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甄嬛传之玲珑惜陵容 作者:太阴星君 文案 不愿做那只在春梢上的黄鹂, 不愿做那朵生长在阴暗角落的夹竹桃。 我是安陵容也不是安陵容, 撇去那颗卑微、怯懦的心, 我只是我自己。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陵容(玲珑) ┃ 配角:玄凌、甄嬛、沈眉庄 ┃ 其它:甄嬛传同人 ================== ☆、鸿雁高飞   乾元十二年农历八月二十,蓝澄澄的天空中传来成群大雁竭力的嘶鸣跟羽翅拍打的声响交叠在一起,黑的、白的、泾渭分明的两种色彩交织成世上最混沌的光华。   西暖阁内,等候殿选的秀女满满站一屋,有娇媚的、有清丽的,十几种姹紫嫣红团团围在一起,默不说话专心照看的自己的脂粉衣裳是否周全,或是好奇地偷偷观察近旁的秀女。   ‘咯吱’暖阁的门再次被推开,姗姗来迟的秀女在停顿了手上的动作一下后才略显局促的进入暖阁。   纤眉一皱,夏月菁面色不愉停下交谈。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子,眉目如画,肤光胜雪,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尊被精心雕琢过的玉像。即使在这一群同样青春貌美的女子中,她仍旧能让人紧紧将目光锁在她身上。   站在偏隅一角的沈眉庄平复下自己的呼吸,不由惊奇道:“世间竟还有如此钟灵毓秀的女子,跟她一比这满屋的女子都成了庸脂俗粉。”   “可不是么。”甄嬛回答,不自然扶好鬓边的七宝玲珑簪。自小甄嬛就知到自己有着不俗的容貌,可此时正如就像沈眉庄所说,再清丽的容颜在这种真绝色面前都只是寻常的庸脂俗粉。   从惊艳的状态回过神,夏月菁开始冷嘲热讽,“这是哪家的秀女啊,这么不懂规矩,殿选此等重大之事也敢来迟。”   安陵容站在原地,斜睨了她一眼不说话。她有没有来迟这是她的事,没必要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解释。   把陵容的不理睬当成畏缩,夏月菁见此加更猖狂,满嘴都是诸如‘小门小户’‘没规矩’之类的字眼,陵容本着‘左耳进,右耳出’态度,不予理会。   倒是一个长相十分清丽的女子因为看不过去而拦在她与夏月菁之间,“今日是大选的好日子,姐姐这样吵闹怕是会惊动圣驾,若是龙颜因此而震怒,又岂是你我姐妹可以承担的。况且这位妹妹仅仅是不小心的迟误,但若是为此怀了姐姐的名声,岂非得不偿失,还望姐姐三思。”   夏月菁一直自己在哪喋喋不休得不到回应已是不爽,如今又被另一个秀女说教,心里更是大为恼火,可甄嬛刚才说的话她也听进去了。玉白手指紧紧扯着绣帕,她瞪了甄嬛、陵容一眼,“哼”一声离开。   围观的秀女各个低颔,眼观鼻,鼻观心。出声的几人中夏月菁、甄嬛两人身份颇为贵重、不知名的秀女又是生得一幅绝色,无论哪个都最好不要招惹。   这个就是甄嬛了吧,果然生得清丽。陵容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个身穿浅绿色时新宫装的少女,芙蓉面柳叶眉,清丽的面容中带着少女五分的灵动、五分的娇俏,果然是个大美人。   陵容爽快的冲她道谢,“方才多谢姐姐出言相助,如若不然陵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甄嬛知晓她其实并不在意刚才夏月菁的无理,对自己道谢也只是客气,因此云淡风轻的回应:“今日之事不过是甄嬛多言,妹妹切莫见笑。对了,还不知妹妹名讳?”   “安陵容,安之若素的安。”陵容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名字。   低声喃喃:“安之若素······”随即,甄嬛莞尔一笑,“说来嬛儿见妹妹孤身一人,可否过来与我和眉庄姐姐做伴,也好大家多多照应。”   本来甄嬛只是想试探下对方是否同其他人一般,是个只空有美貌胸无半点文采之人,但就从刚才她说的那句诗词来看,对方的才学应该不低,也就起了交好之意。   此举正中陵容下怀。她家世不显,虽然安比槐在她的高压政策下一直勤勤勉勉,但始终只能混到个六品同知。更何况安比槐是外官,在京中无任何势力,甄嬛父亲却是天子近臣,目前与甄嬛交好于她而言有利无弊,而甄嬛同样也希望拉拢到自己成为沈眉庄的盟友。   “这是皇宫禁内,你这样无法无天!叫我担心。”一个面相端庄的女子插入两人说话之间。   她便是沈眉庄了吧,陵容细细打量,看着她款款向自己这边走来。发间累丝金凤随步子轻晃,步步皆是摇曳之姿。   论容貌沈眉庄不如陵容的绝美娇媚,也没有甄嬛的清丽雅致,但始终不失为一个雍容沉静的气质型美人。   陵容再与沈眉庄互相见过礼,又寒暄了一阵后,便有太监过来传她和另几位秀女进殿。   甄嬛和沈眉庄一齐向她微笑以作鼓励,陵容也回了一个笑容,与其他秀女排成一队跟着传话太监向里走去。   待安陵容走后,沈眉庄才忧心忡忡的说:“刚才好一张利嘴,也不怕得罪新晋的宫嫔。”   甄嬛端过茶碗,徐徐地吹散杯中热气,似不在意地闲闲道:“你关心我,我岂会不知。只是姐姐细想想,皇上选秀,家世固然重要,但德容言工也是不可或缺的。夏月菁虽说出身不低,但以这样的德行举止是断断入不了皇上的眼的。即便她入宫,恐怕也不得善终。所以又何来得罪呢?更何况依着安氏的姿貌,天下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   “也是……”沈眉庄喃喃,周正的眉眼带着几分牵强的寂寥。   甄嬛同沈眉庄一起长大,哪里不知晓她是因为安陵容的美貌而低落,便柔声劝慰:“姐姐也不必忧心,就刚才看来安氏虽有倾城之姿却不像是个有坏心的。刚才我帮她解围,就算她日后未必会与姐姐交好,但念着这份情也断不会交恶。”   沈眉庄微微动容,伸手握住甄嬛的手感叹:“嬛儿,多谢你这样为我费心。只是你如此美貌却无心进宫,若是落入寻常人家真是明珠暗投了。”   甄嬛不可置否,“人各有志。嬛儿愚钝,不惯宫中生活,只望姐姐能青云直上。”   今届应选秀女众多,安比槐官职不高,陵容与其他五名秀女早早由内侍引入云意殿。   “内阁侍读高河之女高熙,年十六。”   “鸿胪寺少卿费瓒之妹费秋淑,年十三。”   “济州知州方北信之女方佳儿,年十五。”   “翰林院编修李志之妹李文筠,年十四”   “松阳同知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五。”   内侍尖细的嗓音从耳边响起。陵容轻提杏色裙摆,向前走出几步,盈盈福身道:“臣女安陵容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万福金安。”柔柔的声音如泉水,涓涓细流,有种在炎炎夏日里心尖划过一道凉意的感觉。   坐在宝座上的皇帝明显是来了兴趣,他轻声问着:“你名中的‘容’字可是‘芙蓉宛转在中州’的芙蓉?”   陵容柔柔一笑道:“回禀皇上,臣女的闺名是诗仙李白《清平调》中: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皇帝轻笑出声,拨开面前垂下白玉珠十二旒,眼里多了几分赞赏,“诗词倒是颇精,就是不知你是否有书中描写的倾国之姿了。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长舒一口气,陵容平复下心中的紧张,务求是要姿态仪美的抬眸,正脸面对宝座上那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   这个时代的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与其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去做薄门妻、豪门妾,倒不如进宫,陵容有把握凭借自己的容貌绝对可以一生荣华富贵。   她就是一俗人,没有甄嬛那种‘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伟大志向。对于她而言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   杏色长裙,乌黑秀发。可以说是简单至极的妆扮,可愣是将她衬出一种‘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的美感。如画的眉眼间带着一股书香,白净的面容如明珠,似美玉,清艳不可方物。   皇后和善的看着她,幽幽深眸里闪过一道暗光。皇帝倒是抚掌大笑,“安卿之姿当得天人,朕可甚喜啊。”   一旁的司礼内监应声挥下墨黑笔头,在雪白的纸上记录下名。   皇后贤良说道:“今日选的宫嫔到真是绝色,既精通诗书,看上去又贤德温顺,皇上真是好眼光。”   陵容垂首,默不作声,只是盯着地上大青石砖出神。   好不容易从殿里出来,立刻就有年长的宫女引秀女出宫。在她行了礼后,推挤着笑容说:“奴婢恭喜小主荣获宫嫔。”   陵容也顺势递给她一包银子。三年穷知县十万雪花银,虽然这句话夸张了点,但她确实是从安比槐身上要到了不少银子,这点打赏的钱她是有的。   在恭维声中,陵容走到毓祥门外,不少的马车堵在门前几处,明晃晃的灯笼上写着各家的姓氏。   见陵容出来,云俏拿起一件披风,跳下马车过来迎接。   云俏是她在安府学习管家时,重新从人牙那里买来的侍女。今年也就十四的年龄,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小姐劳累了。”她一边说,一边帮陵容系好披风。   “你也辛苦了,走吧。”咕噜咕噜的马车声渐渐远行在与紫奥城相反的方向,陵容最后掀开门帘回头看了眼金碧辉煌的紫奥城。张狂的霞光渲染在红墙绿瓦上,深深的,仿佛化不开的浓稠墨汁。   再见了,曾经的安玲珑······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放假了,终于又可以专心玩电脑了 现在进入全面码字状态 ☆、春深宫闱   又是一个晴好分明的天气,一两只黄鹂鸟在树梢上清脆啼鸣。   “臣甄珩参见小主。”甄珩微微行礼。   他看上去就像是《世说新语》中,那个肃肃如松下风的男子,也不怪能惹得原本的安陵容倾心不忘。   陵容用团扇轻轻覆在脸前,细微思量道。夏光透着轻薄的扇窗打在纤柔的身上,密密的睫毛投在雪色的脸上,形成一道缠绵悱恻的阴影,“公子有礼了。不知公子今日来找陵容所谓何事。”   甄珩一怔,作为一名武将即使是隔着扇子,那种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仍可传到他耳里。   怎么说呢,这种清脆娇柔的声音他生平从未听过的好听,甄珩现在才知道原来世间上还真有女子的声音可媲美香兰泣露的。   他低垂下眼脸,“舍妹甄嬛与小主是同一届入眩舍妹心中记挂小主,听说小主与小主姨娘至今仍住在客栈,担心客栈不十分安全,故今日一早就派遣臣过来请小主去甄府小祝不知小主意下如何?”   去甄府住?陵容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就同意了。因为安比槐在京中无别院供她居住,住在客栈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可以住到正正经经的官员府邸自然是好。   住的地方要换宣旨的地方自然也要换,陵容让萧舅舅去知府哪儿报备一下,就说是吏部侍郎家的甄小姐邀她一同去住。   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客栈的时候,客栈老板认为陵容奇货可居说什么也不放人,还是甄珩一拳打到好几个伙计狠狠吓着了老板一番,陵容才得以顺顺利利的走出大门。   沿路上,窗外风景真好,但陵容与甄珩都顾忌彼此的身份,所以一路沉默到甄府。   搭着萧姨娘的手稳稳下轿,陵容在走过甄珩身边的时候飞快的说了声谢谢。粉色的羞涩染上白皙的耳背形成强烈对比,莹白细腻的后颈充分暴露在甄珩眼下。   甄府人口简单,子女中除了她早已见到的甄珩和甄嬛外还有两个小姐,次女甄玉姚和三女甄玉娆。甄家人,都还是比较好相处的,所以陵容安心在甄府住下来。   陵容在甄府住的春及轩就在甄嬛住的快雪轩隔壁,甄嬛时常会来这里走动,一起聊些诗词或是衣裳首饰之类的闺阁少女感兴趣的话题。   两人都是女人,而且还都是在文学造诣上有着极高水准的女人,一时间多有惺惺相惜,感情日渐笃定,甚至是一支玉簪轮流带。玉姚曾笑着打趣,她们几乎形影不离的,倒像是真正的姐妹。   倒是甄珩,因为是外男的缘故,即使两人同住一府也很少有见面的机会,除了那一晚外。   水银般的月光从叶子间漏下,细细打在无拼凑痕迹的石地上,枝叶的影子似稀稀疏疏的暗纹。   “以后请多珍重。”遥望天空中弥漫的星辰,甄珩深深的看着陵容,似想将她的眉、她的眼深深刻进骨里,融进血肉里。   “你也是。”月白色衣角被夜风吹得翩然翻起,陵容却像是感觉不到这傍晚的寒意,静静地矗立在萧风中,明天就是宣旨册封的日子,望着彼此熟悉的眉眼已是这肃肃夜晚里唯一可做的事。   “乾元十二年八月二十二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吏部侍郎甄远道十五岁女甄嬛,着封为正六品贵人,赐号‘莞’,于九月十五日进内。钦此。”   “乾元十二年八月二十二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松阳同知安比槐十五岁女安陵容,着封为从六品美人,于九月十五日进内。钦此。”   “谢主隆恩。”众人齐齐下跪接旨。   宣旨的内监又引进一位宫女服色的年长女子,“两位小主,这是宫中教导礼仪的芳若姑姑。”   甄远道乘机将准备好的钱财礼物送与宣旨内监,顺便也帮陵容把她的那份一起给了。   接了旨意后陵容就正式成为皇帝的众多女人之一,虽然只是个从六品的美人但就从平日的宫女、内侍来看似乎与甄嬛这个有封号的贵人没什么差别。   学习的三日里陵容每日早起同甄嬛一起在大厅听芳若讲解宫中规矩,下午则依例练习礼节,站立、走路、请安、吃饭等姿势。陵容是一点既通的人,而且又肯下狠功夫,很快就将规矩一类学得娴熟。闲暇的时候芳若会说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跟她们说。   皇帝玄凌今年二十有五,早在十二年前就已大婚,娶的是当今太后的侄女朱柔则。皇后虽比皇上年长两岁,但是端庄娴雅,时人皆称皇后“婉嫕有妇德,美暎椒房”,与皇上举案齐眉,恩爱非常,在后宫也甚得人心。谁料大婚五年后皇后难产薨逝,连新生的小皇子也未能保祝皇上伤心之余追谥其为“纯元皇后”。尔后又选了皇后的妹妹,也是太后的侄女,娴贵妃朱宜修继任中宫,当今皇后虽不是国色,但也宽和,皇上对她倒还敬重。   当然宫中最受宠爱的还当是华妃慕容世兰。传说她颇负倾城之貌,而且父兄皆为朝廷重臣,因此别说一干妃嫔了,就是皇后也要让她三分。   本朝自娴贵妃朱宜修被册封为皇后之后,正一品贵淑贤德四妃的位置一直空着虚位以待。前面的贤、德二妃早已故去多年。   芳若姑姑曾私下表示过,小主姿貌出众不说现在的华妃,就算是昔年的纯元皇后也未必及的上,将来临位四妃指日可待。陵容虽然听的很满意但面上却是十足的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芳若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人,而太后又是乾元一朝元、继后的姑母,对于能从大权在握的隆庆帝摄政王手里拿到权柄的太后,陵容可不敢小瞧。   刚穿越时她因为一股不怕死的狠劲和蒙骗人的皮囊才能顺利将整个安府把持在手上,可现在她却没有之前那样不惧死的勇气了。因为当一个人什么都不畏惧时,是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一旦有了想要拥有的东西,便又会有畏惧的心情。   几日的光景在指尖匆匆溜过,一转眼就到了入宫的日子。临离前萧姨娘认真的对陵容说:“容儿你是我从小看这长的大,这几年你是越发的聪慧,也有自己的心思,只是深宫险恶,你逢事都得小心点,不求你能得宠,只求平平安安便好。”萧姨娘长得不算漂亮,明明与甄夫人同样的年纪却显得沧桑无比。   但也只有萧姨娘是全心全意为自己好的,恍惚间时光再次追溯到刚穿越的那几天,她还是无所畏惧的安玲珑,刚刚以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壮烈方式在安家占据主导地位,反正在这个家庭里她根本没奢想过亲情之类的东西。安比槐视她为上位发财的工具,林氏虽然有满腔慈母之心,但却太过懦弱,也只有萧姨娘是真正关心她,给予她帮助的人。   “陵容清楚,这家中只有萧姨娘是真正待我好的,入宫若有得宠的机遇,定让姨娘和弟弟享福。”陵容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是从所未有的坚决。   在执礼大臣的引导下搀着宫女的手上轿,掀开门帘深深看了眼萧姨娘被泪水模糊的面容。   街边鞭炮声噼里啪啦作响,爆开的红屑撒满一地如沙场上将士们的滚滚鲜血。颠簸了一阵后,轿子停在贞顺门外,因是宫嫔,只能从偏门进。下轿时,另外几个新入宫的小主也下了轿子。   互相微笑示意,然后在羽林侍卫的拥簇下向各自的宫室走去,免除尴尬。   过了御街便向东边走去,偶尔经过几座华丽异常的殿宇,走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才到长杨宫的眀瑟居。   森森竹叶坐立于院中,丝竹光滑而绵密,静悄悄地延伸着,柔滑婉郁,两阶旁的枝梢正立着风骨清新的素白梨花。   “奴才眀瑟居首领内监徐胜参见安美人,愿安美人如意吉祥。”   “奴婢掌事宫女孟如茵参见安美人,愿安美人如意吉祥。”   主事的两人都三十左右,徐盛一看就是精明人,脸容长的,很是白净;孟如茵则是浓眉大眼,气度稳重。   参拜完后,站在他们身后两排的宫女内侍齐齐下跪请安,总共十二人,男六个,女六个。扫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也各自报上姓名,   “都起来吧。”陵容欲去往内居,叫宝鹃的宫女机灵走到陵容身边,扶着陵容胳膊提醒:“小主小心门槛。”   陵容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向身边的云俏微微点头。   云俏一愣,随后却明白的往后退了一步,将主场让给想要表现的宝鹃。宝鹃微低着头,垂着眼睑,激动的情绪颤抖的传到手上。   眀瑟居内檐采用的是龙凤和玺彩画,室内方砖墁地,殿前有宽广月台。云顶檀木作梁,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百合花,风起绡动。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和香几。上悬隆庆帝御书的“慎赞徽音”匾额。   陵容从容在上首坐下,宝娟乘机在桌边放上一盏顾渚紫笋。试了下温度,才小抿几口。茶叶香而醇,气味沁脾绝对是好茶。   喝了没几口陵容就将青瓷盖碗合上,温柔笑道:“今后你们就是眀瑟居的人了。在我名下当差,能聪明伶俐当然最好,如果不行我也不会过分追究。可……”话锋一转,“我只要你们忠心,现在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我若好了,你们在宫里行走也有底气。我若不好,你们的下场又会好到哪去。敢背叛的,也得拎清一次不忠万次难容这句话的意思。”   底下的人俱都表示顺服,口中道:“奴才必将忠心侍奉小主!”“奴婢必将忠心侍奉小主!”   陵容点了点头,指着桌上的荷包对立于一旁的云俏道:“都拿下去,赏了。”云俏接过荷包,一一分发下去。   第一次打赏宫人很重要,陵容也不吝啬,反正这几年她卖绣作也卖了不少钱,而且甄家在帮甄嬛准备的时候也帮她准备了一份。   过了会,陵容将所有人都遣了下去,只留徐胜和孟如茵两人在内室,云俏则以她陪嫁丫鬟的身份暂先料理明瑟居一番。   “如今长杨宫除了我外,还有谁在住着。”   孟如茵想了想回答:“长杨宫还未有主位,目前位份最高的只有霞旎阁的韵嫔和岚意楼的李常在。这两位主子都是乾元六年入的宫。”   韵嫔虽然不得宠但总归还是要去拜会一下的,毕竟一个从六品一个正五品,礼数上是万万不能失礼。   见陵容拿了主意,孟如茵出言提醒,“小主若是想去拜会最好是下午去,韵嫔上午需要向皇后请安。”   离下午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陵容开始着手起眀瑟居相关的大小事宜。   据孟如茵本人说她之前是伺候德妃的,德妃薨后被发配去伺候前朝无子的太嫔,后来才重新调配到眀瑟居当掌事宫女。   德妃……用水渍在香几写上这两个字。孟如茵之前伺候过德妃那应该也见过纯元皇后了,只是不知她与纯元皇后相比如何。陵容没问,目前也不敢问,谁知道她身后有没有人,到时候因为一时好奇而被判了个不敬先皇后的罪名那可是不玩笑的。   徐胜貌似与内务府的总管黄规全有些亲戚关系,听说了这届有个极为绝色的秀女即将入住眀瑟居才托了关系调配来的。   宫女的宝鹃、宝鹊、喜儿、翠儿、彩珠、彩屏中,宝鹃伶俐、宝鹊细心;喜儿和翠儿就有点小才十三、四的年纪,但两人的女红都还不错;彩珠机敏,彩屏温厚。这些暂且有云俏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而太监中,小杜子和小卓子都会些拳脚功夫,小喜子则是包打听爱串门,小春子比较憨厚老实没那么多心眼,小严子和小陈子比较机灵。   陵容不由有些叹气,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由着一群不知底细深浅的人伺候始终难以放心,更何况她信得过的丫鬟只有云俏一人,想一个监督这么多人也委实困难了些。揉揉眉心,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微风拂动,吹过的梨花落下点点雪白的花瓣。午睡过后,孟如茵帮着选了件蜜橘色点绿宫装,绾的是朝云近香髻,再让云俏准备些礼物,一起去拜访韵嫔。   韵嫔长得比较符合大众审美的标准,瓜子脸,桃花眼。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姝色但也不失为是个一个清秀佳人。只是她眉眼间总带着几分寂寥的意味,想来宫中不得宠的日子也是十分难熬。   她话里话外都带着讨好的意味。   一下午几乎就这样聊着天,中间李常在也来了,李常在个性比较老实,站在那里就跟个透明的一样。   直到黄昏时分,陵容才客气地离开霞旎阁,韵嫔虽然不得宠但她说的话,陵容却非常爱听,只是听过了,该有的清醒来还是得有。    ☆、如履薄冰   离拜见皇后还有两天的时间,其他嫔妃的赏赐早在第一天剪秋和周宁海带来赏赐时,也源源不断地送来,一整日明瑟居都是午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陵容让小喜子打听了下,果然不出所料,皇后和华妃送给自己这里的是头份赏赐,就连这次位份最高的沈眉庄和独有封号的甄嬛都是稍后送的,而且论贵重也比不上自己的。   宝鹃满脸的喜色,“这些礼物可都是上品呢,奴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呢,新进宫的小主里面就咱们小主最有派头。”   在一旁沏茶的孟如茵倒是颇带忧色,“只是这样会不会太过引人注意了。”   陵容软卧在贵妃榻上,轻笑着,没说什么。就算这份礼物是□□她也必须得饮下去,既然选择了进宫这条路就要一直走到底,无论前面有多少绊脚石。   乾元十二年九月十八,觐见的日子到了,宫里的下人都有些紧张,伺候得分外小心周到。陵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名贵的珠玉,这里碰不得、那里挨不得。   “小主你看这件如何。”宝鹊指了指手上的浅樱色织锦长裙,“就这件了,头饰的话尽量素净些,也不要上什么妆了。”陵容翻拣桌上一盘的指环,挑了个白玉戒套在食指上。蹁跹月光透着云母片打在五根细长娇嫩的手指上,皓白如凝脂。孟如茵微微侧目,没有多说只是按照说的那样照办。   收拾了好一番后,才到了昭阳殿门前。下轿时正好遇见了甄嬛和沈眉庄,她们也是一身低调普通的妆扮,友善地打了声招呼,就一同进去。   事实上沈眉庄、甄嬛二人对陵容起的拉拢之意,陵容自己又何尝看不出来,现在她们同是新人,根基薄弱。但无论是投靠皇后或华妃都是在与虎谋皮,还不如自己抱团组成一股新势力,让旁人不敢妄动。   进去后,包括陵容在内的十五名秀女都已经到了昭阳殿,其他嫔妃们也陆陆续续赶来。按身份地位依次坐下。然后在一阵环佩叮当,香风细细中,皇后被众多宫女,内监簇拥着坐上宝座。   众人下跪请安,十几道明丽的女声齐齐响起:“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微笑着说:“各位妹妹们来的好早,平身吧。”在江福海的唱喝中,陵容这些新晋宫嫔再次向皇后行了大礼。皇后受了礼,吩咐内监赏下礼物,众人再次谢恩。   陵容站在人群中悄悄打量起皇后的容貌。皇后一直保养得宜,虽然是二十七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是二十出头,气度沉静雍容,周身的华贵胜于在场的所有嫔妃。   她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是空的,江福海适时出列解释:“端妃娘娘身体抱恙,今日又不能来了。”   “端妃的身子总不见好,等礼毕你遣人去瞧瞧。”皇后语气惋惜,做足了一国之母的风范。   相较之下华妃就显得刁钻许多。先是晾着陵容这些新人,自己跟皇后讨论翡翠的事,单单是她不善的言辞谁都能想到这是在公然挑衅皇后的地位。   最后还是皇后笑容可掬的帮大家解围:“诸位妹妹还在向你行礼呢,先让她们起来吧。”皇后都发话了,华妃这才装作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媚笑着说:“我只顾着和皇后说话,忘了你们还拘着礼,妹妹们可别怪我。起来吧。”盈盈的丹凤眼里透着万般风情。   陵容跟其他人都知道是华妃要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就算心里有诸多怨气,面上仍要恭敬的说:“不敢不敢。”   “听说今年有位安美人不仅生的是花容月貌而且还是个才女呢。”忽然,华妃没头没尾的来了句。   激的陵容打了个激灵,紧张的上前重新行礼,“臣妾安陵容参见华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浅樱色宫裙翩翩如三月树梢上海棠,清清艳艳,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芙蓉如面柳如眉。年轻的面庞娇艳动人,一双杏眼媚意天成,娇娇怯怯像小鹿般大而温柔,让人油然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怜惜。一头青丝梳成随云髻,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   华妃笑的更加妩媚了,凌厉的视线里有说不出的阴霾。她一向以自己明艳的容貌傲视后宫,现在来了个比她还漂亮的,保不准皇上就会被这个狐媚子勾走。其他人虽然没有华妃那么的气愤,但身为女人的嫉妒心却一点也没少。   “安妹妹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这一来倒显得臣妾是庸脂俗粉了。”华妃幽幽说道,哀怨的语气差点没让陵容长出一身鸡皮疙瘩。   “华妃娘娘如明珠般璀璨,臣妾不过是萤火之芒,哪敢与娘娘相提并论。”华妃这才嫣然一笑。回列的陵容刚舒了没几口气又听华妃问道:“沈小仪与莞贵人是哪两位?”   沈眉庄、甄嬛齐齐出列,跟陵容之前一样的行了礼。华妃笑吟吟地免了礼,道:“两位妹妹虽不如之前的安妹妹出众但也是活脱脱的美人胚子,难怪让皇上瞩目呢。”   甄嬛与沈眉庄脸色俱是微微一变,心里有点不舒服。爱美是每个女人的天性,就算平日谦和稳重的沈眉庄以及最厌‘以色侍人’的甄嬛也不例外,如今被华妃直白讽刺不如陵容漂亮难免有所不虞,脸都有些涨红。   只是华妃的威名让沈眉庄只能谦和回答:“娘娘国色天香,雍容华贵,才是真正令人瞩目。”   华妃又是轻笑一声:“沈妹妹好甜的一张小嘴。但说道国色天香,雍容华贵,难道不是更适合皇后么?”   可能是华妃仍存着怨气,语言间异常刁钻,甄嬛连忙出来圆场:“皇后母仪天下,娘娘雍容华贵,臣妾们望尘莫及。”   在华妃似笑非笑的诡异眼神中第一次的刁难平下余波。华妃之下便是悫妃,索性悫妃不是什么爱为难人的只是平常几句家话就让大家起来了。太后一直静心礼佛免了大家的请安,这到是让陵容送了一口气,僵硬地移动酸麻的双腿跟上其他人。   从凤仪宫出来时天空只是泛出了白光,并未全亮。陵容跟甄嬛沈眉庄走在一道,身后是云俏宝鹃等人捧赏赐。   “刚才几位姐姐口齿真是伶俐,妹妹好生佩服。”身后传来梁才人讥讽的声音,她大步向前,走了过来。她一袭绿色绣着百合花纹的宫装随风微动,鬓边是数只名贵的珠钗,将她原本五分的美丽衬出十分的娇艳。她瞥了眼宫女手上的礼物,眼里的讥笑意更重了,“才抱完皇后大腿又去抱华妃的,啧啧,姐姐的本事可·····”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带着意犹未尽的腻人。   沈眉庄脸涨得通红,甄嬛也紧捏宫裙。   反倒是陵容淡笑着说,“听闻梁姐姐出身书本网?妹妹真是好生敬仰。”   梁才人傲然的抬头,像是一只斗胜的孔雀,“我家中是浔阳出名的书香世家,岂是你这种俗不可耐的县城女可比!”嫉妒的斜睨对方完美无瑕的脸蛋,长长的指甲恨不得下一刻就抓上去。   陵容不愠不恼,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地说:“妹妹本来对姐姐慕名已久,可惜百闻不如一见。”   梁才人像是没听懂话里的真正含义,依旧叨叨絮絮地说:“你若不信可去浔阳一带打听·····”陵容这下是真心想笑了,意味深长的看着正在出丑却又不自知的梁才人在那眉飞色舞。   直到沈眉庄发出低声的嗤笑,梁才人反应过来。她瞪大了一双美眸,抬手就想向陵容打过来,幸好陵容反应快,及时躲了过去。只是余光在瞟到那片尖锐的指甲时,还是不由得为自己捏了把冷汗,书中的文字在如何也比不过现实来的让人惊心动魄,陵容也没想到梁才人真敢大庭广众之下,殴打与她同阶妃嫔。   梁才人见第一次没能成功,第二掌又要落下来的时候,一双强劲有力的手禁锢住她。面前出现的是华妃艳丽的脸孔。   陵容立刻屈膝行礼:“华妃娘娘吉祥!”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向华妃行礼。梁才人早在那句‘华妃’时就已经吓得不敢乱动,在周宁海的强按下,委委屈屈的行了个礼。   华妃在看到这一点的时候,笑得更加妩媚了,“秋来宫中风光很好啊。梁才人怎不好好欣赏反而在上林苑中这样放肆呢?”明明是温和细语的问话,却让众人背脊一凉,就像是被一条艳蛇给盯上一般恐惧。   梁才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泪流满面的哭诉道:“安美人出言不逊,臣妾只是想训诫她一下而已。”   听及此处,华妃笑得更加愉悦了,甚至在这份愉悦上还掺上残忍,“本宫和皇后都不在了么,竟要梁才人来代劳训诫一个与自己同位分的宫嫔。”   梁才人说不出话了,只能一味向华妃告饶:“臣妾知错了,还请华妃娘娘恕罪。”华妃没管她的求饶,狠辣的话语一字一句从那张嫣红的唇里流出,“今年的枫叶这样红,就赏梁才人‘一丈红’吧,让她的血为这御花园的枫叶添点颜色。”   陵容与甄嬛、沈眉庄互换了个震惊的眼神,“一丈红”是宫中惩罚犯错的妃嫔宫人的一种刑罚,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女犯臀部以下部位,不计数目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   按这种打法梁才人不死也废,陵容悚然望向摊在在地,面色如雪的梁才人,心里难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梁才人是第一个淘汰出局的,下一个又会轮到谁?   华妃浩荡离开后,陵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松风亭的。   只是听见甄嬛在说:“素闻华妃专宠无人敢掖其锋,却不想她如此狠辣,谈笑间便废了梁才人一双腿。”   沈眉庄也叹息的摇摇头,“梁氏虽然驽钝却不至此,华妃未免也太心狠了。”   “不是梁才人驽钝而是她一开始就站错队了。”陵容压下心中的震惊,幽幽说道:“梁才人不是因为犯了错才被华妃赏一丈红的?”沈眉庄出声询问,明明梁才人是因为想要掌掴陵容才会被华妃罚的,这是她们亲眼所见。   甄嬛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明白什么,模模糊糊的真相在脑海里稍纵即逝。   放下手中的茶杯,陵容为她们解释,“新人入宫,位份高的妃嫔会送给一些新进宫的小主赏赐,其中就有衣裳布料,穿上了高位妃嫔送的衣服也就意味着是哪个妃嫔阵营里的人。华妃和皇后素来不对付,梁才人却穿着皇后送的衣服招摇过市,就算华妃今天不收拾她,以后也会去收拾的。”   甄嬛和沈眉庄均是一愣,她们从没想过原来送一个人礼物也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以前也只以为妃嫔会靠着礼物下毒而已。   心有余悸地看了彼此一眼,不知道该是欣慰自己没有犯忌讳还是后怕自己无知无觉。   抬眸,微眯,望着暗沉无际的天空,陵容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一瞬间的炸开,然后生花。    ☆、椒房盛宠   ——梁才人废了,这个消息像是长脚一般不过片刻功夫就传遍整个后宫。   高位的妃嫔对此纵然多见,可还是会感叹几句华妃狠辣;而新入宫的妃嫔就没这么高的心境了,听闻甄嬛在回去后就直接病倒,近日都不能侍寝。   消息一传出,宫中无人不在背后嘲笑甄嬛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倒是有些妃嫔帕子都撕烂了,也没看宫里传出什么安美人病倒的消息,不由大失所望。   入夜,微凉的月光透过竹缝,一点一点将光辉投在地上,这是新人侍寝的第一晚。   敬事房的总领内监黄规全笑呵呵地来到眀瑟居,“恭喜安美人,今天晚上,皇上翻的是您的牌子。”这位安小主看上去就是个前途不可限量的,黄规全自然是加紧讨好,“这些新进宫的小主里头,皇上的恩宠您是头一个。”   云俏、宝鹃、宝鹊几个瞬间欢喜起来,就连一向稳重的徐胜、孟如茵等人也露出一个真心喜悦的笑容,当然在欢喜的同时也不忘塞给黄规全一个荷包。   黄规全接过后掂了掂荷包的分量,笑得更加真挚,再讲了下待会要注意的后就引进名司寝的刘姑姑来给陵容讲解有关侍寝的事项。   一炷香的时间,陵容听得面红耳赤,在现代她连男朋友都没有交过,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更是一知半解,想到今晚自己就正式要从少女变成女人,不由羞得红霞满面。   辘辘的车声载着华服美人,迤逦款款的向仪元殿行驶。   “你不害怕。”玄凌近乎贪婪的注视着眼前女子洁白无瑕的躯体。陵容的身材很纤细,像是汉代的赵飞燕一样是那种瘦美人,但该生长的地方绝不含糊的生长着,最起码玄凌在看到如竹笋般挺翘的胸脯时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陵容微微一愣,随即温柔羞涩的说:“不怕,因为皇上会保护容儿的。”陵容特意这样称呼自己就是想潜移默化的让皇帝将自己当成他的女人,一个受宠爱的女人,而不是一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小猫小狗。   宛如大空包容一切的笑容,让玄凌心底一暖,“容儿,四郎必不负你。”吻上她洁白的额头。   每羡鸳鸯交颈,又看连理花开,无知花鸟动情怀,岂可人无欢爱。   君子好速淑女,佳人贪恋多财,红罗帐里两和谐,一刻千金难买。   天刚蒙蒙亮,陵容就已经醒了过来,挪动身子想要将手从玄凌温热的手掌里抽出,刚一动就牵扯到身下地方,火辣辣的难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还疼?”玄凌差不多也清醒了,看到陵容害羞的表情就不自主的想要去都弄一下。陵容扭捏的点点头,换来他的轻笑,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刮陵容鼻头,“今日你身子不适就别去请安了,皇后哪里我会派李长说去,你且照顾好自己,中午我会去你那里午膳。”   听到他是用‘你’这个字,陵容小小的开心下,不枉她昨晚整个人都要化在他身上的卖力表现,好歹她现在也是个宠妃了。   李长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一会两人才刚穿好衣服时,他就已经回来了,“皇后娘娘说安美人向来纤弱又是第一次侍寝,理当好好休息,请安的话过几天也可以。”   玄凌似乎很满意自己这个皇后的贤良,止不住的点头,如果不是知道近年来后宫大部分妃嫔无子都是出自这位皇后的手笔,陵容也肯定会以为她是个好人。   在与玄凌歪腻的一起用过早膳后,陵容就坐肩舆回眀瑟居,迎接她的满宫人欣喜的目光,在后宫只有主子好了他们这些奴才才能跟着好。   中午玄凌如同先前说的那般到眀瑟居用膳,同时当场擢拔陵容为令嫔,并改长杨宫为关雎宫,取自诗经中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六宫诸人无不哗然,从六品美人到正五品嫔,硬生生的跳了三级而且还改宫殿名,这等的盛宠就是当年的华妃也未必及得上。一时间宫里没主的奴才都想去令嫔宫里当差。   一连七夜,凤鸾春恩车如时停留在关雎宫门前,载着陵容去仪元殿。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有那么多女子爱着玄凌,如果一个男人想要对喜欢的女子好的话,他的确是会将你当成掌中明珠来对待,尤其他还是个皇帝的时候,几乎没有谁能够不为之动容。   皇后素性不喜焚香,又嫌宫中只有女子脂粉香气太俗,因此每日叫人放了时新瓜果在殿中,远远闻过去一片香甜,请完安,行过礼后,就坐在早已铺好锦垫的凤坐下。   “安妹妹素来身子娇弱,难为你才刚承宠就要早早来请安。”皇后一向都很温和,从陵容承宠到现在没说过一句重话,最多也就是嘱咐陵容要照顾好身体,才能为皇家绵延子嗣。   “既然身子娇弱就该向莹心堂的莞贵人一样好好静养,别到时候有命承宠却无命消享。”华妃拨弄着玉白手指嘲讽道,嫣红的唇色勾起妩媚的弧度。   昭阳殿里,莺莺燕燕的声音被扼杀在咽喉里一样,迅速消音。整个宫室突兀的静了下来,位份不高妃嫔低头紧紧盯着地上拼贴无缝的砖地,生怕新旧宠妃间的博弈会殃及她们这些小小池鱼。   陵容淡笑不语,只一味摇着水墨绫绢扇,胭脂红的云锦宫装衬着她细腰如盈盈一柳。华妃见此自觉无趣地轻哼几声,扭头跟皇后打起嘴仗。   这种的场景几乎每日都会出现在昭阳殿的请安上,一开始皇后还会替陵容说话,可久而久之发现这位新晋的令嫔只在意阳春白雪之类的事,一切世俗都仿佛过眼云烟般,丝毫不在意。   时间长了众妃嫔也很少会当着陵容的面说酸话,人家都当没听见一样直接漠视,你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有意思么。   萧萧枫叶被卷落一地,铺天盖地的红一如梁才人染在廷杖上的血,一连两个月陵容仍旧是六宫中最得宠的妃嫔,最初正五品的嫔位也晋到了从三品婕妤。其实玄凌本是想晋她为贵嫔的,但是被皇后劝住了,说什么“安妹妹无子便晋一宫主位是否不合祖制。”   陵容僵硬的勾起嘴角,幽幽烛光照在她妖艳的脸上显得有些森然诡媚,偌大的景春殿中静谧的可怕,宫女太监低垂着眼脸对着安婕妤幽森的表情充作看不见。   皇后、华妃……粉甲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香几上,皇后看似仁慈实则城府极深,不过目前皇后只针对于有孕的嫔妃,得宠的皇后还会帮着与气焰嚣张的华妃打擂台;华妃手腕狠辣又有曹琴默这个军师襄助,有不少得宠的妃嫔是折在她手里。   这才有意思不是么……    ☆、解意   “嫔妾参见安婕妤。”入冬了,沈眉庄外面罩着一件樱桃红裘衣走在被白雪覆盖的道上。   “眉姐姐咱们姐妹的,又没外人何必弄这些子虚礼。”陵容扶起沈眉庄,沈眉庄算是继她之后的又一个宠妃,前段时间侍寝后晋正五品的嫔,赐号“惠”。   她闻言轻轻摇头,“礼不可废,更何况你现在是宠妃了宫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她的语气极为讽刺,比之冬季刮起的寒风也不遑多让。陵容知道她指的眼睛是华妃,自她得宠以来华妃一直想寻着她的错处,幸好她平时谨慎小心才没让她拿到错处。   话题一转,“对了眉姐姐是要去看嬛姐姐吗,不如一起去。”一连数月过去了眼看就要接近年末,甄嬛的病情始终没有太大起色,皇后怕与她同居一宫的淳常在、史美人被传染,将两人均迁   往别宫,空旷的棠梨宫只剩下她一人静心养病。   也不知伺候的宫人有没有好好照顾她,与陵容的想法一致,沈眉庄担心的也是宫人会跟红顶白,不去尽心照顾甄嬛这个久病无宠的贵人。   “这是什么味儿啊。”还未进到莹心堂的内室,陵容就隐约闻到一股呛鼻的煤味,云俏赶紧一甩手帕想要将味道驱散地远远。   她一进宫就被皇帝捧在手上,吃穿用度都是精挑细选后才送到景春殿,入冬的炭火更是上好的银炭,如此刺鼻的味道她还是第一次闻见。   沈眉庄眉头深锁,眸里隐含怒意,“我们先进去看看嬛儿。”   莹心堂就像是为昭示甄嬛的不得宠一样,当值的宫女太监不过一两个,稀少的看着都让人心酸,康禄海和他的几个徒弟早早不见踪影。   令人第一次如此直白的意识到宠爱的重要性,原来得宠与不得宠真的是有很大区别的。   她得宠,所以很多宫女太监都想到关雎宫里做活;因为她得宠,所以哪怕是出身比她高的妃嫔都得对她低俯做小;因为她得宠,所以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内务府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忙送来。   幸好我当时没作死的学种田穿越女玩低调,不然甄嬛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陵容很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   甄嬛穿着一席青色中衣软卧在塌上,两块圆圆的红绫子膏药贴在她两边太阳穴上,一幅精神萎靡的模样。   沈眉庄急急握着她的手,“可觉得好些了?”   她微微一笑,“还是老样子。”   陵容解下斗篷递到云俏手上,一手放到甄嬛额前试温度,“你一病就是几个月,总是不见好,要不我去让太医院换一位太医来。”   “这到不用,温太医说我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更何况你现在得宠一举一动都引人注意,如果再弄出换太医的事,难保他们不会说你恃宠而骄,到时候你在宫中恐怕就更难过了。”   陵容点点头,换太医只是她随口一说,甄嬛需要靠温实初来避宠哪能换人,更何况这满宫的太医她也只信任温实初一个。   浣碧斟了茶来:“安婕妤请用茶。浣碧知道婕妤不爱喝六安茶,特意换了香片。”。   陵容笑着点点头,“难为你费心了。到底是嬛姐姐教出来的就是伶俐。”   得到夸奖,浣碧骄傲昂扬起她年轻美好的脸庞,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这不过是奴婢的本分而已,婕妤过誉了。”   剩下的时间里沈眉庄又聊了一些宫中的事,不过是陈年老调而已。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陵容先同甄嬛告辞,也给这对蜜友留下谈天说地的时间。   门外的几个太监抬着肩舆静静站着。   云俏细心的帮陵容重新披上斗篷,确定陵容坐稳之后才让太监抬起。路边的景色随着太监的步伐而更换,视线触及到的地方大多是白白的雪,红红的砖,恰似数十枝的鲜亮红梅连在一起盛放于一片莹白中。   脚步声越走越远,甄嬛适才打量起眉庄:脸色红润,肌肤白皙,一头柔顺的乌黑长发梳成高椎髻,鬓边是对碧绿通透的玉鸦钗,款式大方,玉色也好。比之刚入宫时,眉庄现在看上去是最标准不过的宠妃形象了。   甄嬛担忧的看着她,问:“华妃没有对你们怎么样吧?”   沈眉庄积压在胸腔的怒气瞬间倾泻,她阴里怪气的说:“还能怎样,面子上还过得去。”手上的锦帕揪着,她虽然得宠却比不上被皇帝捧在掌心的陵容。陵容有皇上护着,平日华妃就算看不过也只是嘴上嘲讽几句而已。她呢?每日都要面对华妃的刁难,之前还因为一件小事被华妃罚了两个月的例银。   甄嬛不了解内情,但也能理解沈眉庄的气,轻轻说:“我知道你敦厚谨慎,陵容又小心翼翼。只是不该忍的还是要说话,别一味隐忍骄纵了她。”   沈眉庄会意,点点头表示同意。    ☆、倚梅听雪   不知不觉入宫已有三月了。时近新年,宫中也日渐透出喜庆的气氛。在通明殿日夜诵经祈福的僧人也越来越多。到了腊月二十五,年赏也发下来了。陵容收到的赏赐始终是最多的,玄凌对她很好,恨不得把关雎宫的库房都给填满。   皇上都表态了底下的妃嫔自然也要跟风,在这个即将来临的新年里关雎宫上下都是喜气洋洋。   今日玄凌在重华殿设宴,除了身体抱恙的甄嬛和端妃外,所有妃嫔、宗室都要去。陵容选了件与平时娇弱、素颜朝天的形象差很多的宝蓝色宫装。长发如云逶迤,白玉镶珠不足比其容色、玫瑰初露不能方其清丽,最是艳光照人。   陵容走入重华殿时,空气中欢庆的气氛兀的一滞。妃嫔虽然嫉妒陵容得宠,却也明白如斯国色天香的美人没有一个男人不会喜欢;而宗室、命妇们,他们是第一次看见传闻中极受宠爱的安婕妤,今日一瞧的确是个艳冠天下的美人。   玄凌笑着扶起陵容,“容儿之姿真是当得古诗中的淡妆浓抹总相宜。”   “皇上过誉。”像是没看见华妃愤愤不愉的表情,陵容盈盈与玄凌对视,眼中的柔情蜜意如汤汤春水,足以将人溺毙。   所有人都到齐后,宴会才正式开始。皇后率先举杯向玄凌敬酒,玄凌笑着碰杯;陵容与华妃在之后向玄凌敬酒,玄凌也一一碰杯;而之后的好几位嫔妃都向玄凌敬酒,玄凌却一笑了之。   案上名酒佳肴,鲜蔬野味,暖风扶帘,曲声悠悠,令人心旷神怡。酒水一杯杯的喝下肚,陵容不觉有些醉色,雪白如玉的脸上染着艳丽的绯红,同玄凌告了声罪,便让云俏搀着她出去醒酒。   重华殿外白雪飘飘,清香远远萦绕,若有似无,倚梅园……   本想就在附近走走的陵容被倚梅园满园艳艳的红梅吸引,嘱咐云俏在门口守着,自己则一步一步向里走去。   倚梅园中的积雪并未有人扫除,刚停了雪,冻得还不严实。绣花鞋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园中一片静寂,只得陵容踏雪而来的声音。   殷红宝石般的红梅,开得盛意恣肆。这里都是纯元皇后亲手栽种的上品,也是甄嬛遇见玄凌、玄清的地方。   抚上红梅娇艳脆弱的花瓣,细碎的脚步声似有若无,小声传来,陵容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随后正色吟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   “这梅像是报春的喜花,何必折得寒香不露机。”不禁莞尔,如宝石开花般绝美张扬。   话音刚落,花树之后忽然响起一把低醇的男声:“容儿。”玄凌别开遮拦在两人间的数枝梅花,一眼似要望穿秋水。   陵容假意大吃一惊,出声疑问:“皇上?!”   玄凌指着雪中的红梅,笑着问她:“你也喜欢梅花。”墨色眸子认真注视着陵容,像是要在她身上找到什么。   点点头,“梅花是报春的喜气之花,容儿自然喜欢。”   “‘只把春来报’好一个喜气之花……”玄凌细细念着刚才听到的诗词,不过,话锋一转,“这倒是新奇。以前朕只晓梅是高洁迎寒,如今听容儿的解释却也别有新意。”   陵容淡笑,适时阐述自己的观点,“花有百态,人亦有百解。古往今来将梅比作是不惧严寒的高洁之辈,何尝不与他们自身的经历有关。容儿只是妇人,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想的求的只是岁月静好,一世无忧。人生在世不过图一乐,何必平添烦恼忧愁。”   玄凌却道:“若真能如此便是最好不过,可人一世总会被伤心、烦恼缠上。”   陵容继续与他争辩,“如我们暂且无法改变现状,那么才更应该在逆境中找到快乐的办法。”   他一愣,重来没有人跟他这么辩过。眸里染上几分笑意,他定定的看着眼前如一只张牙舞爪小猫似得陵容,走上前牵住她的手,“是了,朕现在找到了。”   两人静静对视,仿佛要将对方的模样印在灵魂上。   别开垂下的枝干,玄清笑意融融的走至玄凌跟前,打趣道:“皇兄当真是好艳福。娘娘文采斐然玄清当真是自愧不如。”   陵容移开视线,温顺垂下眼脸,谦虚道,“王爷过誉了,陵容才华不过尔尔,满京谁人不知清河王最是才华洋溢不过。”   玄清的确是个极为清俊的美男子,像是一株漱漱扶风的芝兰玉树,无外乎原着有那么多女子对他倾心不已,他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半弯月亮挂在天际,朦朦胧胧,仿佛笼了一层如乳如烟的薄雾。   “朕惟仰事璇闱。必选柔嘉之质。佐徽、椒掖。久推淑慎之姿。载考彝章。特加锡命。咨尔婕妤安氏、久娴姆教。长奉女箴。礼法是宗。凛小心而严翼。敬勤弗怠。遵内则以温恭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令贵嫔。尔其只膺巽命。迓景福以咸绥。益懋壸仪。荷鸿庥于方永。钦哉。。”   吉时,陵容跪在地上,于庄严肃穆的太庙祠祭告,听司宫仪念过四六骈文的贺词,册封礼正副史户部尚书李廉箕和黄门侍郎陈希烈取朱漆镂金、龙凤文的册匣,覆以红罗泥金夹帕,颁下四页金册。然后以锦绶小匣装金印颁下,金印为宝篆文,广四寸九分,厚一寸二分,金盘鸾纽。三呼“万岁”,然后再到昭阳殿跪拜帝后才算礼成。   打发完前来道贺的妃嫔,陵容才像卸去重担一样,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贵嫔的发饰很重,光是插在头上的簪子就有六树,分别是金錾红珊瑚福字钗一对,天保磬宜簪一对,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步摇一对。喜儿、翠儿小心翼翼的依次拿下,孟如茵则忙里忙外的记录、点检各宫妃嫔送来的礼物。   “这满宫就没有谁能比咱们娘娘得宠的了。”拣选着其他妃嫔送了的礼物,云俏自得满满的说。自家小姐得宠,她这个随身伺候的大宫女地位也是水涨船高,有的是人要争相巴结。尝到了名利的甜头,她现在也越来越有宠妃身边第一得意人的气势。   “这话你也就咱们宫里说说,千万别给外人听见了又惹来不必要的是非。”孟如茵像是个老夫子一样,蕴意悠长的提点云俏。云俏俏皮的一吐舌,‘战战兢兢’地应下。   陵容好笑地看着她们的互动,严谨的孟如茵总是拿跳脱的云俏没办法,而向来活泼的云俏却会因孟如茵的一个眼神而两股战战几欲先走,还真是一对活宝冤家。   褪去华衣,换上轻便的常服,陵容让小厨房端上晚膳等待玄凌如期而至。   今宵之月,月满西楼,立在桌上的两支红烛灯芯仿佛是一双难舍难分的鸳鸯,紧紧缠绕在一起。陵容低垂下头,认真拨动着琴弦,拂筝起音,“画堂红袖倚清酣,华发不胜簪。几回晚直金銮殿,东风软、花里停骖……”美人歌喉徐徐唱着别具风情的小调,声声是珠圆玉润动听不已,让人骨头都能酥掉。   玄凌柔情注视灯下美人一颦一笑,似沉醉在歌喉清亮之中,一盏接一盏,痛饮欢畅。等到袅娜清艳的唱词一曲终了,他已然是醉眼朦胧。   “美人、妙曲当真人生一大乐事。”他享受的拉过陵容,揽美入怀。   陵容身段如纤细的柳条,往玄凌身上轻轻一漾,送上自己的红唇,香甜的酒气在两条仿佛双生艳蛇交颈的舌中相互传递。   “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美人已入怀,皇上可还忍得住。”陵容在玄凌耳边低声细语,呵出的香气撩拨玄凌敏感的耳垂,让白皙变成一片红粉。   玄凌从未被人挑逗至,稍稍发愣后,笑纳下,“自然是不敢辜负美人恩。”说完,欺身上。   一场伴着浓烈蜜意的□□火热在鸳鸾殿的大床上上演,陵容被冲击的神情迷离,耳边只有一声声‘容儿’的低吟。在困潮涌上之前,她映像的最后是杏黄床幔绘上的雎鸠。   贞鸟雎鸠,执一无尤。她这算燕□□么?    ☆、妙音宫女   自陵容册为贵嫔之后,宫里因为新春,仍旧一片祥和。就这样过了十几日玄凌因为一曲昆词,看上了倚梅园里的一个姓余的莳花宫女,前儿个封了更衣。虽说是最末的从八品,可是比起当宫女,也是正经的小主了,如今倒是颇得宠幸。   余更衣聪明伶俐,颇有颜色,又擅长唱歌,玄凌对她的宠爱没有降下来,反而一月内连迁采女、选侍两级,如今被册了正七品妙音娘子,赐居虹霓阁。   一时间风头大盛,连华妃也亲自赏了她礼物。妙音娘子也很会奉承华妃,两人极是亲近。余氏渐渐骄纵,连沈眉庄、刘良媛、恬贵人等人也不太放在眼中,语出顶撞。   宫里的基本格局如今是一个月的侍寝时间,陵容会有十来天、华妃有四五天、皇后是初一十五固定的、妙音娘子三四天、剩下的一两天则是沈眉庄等人不定。   慢慢的直至二月,余莺儿的气焰也在皇帝的宠爱,华妃等人的纵容下越演越盛,而紫奥城里的天气却并未见暖,天空铅云低垂,乌沉沉的阴暗,大有雨雪再至的势头。   “小主,小主,史美人……史美人被关进了暴室。”小喜子急急跑到鸳鸾殿里,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如实说出。   史美人在淳常在处用了晚膳正要回宫,淳常在便送她一程。天黑路滑,点了灯笼照路,谁知史美人宫女手中的纸灯笼突然被风吹着燃了起来,正巧妙音娘子坐着凤鸾春恩车驶了过来,驾车的马见火受了惊吓,饶是御马训练纯熟,车夫又发现的早,还是把车上的妙音娘子震了一下。本来也不什么大事,可是妙音娘子不依不饶,史美人仗着自己入宫早,位分又比妙音娘子高,加之近日妙音受宠,本来心里就不太痛快,语气便不那么恭顺。妙音娘子恼怒之下便让掖庭令把史美人关进了“暴室”。   陵容闻言不由得一惊,“暴室”是废黜的妃嫔和犯了错的宫娥内监关押服苦役的地方。史美人既未被废黜,又不是犯错的宫娥,怎能被关入暴室?   听完余氏的所作所为,陵容几乎能想象到余氏接下来的命运了。一个长相非绝美、才情非高华、也无可靠家世的宫女骤然得宠,又如此恃宠生娇,估计后宫的女人都愿意在这种时候狠狠踩上她几脚。而且现在也不比原着有“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这样半遮半掩的美好代替为基础,余莺儿未来的路途,看似安稳实则依旧是巍巍可及,后宫里因为一时轻狂而被皇帝冷落的妃子还少吗。   不过……这与她这个皇帝的宠妃有何干系。   到了午后,玄凌下了旨意,放史氏出暴室,加以抚慰,同时责令余氏闭门思过一旬,褫夺“妙音”封号,位份也由正七品娘子直接撸到从八品的更衣,地位大不如前。   玄凌也因为余莺儿的事来找陵容吐苦水。   或许在他心里我也是可以被相信的。抱着这样的想法陵容心里因为余莺儿的一点不快也不见了。“余氏到底是宫女出身,一朝得宠,难免会娇气些。”陵容柔柔劝慰这玄凌,手上替他捏肩的动作舒缓了不少。   玄凌夺过李长送上的青瓷杯,小抿几口,“一朝得宠,哼,宫里得宠的妃嫔也多了去,也没见得有谁是像她一样,朕看她是心思狭隘的很。”说完还似很不解气一般,冷冷哼了几声。看来还是之前太宠爱她了,才让她这般肆无忌惮,余氏是该冷冷了。   旋即他摸上陵容的手,“罢了罢了,与容儿在一起又何必提那些不快。我一直都希望关雎宫是长乐之地。”   玄凌的声音像是贴在耳边,他身上隐隐传来的龙延香醺人欲醉。陵容顺势靠在他身上,满目柔情。   他,对自己真的很好呢,从进宫开始就一直为自己挡风遮雨,所以皇后和华妃才没有空子对自己下手。陵容微微一笑,依在玄凌的怀里,鸳鸾殿永远是独占美好春光之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情谊是旁人都及不上的。   又过了几日,陵容乘着轿舆来到莹心堂,门帘一掀,就看见沈眉庄和甄嬛坐在软榻上聊天,“看来我这个顺风耳还是不如眉姐姐来的早。”   甄嬛起身笑着说:“这宫里又有什么新鲜事?”   沈眉庄接过话柄,淡淡笑道:“还不是皇上之前纳的那个余氏么,她可真是大胆,竟然将史美人关进了暴室,如今被皇上发落了。”   “她骤然获宠已经令后宫诸人不满,如此不知检点,恃宠而骄,可不是自寻死路么?自寻死路总比有朝一□□迫到你头上要你自己出手好吧。”甄嬛唏嘘不已的说:“如此资质尚不知自律,可见愚蠢,这样的人绝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你大可高枕无忧了。”   “倒是陵容,皇上一定很宠爱你吧,即使是我这也能听到你得宠的事迹。”甄嬛一推桌面上摆好的奶羹放到陵容面前。   陵容轻泯几口,随后又放下,“我不过好运而已。”可脸上的笑容却是深深甜蜜,那种独占的圣恩雨露的风光与病中憔悴的甄嬛形成鲜明对比。   是的,她就是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身份、地位的差异带给她太大的刺激了。    ☆、品花签   窗外月华澹澹,风露凝香,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陵容与沈眉庄相约,去甄嬛处小聚。   沈眉庄和淳常在是在陵容之前来的,当她们看见陵容时,均欲行礼,却被陵容拦住了。陵容笑道:“现在只有咱们几个姐妹,没得生分了。”   闲话了一阵,流朱捧来签筒,里面一把青竹花名签子,要抽花签玩。众人比着年龄,沈眉庄年纪最长,甄嬛次之,然后才是陵容和方淳意。   沈眉庄边摇着筒取了一根花签边道:“我先来罢,只看手气那样坏,失了彩头。”抽出来自己先看一回,又笑着说:“果真是玩意罢了。”随手递给大家看。那竹签上画一簇金□□花,下面又有镌的小字写着一句唐诗“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   陵容细细看着花签,细白的食指点在金□□花的花瓣上,此诗是唐朝诗人李商隐之作。李商隐一生不得志,而且菊花在诗中大多为高洁、隐士之意,就如《爱莲说》中:“菊,花之隐逸者也。”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沈眉庄现在是惠嫔,正是风光大好的时候,这样一个妃嫔很难想象是以怎样的心情隐居避世。   甄嬛调笑了沈眉庄几句,自己也抽了一签,竹签上画着一支淡粉凝胭的杏花,写着四字“浩荡风光”,并也镌了一句唐诗“女郎折得殷勤看,道是春风及第花。”   杏者,幸者。   陵容似笑非笑的看了满面羞红的甄嬛一眼,似不经意道:“杏花可是承宠之兆。”玄凌以清河王的身份在上林苑结识一妃嫔,而这妃嫔正是‘抱恙’许久的莞贵人,这些都是她见玄凌有几日晚来关雎宫,悄悄询问宫人确认的。   只是没有了象征纯元再生的倚梅园雪夜,甄嬛还会像书中那般得宠,那般失意吗?陵容笑而不语,似是探究的看着烛光下,面色如流霞娇美的甄嬛。   沈眉庄凑过去看了也是一脸喜色:“是吗?杏主病愈,看来你的病也快好了。缠绵病榻那么久,如今天气暖了,也该好了。”   淳常在握着一块栗子酥道:“签上不是说‘春风及第’么,可是姐姐要考女状元了,姐姐可要做状元糕吃?”   陵容轻点她的鼻尖道:“只心心念念着吃,‘春风及第’是说你莞姐姐的春来了呢。”这个方淳意看似可爱心无城府,但陵容总觉得她并非如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只是表面上毫无所觉乐得像是宠妹妹一样宠她。   甄嬛恼羞成怒,假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没的说这些不三不四的村话,还教着淳儿不学好。”又对沈眉庄说:“这个不算,我浑抽的,只试试手气。”   “赖皮的见的多了,只没见过这么赖皮的。”沈眉庄笑:“谁叫你是东道主,容你再抽一回吧。只是这回抽了再不能耍赖了。”   甄嬛再次拿起签筒细细摇了一回,才从中掣了一支道:“这回该是好的了。”抬眼看去,却是一支海棠,依旧写着四字,是“海棠解语”,又有小诗一句“东风袅袅泛崇光”作解,甄嬛抿嘴笑道:“原是不错。我住着棠梨宫,今日早上堂前那两株西府海棠又绽了花苞。”   “海棠又作‘解语花’,配着嬛姐姐的确是合称。”说罢,陵容倒了冢小酒,递到甄嬛面前,甄嬛举杯仰头一饮而尽,一时起了兴致,唤了流朱浣碧进来,笑着说:“东坡后句是‘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你们去取两盏红灯笼来,要大,替我照着堂前那海棠,别叫它睡了。”两人一叠声应着去办了。   沈眉庄抚着她的脸颊道:“这丫头今天可是疯魔了。”   轮到陵容时,陵容摇着签筒,大概仿佛了三四次才停下,从里面抽了一支。翻过签,签上描的是一树清新白梨,旁边标着“天姿灵秀”,旁边附着一句小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甄嬛夺过,扬扬握在手里,笑道:“这签配妹妹最适合不过了,皇恩的春风可不是让关雎宫里的梨花齐开么。”沈眉庄和淳儿也一脸狭促的娇笑。   陵容面上一红,想起庭院外那树冰肌玉骨的梨花,心里甜蜜异常。这样女儿家的娇羞再次惹来甄嬛几人的调笑。反应过来,陵容立即将话题引到淳儿身上,催她抽了花签来看,但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到底是放在了心上。   淳儿抽了签,放在桌心上,“莞姐姐替我看吧,我却不懂。”甄嬛替她看了,画的是小小一枝茉莉,旁边注着“虽无艳态惊群目,幸有清香压九秋”,另有小字“天公织女簪花”。   甄嬛心中一寒,顿觉不祥,即刻又微笑着对她说:“这是好话呢。”又劝她:“爱吃什么再拿点,小厨房里还剩着些的,你去挑些喜欢的我叫小宫女给你包了带回去。”她依言听了,欢喜地跳着去厨房。   沈眉庄关切道:“怎么?抽到不好的么?”   甄嬛传笑笑:“也没什么,只是没我们那三支好。”想了想又说:“花是好的,只是那句话看了叫人刺心。”   陵容探过去,拿过花签,“天公织女簪花。”不由一怔。   天公织女簪花。相传东晋女子在天公节簪花是为织女戴孝,故事里的淳儿不就是在芳华之龄去世的么。   “天公织女簪花。相传东晋女子在天公节簪花是为……织女戴孝。”   气氛突兀一滞,陵容脸色僵硬,沈眉庄强笑道:“闺阁游戏罢了,别当真就是。”   夜,寂静无声。 ☆、莞嫔崛起   余更衣在被贬期间夜夜跪在仪元殿外唱歌,嗓子都要毁了,玄凌才再度垂怜她,可惜恩宠大不如前。余莺儿大抵知道玄凌已经对她产生不满,因此行为作风收敛了不少。   雨哗哗如柱,无数水流顺着殿檐的瓦铛急急的飞溅下来,撞得檐头铁马丁当作响。梨花的清香幽幽弥漫入室。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陵容依旧是后宫第一宠妃,平时在同皇后请过安后,回自己的关雎宫,练字或是陪玄凌,静静的度过一个上午。如果不是她的宠爱太过扎眼,也许她会如李修容一样被人渐渐遗忘。   本该是继续古井无波的走下去,可甄嬛的骤然得宠和余更衣的失宠却像是了一块石子落入湖水中。   进宫也有五个月了,日子漫长无比。皇后、华妃,双方势力盘根错节,纠结不清。入宫以来甄嬛、沈眉庄、皇后、华妃……每个人的脸都如走马观花一样,在脑海里不停浮现。   天空中的云渐渐凝成兽状,张牙舞爪的似要将整个紫奥城吞噬殆尽。   正如陵容所想,甄嬛突如其来的晋封和荣宠引起了这个表面波澜不惊的后宫极大的震动和冲击,勾起了无数平日无所事事的人的好奇心,以至于几乎在她晋封的同一刻被贬黜的余更衣的故事像是被卷入汹涌波涛中的一片枯叶般被迅湮没了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之外没人再关心她的存在,昔日得宠高歌的余更衣的消失甚至不曾激起一丝浪花。   且不论外面如何,莹心堂中却是一片喜气洋洋的,见着赏赐如流水般的赐入莹心堂。主子的得宠,莹心堂的奴才们也跟着高兴。   流朱笑嘻嘻的对甄嬛说“小主您看,这匹蜀锦可是新晋贡的呢,除了皇后和一些高位妃嫔得了,其他的就只有咱们这有。”   甄嬛听了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好了好了,就你会说。”   浣碧接道:“小主可不是吗,这有些奴才见小主得宠这不就有眼巴巴的回来了。”   甄嬛听了便知定是康禄海等人,对于不忠之人她向来是不喜的,便也不做多问,却听得沈眉庄和陵容携了手进来。沈眉庄满脸喜色兴奋的脸都红了一把拉着甄嬛的手紧紧握住喜极而泣道:“好!好!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了1   陵容也面带喜色的向她道喜,只是里面的真意有多少,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毕竟在没有甄嬛之前只是她与华妃两人分庭抗礼,可甄嬛这个纯元替身却会让这种局面变成三足鼎立。她也说清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失落。   三人牵着手坐下,浣碧捧了茶进来问了安。沈眉庄笑道:“好你们小姐得意这一宫的奴才也算熬出头了。”浣碧笑着谢了退了下去。   陵容嗔怪道:“姐姐怎么悄没声息的就成了莞嫔,瞒得这样好一丝风声也不露。”   甄嬛笑道:“好妹妹我也实是不知道只不过在上林苑里偶然遇见了皇上。”甄嬛在这么说的同时,心里也不乏有想要炫耀的感觉,能在恩宠上胜过才貌双绝的安陵容,的确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但这种念头只是稍纵即逝。   沈眉庄打趣道:“我在宫中坐着听得消息还以为是讹传。”   陵容接口:“还是李长传了旨意下来我们才信了。急忙拉了眉姐姐来给你道喜。”转身向沈眉庄道:“我说的不错吧。我们可是拔了头筹第一个到的。”   沈眉庄笑道:“那天夜里抽的花签果然有几分意思可不是你承宠了么。”忽而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皇上可临幸你了?”   甄嬛不由得面红耳赤,低头嗔道:“姐姐怎么这么问。”   “你且说自家姐妹有什么好害臊的。”甄嬛摇了摇头。眉庄惊讶道:“果真没有?你不欺我?”   甄嬛红着脸低声道:“妹妹在病中怎好侍寝。”   沈眉庄拍手道:“皇上果然看重你!这未曾侍寝而晋封的大周开朝以来怕是少有的啊!”   甄嬛并不如眉庄期待般欢喜静了片刻才道:“正是因为未曾侍寝而晋封这隆宠太盛恐怕反是不妙啊。”   陵容亦是皱眉道:“怕是明里暗里的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   沈眉庄微一变色沉吟片刻道:“如今你深受皇恩自是有人看不惯。不如你同我一同投入皇后麾下,这寻常妃嫔也是不敢惹你的。”又问:“听说更衣突然遭皇上厌弃与你晋封的旨意几乎是同时传下来的中间可有什么缘故?”   甄嬛并未答应,只是叹气道:“正是她在上林苑中出言羞辱我才引起了皇上注意。”   沈眉庄挑眉轻轻冷笑一声道:“瞧她那个轻狂样子连比她位分高的小主都敢出言羞辱当真是自取其辱!”   陵容闲闲道:“可不是么,就她那轻狂的样,恃宠而骄,哼哼。”少了个无脑的余莺儿,却换来个更加得宠的甄嬛。不过也幸好她与甄嬛交好,暂时损失不大。   甄嬛仍是愁:“若是弄巧成拙一旦失宠岂不是连累甄家满门。”   眉沈庄握住甄嬛手正色道:“事到如今恐怕不是你一己之力避得开的。你已经受人瞩目若是现在逃避将来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她手上加力一握“况且有皇上的保护总比你一个人来的好吧?”   陵容拍拍甄嬛的手安慰道:“姐姐别忧心现下最要紧的就是把身子养好成为名副其实的莞嫔。”   沈眉庄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点头道:“陵容说的不错。只要你我三人姐妹同心一定能在这后宫之中屹立不倒。”    ☆、山雨欲来   乾元十三年三月,随着甄嬛的得宠和陵容的长盛不衰,以陵容为首的新晋妃嫔隐隐成为后宫第三方势力。而后宫之中也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这倒让陵容三人越发的不放心,唯恐这平静表面之下是更为猛烈的暴风雨。   时近春。陵容最近越感身体疲乏,时不时昏昏欲睡,胃口也不大好午膳都是随意吃几口就让人撤下去。   “娘娘近日用膳少了些,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奴婢去宣太医来?”孟如茵皱眉询问。   独坐在廊下,陵容点点头,“也好,不然整日疲乏的样子四郎又该担心了。”分出手里的一点食,静静投入内务府新送来的景德蓝大缸,惊动一池鱼,清波如碧,翠叶如盖,几尾绯色金鱼游动。   已经三月了,翻身换了个姿势,明媚的阳光无遮拦打在脸上,鼻息间都透着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当真是岁月静好,温和从容。   请平安脉的太医名谢守一,是她入宫后与孟如茵、徐胜一起的第一批心腹。二十四、五岁的年龄,相貌自然是温润如玉,家中已有一房妻室了。   坐在正殿,陵容伸出手腕,隔着一方雪帕,谢守一行过礼后坐下请脉。   华丽的殿宇中,各个伺候的宫女太监大气不敢出一下继续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有铜漏的声音“滴答”微响。   忽然他起身含笑道:“恭喜娘娘。”   仿佛是在平静无波的池里投下一个石子,殿里的人都因为他的这句话不自禁露出惊喜的表情,对于宫人来说令贵嫔一直是皇帝的心头宝,其他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只是一位皇子,现在陵容的孕事是在关雎宫如烈火烹油的富贵上再浇上一层,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并非空谈。   陵容怔怔的低下头,抚上平坦的小腹,还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你是说——”   谢守一一揖到底,“恭喜娘娘,娘娘已经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了。”   我有孩子了?陵容茫然,她两辈子年龄都未超过十八岁,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突然被人告知自己要承担起另一个小生命,第一反应不是喜悦和满腔的母爱而是害怕和想要逃避。   见自家主子还愣着,孟如茵忙不迭是地唤了小陈子去禀报帝后,有询问谢太医孕妇的事宜,细细记住。突然有这样大的喜事,众人惊讶之下手忙脚乱,直团团转起来。   皇帝最喜欢的令贵嫔有孕,这种大事宛如一个惊雷,炸得六宫诸人人仰马翻。不少妃嫔心里直泛酸,令贵嫔怎么就这么好命呢,一直被皇上宠着还不算,现在又有身孕了。   玄凌本来是在仪元殿批奏章的,有了这样大的事,忙先遣人嘱咐了陵容好好休息,放下奏折立刻急匆匆赶来景春殿。   他心里欢喜无比。他如今已有二十六了,但膝下龙裔单薄,子嗣上尤为艰难,如今又妃嫔怀孕了,而且是他最喜欢的妃嫔,玄凌凑到陵容身边,拥她入怀,下巴抵在陵容的肩处:“容儿,咱们要有孩子了,我真的好高兴。”隔着衣裙,他动作温柔的抚摸陵容的小腹,仿佛能够想象到他与心爱女人的孩子会有多么优秀聪慧。   陵容倚靠在玄凌胸前,仿佛一树依托乔木而生的女萝,脸上带着喜悦的红晕,映得整张脸如桃花般明艳,“四郎,我们有孩子了……”陵容柔声念道,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她是很想逃避没错,可这到底会是她身上的一块肉,陵容无法想象孩子化成血水从自己身体里剥离出去的画面。她必须要让孩子平安出生。   所以他父皇的重视、宠爱尤为重要。心思百转回肠,陵容撒娇向玄凌约定,在孩子显怀的时候玄凌每日都要来给孩子胎教。   玄凌哪有不应的,握着陵容玉白的手,怜爱的吻了又吻,“这是自然,咱们的孩子岂是旁人可以比的?”   匆匆赶来的皇后和诸妃恰好在进门前听到这句话,步子一滞,随后如常入殿。   “皇上万福金安。”   “令贵嫔吉祥。”   皇后领着众妃向玄凌行礼后,陵容本想从他怀中起来,向皇后和华妃、悫妃行礼的,但被皇后貌似温和的一句“令妹妹怀有龙裔,乃大周功臣,就不需多做虚礼了。”制止。   如果不是此时玄凌在场的话,现在这里妃嫔的视线都能将她凌迟一百遍了。   但玄凌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同时吩咐下去的几道旨意让在场大部分女性的脸色变了又变。   第一道旨意是册封陵容为从二品的昭媛,孕期时需要的东西想要就到内务府去拿;第二道旨意则是伺候陵容怀孕的太医、仆妇皆是他的心腹,也就是说整个关雎宫在这十个月里将被保护的滴水不漏,任何非关雎宫的人除了令贵嫔,不,应该是安昭媛的首肯不得入内。   乾元十三年三月五日,令贵嫔有孕晋安昭媛,同年其父安比槐得迁正四品国子监祭酒,其母林氏封三品诰命南阳郡夫人。   甄嬛托腮笑道:“你说皇上在你产后会封你什么?封妃?封夫人?皇上对你看中,想来无论是皇子还是帝姬,你都能与华妃、端妃、悫妃三人并肩了。”以手虚抚陵容的小腹。甄嬛和沈眉庄因为与她关系较好的缘故,得以长入关雎宫。   沈眉庄颇为羡慕的道:“咱们三人一起入宫,陵容福气是最大的一位了。”是了能不大吗,要隆宠有隆宠,要子嗣有子嗣。   眼神自然垂下,落寞的望着自己仍旧空荡荡的小腹,她承宠也有一年了,却一直不见消息,难免闷闷不乐。   注意到沈眉庄的黯然,陵容吩咐宝鹃把赏赐的“石榴葡萄”的霞影纱拿出两份,递到甄嬛和沈眉庄的面前,同时挤眉弄眼道,“这是皇后送的‘石榴葡萄’寓意多子,妹妹在这儿先借花献佛了。”   ‘多子’,不管是这霞影纱的颜色还是寓意,两人都爱不释手。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说明一下,女主到底不是古人,没办法那么早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15岁的年龄还是正处青春期的少女,真是享受美好青春花季的年龄 15岁的大家都在做什么? 向往恋爱?跟姐妹/兄弟一起疯玩? 就算有挫折,最大的也不过是跟父母吵架、考试没考好、被老师批评、跟朋友吵架…… 可后宫不是这样,后宫一直是个残酷的地方,每一次的博弈都可能是拿幸福做赌注。 之前有网友说女主的性格很目下无尘,不与其他妃嫔交流,傲慢不给皇后请安。 其实女主一直都没从自己身为现代人的世界里逃脱,她一直都是孑然一身的,来可以来,走可以走 但有了孩子她就不得不真正去面对后宫的厮杀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的手段不够高明,能一直安然无恙全是靠玄凌的宠爱,所以她牢牢依附着这根大树 ☆、杀机   月色朦胧,情谊暧昧。   敞亮的关雎宫里点燃盏盏灯,帝王仪仗的轿舆乘着一色红的烛蜡而来。   “容儿是在忙何?”随手挥退想要上前伺候的宫人,玄凌靠近,轻轻将佳人拥入怀中。这就是他爱的女子,和他们共同爱着的孩子。手不自觉抚上尚还平坦的小腹,玄凌嘴角微微翘起,心柔软一片。   被这样抱住就无法在绣下去了,陵容无奈松开对方圈着自己的臂膀,侧过身。一扬手中绣工精湛的小衣服,“你瞧这是我给咱们孩子做的衣服。好看吗?”她选的是丁香色的布料,上面正要绣满一百个福字,这种小衣裳宜男宜女皆可用。   接过尚未绣完的衣料,玄凌赞赏的点点头,同时让李长端上一张纸,铺在小桌上摊开。雪白的纸上唯见个端正无比的四字格外醒目的书写在中央。   这四个字分别是,浩、泽、鸿、沣。大周皇嗣取名都是以水为主,而这纸上四个字都与水有关,由此不难看出玄凌心中所意。陵容斟酌着字句试要开口,玄凌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与她分享纸上几个字的由来了。   “容儿这几个字都是我查了几遍书籍才敲定的字,你说咱们孩子将来用哪个好。”他热切的询问,墨色的眼中仿佛是点燃的烛火,闪烁灼灼明亮。   天知道,他太想要一个优秀的、与他心爱之人的皇子,他会教他道理、教他明事、教他骑马……有太多想要交给这个孩子的,看着这个孩子一点一点长大,然后娶妻生子。   此时的玄凌不再是一个帝王,他只是一个期盼孩子出生、临世的父亲,而已……   陵容鬼使神差的咽下那句‘为何没有女儿名’的疑惑,认认真真看着每一个字,以及一位人父对子女未来的美好期望。   纤长细腻食指落在纸上,来回游走,最终停留在‘浩’字上。“予浩,咱们孩子将来就叫予浩好了。”浩者,盛大也。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从一开始就被给予了盛大的期望。   “予浩,浩儿。”玄凌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豁然欣喜明亮,“陈竽瑟兮浩倡,浩者,盛大也。不错,咱们的孩子以后就叫予浩。”说着,煞有其事的隔着陵容的小腹,对这个给予了盛大期望的孩子认真道:“浩儿要快快长大,父皇才能教你读书识字。”   这样的场景让伺候的宫人咋舌不已,关雎宫内的太监宫女是与有荣焉的骄傲,毕竟因为昭媛娘娘的得宠他们在六宫得了不少脸面,哪怕是宝鹃宝鹊这样新来的小宫女都能被称为‘姐姐’一类的,跟来玄凌的太监则纷纷感叹起昭媛娘娘的得宠,同时思索着要怎样才能拉近与关雎宫的关系。   月色在这样温馨的气氛中融融染上石阶,谁说十五以外的月无法长圆。   这种温馨、舒适的气息在宫女慌张来报之前一直持续着。纵使向来稳重的芳若在玄凌厉色的面容下也是急急道:“启禀皇上,惠嫔小主溺水了。”陵容猛地一惊,原来历史的脚步依旧在前行着,即使稍有变更,一些该来的还是回来。   关雎宫与畅安宫一个在西一个在东,陵容即使乘着步辇赶去也比不得其他妃嫔要快。等陵容到达畅安宫时都能看见整个宫室灯火通明,殿内如同白昼一般。畅安宫主位冯淑仪早得了消息,带了宫中妃嫔与合宫宫人在仪门外等候。见了御驾忙下跪请安,玄凌道了一声“起来”,才显得不耐烦的问道:“怎么样了?”   冯淑仪名唤若昭,京兆人士,看上去是个极为端庄文弱的女子。她温尔有礼回道:“太医已在里头抢治了,惠嫔现时还未醒过来。臣妾已打发了人去回皇后娘娘。”   “嗯。这时候皇后该睡下了,再打发人去告诉让皇后不用过来了。”   “是。”冯淑仪一应声,忙有小内监悄悄退了下去回话。   接着玄凌对众妃嫔道:“既然太医到了,这么一窝蜂人进去反倒不好。你们且先去歇着吧,昭媛与淑仪同朕进去就行了。”   众妃嫔眼见这个可以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被陵容这个高位妃嫔夺取,心里直泛酸水可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退下。   陵容细细观察着这位冯淑仪,果然是贞静有度,即使是之前向她这个新入宫的妃嫔行礼也未见有何不甘,的确是个淡然、聪慧之人,值得深交,因此倒不吝惜善意了。   沈眉庄居住的存菊堂在主殿昀昭殿的西侧。一进门就看见甄嬛坐在床榻边低泣,宫女和太监也是在太医的指示下乱哄哄的忙成一团。陵容眉头一皱,上前急问道:“惠嫔姐姐的情形到底如何?”   为首的江太医说:“回皇上和昭媛的话,惠嫔小主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呛水受了惊所以一时还未能醒转过来。”   陵容方松了一口气,溺水的滋味到底不好受,刚才她只是瞟了一眼帷帐后沈眉庄若隐若现的惨白容颜,就心悸不已。   江太医两人像是松了口气,才接着道:“臣等已经拟好了方子,惠嫔小主照方调养身子应该会很快康复。只是小主受惊不小,怕是要好好调养一段日子精神才能完全恢复。”   陵容嘱咐太医几句就进了内堂,沈眉庄的贴身侍女采月和白苓脸上犹挂着泪痕,用热水擦拭她的额头,甄嬛握住沈眉庄惨白的手直哭,见陵容和玄凌进来忙行礼。   沈眉庄此时已然换过衣裳,乌发也渐干,只是苍白无血的面容昭示着曾经溺水的痕迹。她紧皱着眉,一颤又一颤,如一片萧瑟的枯叶,了无生气的悬在枝头。   “皇上,眉姐姐她……”甄嬛眼眶尽湿,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陵容走过去,坐在她身旁细声安慰。甄嬛稍微擦拭了下眼角,看到陵容递过来的眼神也知道,哭不能解决事情,还是要先将眉庄落水的经过说清。   甄嬛微微一福身,望了眼屋里的宫人,长舒几口解释起这件事。   今夜小施与采月陪同沈眉庄去华妃的宓秀宫叙话,回来的时候经过千鲤池,因为沈眉庄路过千鲤池想喂鱼,所以小施去取鱼食,谁知后面采月又被华妃宫里的霞儿叫去,说有几方好墨可供沈眉庄所用,才刚忘给了,现在让她去取,然后回来的半路上就听人嚷嚷沈眉庄落水。   如此看来华妃的确是最有嫌疑的,陵容小心瞧了眼玄凌此时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看来他还是很信任华妃的。那自己就不要多事了,打定主意。陵容走至沈眉庄床边,照看眉沈庄。   正当玄凌想从其他几个宫人身上问出有用的消息时,听得堂外有人通报华妃到了。   华妃一来就像是只翩翩的蝴蝶,娇艳无比的围绕在玄凌身边,以至看见陵容时脸上的欢喜都未曾褪去。 ☆、惊蛰   玄凌道:“外头夜深,你怎么还来了?”   华妃面有愁色,说:“臣妾听说惠嫔妹妹溺水,急的不知怎么才好,忙赶过来了。惠嫔可好些了么?”   当然实际原因一定是因为有玄凌在这。陵容坐在床边,边帮沈眉庄擦水边想。其实在原着的时候她是真的非常欣赏慕容世兰这样一个明艳的女子,可书到底是书,现在是现实。沈眉庄在没有任何伤害她的情况下,反而被她害的失去半条命,就凭这点陵容就无法苟同。有些事理解是一会事,但接不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心里有了计较,陵容微蹙起两条好看的眉,颇为忧心道:“惠嫔姐姐落水原因尚且不明,但那些侍卫也忒慢了点,害的姐姐呛水太多昏迷不醒。这次是惠嫔姐姐,若下次再有什么不当心的伤及了其他姐妹可如何是好呢。”   虽然陵容没有点名是那些侍卫,但甄嬛很快就反应过来,距离沈眉庄落水地方最近的不就是宓秀宫的侍卫么。   千鲤池离宓秀宫最近,而且叫走采月的又是华妃身边的大宫女颂芝,说这件事与华妃无关,谁也不信。   想通其中关节,甄嬛也期期艾艾的向玄凌陈情,“是啊,皇上。依臣妾的意思,不如撤换了宓秀宫的守卫另换一批。否则,这次是惠嫔姐姐,若下次再有什么不当心的伤及了华妃可如何是好呢?”   陵容的暗示,加上甄嬛的明火,玄凌的确露出思量的神色。   可华妃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替换吗?当然不会。   她当即道:“莞嫔之前不是说让惠嫔身边的奴才将功折罪么?怎么现在又要换我宫苑的侍卫,岂非赏罚太有失偏颇?有护短之嫌。”   甄嬛微笑道:“华妃娘娘多虑了。我也是为了娘娘着想。皇上一向爱重娘娘,怎能让这样一般粗心懈怠的奴才护卫娘娘宫禁,置娘娘于险地而不顾呢?况且只是换一批侍卫并不算是惩罚啊。”转而向玄凌道:“臣妾愚见,皇上勿要笑话臣妾见识短浅。”   或许是为了防止华妃在宫闱势力做大,玄凌同意调换侍卫一事,“莞嫔说的极是。朕差点忽略了这层。就让李长明日换一批精干的侍卫过去戍守宓秀宫罢。”转而又嘱咐陵容:“你以后路过千鲤池也一定要当心,记得多带几个宫人。”   陵容顺从应下,在空中与甄嬛默契的相对一眼后,继续替沈眉庄擦拭渗出的水渍。煮青蛙自然是要温火慢蒸,慕容家之于玄凌而言十分重要,别说现在没证据是华妃指示人推沈眉庄下水,就是有,为了政权,玄凌也不会处置华妃。只希望甄嬛能明白这点。陵容静默看了眼,脸色愤然的甄嬛。   接着,要不了多久,在华妃别用心思下,玄凌与她二人浩浩荡荡离开存菊堂,往宓秀宫的方向走去,只留有甄嬛和她守在沈眉庄床边。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半夜沈眉庄就醒了,只是她的脸色泛着不健康的潮红,双目强忍着泪道:“嬛儿,陵容,快告诉皇上,有人要我的性命1   果然不出所料,陵容和甄嬛相视一望。甄嬛上前握住沈眉庄的手,细声询问道“采月说你溺水之时曾远远看见一个小内监的身影窜过。原本以为是眼花,据你这么说,看来是真有人故意要你溺毙在千鲤池中。看清是谁了么?”   沈眉庄一怔,摇了摇头,“从背后推我入水,我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果然如此。陵容叹息的摇摇头,将之前的华妃来过的事、和这件事情中存在的疑点,一一告知沈眉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她!!”眉庄粗喘着气,牙齿‘格格’作响,目光的森然可怖,“我沈眉庄如今奈何不了她,未必今生今世都奈何不了她。既然留了我这条命不死,咱们就慢慢的算这笔账!”   对于一个差点连命都没有的人来说,即使她的行为再过激,也是可以理解的。陵容支持的握住沈眉庄冰冷的手。   最后沈眉庄如商定的一般说是自己失足落水,自然也就没人再疑心,可是沈眉庄与华妃的梁子确实彻底结下了,不死不休。 ☆、子不语怪力乱神   乾元十三年四月十八,甄嬛被晋封为从四品婉仪。虽只晋封了一级,不过不管怎样说,总是件喜事,把甄嬛入春以来的风头推得更劲。迎来贺往间,后宫一如既往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与祥和。   在这种日子里,陵容越发的不爱外出走动,即使是活动也仅限于关雎宫范围内。之前一些有问题的礼物已经被孟如茵处理掉了,整个关雎宫也在玄凌派来的白术姑姑凌厉的手腕下,被整治的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赵仙蕙算是个聪明人,懂得早早投靠陵容,而又不在玄凌面前露脸。看在她经常送来名贵首饰的份上,陵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甄嬛晋封后替她美言几句,让她从正五品的韵嫔进位到正四品的容华上。之此一来,赵仙蕙就更加视陵容为马首是瞻,替她鞍前马后的照料。   一室之宫,奢华富贵。宝鹃轻打着扇子,讨巧的对陵容说最近宫里的新事,“娘娘,奴婢听说余更衣因为谋害甄婉仪被皇上赐死了。”   “余更衣?哦,我记起来了,是不是前阵子挺得宠的妙音娘子。”忆起余莺儿,陵容才恍然想起故事已发展到此了。   “可不是么,真不知道那余氏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宫妃,这可是死罪。”宝鹃兴致勃勃的发表评论,“不过奴婢听说,余氏因甄婉仪而死,怨气冲天,冤魂不散,她的鬼魂在冷宫和永巷出没,甚至深夜搅扰棠梨,把吓得甄婉仪夜夜不能安眠。娘娘,您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呸、呸、呸,不许胡言,咱们娘娘福泽深厚,又有龙气庇佑,那是那些污秽的东西能近身的。”云俏横眉怒竖,一连呸了几口。   “可……可宫中已有十数宫人妃嫔声称自己曾见过余氏的鬼魂,还说她白衣长发,满脸鲜血,凄厉可怖,口口声声要那些害她的人偿命。”宝鹃委屈的说道,越往下说,身体抖得越厉害。   “好了,子不语怪力乱神。更何况本宫又不是害她人,怕她作甚。”最重要的是,陵容知道,这件事由始至终都是甄嬛为了引出幕后真凶,所导演的一出戏罢了。安抚好宝鹃,陵容继续沉静在书本中。   晨昏定省是妃嫔向来的规矩。即使近夏的天气雷雨多也不例外。大雨初歇,妃嫔们大多结伴而行。甄嬛见史美人独自一人,便拉了她与自己同行。   出了凤仪宫,见华妃与丽贵嫔正要上车辇一同回宫,却不见平日与她常常做伴的曹容华。四人向华妃和丽贵嫔行了礼,华妃打量甄嬛几眼道:“婉仪憔悴多了,想来恶梦缠身不好过吧。”   甄嬛闻言吓得一缩,惊惶看向四周,小声说:“娘娘别说,那东西有灵性,会缠人的。”   华妃不以为然道:“婉仪神志不清了吧?当着本宫的面胡言乱语。”   沈眉庄忙解围道:“华妃娘娘恕罪。甄婉仪此番受惊不小,实在是…”沈眉庄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实在是很多人都亲眼见过,不得不小心啊。”   史美人最信鬼神之说,不由得点头道:“的确如此,听说有天晚上还把永巷里一个小内监吓得尿了裤子好几天都起不来床。”   甄嬛忧心忡忡道:“她恨我也就罢了。听说当日皇上要赐她自尽,平日与她交好的妃嫔竟无一人为她求情,才使她惨死冷宫…”华妃身后的丽贵嫔身体微微一抖,面露怯色,便不再说下去。   华妃登时拉长了脸,不屑道,“身为妃嫔,怎能同那些奴才一般见识,没的失了身份。再说她自寻死路罪有应得,谁能去为她求情!”   “婉仪心思细密,想必是多虑了,婉仪自己要多多放心才是。做了亏心事,才有夜半鬼敲门。”   忽然甄嬛声音一变,像是从腔子逼出来似的不真实,幽幽一缕呜咽飘忽:“娘娘说的是。要是她知道谁教她走上死路恐怕怨气会更大吧。”   丽贵嫔脸色微微发白,直瞪着甄嬛说:“甄婉仪,你…你的声音怎么了?”   甄嬛兀自浮起一个幽绝的笑意,也直瞪着她,恍若不知:“贵嫔娘娘说什么?我可不是好好的。”   看明白甄嬛的表演,陵容放弃在旁边充当壁上花。眸光微动,一脸狐疑的看着丽贵嫔,“是啊,丽姐姐你在说什么呢,甄姐姐的声音不是好好的么。”   两人一唱一和,做派俱佳。丽贵嫔的脸色越来越白,比之当初落水的沈眉庄也不遑多让,她匆匆先离去,身子一抖一抖的似要摇摇欲坠。   天色如浓墨般沉沉欲坠,连永巷两侧的路灯看着也比平时暗淡许多。风哗哗地吹着树响,有莫名的诡异,忽然前方传来数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深人静的永巷,直激得所有人毛骨悚然,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去看个究竟,仿佛连头皮也发麻了。   那声音发了狂似的尖叫——“不是我!不是我!与我不相干!”   “是丽贵嫔的声音!”陵容辨出,当机立断指挥身后离她最近的小允子,对他道:“快去!快去告诉皇后!”小允子得令立刻向凤仪宫跑去。   她因为怀着孕不敢走太快,史美人则还犹豫着不敢动,四人里只有沈眉庄与甄嬛当机立断赶了过去,一齐呆在了那里。   车辇停在永巷路边,丽贵嫔蜷缩在车辇下,头发散乱,面色煞白,两眼睁的如铜铃一般大,直要冒出血来,一声接一声的疯狂尖叫,仿佛是见到什么可怕的物事,受了极大惊吓。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哦,人家棒不棒 ☆、宫心计   丽贵嫔疯了。在那夜半晚的时候,一直是胡言乱语的说见到了余莺儿的鬼魂。帝后见她这种疯疯癫癫的模样,决定将丽贵嫔移出凤仪宫,打入去锦宫冷宫。   此一役对华妃的损伤不可谓不大,先是损失一大臂膀,后是连自己的协理六宫的权利也被夺得一干二净。   华妃失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力后,门庭自然不及往日热闹,她在多次求见玄凌而不得后倒也不吵不闹,除了每日必需的晨昏定省之外几乎足不出户,对所有嫔妃的窃窃私语和冷嘲热讽一应充耳不闻。   陵容稍稍放心之余,却更要防着皇后朱宜修的毒手。皇后不比华妃,只对宠妃暗下陷害,她会做的更加干脆利落,连子一起除去。   明媚的深春,日光融融,好似一缕烟霞自上而下的倾泻一室。   “咱们终于能吐这一口恶气,真是畅快。”沈眉庄面上满是笑容的说。   “如今华妃避世,后宫越发平静。只是不知道我这侄儿何时出生,我这姨母也好尽快给上见面礼。”甄嬛调笑地望着陵容尚未显怀的小腹。   “妹妹可知道,皇上如今最宠的就是两位姐姐了,倒是姐姐该怀上,好让咱们的孩子有个伴。”陵容一指甄嬛鬓边,被玄凌赐下的珍珠发饰,颗颗皆有拇指那么大,皆是上品。   自从她怀孕后,玄凌就多是白天来这儿陪她说话和胎教,晚上侍寝的多数是甄嬛和沈眉庄,有时也会换成赵仙蕙和欣贵嫔等人。   甄嬛脸色微红,圈住沈眉庄的手就要告状:“眉姐姐你看她,又在打趣我了。”   “陵容这话说的也在理,你承宠已久,子嗣这方面自然要考虑。”沈眉庄无视甄嬛羞愤欲死的表情,反而认真劝道。她在华妃的这件事上看明白了许多,例如曾经以美丽容貌得宠的丽贵嫔到如今已是难得君恩,可曹容华却凭借温仪帝姬每月总有那么三、四日得见圣颜,可见在后宫中有一个子嗣是多么重要。   “眉姐姐。”甄嬛微咬唇,系在衣裙上的镂空香囊随着动作而发出微微清鸣,宛如屋檐下的风铃,悦耳动听。   陵容注意到甄嬛身上放的不再是先前的鸳鸯香囊,改换成镂空球状的别致物品,因此好奇问:“这个是?”   甄嬛顺着视线,往下看,一愣后,立即解释道:“这是司珍房新晋刘掌珍制的镂空香囊,里面可以放一些熏香类的药物。后宫妃嫔人人都有一份,怎么关雎宫没有么。”   不可能啊,谁都知晓关雎宫的安昭媛是皇帝的心尖子,向来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送到关雎宫的,内务府没理由会犯这么大的差错。   “娘娘您忘了,先前黄总管给咱们宫里送来时,您看了一眼就叫奴婢放回库房。”云俏适时出面解释,她平日多得黄规全奉承,自然乐得在主子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想起这件事,陵容没有过多纠缠。反正她素不喜焚香,司珍房有没有新制香囊,她一点也不关心。   聊了大约有一柱香的时间,途中赵仙蕙也来了,所有人都聊起宫里一些时新的话题。聊着聊着,陵容忽感小腹有的轻微酸痛,原本鲜润的唇色也变血色尽失。   “娘娘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都紧张无措的看着陵容捂住自己的小腹,一时间都忘记该有何动作。孟如茵到底是年长稳重,立即反应过来让小喜子去找太医;徐胜这时也赶忙吩咐宫人去找皇帝和皇后,如果娘娘真出什么事,他们这些下人第一个逃不了。   “娘娘您先躺下,靠着这个软枕,太医很快就来了。”“您现在千万别太紧张。”白术有条不紊的安排宫人,打水的打水、准备药物的准备药物。   而甄嬛几人都未有过生育经验,看到此时场景早就茫然无措的站在旁边了。   痛………额头不断涔出细密的汗珠,陵容紧抓住身下的枕头,想以此来减轻痛楚。   一种前所未有的担心浮现在她的心头,孩子、孩子,应该没事吧……   白术挥退停留在殿里的小太监,对脸色惨白的陵容一拘礼,“娘娘,奴婢冒犯了。”随后,掀开陵容绣百合花的黄缎裙。   幸好没有出血,白术送了口气,但安昭媛喊痛的样子还是让她不得不谨慎,毕竟这也有可能是要小产的前兆。   她先恭恭敬敬的对甄嬛几人行礼说:“按昭媛娘娘的情况来看可能是因为碰到了一些不洁之物才会肚子痛,请几位小主容许奴婢检查下各位的饰物。”   甄嬛几人脸色一白,颤颤的点头应允。鸳鸾殿自陵容怀孕后就有皇帝的人专职把守,应该来说是滴水不漏根本不肯有污秽之物混入其中,唯一的可能就是东西是日日与陵容相见的她们身上。甄嬛等人一时心里慌乱如麻,既是为白着脸的陵容担心,也是害怕自己身边真有这种心思毒辣的人。   很快有问题的东西就被白术找到——那是甄嬛的镂空香囊,经过谢守一的翻看后,确定里面有麝香的气味。   这下甄嬛的脸是真的白成纸了,这个香囊是四月初新制而成的,甄嬛因为喜欢所以日日佩戴。如果从哪个时候开始就有麝香的成份的话,那么也就是说她与了都受麝香侵袭了二十多天。要知道麝香不只可以让孕妇小产还能让女性不孕。   泪珠一滴一滴逼上眼角,甄嬛死死用指甲扣住掌心的嫩肉,强打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还不能失去理智,陵容已经这样了,如果她还不清醒,可能她跟沈眉庄都要被这幕后之人给算计进去。   沈眉庄担忧的看着甄嬛,心里急躁不安,她无法想象如果真被诬陷谋害妃嫔及龙裔会有怎样的下场,这个是死罪,而且闹得不好还会祸及家族。   甄嬛和沈眉庄暂时被白术请到偏殿等到玄凌及皇后来了再做发落,而赵仙蕙则被陵容留了下来,在耳边一阵私语。   鸳鸾殿,玄凌和皇后、众妃嫔一前一后的赶来。   玄凌一进门就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面上痛苦的呜咽着,心弦像是漏掉了一拍,他不顾身为一个君王的仪态,疾步走了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声音哽噎,“容儿。”他细细描绘着眼前这个虚弱的女人的脸,深怕下一秒会看不到一样。   此时,他将注意力都放在脸色惨白的陵容身上,错过了比她晚来一步的皇后表情是何等深幽。   “四郎……”陵容气若游丝的任他握住自己,刚才谢守一给她喂了一颗药后,她就不那么痛了。可在经历了那么场事后,她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力气也不复存。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来猜猜谁是凶手,顺便猜猜凶手是如何犯案的(=~ω~=) 这是无奖竞猜,存粹这是宅宅想看下各位小伙伴有多机智 ☆、陈情   服下谢守一配制的药物后,疼痛舒缓许多。陵容在宫人的搀扶下先回内室休息,只留帝后二人及一些妃嫔于殿内。   “这究竟怎么回事,昭媛好好的怎么会有小产的征兆!!”玄凌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吓得底下的妃嫔心里瑟瑟不安。   皇后此时也褪去平日温和的笑容,满脸肃色。她指着谢守一和白术姑姑厉声道:“你们之前不是说安昭媛胎像稳固,现在怎么又差点小产了。”她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认定了有人要谋害安陵容。   闻及此,玄凌眼底的阴霾更是深重了一圈。他自然知晓,陵容素来身体健康,若没有什么其他原因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小产,只是他没想到在自己死守严防下,居然还有嫔妃敢怎么大胆的谋害他心爱的女人。   “回禀皇上,依娘娘的脉象来看,可能是有段时间接触到麝香,才致使胎气不稳。”谢守一跪在冰冷的砖上,额头上冒着虚汗的解释。   白术此时也呈上先前从甄嬛身上检查出的有问题的香囊,“奴婢检查过,佩甄婉仪戴镂空香囊里有麝香的气味。”   李长接过,复递交到玄凌面前。这是个十分精致的香囊,镂空绘以海棠的图纹,香气绵绵不绝的熏人欲醉。   “啪”的一声,玄凌冷冷将此物甩在桌上,目光像是实质化的利剑般,直视着甄嬛。   “婉仪你有何解释。”   肌肤被那种怀疑的目光刮的生疼,甄嬛冲一旁着急的沈眉庄示以安抚的眼神,然后重重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悲道:“臣妾确实不知香囊中何故会有麝香,但还请皇上彻查此事,莫让安妹妹与腹中皇嗣承受此等痛楚。”说完她还悲切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玄凌微微有些迟疑,假如香囊里的麝香的确是甄嬛所放的话,那么除去陵容外最受伤害的就是她自己本人。毕竟麝香除了能让孕妇流产外,还能使女子不孕……   “谁晓得这是不是你的苦肉计。麝香虽然能让妇人不孕,但甄婉仪接触时间尚短,也许喝几碗药就好了,可安昭媛却会因此失去孩子。”秦芳仪咄咄逼人望着甄嬛,语气甚为刻保   不可能,嬛儿绝对不是那种心思狠辣的人!沈眉庄刚想为甄嬛辩解,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却出了声。   赵仙蕙向前几步,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为甄嬛作保,“臣妾也绝不相信婉仪会做出此事。”   此言一出,引得众妃嫔一阵哗然。   赵仙蕙却不管不顾,细细向首座上的帝后分析起这件事的疑点,“香囊是内务府按照妃嫔喜好而描以图纹的,绝不可能发错。而六宫上下皆知婉仪和惠嫔都与安昭媛交好,所以这很有可能是某个心怀不轨之人所布下的局,为的就是除去昭媛腹中的胎儿,同时如果东窗事发又能让婉仪做替罪羊。”   “只要趁别人不注意,谁都可以在制作、分给各宫的途中动手脚……更何况麝香此物一般是为治开窍醒神、活血通经、止痛、催产才用到的药物……皇上不妨去查下婉仪平日喝的药中可需用到此物……或是让人查查婉仪最近有没有向太医院要麝香这里药物……”   一片寂静的大殿上,只听得赵仙蕙朗朗清脆的声音,所有人无不是诧异的看着她,似乎是没想到素日沉默的赵容华也会有如此机敏的一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条有理,让人无法不去信服。   “……滴水石穿尚且非一日之功,婉仪满打满算不过也只有一十五日来过关雎宫,而且每次时间都未超过一个时辰……香气总不比近距离接触的香膏或是直接喝下的茶水来的有效,可昭媛现下隐隐有小产的迹象,证明这绝非是轻量麝香所致……但过重的麝香味肯定会被白术或是其他宫人闻出有问题……白术在检查时也发觉此香调的极为中和,若不是放于鼻尖细细闻,很难发现其中奥妙……可婉仪并不识香,又何来高超制香技艺一说……所以臣妾断定,一定是有人在嫁祸于婉仪。还请皇上明察,切莫放过此等阴险之人。”   一室寂然,玄凌像是从未发现过自己的这位妃嫔是如此的能言善道,在惊讶的同时也细细思考她所指出的漏洞;皇后在稍稍慌神后,恢复平静的姿态,满脸慈和的看着直言不讳的赵仙蕙,只是那一片鲜红的指甲似乎都要把掌心的嫩肉给扣下来;甄嬛和沈眉庄一开始奇怪一向与她们不对付的赵容华这次为何会开口帮她们,可越到后面越为她的口才折服并十分感激她的仗义执言;其他的妃嫔则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可又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她,就连刚才还气势十足的秦芳仪,到现在也是讷讷无言。   思考了一下,玄凌还是觉得赵仙蕙说的有理有据,当下下旨拘司珍房一行人于暴室内,势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皇后右拳无声紧握,低垂下的眼脸让人看不清其中的幽芒。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回家了!终于可以更文了!!! 准高三党你伤不起 ☆、解落晓花   “你做的很好,本宫就是喜欢的你这种利索劲儿。”本该如菟丝花般柔弱无助的安陵容,此时却面色红润的坐在宫室内。温柔的语调、明亮的双眸以及舒展的娥眉,实在让人很难想象这会是差点小产的女子所拥有的气色。   方才还字如珠玑的赵仙蕙,却一脸谦逊的坐在榻的另一侧,“是娘娘赞缪了,刚才的说辞嫔妾只是按照娘娘说的读了一遍而已。”   是的,这件事由始至终都是陵容主导,然后由赵仙蕙、谢守一等人从中润色完成的一场局中局。其实从甄嬛佩戴那个香囊来到关雎宫的第一天起,陵容就察觉这个香囊有问题了,别忘了在安府她就是凭借制香的手艺赚了不少钱,香料这种东西谁会比她玩得来。   只是为了能够放长线引出皇后这条大鱼,她才故作不知,实际早有防范。   就像清高是她在其他妃嫔面前的保护色一样,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一个纤弱、爱是小性子、目下无尘的女子,这样她们越轻蔑她人际交往的清冷,戒心就会越降低。   如果她一开始就表现的如沈眉庄一般端庄得体,从容大方,恐怕皇后这次的计划就会更加缜密。   宠妃招人恨,但就算是瞧不起,也无人敢触其锋芒;贤妃得人心,宠爱未必是最多的,但话语却更有信服力;而宠妃加贤妃则是成为所有女人攻击的靶子。   前者如陵容、华妃之流;接者如皇后、冯淑仪之流;最后则是如纯元皇后、甄嬛一流。   如今她假装腹痛难忍,就是为了打皇后一个措手不及,让这件事提前爆发出来。其实陵容的手段更多是算人心,找人话语里的漏洞,并无多少连成串的计谋。   就像她说自己腹痛一样,就算请来的太医不是谢守一,可怀有龙裔的宠妃说自己腹痛,有那个太医会冒着真可能出事的风险说这个宠妃没事,大多还是折中的说要好好保养,然后开药之类云云。   至于白术就更简单了,只要她说自己不舒服、肚子疼,按照这样常识性的思维她肯定会认为是她腹中的孩子有事,而且白术的医术不高一定会请太医,然后检查宫内的物品才是她真正上手的。   她算计的就是这些太医想要明哲保身的心理和白术与常人一样的思维方式,不过就现在看来是她赢了,嘴角微微翘起,嫣红的唇色妖媚无比。   “那个宫女招供了。”轻捻一枚樱桃入嘴,明明是疑问的语句,陵容却用陈述的口吻说出,显然她有十足把握。   赵仙蕙讨好的笑了笑,答道:“可不是么,程颖芳那个小蹄子不过被关了一晚就什么都招了,更何况她房里那一袋的银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娘娘您是没瞧见,那宫女招认时,中宫的脸色有多难看。”因为赵仙蕙现在有陵容这个宠妃撑腰,对皇后的言语也少了以往的恭敬,更何况出了这种中宫失德,皇后的威信也受到动摇。   陵容点头,“那就好。”皇后想用一个小宫女对她下手,不就要承受被反水的可能吗?更何况在这件事上她除了装腹痛以外,可没做任何手脚,不过是不合时宜的将事情爆出来而已。   但大周的后宫却因为皇后戕害妃嫔、谋算皇嗣一事而震惊。   在后宫老人看来,如今的皇后朱宜修虽不如她的嫡姐纯元皇后仁善,但也是和蔼至极;在新晋宫嫔看来,皇后温柔大度,最具一国之母的风范。可就是这样的皇后却披着菩萨的皮,做着恶鬼的事。   当然,一个宫女的供词未必能代表这事一定是皇后做的,但在看到程颖芳身上的伤痕和凄厉的嘶吼后,再多的话语都会变得黯淡无比。   程颖芳,这个也曾清秀过的宫女,此时穿着白色的里衣,满头的黑发如蓬松的稻草,黯淡无光。她歇斯底里的叨念着‘皇后皇后’,狰狞的面容宛若厉鬼。   没有亲眼见过,永远不知晓这回事何等的惨烈,人心上,皇后就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等了这么久,宅宅也很内疚,可是宅宅现在是高三的学生,没办法,请大家谅解 还有,谢谢大家一直支持我的文,宅宅真的很高兴 ☆、佛手莲花   博山炉寂寂焚着香料,檀香沉郁的气味伴着袅袅烟雾,沉静一室。   太后捻着手里碧莹莹的佛珠,悠悠道:“进宫不过一年时间便能登上高位,这安氏到也是有福气。而且她现在还怀着,恐怕孩子一落地,皇上就会封她为妃了。”她的面容平静,语意也淡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件与朱家荣耀无关的话题。   可底下回禀事宜的芳若却不自主地沁出冷汗。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皇上自是勃然大怒,虽然顾全到朱家和太后未有废后之意,但也收回了皇后的宫权,并且将皇后禁足于凤仪宫思过,也没有说什么时候解禁。此时的皇后真真正正变成了一个摆设,一个连宫门都走不出去的皇后。   “能让皇帝如此大动干戈,安氏一点是个极为出色的女子,只是不知比起阿柔又如何。”   阿柔是太后对纯元皇后的昵称。不过将一个妃嫔与元配的正宫皇后相提并论,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竹息未曾见过那位被众人赞为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的昭媛,并不觉得世上会有女子的姿容胜过纯元皇后,但芳若接下来的回答却叫她大吃一惊。   芳若慎重斟酌着用词,道:“容奴婢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相较于昔年的纯元皇后,安昭媛的确是要美貌出众的多。”   浓郁的檀香将太后若有所思的神情掩在香雾后,让人看不清。   “既然如此,那你便请安昭媛来颐宁宫,就说哀家有事要与她交代。”   芳若敏锐注意到太后对安昭媛的称呼有所变化,但却摸不准太后的意思。罢了,反正她只是一个奴婢,听从主子的话就可以了,其余的事轮不到她想、她管。   关雎宫,陵容睁着一双美目,似是惊讶、似是不解的说:“什么?太后要见我?”估计是为了皇后吧,她在心底默默答道。   太后虽然一直表现的不是很喜欢这位继后,但朱宜修出事,太后绝对会第一时间把她保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是朱家的女儿,朱家荣耀的延续。   陵容几乎能想到太后找她为的是什么,无非是想与她做一笔交易,通过她的手来化解皇后现下的危机。   毕竟买通宫女放香料一事,皇后确实是做了,这点谁都不能为她辩解。而且这也不是皇后第一次行事了,华妃宫中的欢宜香还在点着呢。虽然这个是玄凌吩咐皇后调的,但熟能生巧,皇后又通晓医术,这样的猜测早就让玄凌从脚底凉到头了,就算皇后被放出来也肯定失去玄凌所有的信任和尊重,怎么想都是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想到这点,陵容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当真是人比花娇。   芳若不知晓她心里的九曲回肠,只以为陵容是开心太后召见,一时感慨良多。   站起身,整理略微褶皱的衣摆,面含笑意,“那就劳烦芳若姑姑带本宫去颐宁宫,向太后请安了。”   芳若温和道,“这不过是奴婢的本分,不敢担娘娘的‘劳烦’二字。”   之后又是随意的闲聊几句,陵容乘坐的轿辇已被宫人抬至。坐上轿,由芳若引领着向颐宁宫前行。   或许是为了一洗入冬以来的颓唐,今年的四月漫天漫地都是一种争奇斗艳的芬芳,好不惬意。陵容就是这样逆着光影,款款入殿。那种眩目夺神的风仪,惊心动魄的美丽,让人一瞬间忘记了呼吸该如何进行。   即使见过风华绝代的阮嫣然、美若天仙的朱柔则以及明艳动人的慕容世兰,太后还是得承认,安氏确实是长得极美。说不出是明艳或者清丽,她就是美的,她的美已打破了世人对于女子容颜想象的桎梏。   我见犹怜,何况老奴。古人诚不欺我。   陵容姗姗上前,行礼,“臣妾安氏参见太后,愿太后凤体安康,福泽万年。”美人就是美人,即使小腹有微微隆起也丝毫不见难看。   “你怀有身孕不必如此多礼。竹息,给安昭媛看座。”太后面容和蔼的赐下座。   “礼不可废。”陵容淡淡的微笑,在芳若的轻搀下落座。   太后点点头道:“果然是个懂规矩的,难怪皇帝格外偏疼你。”   “太后过誉了,臣妾不过是恪尽妃嫔之德而已。”陵容谦恭的说。太后嘛,就喜欢那种端庄谦顺的妃嫔,拿平时对付妃嫔的清高和勾引皇帝的娇媚来对付太后,肯定不行。   “皇帝喜欢你,自然是你有你的好处。这次也是皇后太糊涂了,让她静心思过也好。”太后突兀的插入这个话题,不咸不淡的语气。   没有对陵容盛宠的敲打,也没有对皇后失势的不满,太后由始至终都是如无风掠过的湖面般平静、沉稳。   而她越平静,陵容就越戒备。她可不信对朱家荣耀无比看重的太后,会眼睁睁看着皇后一辈子都拘禁深宫,半步不得出,做个冷宫皇后。   果然,只听太后话锋一转,说道:“但国不可终日无后,后宫始终要交给皇后管理。哀家也相信,经此一事皇后会反省己过的,决不让这种事再次发生,安昭媛你说是不是。”   怎么,说服不了玄凌就想让她松口,太后的手段未免太简单粗暴了吧,陵容玩味的想。然而招不在精,有用就行。让她松口确实是目前最有用的办法,比找一百个人证,一千个物证都来得有用。   但没有代价就想让她松口,别说门了就是窗也没有。细白的贝齿委屈的咬住红唇,陵容面露愁色,哀哀戚戚,“臣妾不知道皇后日后是否会悔过,可在臣妾看来中宫失德比中宫虚设更可怕。”越说到后面越是理直气壮,毫不畏惧的迎上太后猛然锐利的双眸。   烟云冉冉,博山炉内的檀香静默焚烧着。半响,太后才收回眼神,重新开口:“那依令妃之见该当如何。”   令妃?!陵容眸光闪了闪,然后下定决心似的温顺垂下睫羽,收敛方才如昙花一现的倔强,“倘若臣妾及臣妾的孩子能平平安安,臣妾便愿意相信皇后确实诚心悔过。”   太后适才露出笑容:“你身怀皇嗣乃大周社稷功臣,自然会得庇佑,哀家可盼着你生下一位小皇子。”   这是会保她到生产咯,陵容也满意了,拿出自己想要与太后合作的诚意,“当时那个宫女一直坚持是皇后身边的剪秋给她脏东西的,可如果剪秋也是被其他人收买,又该如何?”   见太后眼中有思量之色,陵容‘不经意’提醒:“能收买像剪秋这样的陪嫁宫女,这个‘幕后之人’所给予的东西一定是比普通钱财更为珍贵的才是,而且此人应当是位高权重者。”言尽于此,相信太后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保持在周更,但也可能有学业上的情况而有变化,请各位小天使能够理解。 ☆、人心   没过几天陵容就得到剪秋在慎刑司自尽的消息,并且有宫人在剪秋的房间里发现了许多贵重的财物,而这些财物的源头竟然指向大皇子的生母——悫妃,并且在深入调查后发现剪秋有一个在宫外生活的妹妹最近与汤家来往较近。   那么大家就开始浮想联翩了,是不是悫妃用妹妹威胁剪秋帮她做事?是不是悫妃威恩并施控制剪秋好达到一石二鸟的目的……无数个疑问盘旋在众人心头。   虽然悫妃一直坚持自己未曾给过剪秋任何东西,她妹妹也跟汤府无任何关系。但在众人眼中她的嫌疑确实是最大。毕竟安昭媛比她貌美又得宠,如果生下一个男孩那么她与大皇子的地位就会受到极大威胁,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大皇子,除掉安昭媛母子这对劲敌亦是在情理之中。   所谓的真相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浑水中越来越扑朔迷离,每个人都像有嫌疑,可现实却是没有决定性证据,如果再追究下去又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为了后宫的平衡也为了能够制约慕容氏在后宫的力量坐大,他只能委屈容儿了。玄凌默默想着,内心却油然而生一种挫败感,这种被蒙蔽、云里雾里的滋味真不好受,明明他才是皇帝,却连保护喜欢的人都做不了。   仪元殿里,年轻的君王不甘的写下旨意。   皇后可以解禁,但宫权要交给令妃管理,冯淑仪、惠嫔从旁协理(太后要求的);悫妃降悫贵嫔,一直禁足到令妃生产为止,并且罚俸两年;而此事中最无辜的安昭媛则晋升令妃,填补悫妃降贵嫔后的空缺;至于胆敢谋害皇嗣的程颖芳则被处死,乱葬岗里又多了一具无名尸。   “臣恭喜娘娘荣登妃位,管理六宫。”“奴才/奴婢恭喜娘娘荣登妃位,管理六宫。”   乌泱泱的宫人跪在关雎宫正殿的地上,口中满溢恭贺之词。   陵容矜持的坐在高位上,自上而下的俯视底下讨好的人,嘴角保持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好了好了,你们都是本宫的人,本宫得了好又岂会少你们一份,拿了银子就去做事吧。”   接了赏赐,诸人皆是喜开眉笑,见牙不见眼。   其实奴才的世界很简单,他们最想要的就是有一份平安、无性命之忧的生活,然后才是主子的器重、泼天的荣华富贵。如果连命都没了,那么就算再得器重、再得富贵又有何用。   当然宫里也不缺少有野心的人和身不由己的人,他们可能会在家人与忠心中难以抉择,也可能在权势与金钱中背弃自己的良心、泯灭自己的人性。   不是不背叛是因为背叛的砝码不够。陵容一直是这样审视自己宫里的人,如果不是天大的恩情、诱人的财富为铺垫,没有那个宫人会傻到去谋害皇妃皇嗣,这种事的后果太严重了,绝不是他们能承受起的,甚至还可能累及到他们的家人。   所以她一向对宫人是比较宽容的(主要体现在金钱方面),能够领到丰厚的赏赐、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走在宫里也是趾高气昂……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天大的恩情外陵容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背叛的理由。   又过了数日,陵容开始接过皇后的权柄管理后宫。此时皇后避居,不肯出凤仪宫一步;华妃也因先前丽贵嫔疯癫一事而失了玄凌欢心;其余妃嫔也未成气候,唯有陵容一家独大、春风得意。   只是她现在身子越发笨重了,不便侍寝。彤史上记载的名字是以甄嬛居多,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甄嬛有三分容貌、七分性情肖似纯元皇后,玄凌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她。   “皇上待小主真好,怕是连令妃也比不上。”细点着皇上赐下的赏赐,浣碧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她一直看不上安陵容,明明出身低微连选秀时都是住在客栈,还要靠甄家接济,却在入宫后一直备受皇上宠爱,最近甚至连管理后宫的权利都给她了。自己长得也不差啊,而且论身份她也是甄府小姐,为何要一直做伺候人的工作,浣碧不忿的想。有时候一些念头在心底扎了根就很难再去掉。   甄嬛此时沉浸在玄凌的温柔中,没有注意到浣碧的异常,也就给之后的祸事埋下隐患。   甄嬛虽然嘴上说不得议论陵容的事,可心底还是认同浣碧的话。入宫以来自己虽是有意不承宠,但看着、听着陵容得宠的风光,加上自己生活的潦倒难免心生一种不快,好像两个人的位置调换了过来。   本来两人的关系就不像沈眉庄是那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不是淳儿那种姐姐照顾妹妹的情分。甄嬛一直在两人的关系上将自己定义为高高在上的施恩者,从选秀开始就应该是自己怜悯的施与安陵容帮助,就像是她与流朱、浣碧的关系一样,而非是现在安陵容的地位、宠爱高出自己一大截,由她帮着自己。   甄嬛越是想在陵容面前表现得高高在上,现实给予她的打击就越重,导致她渐渐的都快与陵容面和心不和。而陵容呢,她虽然有所察觉甄嬛每次在看向自己时的变扭,但她很忙根本没工夫去做知心姐姐疏导甄嬛的心里问题,反正她还肯帮甄嬛不过是看在她还有价值以及当初帮过自己的份上。   于是两条原本相交的线开始慢慢走向平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因为下雪所以艺术停考,宅宅前几天才从南京回来,保佑我能考一个好一点的大学吧! ☆、蓬莱瑶台   随着时间脚步的前行,陵容也在与冯淑仪一起管理宫务的时光中亲厚起来。冯淑仪至今未曾生育在子嗣,难免对孩子有所期盼,而每日与陵容一起对腹中孩子进行胎教,无疑给了她很大满足感。现在她是每日都要到关雎宫给孩子念书,陵容也准备等孩子出生后让孩子认冯若昭做义母,冯若昭知晓后欣喜不已,与陵容关系日益亲密。   而到了五月中,京都天气越发炎热,腹中胎儿也满两个月了,受医学中的胚胎“自卫反应”所影响她出现了孕吐的症状,虽然是各种难受但这并不妨碍她痛并快乐着。   这可把玄凌给心疼坏了,看着怀中人那种略显憔悴的小脸,玄凌开始考虑现在是不是该去太平行宫避暑了。反正京中夏日暑热,历代皇帝每年六月前皆幸西京太平行宫避暑,至初秋方回銮京都。玄凌倒是不怕热,只是陵容身体不宜居热,宫眷亲贵又不耐热的居多,所以一声吩咐下去,内务府早就布置的妥当。玄凌亦循例率了后妃亲贵百官,浩浩荡荡的大驾出了京城,驻跸太平行宫。   后宫随行的除了近日十分安静的皇后外只带了六七个素日有宠的嫔妃。曹容华也在其列。华妃失势,曹容华虽是她的亲信倒也未受牵连,多半是因为她平日虽在华妃左右却性子安静的缘故。何况昔日那位丽贵嫔最是跋扈急躁的,一静一动,反而显得曹容华招人喜欢了。而且玄凌膝下子女不多,除了早夭的之外只有一位皇子和两位帝姬。而曹容华即是皇二女温仪帝姬的生母。温仪帝姬尚不满周岁,起居饮食虽然有一大堆乳母宫女服侍,可仍是离不了生身母亲的悉心照料。   华妃虽然失了玄凌好感,但凭借她身后的慕容家位分仍能在三妃中居第二位,玄凌也安排了她来,只是她在到达西京之前半步也不下车,刻意避开了和众人见面的尴尬;端妃在病中更是受不得一点热,虽然车马劳顿,但是也随众而来,只是独居一车并不与大家照面;其余的便是由陵容安排,而失宠已久的史美人也来了,这是她自己向陵容求的,陵容想了想觉得既然自己有孕不便侍寝,那么谁来都无所谓,也就捎带上她了,倒是把史美人感动的说要以她为马首是瞻,弄得陵容哭笑不得,倒是另一个要为她鞍前马后的赵仙蕙因为生病所以无法跟来。好吧,陵容完全可以想象她懊恼的表情了。   太平行宫依着歌鹿山山势而建,山中有园,园中有山,夹杂湖泊、密林,宫苑景致取南北最佳的胜景融于一园,风致大异于砖红瓦绿的紫奥城。   玄凌选了清凉宁静的水绿南薰殿作寝殿。皇后自然住了仪制可以与之比肩的光风霁月殿,沈眉庄喜欢玉润堂院中一片碧绿竹林,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便拣了那里住。甄嬛素性最是怕热,便住进了清凉惬意的宜芙馆。至于陵容,玄凌舍不得她住的远,本想把她安置在水绿南薰殿的偏殿,日夜得以相见,可碍于陵容身体的缘故,担心日夜相见中自己一个‘情不自禁’‘擦枪走火’反而伤到她,因此选择了环水而居,不被别人打扰的蓬莱瑶台殿给她居祝   陵容狡黠的眨了眨眼,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皇上可是要与臣妾在蓬莱宫中日月长。”   玄凌本就对这个看得到、吃不到的美女蛇爱怜不已,只是一直用毅力克制住,现在被她这么一撩拨那还受得了,直接将她制压在榻上,手指轻轻摩挲着两瓣红唇,声音里充满危险的意味,“自然。不过朕也知晓你现在怀着孕不得有大动作,不过没关系你可以用别处帮朕解决。”   眼神轻佻掠过胸、腿处,低笑出声。陵容一激灵,下意识的想要起来,可一个男人的力气岂是她这种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娇小姐所能撼动的,自觉逃脱无门后,她也放弃了,褪去以往的温顺柔弱,她直接挑衅的看着玄凌,更是看得玄凌一顿火大,当即一把掀开她的衣服……   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   夫婿调酥绮窗下,金茎几点露珠悬。   等事情结束后陵容几乎是被云俏和孟如茵搀着回殿的,两条腿不停打着颤,云俏心疼的说:“娘娘还怀着呢,皇上怎么还这般……”未出口的话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孟如茵倒是在旁告诫她妄议尊上是大罪,至于刚才殿中发生的事则是只字不提。陵容默默的低下头,不说话,她能说其实刚才她也很享受么。   到了蓬莱瑶台殿,只见整个宫殿高出水面约一丈许,如同一座岛屿一般,四周环绕着又深又宽的护城河。其精致美丽之程度,根本无法形容。高台上建有宫室,可由两侧拾级而上;而在高台的另一侧,更有楼台亭榭,层层叠叠,呈半圆形,渐次展开。又有一片花林竟艳,映入眼帘;稍远处,则有一荒僻树丛,像是只有人迹罕至的深山里方能见到的景致。各个厅室里,人世间所能想象的至美之物尽收眼底:各式家具、陈设装饰、书画,珍贵的木器、大周和东瀛的漆器,瓷器、金银器皿等。这里汇集了人的艺术与创造力对大自然造化之美所能添加的一切。   云俏兴奋道:“这里好漂亮啊,我们是不是来到仙境了。”   一向从容的孟如茵也不由的膛目结舌,不过随后就恢复了冷静持重,“皇上对娘娘的情谊自然是非比寻常。” 作者有话要说:  蓬莱瑶台殿的描写是摘自西方人士对圆明园的蓬岛瑶台的描述 有时候感觉宝宝真的不纯洁了,居然写出这么污的黄色/(ㄒoㄒ)/~~ ☆、幸哉?祸哉?   来到太平行宫后,陵容即将面对的事宜就是温仪帝姬将要到来的周岁生辰宴。这是她第一次掌权,必须要将事情办的妥妥帖帖,决不能给皇室宗亲留下能力不足的印象。为了办好温仪的生辰陵容下了不少功夫,又是招来内务府总管询问以往的形式,又是忍着心底的不舒坦去请教解禁后就一直深居简出的皇后相关事宜,就连甄嬛最近因为清河王被玄凌猜疑一事都暂放脑后,无半分闲暇。   直到今日才知晓沈眉庄有孕,突然有这样大的喜事,众人惊讶之下手忙脚乱,纷纷向沈眉庄道喜。   在一片有喜、晋位的幸福气氛中,陵容却难以入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倒不是她担心沈眉庄怀孕会威胁到自己,而是在她的记忆中沈眉庄这次貌似是被华妃误导的假怀孕,而且在之后还受了好一顿罪,那到底是该提醒她呢?还是不提醒呢?   虽然进宫以来她们一直都是‘姐姐妹妹’的称呼,可私底下她与甄、沈二人的关系并非如众人所见的亲密,甚至可以说是越来越疏远。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她们对自己隐隐的排斥。其实按她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来说,这很正常,陵容也不是不理解,可她们对自己的排斥却并非这点,而是那种名门贵女对寒门所出的蔑视、高高在上的轻鄙,可陵容本身的得宠却是狠狠将她们的宠爱衬成明月与萤火。既是轻视又有不服气加上现实的打击,使得她们这种情绪本身就很矛盾。   需要陵容帮忙巩固地位、一起谋划算计是毫不含糊,但在以及一些被认为‘只可以告诉最亲密的人’的事上就没她的份。反正在沈眉庄找江穆炀要调养方子的事上,她们是从来没说过,所以自己提醒的话也是招人嫌吧,陵容这样想着,也不打算去提醒沈眉庄。   玉润堂里,玄凌在知晓沈眉庄有孕后不仅赏赐了一堆金珠古玩、绸缎衣裳等稀奇玩意,还将沈眉庄升为正四品容华,比甄嬛高了一肩。   沈眉庄自是喜不自胜,求子得子,圣眷隆重。等到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娘家的母亲还能进宫亲自照拂,一家人天伦团聚。   “这孩子是男是女都好。我瞧着皇上如今宠爱你的样子无论你生下的是男是女他都会喜欢。恐怕不必等你的出月子,就又要晋封了。”甄嬛托腮笑道:“让我来想想皇上会封你什么?婕妤?贵嫔?若是你产下的是位皇子,保不准就能封妃,与陵容并肩了。”   沈眉庄笑着来捂甄嬛的嘴,“这蹄子今天可是疯魔了。没的胡说八道。”面上的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沈眉庄心里到底是松了口气。想她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入宫后却一直被陵容这个寒门女子压在脚下,教她如何甘心,现在好了,她也有孩子了,不信比不过陵容。   同时沈眉庄殷切的问:“皇上一月里总有十来日是召幸你,照理你也该有身子了。”   咬了咬嘴唇,甄嬛黯然垂首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是怕当日服了余氏给我下的药已经伤了身子,所以不易受孕。”为何陵容有了、眉姐姐有了只有她没有。   眉沈庄闻言倒抽一口凉气,呆了半晌,方反应过来,可看甄嬛一副难过模样又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她,沈眉庄舒了一口气,温言道:“你还年轻,皇上也是盛年,身子慢慢调理就好了。”想了想又低声说:“皇上召幸你时千万记得把小腰儿垫高一点,容易有身孕。”   甄嬛被唬了一跳,面红耳赤之下一颗心慌得砰砰乱跳,忙道:“哪里听来这些浑话,尽胡说1心里却暗暗记下此法,想着下次侍寝的时候可以用上。   沈眉庄的有孕使得后宫人人侧目。未见喜的自然是愤愤不平、见过喜而又未能留住的也是黯然神伤,心道:这些新进宫的妃嫔运气也忒好了点,前个令妃见喜还没几个月沈容华就有了,而自己呢,进宫都好几年了连个影都没有。整个太平行宫都像是浸泡在醋桶里,同时送子观音的像前又多了几柱香烛。   又过了几日,正是温仪帝姬的生辰六月十九,宴席开在了清凉的扶荔殿。正中摆金龙大宴桌,面北朝南,帝后并肩而坐。皇后身着绀色蒂衣、双佩小绶,眉目端然的坐在皇帝身边,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前段时间的禁足并未给她带来太大影响,在众人面前她高挺脊背依旧是那个端庄高贵的皇后。   玄凌先前因陵容被害一事对皇后起了心结,表面上虽然还是客气尊重但终究少了信任多了猜疑。   陵容徐徐饮了一口“梨花白”,带着一种恶作剧成功后的喜悦,上次的事情不仅了铲除对皇后最忠心的剪秋还成功离析玄凌对皇后的信任,看来收获匪浅。   地平下自北而南,东西相对分别放近支亲贵、命妇和妃嫔的宴桌。宫规严谨,亲贵男子非重大节庆宴会不得与妃嫔见面同聚。今日温仪生辰设的是家宴,自然也就不拘礼了。   帝后的左手下是亲贵与女眷命妇的座位。一列而下四张紫檀木大桌分别是岐山王玄洵、汝南王玄济、清河王玄清和平阳王玄汾。   岐山王玄洵圆脸长眉,面色臃白,一团养尊处优的富贵气象。岐山王的王妃也是极美的,看上去比他年轻许多,想是正室王妃去世许久,这是新纳的续弦。   汝南王玄济的王妃是慎阳侯的女儿贺氏,长得并不如何出色,看上去也柔弱,并无世家女子的骄矜,只静静含笑看着自己夫君,并不与旁人说话。汝南王长得虎背熊腰,一双眸子常常散发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脸上也总是一种孤傲而冷淡的神情,看上去只觉寒气逼人。他自小失了母妃,又不得父皇的宠爱,心肠冷硬狷介,是出了名的刚傲,可是对这位王妃却极是亲厚疼惜,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为着这个缘故被人暗地里戏称为“畏妻丈夫”,倒也是一对诧叹的夫妻。席间见皇帝对汝南王夫妇极是亲厚笼络,知道是因为西南战事吃紧,近支亲族中能够在征战上倚重的只有这位汝南王。   清河王玄清和平阳王玄汾都尚未成亲,所以都没有携眷。清河王玄清的位子空着,直到开席也不见人来,皇帝只是笑语:“这个六弟不知道又见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不肯挪步了。”平阳王玄汾才十四岁,是个初初长成的少年,剑眉朗目,英气勃勃。   右边第一席坐着已经晋了容华的沈眉庄和刚被册封为婕妤的曹琴默。今日的宴席不仅是庆贺温仪帝姬周岁的生辰,也是沈眉庄有孕的贺席。温仪帝姬年幼,所以她们两个才是今天真正的主角,连位分远在她们之上的端妃和华妃也只能屈居在第二席。而冯淑仪则和欣贵嫔共坐第三席,第四席才是甄嬛和史美人的位子。而其他妃嫔,更是排在了她们之后。   至于陵容的席位则是在皇帝身边特意加上去的副位,毕竟陵容现在掌握宫权又极得玄凌喜爱。而她也选了一件次于正红色的银红宫装来彰显自己超然的地位,同时也衬出肌肤莹白若冰雪,眉眼盈盈如春波的极美容颜。   沈眉庄则穿着绯红绣“杏林春燕”锦衣,杏子黄缕金挑线纱裙,一色的嵌宝金饰,尤其是发髻上的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通体纹饰为荷花、双喜字、蝙蝠,簪首上为合和二仙,象征多子多福、如意双全。是太后听闻沈眉庄有喜后专程遣人送来的,珍珠翠玉,赤金灿烂,更是尊贵无匹。显得沈眉庄光彩照人、神采飞扬。曹婕妤一身洋莲紫的上裳,翠蓝金枝绿叶百花曳地裙,满头珠翠明铛,也是华丽夺目。她们身后簇拥着一大群宫女,为酒爵里不断加满美酒,最受人奉承。   华妃自从进太平宫那日随众见驾请安后再未见过皇帝。今日也只是淡淡妆扮了默默而坐。幸好冯淑仪是最宽和无争的人,也并不与她为难。   开席之前,才见端妃进来,左右两三个宫女扶着才颤巍巍行下礼来。这是陵容第一次见到端妃,原着里那个忍辱负重,淬炼锋芒,半生波折,余年安详的女子。她的容貌并不在华妃之下,只是面色苍白如纸,瘦怯凝寒,一点也不像是将门虎女。   端妃与众人点头见过,唯独在与陵容致意时微微一滞,似被其容光所惊艳,不过到底是资历最长的妃子,一滞过后朝陵容意味深长的一笑,转而若无其事的打量了沈眉庄几眼,并未失仪,最后才是在看见甄嬛时一愣,过了会儿才微笑着对皇帝道:“皇上又得佳人了。”   从端妃的表现上来看甄嬛是第一眼乍似纯元皇后,之后再看则是她自己的气韵。陵容百聊无赖的想,嘴里杨梅酸甜的味道带着汁水迸发在口腔里,也将她的注意力引到了面前的美食上。 作者有话要说:  哦哦哦,女主已经和甄嬛、沈眉庄产生间隙了。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要不要虐甄嬛和沈眉庄呢?请各位小伙伴留言告诉宅宅,宅宅会根据各位小伙伴的意见考虑到底是姐妹阋墙还是破镜重圆。 ☆、惊鸿   席间杯觥交错,曲声荡荡,好不惬意。期间端妃因身体不济只轻酌几口梨花白再送上一把金锁并一个金丝八宝攒珠项圈聊表心意,便回去休息。   众人观赏歌舞,筹光交错,当真是惬意。   曹婕妤盈盈浅笑的提议道:“今日的歌舞虽然隆重,只是未免太刻板了些。本是家宴,在座的又都是亲眷,不如想些轻松的玩意来可好?”   玄凌也看腻了宫中寻常的歌舞,因此欣然同意,“今日你是正主儿,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臣妾想宫中姊妹们侍奉圣驾必然都身有所长,不如写了这些长处在纸上抓阄,谁抓到了什么便当众表演以娱嘉宾,皇上以为如何?”   玄凌颔首道:“这个主意倒新鲜。就按你说的来。”   曹婕妤忙下去准备了,不过片刻捧了个青花纹方瓶来,“令妃娘娘和容华妹妹皆有孕不宜操劳,这抓阄行令的差事就让臣妾来担当吧。”   玄凌道:“怎么,你这个出主意的人儿自己不去演上一段儿?”   曹婕妤道:“臣妾身无所长,只会打珠络玩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臣妾已经想好了,无论各位姐妹表演什么,臣妾都送一串珠络儿以表心意。皇上您说好不好?”   “那也勉强算得过了。”   沈眉庄在一旁道:“万一抽中的纸签上写着的不是某位姐妹的长项,可要如何是好呢?”   曹婕妤笑道:“就算不是长项,皮毛总是懂得些的。况且都是日日相见的姐妹,随意即可。”   筵席已经开了半日,丝竹声乐也听得腻了,众宗亲见曹婕妤提了这个主意,都觉得有趣,跃跃欲试。宫中妃嫔向来为争宠出尽百宝,争奇斗艳。如今见有此一举,又是在帝后亲贵面前争脸的事,都是存了十分争艳的心思。   曹婕妤抽得皇后是左右双手各写一个“寿”字。皇后书法精湛本是后宫一绝,更不用说是双手同书。两个“寿”字一出,众人皆是交口称赞。   冯淑仪填了一阕词;恬贵人与秦芳仪合奏一曲《凤求凰》;刘良媛画了一幅丹青“观音送子”;俱是各显风流。   曹婕妤素手一扬,抽了一枚纸签在手心道:“这甄婉仪的。”说着展开纸签一看,自己先笑了:“请妹妹作《惊鸿舞》一曲。”转头对玄凌笑道:“妹妹姿貌本是‘翩若游龙,婉若惊鸿’,臣妾又偏偏抽到这一支,可见是合该由妹妹一舞了,妹妹可千万不要推却啊。”   《惊鸿舞》本是由唐玄宗妃子梅妃所创,失传许久。纯元皇后酷爱音律舞蹈,几经寻求原舞,又苦心孤诣加以修改,一舞动天下,从此无论宫中民间都风靡一时,有井水处便有女子演《惊鸿舞》。只是这《惊鸿舞》极难学成,对身段体形皆有严格要求,且非有三五年功底不能舞,有七八年功夫才能有所成。舞得好是惊为天人,舞不好就真成了东施效颦,贻笑大方了。   若是不舞,难免招人笑话说皇帝新宠的甄氏平平无才,浪得虚名,失了皇家的体面。若是舞,舞得不好必然招人耻笑;万一舞得好博得众人激赏,今日倒是大占风光。万一有一日不顺帝意,怕是就要被别有用心的人说成是对先皇后的不敬。当今皇后是故皇后亲妹,皇上与故皇后少年结缡,恩爱无比,若是被人这样诬蔑,恐怕以后在宫中的日子就难过了。   可这篇故事的灵魂线索便是纯元皇后与惊鸿舞,心思九转回肠,陵容思量着如何从中得利。   于是微笑起身,对玄凌笑道:“寻常的丝竹管弦之声太过俗气,不如由臣妾吹笛、沈容华抚琴来为婉仪助兴。”这样既可以展现自己的才艺博得玄凌的好感,又能获取甄嬛、沈眉庄的谢意,当真一举两得。   甄嬛和沈眉庄知道陵容有心帮忙,以琴声、笛声分散众人的注意力,心中自是感激,还为之前的小心思疏远陵容而愧疚。   玄凌点头调笑道:“容儿的笛子朕还未曾听过,今日倒是能一饱耳福。将朕的白玉笛取给令妃。”忙有内监奉了白玉笛来。   陵容抚上白玉笛光滑的笛身,对沈眉庄点点头,便开始吹了起来。   乐起,舞起,甄嬛也翩然而起。宽广的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头上珠环急促的玲玲摇晃作响,腰肢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庭中盛开的紫萝被舞袖带过,激得如漫天花雨纷飞。   而这清越的笛声更是典雅、悠扬,仿佛在无形之间勾住人的心魂,让人能随着笛音欲生欲死,缠绵不绝。   变故陡生,沈眉庄皱着眉头捂着嘴像是要呕吐出来,琴音十分缭乱,连甄嬛也被带着跳错了几步。突然又昂起一阵清越嘹亮的笛声,只见清河王吹着紫笛往殿中走来;陵容稍稍平复紧张之意,放下白玉笛,接过沈眉庄递来的“长相思”抚琴,跟上清河王的节奏;沈眉庄则被宫女忙忙扶了下去休息。   见事情稍有转态,甄嬛平稳的继续的跳下去,只是伴乐在陵容的掌控中让她的舞蹈继续先前,依旧拘泥于纯元皇后的舞蹈中,无法跳出新意。不过玄凌看着倒是挺开心,眼神仿佛是在透过甄嬛看另一个人。   一舞毕,甄嬛已是香汗淋漓,玄凌让人将她扶起并且当场晋封她为从三品婕妤,让一众妃嫔俱是羡慕的红了眼。   众人重又坐下饮酒品宴,忽听见近旁座下有极细微的一缕抽泣之声,呜咽不绝。不觉略皱了眉:这样喜庆的日子,谁敢冒大不惟在此哭泣扫兴。   果然玄凌循声望去,见华妃愁眉深锁,眸中莹莹含光,大有不胜之态。华妃一向自矜“后宫第一妃”的身份,不肯在人前示弱分毫。如今泪光莹然,如梨花带雨,春愁暗生,当真是我见犹怜。   陵容心底冷冷一笑,果然来了。   皇后微显不悦之色,“好好的华妃哭什么?可有不快之事?”   华妃慌忙起身伏地道:“臣妾惶恐,一时失态扰了皇上皇后雅兴。还望皇上与皇后恕罪。”   玄凌平静道:“华妃,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来。”   皇后深深的看了玄凌一眼,默然不语。   华妃勉强拭泪道:“臣妾并无什么委屈。只是刚才见甄婕妤作《惊鸿舞》,一时触动情肠才有所失仪。”   玄凌饶有兴味道:“昔日纯元皇后作《惊鸿舞》之时你尚未入宫,如何有情肠可触?”   华妃再拜道:“臣妾连日静待宫中,闲来翻阅书籍文章见有唐玄宗梅妃《楼东赋》一篇,反复回味有所感悟。《惊鸿舞》出自梅妃,为得宠时所舞;《楼东赋》则写于幽闭上阳宫时。今日见《惊鸿舞》而思《楼东赋》,臣妾为梅妃伤感不已。”   玄凌饶有兴味,“你一向不在诗书上留心的,如今竟也有如此兴致了。”   华妃凝望玄凌道:“臣妾愚昧,听闻诗书可以怡情养性。臣妾自知无德无才,若不修身养性,实在无颜再侍奉君王。”   “既然你对《楼东赋》如此有感,能否诵来一听。”   华妃答一声“是”,含泪徐徐背诵道:“玉鉴尘生,凤奁杳殄。懒蝉鬓鬓之巧梳,闲缕衣之轻练。苦寂寞于蕙宫,但疑思于兰殿。信摽落之梅花,隔长门而不见。…君情缱绻,深叙绸缪。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无休。…”等诵到“思旧欢之莫得,想梦着乎朦胧。度花朝与月夕,羞懒对乎春风”几句时已经呜咽声噎,再难为继。如此伤情之态,闻者莫不叹息。   汝南王再按捺不住,起身道:“华妃娘娘之事本是皇上后宫家事,臣不该置喙。只是华妃娘娘侍奉皇上已久,也并不无听闻有什么大的过失。如有侍奉不周之处,还请皇上念其多年伴驾,宽恕娘娘。”   玄凌忍不住对华妃唏嘘:“实在难为你。”凝神片刻道:“起来吧。你如今所住的地方太偏僻了,搬去慎德堂居住吧,离朕也近些。”   华妃面露喜色,感泣流泪,忙叩首谢恩。   陵容面带微笑,扫到沈眉庄和甄嬛强装的笑颜。华妃再起本就是意料中事,只有汝南王还在、慕容家还在,她就永远不会倒下,而且华妃复起对她未尝不是件好事,华妃总能与皇后分庭抗礼,这样她的危险就会小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是好人女主不是好人女主不是好人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做太后 宅宅最近在忙艺考的事,很抱歉未能更新,之后的时间宅宅也要回学校补文化课,毕竟高三伤不起,请大家能够理解,不过宅宅保证绝对不会挖坑不填。 ☆、假孕   华妃再度势起,慎德堂的今日是前几日不可比拟的风光得意,前来道贺的人几乎要把慎德堂的门槛踩坏。当然这对陵容而言并无太大影响,甚至可以说华妃的复起在一定程度上是帮她解决万众瞩目的麻烦。   暂且将手中的权利放到一边,任由华妃接下来与皇后的对峙。她最近的反应要好得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常性的没胃口,谢守一又开了几个食补的方子,倒比吃药要好些。   晚膳过后,陵容闲庭漫步的欣赏太平行宫雅致的景色,湖边植满茂盛的菰草、红蓼、芦荻与菖蒲,迎风飒飒,几只水禽、白鹤嬉戏其间。夜风徐徐吹过,有清淡的凉意。   比起安静、华美的不是凡间的蓬莱瑶台殿,沈眉庄的玉润堂则更为热闹、充满人气,正如她此时盛大的恩宠一般。   才进院中,就听见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十分热闹。皇后、华妃、冯淑仪与欣贵嫔、曹婕妤等人皆在,正与沈眉庄眉庄说话,陵容袅袅婷婷走进去,颔首致礼,然后坐下等其余几人行礼。   皇后温和的拉陵容坐在她身旁,关切问道:“身子如何?怎么这个时候还出门呢?”言语亲切,十分和蔼慈爱。   真是一个‘贤良’的皇后,陵容虽然因为之前的麝香一事对皇后早就好感全无,不过面上还是温声细语答道:“太医说臣妾的胎象已稳,多出来走走也是无妨,今日正好走到玉润堂,想起好久没见沈容华,便前来拜访,不想各位姐姐都在,是妹妹唐突了。”   “哪里的话,太医说可以走动,那走走也是好的。而且你这是头胎要更加小心些,若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也好,都是自家姐妹自当是要相互照顾。”皇后笑道,如今她急需通过令妃和沈容华这胎来挽救自己在众人心中岌岌可危的形象,所以哪怕她此时恨得、怨得心头都在滴血也要表现出贤良的一面。   陵容也不急在这时扯下皇后,倒还给面子的同她闲话家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有小太监通报,玄凌和甄嬛来了。   一群人各自行礼,唯有陵容和沈眉庄被免礼,并坐在最中心的位置。   沈眉庄一脸喜色的看着玄凌,眼中的含情脉脉十分动人;陵容则一如既往的保持花瓶般的微笑,端坐中央,除了偶尔会与玄凌进行眼神交流外,其余时间都是安静听着甄嬛和华妃两个人萦绕火药的对话。   是夜玄凌兴致甚好,见皇后在侧殷勤婉转,虽然心中对她仍旧有怀疑,但在诸妃面前也不忍拂她的意,便说去皇后的光风霁月殿。   冷眼注视皇后瞬间喜悦的面庞,陵容颇为幸灾乐祸的期待接下来发生祸事时,皇后错过与玄凌共度一夜的表情会是怎样精彩。   才出玉润堂正殿门口,忽见修竹千竿之后有个人影一闪,欣贵嫔眼尖,已经“嗳呦”一声叫了起来。玄凌闻声看去,喝道:“谁鬼鬼祟祟在那里?!”   立即有内侍赶了过去,一把扯了那人出来,对着灯笼一瞧,却是沈眉庄身边一个叫茯苓的小宫女。她何曾见过这个阵仗,早吓得瑟瑟发抖,手一松,怀里抱着的包袱落了下来,散开一地华贵的衣物,看着眼熟,好似都是沈眉庄的。   玄凌一扬头,李长会意走了上去。   李长弯腰随手一翻,脸色一变指着茯苓呵斥道:“这是什么,偷了小主的东西要夹带私逃?”说着已经让两个力气大的内侍扭住了茯苓。   茯苓脸色煞白,只紧紧闭了嘴不说话。沈眉庄素来心高气傲,见自己宫里出了这样丢人的事又气又急,连声道:“这样没出息的奴才,给我拖出去!”   玄凌一把扶住她,道:“你有身子的人,气什么!”   跪在地下的茯苓哭泣道:“小主!小主救我!”   沈眉庄见众人皆看着自己,尴尬一甩手,“你做出这样的事,叫我怎么容你!”跺脚催促道:“快去!快去!”   曹婕妤忽然“咦”了一声,从内侍手里取过一盏宫灯,上前仔细翻了一下那包袱,拎起一条绸裤奇道:“这是什么?”   秦芳仪亦凑上去仔细一看,掩了鼻子皱眉道:“哎呀,这裤子上有血!”   难不成是谋财害命?众人心里转了几圈,脸色都是惊疑不定,沈眉庄更是惊惶,心里更是狐疑,既是偷窃怎么会不偷贵重的珠宝首饰只拿了几件衣物,而且全是裤子、下裙连一件上衣都不见。   玄凌道:“这事很是蹊跷,哪有偷窃不偷值钱的东西只拿些裤子裙子的,而且是污秽的?”  皇后连连称“是”。又道:“这些东西像是沈容华的,只是怎会沾染了血?”   欣贵嫔小声道:“莫不是——见了红?”   声音虽小,但近旁几个人都听见了。一时人人紧张地朝着沈眉庄看去。沈眉庄更是糊涂:“没有呀——”   话音未落,华妃道:“你们扶沈容华进去歇息。”又对玄凌道:“皇上,这丫头古怪的很,臣妾愚见不如先命人带去慎刑司好好审问。”   沈眉庄因是自己的人在帝后面前丢了脸面,早生了大气,怒道:“手爪子这样不干净,好好拖下去拷打!”   慎刑司是宫女内监犯错时受刑拷打的地方,听闻刑法严苛,令人不寒而栗。茯苓一听“呀”一声叫,差点没昏厥过去。忽然叫道:“小主,奴婢替你去毁灭证据,没想到你却狠下心肠弃奴婢于死地,奴婢又何必要忠心于你!”说完“扑”倒在玄凌脚下,连连磕头道:“事到如今奴婢再不敢欺瞒皇上,小主其实并没有身孕。这些衣物也不是奴婢偷窃的,是小主前几天信期到了弄污了衣裤要奴婢去丢弃的。这些衣裤就是铁证!”   沈眉庄面白如纸,惊恐万分,几欲晕厥过去,身边采月和白苓连声急呼:“小主、小主……”我在一边紧紧握住她的胳膊,几乎扶不住她。沈眉庄颤声转向玄凌道:“皇上——她!她!这个贱婢诬蔑臣妾!”   众人听得茯苓的话俱是面面相觑,似乎难以置信这种假孕事情的发生。   玄凌闻言也不说话,只冷冷逼视茯苓,只看得她头也不敢抬起来,才漫声道:“沈容华受惊,去请太医来。”沈眉庄听了似微微松了口气,道:“李公公去请为我护胎的刘太医吧。只不知今晚是不是他轮值。”   沈眉庄啊沈眉庄!你这个样子真像是做贼心虚,陵容颇为惋惜地想。其实如果真是光明磊落,去请那个太医不都一样,现在傻乎乎的强调要刘畚,这不摆明说刘畚是自己人么,难怪在审理时玄凌几乎是没有思考、犹豫的就禁了她的足。   果然玄凌脸色沉了一下,道:“未必就要刘畚。去请太医院提点章弥。”   沈眉庄不明所以,还想开口:“可是……”   “不妨。都是一样的太医。”玄凌当机立断截住她的话,表情已经很不虞了。陵容轻微摇头,不再对沈眉庄的智慧抱有任何期待,这样的说辞妥妥是坑定自己了。   太医很快就到了。沈眉庄斜坐在椅上由他把脉。章弥侧头凝神搭了半天的脉,嘴唇越抿越紧,山羊胡子微微一抖,额上已经沁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皇后见状忙道:“章太医。究竟是什么个情形?莫非惊了胎气?”   章太医慌忙跪下道:“皇上皇后恕罪。”说着举袖去拭额上的汗,结结巴巴道:“臣无能。沈容华小主她,她,她——”一连说了三个“她”,方吐出下半句话:“并没有胎像啊!”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沈眉庄一惊之下一手按着小腹一手指向章弥厉声道:“你胡说!好好的孩子怎会没有了胎像!”   甄嬛一把扯住眉沈庄道:“姐姐少安毋躁,许是太医诊断有误也说不定。”   章弥磕了个头道:“微臣不是千金一科的圣手。为慎重故可请江穆炀江太医一同审定。只是江太医在丁忧中……”   玄凌脸色生硬如铁,冷冷吐出两字:“去请。”   众人见如此,知道是动了怒,早是大气也不敢出。殿中寂静无声,空气胶凝得似乎化不开。沈眉庄身怀有孕,一向奉例最是优渥。连宫中金盘中的所供的用来取凉的冰也精雕细镂刻成吉祥如意的图案。冰块渐渐融化,融得那些精雕图案也一分分模糊下去,只剩下透明的不成形的几块,细小的水珠一溜去,落在盘中,泠泠的一滴脆响。整个玉润堂弥漫着一种莫名的阴凉。就连一向畏热的陵容也感觉脊背有些微微发凉,云俏贴心地给陵容披上披风,并不敢说话。   沈眉庄见了江穆炀进来,面色稍霁。江穆炀亦微微点头示意。   江穆炀把完脉,道:“小主并无身孕,不知是哪位太医诊治了说是有孕的。”   沈眉庄本来脸上已有了些血色,听他这样说,霎时身子一软几乎要瘫在椅上,顺势已滑倒在地俯首而跪。   沈眉庄身后的采月急道:“这话不对。小姐明明月信不来,呕吐又爱食酸,可不是怀孕的样子吗?!”   江穆炀微微蹙一蹙眉,神色镇定道:“是么?可是依臣的愚见,小主应该前几日就有过月信,只是月信不调有晚至的迹象罢了。应该是服用药物所致。”说着又道:“月余前容华小主曾向臣要过一张推迟月信的方子,说是常常信期不准,不易得孕。臣虽知不妥,但小主口口声声说是为皇家子嗣着想,臣只好给了她方子。至于呕吐爱食酸臣就不得而知了。”言下之意是暗指沈眉庄假意作出有孕。   沈眉庄又惊又怒,再顾不得矜持,对玄凌哭诉道:“臣妾是曾经私下向江太医要过一张方子,但是此方可以有助于怀孕并非是推迟月信啊。臣妾实在冤枉啊。”   玄凌面无表情,只看着她道:“方子在哪里,白纸黑字一看即可分明。”   沈眉庄向白苓道:“去我寝殿把妆台上妆奁盒子底层里的方子拿来。”又对玄凌道:“臣妾明白私相授受事犯宫规。还请皇上恕罪。”   华妃大是不以为然,辍了一口茶缓缓道:“也是。私相授受的罪名可是比假孕争宠要小的多了。”   沈眉庄伏在地上不敢争辩,只好暂且忍气吞声。   片刻后白苓匆匆回来,惊惶之色难以掩抑,失声道:“小姐,没有啊!”连妆奁盒子一起捧了出来。   沈眉庄身子微微发抖,一把夺过妆奁盒子,“啪”一声打开,手上一抖,盒中珠宝首饰已四散滚落开来,晶莹璀璨,洒了满地都是,直刺得眼睛也睁不开来。眉庄惊恐万分,手忙脚乱去翻,哪里有半点纸片的影子。   玄凌额上青筋暴起,嘴唇紧紧抿成一线,喝道:“别找了!”头也不回对李长道:“去把刘畚给朕找来。他若敢延误反抗,立刻绑了来!”   李长在一旁早已冷汗涔涔,轻声道:“奴才刚才去请江太医的时候也顺道命人去请了刘太医,可是刘太医家中早已人去楼空了。”   玄凌大怒,“好!好!好个人去楼空!”转头向沈眉庄道:“他是你同乡是不是?!他是你荐了要侍奉的是不是?!”   沈眉庄何曾见过玄凌这样疾言厉色,吓得浑身颤抖,话也说不出来。甄嬛心里一凉,瞬间明白眉庄是被人陷害了!因为那张方子她也是见过的。   甄嬛把心一横与沈眉庄并肩而跪,刚叫出口“皇上——”   玄凌逼视向她俩,语气森冷如冰雪:“谁敢替沈氏求情,一并同罪而视。”   沈眉庄之前得宠已经惹得众人侧目,见她出事幸灾乐祸还来不及,现在玄凌说了这话,更没有人肯出言求情了。甄嬛眼见她凄惶模样,哪里按捺得住,忙急切的望向陵容,希望她可以帮眉庄求情,毕竟陵容一向得宠,她说的话皇上可能听得进去。   然而甄嬛在对上那双充斥着怀疑、不信任的明眸时,心瞬间凉了大半。是的,她们由始至终都未曾同陵容说起这件事,所以她现在也如其他人一样认为眉庄为了争宠而弄出假孕。   甄嬛默默无言,然而心里却升起一股埋怨,埋怨陵容对眉庄的不信任。她还不清楚眉姐姐的品性么,以眉姐姐的高洁又岂会为了恩宠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   秦芳仪瞥了甄嬛一眼道:“皇上。甄婕妤一向与沈容华交好,不知今日之事……”   玄凌一声暴喝,怒目向她:“住口!”秦芳仪立刻吓得噤声不敢再言。   众人见状慌忙一齐跪下请玄凌息怒。   只见他鼻翼微微张阖,目光落在沈眉庄发上。不由得侧头看去,殿中明亮如昼,沈眉庄发髻上所簪的正是太后所赐的那支赤金合和如意簪,当时太后有意压制陵容气焰才赐下的,代表荣宠的金簪在烛光之下更是耀目灿烂。   来不及让沈眉庄脱簪请罪。玄凌已伸手拔下那支赤金合和如意簪掷在地上,簪子“丁零”落在金砖地上,在烛光下兀自闪烁着清冷刺目的光芒。玄凌道:“欺骗朕与太后,你还敢戴着这支簪子招摇!”这一下来势极快,沈眉庄闪避不及,亦不敢闪避,发髻散落,如云乌发散乱如草,衬得她雪白一张俏脸僵直如尸。   皇后极力劝解道:“皇上要生气沈容华也不敢辩,还请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玄凌静一静气,对眉庄道:“朕一向看重你稳重,谁知你竟如此不堪,一意以假孕争宠,真叫朕失望至极。”   沈眉庄也不敢辩解,只流着泪反复叩首说“冤枉”。   甄嬛再也忍耐不住,抢在沈眉庄身前,流泪哭泣道:“皇上不许臣妾求情,臣妾亦不敢逆皇上的意。只是请皇上三思沈容华纵使有大错,还请皇上念在昔日容华侍奉皇上尽心体贴。臣妾当日与容华同日进宫,容华是何为人臣妾再清楚不过。纵然容华今日有过也请皇上给容华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何况虽然眼下沈容华让皇上生气,可是若有一日皇上念起容华的半点好处,却再无相见之期,皇上又情何以堪啊1说罢额头贴在冰冷砖地上再不肯抬头。   从头至尾一直沉默立于玄凌身侧的陵容也斟酌着沈眉庄求情,“皇上,甄婕妤所言有理,还请皇上三思啊!”毕竟在外人眼中她们还是好姐妹,如果连嘴皮子也不动一下难免让人觉得无情。   皇后亦唏嘘道:“甄婕妤之言也有理。沈容华今日有过也只是太急切想有子嗣罢了,还望皇上顾念旧情。”   或许是想到自己好歹还有个妃子是真有身孕,玄凌的脸色和缓了些许,转头看向眉庄,“容华沈氏,言行无状,着降为常在,幽禁玉润堂,不得朕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李长试探着问:“请皇上示下,刘畚和那个叫茯苓的宫女……”   “追捕刘畚,要活口。那个宫女……”他的目光一凛,迸出一字:“杀。”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清明放假送上一更 感谢各位小天使长久以来一直支持我,其实前段时间一直在为艺考的事情发愁,也是看大家的评论心情才好很多,不过现在已经有学校确定合格了,我现在也放心了 ☆、争宠   沈眉庄之事引得玄凌震怒异常,加上西南军情日急,一连数日他都没有踏足后宫一步。战事日紧,玄凌足不出水绿南薰殿,日日与王公大臣商议,连膳食也是由御膳房顿顿送进去用的。偶尔降临恩露到后宫也几乎是常驻蓬莱瑶台殿或是慎德堂。别说其余妃嫔,就连皇后也是想见一面也不可得。   可甄嬛到底是甄嬛,即使玄凌因为沈眉庄之由而冷落了她,但她依旧凭借自己的聪慧抓住玄凌来宜芙馆一次的机会,使得玄凌再度垂怜于她,甚至连黄规全都因为送败花一事被玄凌打发至暴室。   “可惜了黄规全,居然被皇上撞见怠慢主子。”云俏打着凉扇,颇为惋惜的说。以往有什么好东西黄规全都是第一时间送到关雎宫,对她这个宠妃身边的大宫女也是多有奉承,如今见他去了暴室那种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也是挺伤感。   “谁叫他急于讨好华妃呢。以为沈常在被贬、华妃又复起,便觉冷落甄婕妤无碍,谁承想皇上会再去看她。”陵容拨动着手腕上的珊瑚钏,无所谓道。   跟红顶白一直是宫里的潜规则,但这种潜规则就跟股票买卖一样。也许你今天冷落的这个主子明天就是飞涨的一支黑马股,那么得罪了她的你,就将面临资产清盘、无路可走的绝境。所以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风险永远是与收益并存的。就是不知道新上任的姜忠敏是否也能明白这个道理,陵容百聊无赖的想。   最近因为国事,玄凌时常不得空来蓬莱瑶台找她,陵容无聊之中想起这几天一直想求见她的史移芸,便遣了徐胜去曲风院请史美人过来。   史美人自来到太平行宫就一直未能见天颜,内心苦闷焦虑不已。想想自己进宫也有些年,却一直停在从六品的美人上未曾动过,便想效仿赵容华抱上令妃的大腿,可惜一直无门路。如今骤听令妃要见自己便觉得机会来了,自是喜不自胜。   “嫔妾史氏参见令妃娘娘,娘娘万福。”史美人激动的行了一礼。   史美人身材欣长,容貌颇美,尤其鼻子,简直如画龙点睛的一笔,分外出彩。   长得倒是不差,可惜并非最美的那个,也并非最有特色的那个。陵容心下了然,但面上仍是客客气气的问:“本宫听闻,美人你一直想见本宫,不知所谓何事。”   史美人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尽量使自己看上去从容不迫,答道:“深宫寂寥,难有知心说话之人,嫔妾到宁愿如赵容华那般伴与娘娘左右。”赵仙蕙投靠令妃虽有巴结、谄媚之嫌,但好歹也混到了正四品的容华。史移芸也不想一辈子待在美人的位份上蹉跎到老,眼见同宫的甄嬛不如陵容那般得宠,也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史美人的家世貌似还不错,陵容若有所思的想,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柔声说:“你有心了,本宫倒是不好白白浪费你的一片心意。”   史移芸一阵惊喜,令妃这是答应她了!   被对方脸上直白的喜意逗乐,陵容让人取了一柄双面绣的团扇给她,算是愿意让她依附的信物。   孟如茵送史美人离开后,似深有疑惑的问陵容,“现下沈常在虽然被禁足、甄婕妤又隐隐瞧着与娘娘离心,可娘娘的盛宠放眼满宫又有何人的及得上,娘娘为何还要找人分去皇恩。”   陵容出言为她解惑:“‘双拳难敌四手’这个道理不止在宫外适用在宫内也一样,宫外本宫的娘家需要她们家族的帮扶,宫内本宫也不想独木难支。更何况有些事本宫不方便出面,自然是需要她们的时候。”   孟如茵恍然大悟,不再多言。   其实陵容还有一点未言明。沈眉庄如今被禁足,甄嬛肯定需要人来帮着固宠;皇后解禁没多久,也想找人分掉她的宠爱;而复起的华妃就更不用说,必然会投入到新一轮的皇恩争夺中。既然这潭水已经这么浊了,那她就再搅浑一点,让这出你方唱罢我登台的戏唱的更加轰轰轰烈烈。   甄嬛在沈眉庄出事后,就让小连子拿着她的手信去甄府和沈眉庄京中的外祖家,让两家人动用所有人手去找潜逃的的刘畚,以还沈眉庄清白。   而禁足于玉润堂的沈眉庄也借看守的芳若姑姑,将一张用血写的小纸条送到甄嬛手里。   珍重自身,相助淳儿。   寥寥八字,却让甄嬛湿了眼角。甄嬛抹干眼泪,冷静分析现在的情形。而今眉庄禁足,她已是孤掌难鸣,陵容虽然有宠有子,但也因为不知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疏远眉庄,连带也怀疑上自己。甄嬛再事发后也不是没想找陵容帮忙,可她现在连蓬莱瑶台殿的大门都进不去。   这时甄嬛才隐隐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瞒着陵容这件事,以陵容的机敏多少可以帮眉庄开脱一下,而且陵容掌握宫权,能照拂眉庄不被那起子小人作践,何至于落到现在这般离心疏远。   眉庄恐怕也是知晓陵容不会再帮忙,才让淳儿过来固宠的吧。甄嬛琢磨着怎样才能将淳儿接来太平行宫。   此时皇后和华妃才复起,还未重新掌权,甄嬛又不好在眉庄刚被禁足的节骨眼上央求玄凌。算来算去还是只有陵容能帮到她们。甄嬛却硬着气宁愿自己再想办法,也不愿放下身段去求陵容。   最后还是皇后出手帮了她一把。皇后是憎恨甄嬛那张肖似纯元皇后的脸,但这不代表她就喜欢安陵容,想着先让她们窝里斗最后再一网打荆皇后派人从紫奥城接淳常在来太平行宫,并且将她安置在甄嬛的宜芙馆偏殿,美其名曰‘甄婕妤时常提起,本宫也想看看是何等的可人儿。’   所以说皇后就是皇后,即使失去掌管后宫的权利,但依旧有着被优待的地方。如果是像其他人,根本不会有此等特权,没见华妃失权后都只能乖乖猫着,不敢出来作妖。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三伤不起,每周只有礼拜六下午才可以回家,所以只能更一章,抱歉/(ㄒoㄒ)/~~ ☆、斗艳   六月十九,华妃借《楼东赋》再次得幸玄凌;六月二十六日,史美人于庭院偶遇玄凌,得幸,晋正六品贵人,赐号‘康’,众称为‘康贵人’;六月三十日,淳常在于一曲江南小调吸引玄凌注意,虽因年幼未能侍寝但颇得玄凌欢心,晋封正六品淳贵人……   陵容依着宫中近来发生的事,一笔一划在小札上描绘各色花朵,有雍容华贵的牡丹、妖娆艳丽的芍药、柔婉妩媚的海棠、秀美出尘的梨花、凌风傲骨的菊花……   后宫里的女人就像御花园的各色花朵一样,这朵汲取了阳光雨露盛开妖娆、另一朵就枯萎凋零、兀自归尘。   今日不是史移芸颇有‘卿类宛宛’的琴艺引得玄凌瞩目、便是明日方淳意一曲高歌惹得玄凌开怀欣喜。她们的争奇斗艳勾起了玄凌对歌舞的热爱,于是夜宴狂欢便常常在行宫内举行,而宴会之后玄凌则流连在处花丛中。   歌舞升平,一地浓醉如梦。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专注里,正在同玄凌说笑的曹琴默在宫女她向低声耳语几句后,脸色瞬间一变,起身匆忙告辞。玄凌止住她问:“什么事这样惊惶?”   曹琴默勉强微笑:“侍女来报说温仪又吐奶了。”   玄凌面色掠过焦急:“太医来瞧过吗?”。   “是。”曹琴默答:“说是温仪胎里带的弱症,加上时气溽热才会这样。”说着眼角微现泪光,“原本已经见好,不知今日为何反复。”   玄凌听完已起身向外出去。曹琴默与皇后、华妃匆匆跟在身后奔了出去。只余众人在当地,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温仪现在怎么样了,这么小的孩子哪能遭这些罪。”冯淑仪面带忧色的说,她一直很喜欢小孩子,对玉雪可爱的温仪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陵容温声劝道:“现在应该有太医守在温仪身边,姐姐也别太担心,等过会儿我们一起去看温仪可好。”   冯淑仪点点头,表情显得有点紧张。   玄凌在曹婕妤处宿了一晚之后便接连两日宿在华妃处,连温仪帝姬也被抱在华妃宫中照料。宫中人皆赞华妃思过之后开始变得贤德。   然而温仪帝姬吐奶的情形并没有好转。   直至过几日,皇帝和令妃一同去慎德堂探望温仪帝姬,才惊觉一个重大的阴谋。那日,温仪刚吃过几口马蹄羹,便到了乳母喂奶的时候。   可乳母刚喂完奶汁,温仪便开始吐奶,一时间人仰马翻。玄凌勃然大怒宣随侍太医问话,在太医和尝膳公公的检查下发现,致使温仪吐奶的原因是马蹄羹中的马蹄粉被人偷换成木薯粉。木薯粉虽然无毒却容易伤害到婴儿娇嫩的胃。   陵容虽也会算计人,但对温仪这样的稚童却保持一份柔软心肠,更何况她现在也是要做母亲的人,哪能见孩子受如此苦楚,当下便愤然道:“宫中有争风吃醋是常有之事,本宫也不好多言,可如今连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手,下毒之人简直是丧心病狂。”她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瞟过华妃悻然的神色。   现在是真实世界,如果仅凭书中描述就全然肯定华妃是凶手未免太过武断,毕竟这里已有许多不同,但如果真是华妃所谓那她日后的下场就真不值得人同情了。什么张扬恣意、敢爱敢恨,不过是修饰她心狠手辣、头脑简单的画皮罢了。   曹琴默见温仪痛苦抽搐的小脸,悲不自禁,垂泪委地道:“臣妾无德,若有失德之处理还请上天垂怜放过温仪,臣妾身为其母愿接受任何天谴。”   华妃冷笑一声,拉起她道:“求上天又有何用,只怕是有人捣鬼,存心与你母女过不去!”说罢屈膝向玄凌道:“请皇上垂怜曹婕妤母女,彻查此事。也好肃清宫闱。”   玄凌眼中冷光一闪,道:“查!立即彻查!”   此语一出,还有谁敢不利索办事。很快查出马蹄羹的服用始于温仪严重吐奶那晚,也就是夜宴当日。而温仪这几日中都用服用此羹,可见问题的确是出于混在羹中的木薯粉上。   当御膳房总管内监查阅完领用木薯粉的妃嫔宫院后面色变得苍白为难,说话也吞吞吐吐。终于道:“只有甄婕妤的宜芙馆曾经派人在四日前来领过木薯粉说要做珍珠圆子。此外再无旁人。”   众人的目光霎时落在甄嬛身上,周围鸦雀无声。   甄嬛愕然抬头,知道不好。只是问心无愧,也不去理会别人,只依礼站着,道:“四日前臣妾因想吃马蹄糕就让侍女浣碧去领取,她回来时的确也带了木薯粉要为臣妾制珍珠圆子。”   “那么敢问婕妤,木薯粉还在么?”   略一迟疑,心想隐瞒终究是不好,遂坦然道:“想必还没有用完。”   玄凌追问道:“只有甄婕妤宫里有人领过,再无旁人么?”   内监不敢迟疑,道:“是。”   玄凌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甄嬛的脸庞,淡淡道:“这也不能证明是甄婕妤做的。”只是离他最近的陵容却看见他有一瞬间紧握住拳。   忽然宫女中有一人跪下道:“那日夜宴甄婕妤曾独自外出,奴婢见小主似乎往烟雨斋方向去了。”   玄凌骤然举眸,对那宫女道:“你是亲眼所见么?”   那宫女恭谨道:“是,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又一宫女下跪道:“小主独自一人,并未带任何人。”   矛头直逼向甄嬛,言之凿凿似乎的确是我在马蹄粉中投下了木薯粉加害温仪。   冯淑仪惊疑不定道:“若此羹中真混有木薯粉,刚才甄婕妤也一同吃了呀,只怕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秦芳仪不屑道:“方才太医不是说了吗,这么一点是吃不死人的哪。她若不吃…哼!”冯淑仪略显失望,无奈看甄嬛一眼。   华妃冷眼看着甄嬛,道:“还不跪下么?”   曹琴默走至甄嬛身畔,哭泣道:“姐姐为人处事或许有失检点,无意得罪了婕妤。上次在水绿南薰殿一事姐姐只是一时口快并不是有意要引起皇上与妹妹的误会。若果真因此事而见罪于婕妤,婕妤可以打我骂我,但请不要为难我的温仪,她还是襁褓婴儿啊。”说着就要她屈膝,此番倒像是直接给甄嬛定罪。   甄嬛在木薯粉一事中暂无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却也能口齿伶俐辩倒曹琴默:“曹姐姐何必如此说,妹妹从未觉得姐姐有何处得罪于我。水绿南薰殿一事姐姐也不曾让我与皇上有所误会,又何来记恨见罪一说。”顿一顿,反问道:“难道是姐姐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妹妹的事么,妹妹竟不觉得。”   曹琴默一时说不话来,只哀哭不已。   陵容见场面乱哄哄闹成一团,正色道:“曹婕妤你这是做什么,事情还未查清楚这样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华妃出声道:“本宫看并非没有查清楚,而是再清楚不过了。令妃这样说恐怕有蓄意袒护甄婕妤之嫌?”在她看来甄、沈、安三人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甄嬛分走她的宠爱、沈眉庄先前竟以正五品的嫔位从她手中分权、那个安陵容就更是可恶,最得皇上喜爱。   华妃这样出言不逊,陵容并不生气,或者说她也没有能与华妃正面对峙的资本。确实,华妃家世是她横行后宫的最大助力,只徐徐道:“华妃你怜惜帝姬所受之苦是好,但也不能因关切之情而冤枉无辜。”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华妃被陵容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看得心里一咯噔,脸色也不好看,倔强道:“本宫只是语气重了些并非有意指责,只是怜惜帝姬受苦,为曹婕妤不平。”说着向玄凌道:“还请皇上做主。”   玄凌道:“纵然关怀温仪帝姬也需保持理智,毕竟令妃现在掌管宫权。”言毕看向甄嬛,“你要说什么尽管说。”   甄嬛缓缓跪下,一副‘我最无辜’的模样,平静看着玄凌道:“臣妾没有做这样的事,亦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那么,那晚你是独自出去去了烟雨斋么?”   “臣妾的确经过烟雨斋外,但并未进去。”   华妃漠然道:“当日宫中夜宴,烟雨斋中宫女内监大多随侍在扶荔殿外,所余的仆妇也偷闲多在聚酒打盹,想来无人会注意你是否进入烟雨斋厨房。但是宫中除御膳房外只有你宜芙馆有木薯粉一物,而且有宫女目睹你去往烟雨斋方向,你去之后帝姬就开始发作,恐怕不是‘巧合’二字就能搪塞的过去的吧。”   “虽然事事指向臣妾,但臣妾的确没有做过。”   华妃冷冷道:“事到如今,砌词狡辩也是无用。” 作者有话要说:  纯元皇后小字应该是宛宛而不是莞莞,原着的‘不悟寻常暗销骨’有明确写出,甄嬛的封号只是谐音 毕竟‘莞莞类卿’意思应该是这位莞莞很像你(宛宛),不可能是‘莞莞像莞莞’不然就成了‘你像你’ 话说打完这一段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脑里全是莞莞(甄嬛)、菀菀(电视剧和同人出现)、婉婉(傅如吟和甄玉娆)、宛宛(朱柔则)…… ☆、明月几时有   甄嬛先前本就因清河王一事被玄凌猜忌冷落,现下如何敢说出自己那晚在桐花台遇到清河王,只能推说没有遇见什么人。   在形式无一利于甄嬛的情况下,玄凌不得不将其禁足,待到查明事情原委后再做打算。而就在口谕都要颁下时,一向体弱多病的端妃却出来证明甄嬛清白,说当夜甄嬛是同她在雨花阁研读佛经。   甄嬛虽不明端妃为何会帮她,但还是顺着杆子往下爬,并解释自己不说是为了避免给端妃造成不必要麻烦。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毫无瑕疵,直把华妃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连气都不敢出,还要在玄凌面前做足姐妹亲热的模样。   最后,御膳房掌管糕点材料的小唐出首说自己一时疏忽弄混了两种粉料才致使帝姬不适。   这简直是最好笑的一个笑话,凡在御膳房司职的人向来精于此道,又岂会出现弄混食材这等大事,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小唐不过一个背黑锅的替死鬼,真正幕后之人却依旧逍遥。   慕容家和汝南王果真位高权重,连皇上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容忍华妃在后宫作威作福。这皇帝做的有够憋屈,抬头看了眼正在写字泄愤的玄凌,陵容又底下头继续照看自己的小腹,决定暂且先避开华妃风头。   没办法,家世不好无法死扛,更何况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真被华妃磋磨等慕容家倒台再报仇也不迟。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小女子报仇十年加倍奉还。   陵容也有六个月的身孕了,肚子如气球般吹鼓起来。玄凌还记得之前在宫里的时侯,陵容对他说过《列女传》中周文王之母的典故。那时候他为了让孩子健康聪明,每天都对陵容肚子里的孩子念书、讲故事,那是玄凌人生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的一次,用心陪着女人渡过孕期岁月。就连当年纯元皇后怀孕,他也是因为忙着平定前朝纷乱而无暇陪同,只能让时是娴贵妃的皇后照料。   这个胎教玄凌现在还继续着,每天都要对陵容的肚子讲半天话,授课内容也从《论语》变成《大学·中庸》。   等到热气渐渐散了,按往年惯例八月初五都是圣驾回銮的日子。   回銮时后妃仪仗已不同来时,眉庄的车被严加看管,轻易不能下车;令妃和华妃的翠羽青鸾华盖车辇紧随于皇后凤驾之后,威风耀目,华妃一扫来时的颓唐之气。冯淑仪与欣贵嫔之后是甄婕妤与曹婕妤并驾齐驱,史良娣同淳贵人尾随其后。   中秋节礼仪缛繁,玄凌在外赐宴朝臣,晚间后宫又开家宴,操办的极是热闹,皇长子予漓与淑和、温仪两位帝姬承欢膝下,极是可爱。   按仪制,家宴开于后宫正门第一殿徽光殿,诸王与内外命妇皆在。太后似乎兴致很好,竟也由几位太妃陪着来了。太后南向升宝座,诸位太妃分坐两侧相陪。殿南搭舞台,戏舞百技并作。帝后率妃嫔、皇子、帝姬进茶进酒,朝贺太后千秋万岁。   贺毕,各自归位而坐。朝贺的乐曲在一遍又一遍地奏着,乐队里的歌工用嘹亮的响遏行云的歌喉,和着乐曲,唱出祝寿祝酒的贺辞。   太后作为皇室中最尊贵的长辈,自然能享受到任何人都无法体味的荣光和骄傲。太后的礼服华贵却不隆重,一身青金色华服纹饰简单、清爽大气,头发上只以翡翠和南珠妆饰,脸上也是淡淡妆容。太后并不十分美艳,许是念多了佛经的缘故,有着一股淡淡的高华疏离的气度,令人见而折服。   太后见座下十数位妃嫔,很是欣慰的样子,对玄凌道: “皇帝要雨露均沾,才能使后宫子嗣繁衍。”又对皇后道:“你是后宫之主,自然要多多为皇帝操持,不要叫他有后顾之忧。”帝后领命,太后又与帝后赏月说了会话,皇后虽是她亲侄女,却也只是客气而疏离的态度,并不怎么亲近,也证实了向来太后不疼惜皇后传言的真实。   这个宴席至于陵容意义并不大,她现在已经还权给皇后、华妃,专心在关雎宫调养身体。不过这个红豆沙月饼真好吃。   时常扫到陵容,却发现对方只专注埋头苦吃的玄凌默。   因汝南王远征西南,只有王妃贺氏在座,太后遂笑道:“你家王爷不在,你可要好好保重身子,照顾世子。”说着命人拿东西赏赐她。贺妃闻言躬身谢过太后关心。太后又和蔼向玄汾道: “听说汾儿很争气,诗书骑射都很好。哀家这个做母后的也放心。”回头对顺陈太妃与庄和太妃道:“你们教养的儿子很好。”顺陈太妃因出身卑微,平阳王玄汾一直由庄和太妃抚养,如今听太后如此说,欣慰得热泪盈眶。   因玄清自舒贵妃离宫之后一直由太后抚养,太后见了他在更是亲厚,拉了他在身边坐下笑道:“清儿最不让哀家放心。何时大婚有个人来管住你就好了,也算哀家这么多年对你母妃有个交代了。”   玄清一笑:“母后放心,儿臣有了心仪之人必定会迎娶了给母后来请安。只是儿臣的心仪之人很是难得。”   太后微笑对玄凌道:“皇帝也听听这话。满朝文武家的淑女清儿你自己慢慢拣选,再不成,只要是好的,门楣低一些也没什么。”   玄清只是微笑不语,玄凌道:“母后别急,或许明日就有他的心仪之人了也未可知。”   太后无奈微笑:“但愿如此,也只好由得他了。”   太后渐渐有了疲倦之色,便先回宫。几位太妃似乎对太后很是敬服,见太后有倦色,马上也陪同太后一起回宫。家宴就由帝后主持。   皇后?朱宜修唇边凝住一丝冷笑,目光窅然跃到与身侧帝王说话的,那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身上。高高隆起的腹部昭示着女人被帝王宠爱的风光明媚,而自己不过是个因为对方怀有身孕不便掌权,才能被施舍的摆设而已。   这个燕□□、人月团圆的日子,皇上恐怕又是在关雎宫渡过吧。   素白的手指紧紧捏住一只杯子,朱宜修重新挂上一张温婉和善的皮。无妨,上次是她棋差一招输了,但一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膝下能有皇子的只有她朱宜修!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发文了 ☆、道歉   很抱歉有这么多天没更,只是宅宅最近状态真的不是很好,高考查分、填报志愿接踵而来,弄得宅宅焦躁不安   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宅宅现在的烦躁,谢谢 ☆、姐妹情   甄嬛最近隐隐感觉出浣碧有些不对劲,貌似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玄凌跟前,展现自己,这让甄嬛很不满,但碍于多年的主仆情分以及浣碧特殊的身世,甄嬛只能按捺下自己的不虞,委婉提醒浣碧莫做越过自己本分的事。   浣碧面上乖顺听着甄嬛敲打,可心里却是各种歇斯底里的愤怒。凭什么?!!凭什么?明明自己也是甄家小姐,却得隐姓埋名做下人的事,来伺候你这个一出生就千娇万宠的大小姐!甄嬛你有美丽的容貌、绝佳的才情、高贵的身份,可你是否知道这些东西原本我也应该拥有?现在我不过想为自己和母亲争得出头之日,不再让自己为摆夷罪臣之后的身份所累,让母亲能堂堂正正入甄家祠堂而已,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   更何况现在你不是需要一个帮手么,我是你的亲妹妹,拥有同一血缘的我们难道不会是后宫里最稳固的盟友吗?为什么你宁愿推淳贵人出去都不愿意拉我一把。浣碧低垂的眼里燃气滔天怒火,既然你如此狠心,也别怪我不顾及姐妹情,看来要加紧跟曹婕妤联系了。   甄嬛看着浣碧温顺聆听的身姿,心里一阵烦闷,挥挥手便让她下去做事。微微叹出一口气,甄嬛细细看着镜中娇美依旧的容貌,思绪却为近日诸多事情所困。   虽说进了宫就不能在奢想‘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只是甄嬛怎么也没想到后宫的争宠竟是如此激烈、皇帝又是如此凉薄。   陵容怀孕、眉姐姐被禁足,淳儿获宠、华妃也因娘家在前朝出力即将重获协理六宫之权、现在就连浣碧都开始存有二心,往后的日子恐怕是越来越难熬。   陵容、华妃势大暂且可以缓一缓,但浣碧这个小蹄子一定要教训。不知想到了什么,甄嬛美眸中闪过一丝阴冷。   不出几日,浣碧就因为穿了甄嬛赐下的浮光锦招摇过市,被撞见的令妃罚跪在御花园两个时辰。膝盖都跪肿了,连路都不能走,最后还是流朱和小允子搀着回宫,浣碧为此沉默数日。   只是甄嬛还是不放心,只有真正抓到浣碧的把柄她才能安稳。于是甄嬛假说要去探望被禁足的沈眉庄,为了让人信服还特意与浣碧调换衣裳,带着崔槿汐偷偷至畅安宫。   被曹琴默收买的浣碧不疑有他,在甄嬛走后跑到曹琴默的和煦堂告发此事,却不想一切都在甄嬛的计划中,连自己沾上了甄嬛送予曹琴默的,特殊的蜜合香香气都未曾注意到。   在一番设计下,气势汹汹来找甄嬛麻烦的华妃错愕发现甄嬛并没有私探沈眉庄,只是在同冯淑仪聊天解闷,当时的表情别提多尴尬了。   在甄嬛的‘美言’下,玄凌也放弃想要复华妃协理六宫的权利,弄得华妃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气得脸都变了好几个色。   而甄嬛也借此调走看守存菊堂的大半侍卫,乘着芳若送给侍卫吃食中的蒙汗药发作,溜进存菊堂。   存菊堂是甄嬛向来走得极熟的宫室,穿堂入室,如同自己宫里一般。因着玄凌的宠爱,去年的今时,此处便开满各色菊花,黄菊有金芍药、黄鹤翎、金孔雀、侧金盏、莺羽黄;白菊有月下白、玉牡丹、玉宝相、玉玲珑、一团雪、貂蝉拜月、太液莲。紫菊有碧江霞、双飞燕、剪霞绡、瑙盘、紫罗繖。红菊有美人红、海云红、绣芙蓉、胭脂香、锦荔枝、鹤顶红。淡红色的有佛见笑、红粉团、桃花菊、西施粉、玉楼春,□□皆是名贵的品种。   然而光阴寸短,不过一年时间。菊花凋零了又开,而昔日的盛景已不复于存菊堂中。   进入内室,甄嬛见沈眉庄站立门口,远远便向自己伸出手来,眼中一热,一滴泪几乎就要坠下,忙快跑几步上前,牢牢与她握住了双手。   沈眉庄的手异常的冰冷,勉强笑道:“还好。还好。芳若传话进来总说你很好,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我也放心了。”   甄嬛强撑起笑容道:“我没有事。就怕你不好。”   背负假孕争宠污点的妃子如何能好过,不过数月时间,沈眉庄的身量就失去了往日的丰盈,一双手瘦骨嶙峋,像是颓废的鹰爪,光是看着就渗人。   存菊堂的空气中浸满了一种腐朽的味道,正好印证了这点。   沈眉庄见甄嬛一副震惊神色,幽悲一笑道:“这里早已不是昔日的存菊堂了。”   甄嬛仍是吃惊:“话虽如此但你尚有位分,宫中竟然凋敝如此,那些奴才未免太过分!难道陵容都不曾帮衬过你?”   沈眉庄怔怔看着一室的脏乱,不知是悲愤还无奈,阴阳怪气道:“令妃势盛,那里有闲情管我这种罪妇,恐是早就想同我划清界限。那些奴才哪一个不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一味的拜高踩低作践我。若不是有芳若暗中周全,恐怕我连今日也捱不到了。”说着一滴泪坠下,正巧落如燃烧的烛火间,“嗤”一声轻响,滚起一缕呛人的白烟。   那烛火想来是极劣质的,燃烧时有股子刺鼻的煤烟味,沈眉庄禁不住咳嗽起来,甄嬛忙扶她坐下,不由心寒起陵容的不作为。却也不想想自己同陵容的疏远,何况没陵容帮忙冯淑仪怎会如此帮她的事。   甄嬛自觉与沈眉庄姐妹情谊非比寻常,故道:“你别急。我必定向皇上求情尽早放你出来。”这话说得实在没底气,甄嬛难免心虚。玄凌什么时候放沈眉庄,甄嬛是连一点底都没有。然而如今,只好慢慢宽慰沈眉庄,但求能够疏解沈眉庄郁闷的心结。   沈眉庄只是冷笑,似乎不置可否。她已然看清皇帝柔情面具下的无情了,连齐人的妻妾都晓得所谓‘良人’是女子所要仰望终身的,他何曾能让自己仰望依靠。纵然知道一朝要嫁与君王,虽不敢奢望俏语娇声满空闺,如刀断水分不开,也是指望他能信自己怜惜自己。   自此沈眉庄彻底对玄凌死心。   甄嬛虽还想与沈眉庄多说几句,但侍卫身上的药效已过,不得已只能满怀心事离去。   帝王真真是薄情?喜欢你时可以将你捧到天上,不喜欢你时则恨不得把你踩入泥潭。可我甄嬛偏不屑这样的感情,我的良人必须信我爱我,让这寒冷的夜晚也能从心暖起。   令甄嬛没想到的是,在这个充满刺激与无奈、伤心与奋起的夜晚,她会遇到今后被自己视为良人的男子。   而在另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中,宛如神仙眷侣的两人却是如连体婴一样,紧紧依偎着彼此。玄凌握住陵容的手,由着陵容带,一笔一划描出洁白宣纸上的小童人形。   “孩子的脸型要像你,其他的都要像我,这才好看。”陵容兴致勃勃地为自己的孩子想象。   玄凌无奈道:“是是是,像容儿这孩子才会好看,想朕就不行。”这还是第一个敢说朕长得难看的女人,不过想想陵容自有孕后就阴晴不定的性子,玄凌还是决定顺着毛摸,不然她还真会做出各种让人嘀笑皆非的恶作剧。   像是上次他不过是说孩子应该各像一点才好看,就被她用毛笔画成大花猫。不过这种感觉并不讨厌。从幼时一直被旁人无视的四皇子,到如今富有四海的皇帝,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的玄凌觉得偶尔有这样亲密的小举动非常不错,这让他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个皇帝,更是被爱着的男人。   他喜欢来关雎宫,因为这里没有刻意的讨好,没有谄媚的承欢,没有家国大事压在身上的疲惫,在这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被一个大美人深刻爱着的男人。   所以陵容受宠不是没有理由,也不是只有外表这一个理由。陵容分析过,依玄凌的情况,是从小缺爱到大,小时候有得宠的舒贵妃和玄清珠玉在前,他就是一个不受人重视的鱼目;好不容易等到自己登基,帝位却是母妃同摄政王有染换来的,身为人子见证父亲被带绿帽的悲哀、身为皇帝被人掣制的憋屈;加上母亲一心一意为朱家筹谋的谋算……多种因素是造成玄凌现在多疑、猜忌的原因。   毕竟多疑并不是皇帝的通病,历史上不乏有光武帝、明孝宗这样的明君。   所以为了满足玄凌的需求,陵容需要呈现的是母亲一样的包容、妻子一样的尊重、小妾一样的热爱、红颜知己一样的贴心。只知奉献,不知索求,还要将浓浓的爱意表露于态。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开天窗这么多天,宅宅又将恢复全面更新状态 要是有发现错别字可以立即跟宅宅说哦,宅宅会立刻修正 ☆、燕禖得皇子   乾元十三年十一月,谢守一说孩子将在这个月出生,陵容托着几个月的肚子,躺在床上静静听太医嘱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生个男孩儿。她承认自己重男轻女,可在重视子嗣继承的古代说什么‘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的话就太虚伪了,古人可是明确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而且在后宫儿子才是将来养老夺位的倚靠。   为确保安全,不敢等皇后来安排生产之事,陵容自己着手准备。现任内务府总管姜忠敏虽是多方势力妥协下的产物,但他见过玄凌对关雎宫的重视,兼之有前任黄规全血淋淋的例子在,行事小心谨慎,稍有不妥就要在李长面前汇报一声。   而最近凡是陵容要接触的物件都有谢守一和白术检查过,并无半点问题陵容才会使用。   太后当初那保她平安生产换皇后平安,所以早早就派来稳婆、奶娘等人物,驻守关雎宫。   一切事宜都准备妥当,只待陵容肚子发动。   十一月三日清晨,陵容从睡梦中惊醒,下身开始突兀的疼痛,仿佛刀绞一样,连呼吸都被蒙在嘴里。绣着百子千孙图纹的大床上瞬间就成了一个临时产房。产婆经验丰富,立刻让人准备好生产所用的东西。   孟如茵、云俏守在产房内暗中窥视众产婆一举一动,稍有不对劲就要将人制住;宝鹃、宝鹊分别去畅安宫和棠梨宫找冯淑仪、甄婕妤;喜儿、翠儿则去找赵容华、康贵人;徐胜负责去请玄凌;小陈子去禀报皇后……众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进行自己的工作。   产婆帮陵容褪下被羊水洇湿的绸裤,看了一眼陵容腿间,笑着宽慰道:“谢太医说娘娘胎位正,小皇子也没有长得太大,虽然是第一胎,生起来也很快的,娘娘别怕。”   然而陵容早已被疼痛折磨的甚至不清,只能嗯哼,连话都说不出口。   痛,实在太痛了。眼前绣着繁密花纹的杏粉色床帷在眼前晕成漫天漫地的花海,陵容只觉得自己是这片花海中的一叶小舟,摇摇晃晃两眼皆是迷茫。   待到了食时,陵容正式发动。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几乎淹没了她。产婆怕她因为太疼而将力气全放在叫喊上导致接下来生产无力,塞了软木到陵容嘴里。   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要撕裂了一般,陵容只死命咬着嘴中的软木,意识昏沉中听见无数人在耳边催促道——“用力!用力!”   全身的力气都向下奔去,陵容挣扎着,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恍惚间,只觉得有一团软肉从自己两股间滑下。   接着就是婴儿响亮的啼哭和欢悦的声音,将她浓浓包裹住,然而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了,双目一闭,整个人疲惫地坠入黑沉沉的梦里。   陵容生产的消息风一般的吹过整个宫廷,帝后的銮驾降临关雎宫亲自坐镇,其余妃嫔为表对令妃的关心也是齐齐等在鸳鸾殿门外。   确定陵容昏睡是生产消耗太多精力,以至力竭,并无其他大碍后,孟如茵将小婴孩擦洗清爽,用小被子紧裹严实,抱出去给玄凌看:“恭喜皇上,令妃娘娘产下一位小皇子!”   皇帝喜不自胜的接过孩子,将那个在脑海里想过无数遍的名字说出口:“浩儿,浩儿。朕的二皇子就叫予浩。”   几乎没有那个皇子皇女能到一出生就被取名的殊荣。皇后和几位妃嫔的脸色微变,冯淑仪、赵容华和康贵人俱都欢喜异常,甄嬛和淳贵人的脸色则有些微妙,只是嘴角有牵动而已。   太后也得了消息,令妃平安生下一位皇子,还被皇帝当场取名,脸上的喜悦一瞬间减少了几分。竹息揣测不出主子的心意,不过仔细一想皇上弱冠之年才得两皇子怎么看都是喜事,不禁笑道:“恭喜太后又多添一位孙儿了。”   太后数了一会子佛珠,见竹息仍是欢喜的样子,暗叹一番,才道:“安氏为皇上产下二皇子,倒也是个有福的。只是安氏美貌、位份、宠爱、子嗣俱全这福气就过重了。听说二皇子已经取名为予浩了?皇子好是好,就是太打眼儿了,也不知道他娘亲的福气能不能传到他身上。哀家觉得还是是帝姬,一辈子平平安安,锦衣玉食,没有那么多烦恼。”宜修做了那件事后,就算旁人不说她们自己可是跟明镜一样,哪能就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恐怕烦的还在后头。   竹息一听不由噤言,作为从太后还是姑娘家就一直跟到现在的老人,一路风风雨雨,她十分清楚太后对于朱家的重视,也知道皇后与令妃早已积怨,如此看来令妃生下一个男孩反倒不是美哉。   见竹息不敢多言,太后笑道:“皇宫里有新生儿降临是喜事,你去准备小孩用的东西送去关雎宫,也是哀家这个祖母的一点心意。至于令妃的赏赐等会儿皇帝来了再说。”   不过一会儿,满脸春风的玄凌便大步流星来到颐宁宫,欲与太后分享喜事。   太后笑道:“皇帝大喜。”玄凌给太后请了安,道:“同喜,同喜。”嘴角的笑是掩也掩不住。   太后同喜不自胜的玄凌聊了会儿二皇子的话后,直接切入正题:“安氏为皇上产下二皇子,皇上打算给安氏什么赏赐?”玄凌听太后如此问,刚想说晋位,仔细想想后又觉得有点不妥,于是道:“朕暂时还未想好,不知母后有何意见?”   太后见玄凌如此反应,觉得儿子并没有因为宠爱安氏而糊涂,倒还能笑道:“哀家知道,皇上你是想晋安氏位份。只是安氏入宫不过一年就已经做到妃位了,再升恐怕难以服众。况且皇上你是想给安氏什么位份呢,夫人?四妃?光是这点华妃与慕容家就会不答应。而且安氏的家世确实单薄了些,就算她爹现在是四品国子监祭酒,但咱们都知道这个位子是怎么来的。依哀家之见不如比照四妃生子礼再添上三层?”   玄凌觉得太后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而且他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毕竟要顾忌到华妃和慕容家,沉吟道:“那就依母后的意思。在礼节上厚待令妃,免得汝南王、慕容家在朝中多言。”   太后摆摆手笑道:“安氏那孩子哀家看着也是喜欢。就是看着她掌管宫务这些时间,办事利索能干,为人处世又公道,比之皇后华妃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多宠宠也是应该的。只是皇后华妃甚至后宫其他妃嫔呢儿你也要顾到,厚此薄彼过了就成了一味偏爱,这在后宫是最要不得的。”   笑意逐渐凝固,玄凌露出思量的神色:“母后所言即是,儿臣日后一定会注意。只是皇后华妃……最近委实做过了。”皇后数月久闭宫门,只抄写佛经度日,但玄凌还是没忘皇后身上的嫌疑;至于华妃,刚复宠没多久就出来生事,玄凌还想冷她一段时日。   太后知晓他这是心结难解,但碍于今日是令妃生子的大日子,并不急在这一时,只道:“日久见人心,哀家相信皇后不会是戕害妃嫔的毒妇,毕竟她是阿柔的妹妹。”   玄凌想到难产而逝发妻,心中情绪翻腾,眼角湿红,已有动摇之意。片刻之后方道:“后宫总要妃子协理始终不成体统,明日便让冯淑仪讲宫权一并交换皇后。”   “朕也希望朕的皇后是如她姐姐一样的温柔贤德。”这是他离开颐宁宫前的最后一句话。   望着儿子离去的身影,太后心里也不是滋味,临老了都要算计,还是算计自己的亲儿子,她何尝不觉得悲哀。奈何朱家男人无用,只能靠女人撑起。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注意到太后同竹息的对话话其实是一语三关 小皇子出生,陵容又将投入新一批撕逼大战中 ☆、洗三   待陵容醒时,天空已是月上柳梢头的半夜,孟如茵面色含喜,抱着孩子,领了一众宫人到陵容面前,道:“贺喜娘娘,生下一位皇子。”她又道:“皇子一切安好,长得可像皇上呢。”   孩子!我的孩子!陵容强撑着坐起,接过孟如茵怀中的襁褓,紧紧把孩子抱在怀中,他那样小,脸上的肌肤还有些通红皱褶,像只小小的猴崽儿,看不出有继承自己或是玄凌的样貌,但在初为人母的陵容眼中,再也没有比他好看的孩子了。   婴孩眼睛微微张开,真是像极了自己。陵容几乎是喜极而泣。这是我的儿子,我的予浩。   云俏脸上开出喜悦的花,自己小姐恩宠子嗣俱全,再无人可动摇关雎宫的风光了。她一指身侧的乳母道:“娘娘这位是皇子的乳母刘氏。”   那是一个健康端正的妇人,皮肤白净,身体壮硕,听见云俏喊自己的名字便上前几步对陵容行礼。   陵容仔细看了看她,还挺满意的,于是大方的说:“今日本宫大喜,理当阖宫欢庆,云俏,关雎宫每人多加一年的俸禄!”众人谢恩。   到底是产后乏力,陵容抱着孩子不过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吃力,只能将孩子交给孟如茵,自己在床上喝助产后恢复的补汤。   这时皇帝也来了,“你才消耗那么多精力,怎么不多睡会儿?”他低笑着伸手将陵容头上的乱发理正,予浩洗净身上血污后,他就看着这母子两人在床上恬睡的容颜,心中瞬间柔软起来。   陵容躺在塌上,低声笑道:“我就是想多看看孩子。”想起儿子软萌软萌的小脸,她脸上就洋溢着一种幸福。   “哦,那你看了之后有什么感想。”玄凌也低笑着问。   对上玄凌濯濯明亮的眼睛,陵容突生坏心,换了一套与真实想法稍有偏差的说辞:“嗯,怎么说能,继承我美貌的浩儿将来一定是貌胜潘安的最帅皇子,只是现在比较像四郎,红红的,丑丑的,跟个小老头一样。”   “丑?”玄凌似笑非笑看着怀中女子若无其事撒谎,如果他都算丑的话,那世人岂不都是晏婴之相。   “反正就是没我好看。”陵容坚定自己的立场。   由此可见两人对己美貌的自信绝对是相匹。   “是是是,陵容最美了。”天大地大,刚生下皇子的孕妇最大,玄凌无奈承认道,又立即转移话题,如果再说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浩儿的大名是朕想的,那就让这个做母亲的想个小字吧。”玄凌低头吻了吻女子洁白的额头,或许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刚生产完的妇人本是憔悴苍白的,但在玄凌眼里她依旧美得不可思议。   小字就是现代所指的乳名、小名。一般来说皇子的小名都应富有极好的寓意,比如阿瞒,是智慧;阿德,是品行。所以像宝宝、小包子之类的爱称在这种才子才女一大把的古代世界简直拿不出手。   必学得给孩子想一个,即使大庭广众说出来也绝不会丢脸的小名。思考的几秒,陵容认真看着玄凌说:“儿子小名就叫元寿。”   元,始也。予浩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自然得用‘元’字。   寿,长寿。也是她这个做母亲对儿子最淳朴的希望。   玄凌反复咀嚼这两字,觉得寓意都不错,欣然同意:“以后咱们的予浩小子就定元寿了。”   如此说了几句,陵容感觉精力不济,就想休息了!玄凌坐在一旁看了她一会儿,也回仪元殿,批改一天堆积的奏折。   这个乳名元寿的孩子,一出生就得到了盛大的注目。毕竟这是宫里唯二的皇子,而且他的生母也远比大皇子的生母要受宠得多。   皇上赏赐那就不用说了,那架势像是恨不得填不满关雎宫的仓库,太后的赏赐也是多的让人眼红咋舌,而后宫的女人们,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也得笑容款款的来贺喜。连华妃都屈尊降贵的来了好几回,在看到予浩后更是眼都不眨一下,生怕孩子下一秒就会被风刮走。   据送华妃离开的云俏说,华妃每一次离开眼角都泛有红意,像是要哭的样子,可华妃还是次次都来,简直像自觉虐一般。当时云俏还气愤的以为华妃是来找茬的,人家生了皇子在这里欢天喜地,你一天到晚哭丧着脸离开,不是找晦气么。沉稳如孟如茵、精明如徐胜也对此抱怨过。   但陵容知道,华妃这次确实是想到了自己失去的胎儿,因此触景伤情,并非故意给她难堪。于是严禁关雎宫的宫人再提此事。   其实对于玄凌的做法,陵容也很难去明正对错。站在妃嫔、母亲、乃至一个爱着玄凌的女人的立场上,他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令人心寒的;但纵观历史潮流,外戚把持朝政、扶植幼帝登记的实例也不在少数,玄凌防华妃生子也能说是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   当然这些同陵容来说并不值得去深究。本来跟华妃关系就不是那么好,现在不过是因为生完孩子,母□□大爆发同情华妃一下而已,很快就会过去。毕竟被伤害的又不是她自己,哪来那么多深刻感悟。   现下她要解决的是元寿的洗三礼和自己的坐月子。   洗三礼,在中国古代诞生礼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仪式。婴儿出生后第三日,要举行沐浴仪式,会集亲友为婴儿祝吉,这就是“洗三”。“洗三”的用意,一是洗涤污秽,消灾免难;二是祈祥求福,图个吉利。   陵容尚在修生养息去不了,只能从冯淑仪、赵容华和康贵人的口述中得知当时的场面有多热闹。当初太后同皇帝达成协议,在物质方面多补偿陵容,二皇子洗三的规格只略低于皇后所出的皇子,看得一干生育或是未生育的女人是眼红不已。   其中就有两位帝姬的生母欣贵嫔与曹婕妤。曹琴默是眼红二皇子盛大的洗三礼没错,可她也知道帝姬怎么也越不过皇子,而自己家世同选修前的令妃差不多,家里官位不高,而自己又没有令妃那般貌美好运,只暗自伤感了一会儿也就释然。   可欣贵嫔吕盈风就没这份坦然了,她自恃高门贵女出身,向来不喜欢陵容,人多时也常常不和她言语,若说是嫉妒,更像是发自心底的厌恶。高华门第的女子,往往会瞧不起出身寒门的女子,所谓豪门与寒门的对立,不只是朝堂,后宫也如是。   比不过华妃,她认了,毕竟华妃确实是家世比她高、人也比她美,没什么不服气的;比不过端妃,她也认了,毕竟是最早侍奉玄凌的妃嫔,资历摆在那儿,而且端妃一向深居简出跟个隐形人似得,也没多大仇怨。   唯独安陵容,只凭着一张狐媚脸就与她平起平坐,现在生了孩子高她两阶,还得向她行礼。欣贵嫔脸上扯着微笑,手上却快将锦帊撕裂。   皇后看上去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只是眼里时不时有寒芒闪过。   予浩经过陵容有计划的进补以及玄凌每日的胎教,在洗三礼上倒是大出风头,响盆的时候哭声那叫一个大,手脚踢腾,看上去就精神旺盛,闹得洗三的嬷嬷差点没抱住。倒是让在场的妃嫔、宗室吓了一跳,还真没见过出生三天就如此有力气的孩子,单看这份气势将来就是不得了。   这让玄凌几度开怀,赏了洗三礼的嬷嬷不少银钱。   “予浩可健壮,哀家可从未看过这么壮实的婴孩。”太后爱怜抚摸孙儿嫩滑的小脸,心里一片柔软。她虽不喜欢令妃,但也不得不承认令妃的确是会养孩子,看看这健康的身体、宏亮的声音,真真是让她爱到心坎里去了,相比之下不过大他一岁的温仪看着就瘦弱许多。   到底是宜修做的孽啊,太后在心里暗叹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我又来更文了 喜欢的就请留言,让宅宅感受到你们的支持 不喜欢的也请留言,让宅宅知道自己的不足 文章标题换一下,之前手误打错了很抱歉 其实宅宅现在真的很难受,今天从得知报的学校因为文化分不够所以被退了回来,真的是在哭 从学习艺术再到参加考试,我基本上六个月没看文化书,回到学校之后也因为在家里过得□□逸和养出来的惰性,都没怎么复习,考试自然也就考差了,也是我自作自受 如果今年上不了大学就只能上大专了 想到周围人的眼光、父母的失望,我就真的有点崩溃。 所有人都觉得我每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一样,实际上是我不敢把自己的歇斯底里、焦躁不安表露出来,因为表露了别人也会觉得我这是活该,那不就更难堪了。 我很讨厌与他人做对比,因为我知道自己比不过别人那样优秀。我姥姥跟我说:你看人家是哪哪重点高中毕业,一看就知道是会读书;我爸跟我说:你看今年的状元、高分段又考了多少分;我妈跟我说:你妹在加拿大读书……然后他们的话殊途同归变成:你在看看你! 以前特不是没努力过,也不是没上过什么辅导班,可就是感觉读不进,到最后就完全是半死不活 有时候真的感觉自己像是电影里的一句话:生而为人,对不起。 ☆、满月   女人坐月子是件难受地事情,不能走动不能吹风吃东西还要忌口,甚至连沐浴都不被允许,感觉身体有污垢只能让云俏用当归、姜活、茉莉花十四种药材花草熬成的汤,拌进水中,一点一点擦拭到身体上,令肌肤润滑娇嫩,听说当年杨贵妃也是用此沐浴。   “谢大人配得药方还真有效,奴婢看娘娘妊辰纹颜色淡了许多。”云俏边为陵容按摩,边道。   “谢守一对本宫的确有心。本宫也算没看错人。”陵容唇角轻扬,笑魇如花。谢守一医术不错只是身家背景不如江穆炀兄弟,所以一直未被重用,加之他自持有才不屑与其他医者为伍,一心只想要出人头地,得罪了不少人。在陵容帮扶之前他都是八品吏目,后来陵容多在皇帝面前多为其美言,总算让他升至正六品太医,两人的关系也算伯乐与千里马。   谢守一为报知遇之恩,也为了能出人头地对陵容一直都很尽心,翻阅各种古籍史料,又在其中进行改善,让陵容恢复身体元气,能参加一个月后二皇子的满月宴。   总之陵容一个月都在关雎宫里调养身体,从食补到香汤治疗无奇不用,幸好还有元寿陪着她,让不至于那么烦闷。   而元寿似乎也知道母妃生活的枯燥一样,时不时呀呀儿语地冲着陵容挥舞小胳臂小腿,笑得无比灿烂,让陵容心中软成一片。即使导致口水从没牙的嘴里哗哗落在衣服、被褥上,让宫人不得不勤换洗,也是甘之如饴。   玄凌自从元寿落地那天起,关雎宫是每日必至的,除了上午要上早朝外,玄凌就雷打不动地来到关雎宫看孩子。元寿也的确很给他父皇面子,只要他父皇一抱他,他就会乐的眉开眼笑。让玄凌对这个孩子越发喜爱,直说是像他。   这份亲密倒是让陵容舒了一口气。后宫的孩子,无论皇子还是帝姬在成长的过程中,他们父亲对他们的关注非常重要,否则纵使是龙子不得皇帝喜爱那也与奴才无疑,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份喜爱更浓重些。   乾元十三年,十二月三日,二皇子予浩的满月宴。玄凌为表现对这个唯二儿子的重视,举办的无比盛大,有头有脸的宗室命妇都会出席。   “皇上到,令妃到!”内侍高声唱道。   陵容着一身上粉下红,颜色依次逐深的袄裙,外披一件白色的雪狐毛披风,整个人艳光夺目、分外动人,即使是生孩子也没能减掉她半分的光华,她依旧是哪个人前人后都美艳非凡的令妃。   陵容笑意吟吟走至殿内,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搭着玄凌,妥妥一副人生赢家的标配。看得前来赴宴的后妃几乎都快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太招人恨了,长得漂亮也就算,你还得宠,得宠也就算了,你还能生娃,而且还是个男娃,让她们这些同为天子妃嫔的人情何以堪。   抱有同样情绪的也包括甄嬛在内,看着首座上那对亲密无间的男女,以及他们中间那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心就像是置于炭火之上,每一分每一毫都在被火蛇燃烧,痛得无法言喻。明明初时,安陵容除了一张脸处处都不如她,结果不过一年的功夫,却到了她必须仰视的地方。   嫉妒、羡慕、自尊被粉碎……种种情绪无法言说,只能化作一杯杯淋入愁肠的烈酒。   坐在宗亲席位上的玄清,先是看了眼在首座与令妃调情的皇兄,接着又默默注视甄嬛强撑地巧笑倩兮,琥珀色的眼里划过其他人不知晓的怜惜。   人都到齐了,满月宴很快就开始了,珠光宝气的首饰与粉光若腻的女人一点一滴折射出华贵的光芒,空气中浮动着醇冽的酒香,一切都是和乐融融的场景。   满月宴的重头戏,就是剃胎发,德高望重的宗室贵妇上前,拿着剃刀,意思意思的将予浩的胎发剃下来一点。   一边一个,柔软的胎发落在贵妇手里,把予浩送回陵容怀里后,她笑着宣布:“二皇子,从头开始,事事如意!”   陵容上前亲自接过胎发,装进云俏递上的荷包里,准备等回去后就将此发制成毛笔,留作纪念,等将来元寿长大了可以讲这些小玩意儿给他看。   胎发一剃完,陵容就让乳母抱住予浩,因为接下来就是各宫送礼的时候。玄凌送一块雕刻龙纹的玉佩;皇后送的是是一套文房四宝;华妃送的是一组木制小兵器。而太后作为地位最尊崇的长辈送礼自然是压轴。   竹息笑眯眯的上前,将一枚小巧精致的纯银长命锁交到陵容手上:“这银锁,是太后娘娘亲自在佛前供了三日,又亲自祈福,才送来给二皇子的!”   众人皆是讶异,太后亲自祈福,这算是很大的荣宠了,就是皇后嫡子都不定有这样的待遇。只是不知予浩这个刚出生的婴儿能否承担这般盛大荣宠。   “臣妾代予浩谢过太后娘娘厚爱!”陵容起身,对太后行礼谢恩。无论太后现在是捧杀还是示好,她都会接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贯是她的处世之道。   “哀家是浩儿的亲祖母,令妃不用多礼!有空也多带浩儿到颐宁宫。”太后和煦笑道。令妃是聪明人,不会现在就跟皇后撕破脸皮,反而皇后地位要稳还需依靠华、令两妃相互牵制,所以太后不介意抬令妃出来和华妃打擂台。   “既然如此,臣妾自然会带着予浩前去,倒是还望太后可别嫌臣妾烦闹!”陵容巧笑盈盈说道。   心计诡计,阴谋阳谋,皆在谈笑风生中化作无声细雨,所有人都保持着高贵而得体的微笑,仿佛是台上画着脸谱的戏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算是陵容人生中春风得意的一个起点。玄凌每每下朝后必来关雎宫看予浩,陵容借此机会多有把持玄凌夜晚的时光,让他对关雎宫流连忘返。安比槐娶有五房小妾,其中一个娇娘曾是秦楼楚馆里的姐儿,凭借所学的手段以及床地之术死死把持着安比槐,陵容在安府多有向她学习,如今她这些手段也悉数放置玄凌身上。   宫里的后妃多是大家闺秀出身,在闺阁中所学多是琴棋书画、女红管家,床笫之间能知道垫高腰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多就是自甘堕落、无妇德。陵容还记得自己当初向娇娘请教时,对方诧异、鄙夷的眼神,但她都一一忍下,只为入宫做打算。   陵容娇媚一笑,呵气如兰,直接将玄凌推到在床上,自己则露出雪白的大腿,控制脚掌的力度,轻一下、重一下踩在玄凌早已立起的某处上。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雪白的一双纤足,如美玉雕就,晃得人眼都花了。玄凌赤红双眼,一把握住那双玉足……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复活\(^o^)/,各位看官敬请期待 关于最后嘿嘿嘿的描写,因为严禁所以只能写这么多(ps:如果可以我也想炒大肉肉 ☆、情   玄凌毕竟精力有限,一旦关雎宫独占后宫雨露,自然而然就有许多女人会被冷落。皇后向玄凌陈情,为平六宫之怨,也为迎新春之喜,请玄凌大封后宫,晋诸位妃嫔位份。   玄凌也知自己对陵容恩宠过盛,致使后宫难和睦,也就同意。出于后宫平衡以及得宠因素,皇后之下的令、华、端三妃乃至正三品的几位贵嫔都暂无可封,只有正三品之下才有恩赐。婕妤曹琴默、甄嬛俸例视同贵嫔;容华赵仙蕙进婕妤;芳仪秦氏进容华;良媛刘令娴进慎嫔;淳贵人方淳意和康贵人史移芸则分别进方良媛和史良娣;常在杜佩筠进恬贵人……   可能是有意要平衡后宫,也可能是皇上念起甄嬛的好,在陵容数日接连有名于彤史后,玄凌赐予给甄嬛一双蜀锦玉鞋。   做成鞋底的菜玉属蓝田玉的名种,翠色莹莹,触手温润细密,内衬各种名贵香料,鞋尖上缀着一颗拇指大的合浦明珠,圆润硕大令人灿烂目眩,旁边又夹杂丝线串连各色宝石与米珠精绣成鸳鸯荷花的图案。珠宝也罢了,鞋面竟是由金错绣绉的蜀锦做成,蜀锦向来被赞誉“贝锦斐成,濯色江波”,更何况是金错绣绉的蜀锦,蜀中女子百人绣三年方得一匹,那样奢华珍贵,一寸之价可以一斗金比之。从来宫中女子连一见也不易,更不用说用来做鞋那样奢侈。   甄嬛优渥的圣眷,让包括陵容在内的所有女人都喝了好大一口醋,想方设法要夺得这份无上荣宠。更遑论甄嬛还在年三十的家宴上,言笑晏晏与清河王争论庄周梦蝶,又呈献与皇上共同酿制的桂花酒,风头无两,将其他人皆比成木头美人。   陵容承认自己是嫉妒甄嬛的,嫉妒甄嬛可以得到三个优秀男子的爱慕。穿越前陵容一直自视甚高,凭借美貌游走于各个男人之间,享受他们为争风吃醋的表情,然而来到这个对女性压迫极强的社会后,即使有招蜂引蝶之心,但所言所行皆循规蹈矩,不敢有丝毫差错,生怕有点纰漏就有人戳着脊梁骨骂她妖孽荡妇。所以对于甄嬛能在原着里勾得三个男人死心塌地爱她而嫉妒。   她正视自己丑陋的想法、卑劣的算计,所以她决定不出风头,让甄嬛尽情与玄清深入交流,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两人原本疏远的关系,随着正月初一太后留甄嬛抄写佛经得到一个缓和的机会。   “元寿这是皇祖母。”陵容逗弄怀中的儿子,抓住他小小的手指向太后。时隔两个月,予浩满满长开,五官多是像玄凌多一点,眼睛则遗传了陵容,漆黑明亮像是黑珍珠一般,圆溜溜的盯着一个人时,能把人的心都融化了。   太后伸出手,对陵容说:“让哀家抱抱孙儿。”   陵容对太后突如其来的亲密感到不适,愣了一下后,小心翼翼将包着予浩的襁褓送入太后怀里。   太后接过襁褓,松弛的双手轻轻拂过婴孩细嫩的笑脸,只见怀中的婴孩睡眼惺忪,偶尔可窥见眼缝中蕴藏的黝黑眼睛,心里柔软无比,“令妃,这孩子的确很懂事。”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生的,陵容心里各种得意,但面上只是唇角微微翘起,“因为元寿知道抱着他的是他的皇祖母才如此听话。臣妾在宫里不过偶尔说他几句,他便闹得不行,将来指不定养成小霸王性子。”说是抱怨的口吻,但缠上眼角眉梢的却是不尽的喜意。   “小孩子都这样,想当初皇帝小时候也是这种性子。到底是皇子总不能从小拘着,哦哦,予浩将来若是你母妃在说你,你便到皇祖母这里来,皇祖母保护你。”太后逗弄着予浩的小手。   予浩虽然未曾听懂眼前这个老奶奶在说什么,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嘻嘻大笑。正是这个样子让太后爱到心坎里去了。   不是她对令妃另眼相看,只是比起宜修病弱的皇子,以及现在颇显愚钝懦弱的大皇子,她还是更喜爱予浩这个白白净净,看上去灵气逼人的小孙子,只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却是令妃生的。   逗弄间,太后注意到侍立于一侧的甄嬛面上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即使偶尔看向予浩眼里也是一种渴望的神采。太后是过来人,明白甄嬛心中所思是何,也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此看来这两人关系也并不好,太后若有所思。如果能离析令妃、甄婕妤这个宠妃之间的联盟,让她们窝里反,或许皇后的位子能得到稳固。毕竟两人皆有才貌,令妃的美即使是她老太婆看了也不由动心,而甄婕妤则有几分稍似阿柔,无论哪个对于皇后来说都是劲敌……所以,为了朱家、为了后位,太后也是蛮拼的。   太后抱了予浩一会儿后,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只能将予浩抱还陵容。不过在抱还后,太后似亲热的对甄嬛说:“甄婕妤还年轻,多调理一下想必很快也能梦熊有兆。哀家老了,就想皇帝能开枝散叶,好让哀家一享天伦之乐。”   陵容唇边的笑意微僵,还在她伪装功力深厚,不过一小会儿,便能带着真诚笑容向甄嬛打趣道:“太后说的是,妹妹已经领先让姐姐做姨母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姐姐了。”   甄嬛被说得面色羞红,只道:“为皇家绵延子嗣是臣妾等的本分,臣妾自会尽心尽力。”   太后对二女表现非常满意,说:“后宫合该如此,妃嫔和睦,雨露均沾。”   结束了让人难受的闲聊,走回宫的路上,陵容与甄嬛延续了在颐宁宫中的姐妹情深,甚至越好下一次在甄嬛宫中小聚。   正月十五这日,陵容带了云俏去棠梨宫拜会甄嬛。虽然她位份高甄嬛好几阶,理应是甄嬛拜会她,可自从上次那个小产案后她便不太喜欢妃嫔到她宫中,宁愿自己多走几步路,也好过其他人带有料的东西进来。   随着小允子到莹心堂,听得里面有人说话,“父亲已经择定了几个人选,还得请你拿主意。”   “说实话这名单上的女子我一个也不认识,是谁都好。”   陵容一开始还有些纳闷,这声音听来是个男子,却并非皇上和太医温实初。陵容也相信甄嬛还没大胆到能拉王爷或是侍卫到自己闺房里闲聊,加之这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耳熟,仔细一想应该就是甄嬛兄长甄珩了。   妃嫔与外男见面应该多有避讳,只是来都来了,加上陵容自己一些小心思在内,还是进了莹心堂。   走上前,挑起锦帘,口中道:“刚才在外面便听见甄公子的声音。经久不见,甄公子无恙吧?”一双眼睛盈盈看去。甄衍起身向我见礼。   甄嬛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惊诧的神色,笑道:“许久不见,陵容难为你还记得我哥哥。”她这话中有话,叫人极为尴尬。   陵容坐在榻上,只推说:“毕竟也算是故交,当初选秀时还是姐姐照拂我的。”此时此刻,她全然无一点宠妃的傲气,好像真的与甄嬛是交心姐妹。   她那点心事自入宫后只能藏在心里最角落的位置,不然等待她的可能是灭顶之灾。   “原先甄公子来了,冒冒失失的就来打扰了姐姐和家人相聚。”陵容抱歉的说,只是这话落在两人耳里却像是欲盖弥彰。   甄嬛有意无意扫过甄衍,笑道:“不妨,你与哥哥也是相识的。哥哥如今有一桩喜事也该叫你知晓。”   陵容十指紧握,面上做出好奇的样子,问道:“什么喜事?”   甄嬛却是看着甄衍说:“还是哥哥你来说。如今陵容可是皇上的宠妃,趁着机会可要好好的敲诈她一笔礼金。”甄珩微微低下头,谁也不看,面上有一抹转瞬即逝的神伤。   甄嬛察觉氛围不对,出言调解道:“瞧哥哥羞不敢言的样子,我想陵容一定猜到是哥哥好事将近。”说完甄嬛观察陵容的神色是否有所变化,以及她接下来会如何接。   对方已经铺了台阶给自己,如果不顺着话说缓和气氛,陵容也妄做宠妃了。于是笑道:“成家立业的确是人生一大喜事,到时我真要送份大礼给公子了。”她对甄珩暂无情爱,或者说她暂无对任何人动情,包括玄凌在内。与玄凌亲近、欢好,为他放松身心在陵容看来都是她身为妃嫔的本职工作,既在其位就谋其政的行径。而曾经与甄珩若有若无的暧昧,陵容承认是自己自私,想验证自己的美貌对男人是否具有那么大的诱惑力的手段,所以对于甄嬛的试探她始终未多言。   直到甄珩想离开这个话题,说:“今日牙总是有些疼痛,还是少吃甜食罢。”语毕,推开面前的汤圆。“那哥哥现吃着什么药,总是牙疼也不好。”   甄珩温和一笑,“你不是不晓得,我虽然是个男人,却最怕吃苦药,还是宁可让它疼着吧。”   陵容像是脑子忽然发热一样,轻声道:“配制百和香的原料有一味丁子香,取丁香的花蕾制成,含在口中可解牙疼,不仅不苦而且余香满口,公子不妨一试。”   甄珩的目光似无意从她越发美丽的脸上扫过,道:“多谢娘娘。”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辞不符自己素日行径,陵容身子轻轻一颤,羞涩说道:“我想起宫里还有些事,就先告退了。”说完,匆匆离去,在起身的那一刹那敏锐捕捉到甄珩痴痴注视自己的眼神,心里一咯噔。   原着始终给了她很大影响,哪怕她数次提醒自己不应对甄珩产生情感,但在面对他时还是会有意无意留心关注,这很危险了。   而甄嬛在留意到陵容与自己兄长奇怪的互动后,不出几日又请陵容来莹心堂小聚赏雪,并时不时同陵容撩起她为哥哥择选的新妇薛茜桃的家世性情,观察陵容的神色。   陵容从上次过后一直刻意要让自己忘却与甄珩的相交,然而甄嬛现在有意无意的提及,不只没让她忘怀,反而对甄珩的印象越来越深。 作者有话要说:  更更,更健康\(^o^)/ 其实陵容对甄珩真的是无爱意,只是因为原着的影响让她好奇甄珩是怎样一个人,加上小姑娘虚荣心强,喜欢看男人对自己神魂颠倒,才多将注意力放甄珩身上 话说,你们谁知道那个网站的作者待遇比较好吗?宅宅想试下能不能写小说赚钱 因为爸妈老说要我出去打工,我又只想打兼职的零工,到现在都没找到 ☆、母心   从小寒到立春,紫奥城的风雪一点一点在变,褪去苍白冷傲的外壳,慢慢化出嫩绿柳叶的枝条。雪白柳绿的情调让人不禁想起诗中的描写“色浅微含露,丝轻未惹尘。一枝方欲折,归去及兹晨。”。   自从那次遇见甄珩后,陵容终日恹恹难言,常为梦境困扰,但在侍奉玄凌时她仍要强撑着美艳不可方物,巧笑嫣然,专心伺候君上。这样的转变连她自己都察觉有些倦怠,更何况是玄凌。   一夜,玄凌近日注意到陵容的不妥,因此并未让她侍寝,两人只合盖被子闲话而已。   玄凌搂着温香软玉在怀,柔声问道:“朕看容儿今日似乎神思恍惚,可是身子不舒服?”   面对皇帝好意的询问,陵容无法告诉他,自己这些天的失常是因为每夜都能梦见真正的‘自己’。那个不受宠爱、饱受冷眼的小姐时期;怀抱着永远无法开花结果爱意的新人时期;以及歇斯底里、心狠手辣的鹂妃时期;直至最后吞下苦杏仁结束自己可悲可笑的一生……   原本的安陵容是不幸的,她出身卑贱,不过一个县令的女儿,而且父亲还是只会拖后腿,毫无进取心的猪队友;她的姿容也稀松平常,无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就是蠢笨无脑的祺贵嫔也比她没上许多,更别提柔桡嬛嬛的甄嬛,娇艳妩媚的胡蕴蓉;腹内也没有万卷诗书,自然谈不上“气自华”。缺少种种优厚条件的安陵容不过是众人眼中狐媚惑主的下贱胚子,甚至连她婉转献媚的男人也不过当她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黄鹂。   午夜梦回时,陵容总能梦见那种人人都可凌辱,瞧不起的无助,次次都是在大汗淋漓中惊醒,甚至鼻尖还会嗅得苦杏仁的气息。现在想来,在见到甄珩的不理智或许就是梦境的影响。   但这些她都不能全部告诉玄凌,只道:“臣妾近日总是做噩梦,才导致精神不济。”   玄凌握住她的手,好奇问道:“容儿做得是怎样的噩梦?怎会如此惊慌。”   陵容一想起梦中的事,便呜咽伏在玄凌胸口,轻声抽泣道:“臣妾梦里四郎身侧有好多姐妹随侍,可等臣妾喊你的时候,四郎却带着她们离开,徒留我一人在白雪里茕茕前行……”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无不令人动人。   她在梦里也想着朕。玄凌眼神复杂的注视女子泫然欲泣的脸庞,那样的哀泣不是假哭时的梨花带雨,而是那种不断压抑情绪的隐忍。她对朕也是有心了,玄凌怜惜的紧抱着她,温声劝慰,“不怕,梦跟现实是相反的。朕岂会忍心弃你于不顾,咱们说好是要一起共生华发的。”   在玄凌的温柔细语中,陵容渐渐停止哭泣,认真看着玄凌,许下诺言,“那说好了,决不可食言。”故事是假,眼泪也是假。陵容掌握十秒之内就能哭出来的技能,为了彰显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她急中生智,逼出泪水,惹玄凌能多怜爱她。   玄凌轻刮她的鼻尖,一边擦去她的泪水,道:“金口玉言自然无假。都是当娘的人了,还爱哭鼻子,不怕儿子看了笑话。”   陵容破涕而笑,娇声说:“四郎最坏了,就喜欢逗我。”……   翌日,陵容发觉梦境不断呈现会给她带来很大精神压力,甚至素日行径也会受其影响,任由它继续也不是个事,便叫谢守一开一副安神汤让她服用,果然之后就是一觉到天亮,再无烦恼。   等到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予浩也慢慢长大,陵容就不再窝在宫里不愿动弹,肯到处去走走了。   皇后在陵容生育时的大方表现为自己洗白不少,东西六宫的妃嫔渐渐也愿意到她宫里小坐片刻,闲话家常。皇后座下东首座位上是令妃,西首位子上是华妃,各自下手都坐着一溜嫔妃。   方淳意是宫中最近的新宠,因其活泼单纯,得玄凌喜爱,现在就连皇后也多有关照。   皇后笑容可掬的对方淳意说:“本宫许久不见良媛,感觉良媛似乎长高了不少。”   方淳意拉着衣袖比给皇后看,道:“我近日又胖啦,娘娘你瞧,新岁时才做的的衣裳,如今袖口就紧了。”   皇后还未再说什么,甄嬛已然忍着笑,掰着手指头道:“是啊。早膳是两碗红稻米粥、三个焦圈糖包;午膳是炖得烂熟的肥鸡肥鸭子;还不到晚膳又用了点心;晚膳的时候要不是我拉着你,恐怕那碗火腿炖肘子全下你肚子去了,饶是这样还嚷着饿,又吃了宵夜。不是怕吃不起,只是你那肚子撑得越发滚圆了。”   方淳意起先还怔怔听着,及至甄嬛一一历数了她的吃食,方才醒悟过来,羞红了脸跺脚道:“姐姐越发爱笑话我了。”低下头羞赧地瞧着自己身上那件品红织金打彩的锦袍道:“不过姐姐说的是,我可不能再这样吃了,皇上说我的衣裳每两个月就要新做,不是高了,就是胖了。我还真羡慕安姐姐的样子,总是清瘦的。”   皇后笑道:“胖些有什么要紧,皇上喜欢你就是了。你安姐姐怕是还羡慕你能吃得下呢。”说着看陵容道:“身子这样清瘦总不太好,平时也要注意调理才是。”   被莫名牵扯的陵容先是……了一下表示无言,尔后内心的思绪如潮水涌灌。瘦怎么了,玄凌就喜欢我这样,而且我才刚生完孩子腰身比以前粗了多少,你瞎啊!   当然这样的话陵容时无法当众说出来,脸上必须得是温顺的模样,“多谢皇后关怀,臣妾以后会注意的。”   正说着话,一旁含笑听着的恬贵人眉头一皱,扭过头去用帕子捂住嘴干呕了几下。众人都是一愣,皇后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早膳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身子大不舒服?”   恬贵人忙站起来,未说话脸却先红了起来。只见恬贵人身边的宫女笑嘻嘻地回道:“贵人小主不是吃坏了东西,是有喜了…”   话音未落,恬贵人忙含笑斥道:“不许混说!”   陵容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从容,实际心忽地一沉,是愕然是纠结。剧情在她的干预下有了不少变动,陵容也无法保证皇后一定会出手害恬贵人这胎。私心而言,其实她还是蛮希望皇后出手的。一来,这是一个让她收集皇后把柄的好机会;二来,她对恬贵人这胎没多少好感。即使理智告诉自己恬贵人的这胎可以分散予浩独享君父疼爱的引人注目,但有些话骗别人可以骗自己就难了。霸道、小心眼的性格注定她不会真心实意欣喜有人为儿子分摊目光。   这样猝不及防的听闻,皇后也是一惊,旋即笑逐颜开道:“好,好!这是大喜事,该向皇上贺喜了。”   甄嬛也是心中大震,转瞬已经冷静地站了起来,面带喜色,说道:“臣妾等也向皇后娘娘贺喜。”转头又对恬贵人含笑道:“恬妹妹大喜。”   她这一语,似乎惊醒了众人,也不得不起身道喜,众人纷纷相贺。然而,在这突兀的欢笑声中,各人又不免思虑各自的心思。   一旁静默的华妃忽然道:“可是当真?太医瞧过了没?”   恬贵人微微一震,知道是因为上次沈眉庄的缘故,含羞点点头,道:“太医院两位太医都来瞧过了。”说着略停了一停,冷冷一笑道:“妹妹不是那起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人,有就是有,无就是无,皇嗣的事怎可作假。”说着转脸向甄嬛道:“婕妤姐姐你说是不是?”   甄嬛心头大恼,知道她出语讽刺沈眉庄,只碍着她是有身子的人,地位今非昔比,只好忍耐着,微微一笑道:“的确呢。果然是妹妹好福气,不过三五日间就有喜了。”   身边的方淳意“哧”的一笑,旁人也觉了出来,嫉妒恬贵人怀孕的大有人在,听了此话无不省悟过来——玄凌对恬贵人的情分极淡,虽然初入宫时颇得玄凌宠爱,但恬贵人因宠索要无度,甚至与同时入宫的慎嫔三番五次的起了争执,因而不过月余就已失宠,位分也一直驻留在贵人的位子上,自她失宠后,玄凌对她的召幸统共也只有五六次。   然而甄嬛心头一酸,陵容圣宠优渥所以早早怀上也就算了,她不过是这样五六次就有了身孕,而自己占了不少恩宠,却至今日也无一点动静,不能不说是福薄命舛。   大部分人注意的是有孕的恬贵人,只有陵容在听完方淳意貌似天真无心的话后,反而觉得有些不妥。自己因为原着里产生的心结,一直对她保持不冷不热的态度,而她在几次讨好无效后也发觉这点,因此专心同甄嬛交好,凡是都为她说好话。比如上次玄凌赐给甄嬛蜀锦玉鞋惹来其他妃嫔不快,她一句“皇上喜欢”就平下不少流言蜚语(当然也给甄嬛拉了不少仇恨),她到底是真懵懂还是城府过深?   次日,欣喜的玄凌便下旨晋恬贵人杜氏为从五品良娣,并在宫中举行筵席庆贺。   然而杜良娣的身孕并未为宫廷带来多少祥瑞,初春时节,一场严重的时疫在宫中蔓延开来,此症由感不正之气而开始,最初始于服杂役的低等宫女内监,开始只是头痛,发热,接着颈肿,发颐闭塞,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宫。宫中开始遍燃艾叶驱疫,一时间人人自危。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人说陵容人设崩了,其实是因为受到真正安陵容(梦境)的影响 就像是攻略游戏里,人物触发一定条件,好感突然飙高 ☆、时疫   时疫蔓延,后宫诸人,人人自危。无论太后与众后妃焚几次香、祷了几次告都没有办法阻止时疫熊熊来袭。太医院的救治也是杯水车薪,解不了燃眉之急,被时疫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常年未有香气的关雎宫,此时到处弥漫着艾叶和苍术焚烧时的草药呛薄的气味,宫门前永巷中遍洒浓烈的烧酒,再后来连食醋也被放置在宫殿的各个角落煮沸驱疫。   陵容努力回忆上辈子学校教的防传染疾病的方法,让司珍局的人批量赶制口罩和手套,时疫一般从口鼻传人所致,如果不被感染应该就没什么事,同时,陵容还让人将要穿的衣服和要用每日都要用煮沸的水洗过,确保能杀菌。   这些工作都很繁琐,关雎宫的宫人却一点也不介意,能有力气干活总比无力被人抬出去要好。而且预防措施也不亏是医生学者从古代研究到现代,一直持续的良方,被陵容这么一折腾关雎宫暂且还没有人染上时疫,宫人一开始紧张的情绪到现在也有了平复。   陵容虽然记得没多久温实初就会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药方,然而时疫弄得人心惶惶,她也担心还是婴孩的予浩抵抗力差的身体。遣人叫了谢守一来问,谢守一现在也是急得焦头烂额,这些天皇上一直向他们催促要时疫的药方,可时疫又岂是怎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只能说太医们正在努力,目前还没有进展。   担心乳母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传给予浩,陵容自己亲自给孩子喂奶,她自己身体健康如何她很清楚,所以自己她才放心自己喂。先前碍于祖宗家法才无法亲自喂养,可现在没有什么会比予浩的安全更重要。   望着予浩安然入睡的笑脸,陵容悬着心一点一点放下。   等关雎宫没安生几天,畅安宫哪里冯淑仪就传来沈眉庄染上时疫的消息。陵容听完后有些怔忪,上一次提起她还是华妃半夜搜宫的时候,现在沈眉庄身患时疫到给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沈眉庄一个人在床上病着,是温实初不顾自身安危为她治病,一颗饱受冷落欺辱的心也因此系在他身上。   到底曾经做过姐妹,就是疏远了面上的情分还是要做全。陵容沉思片刻,让小陈子带些艾叶到存菊堂,暂缓沈眉庄燃眉之急。   又过几日,听说江穆炀、江穆伊两位太医研制出了治愈时疫的药方,华妃引荐有功,皇帝大喜,重重赏赐两人,而先前因刘畚供词而打算褫夺华妃封号,降位为贵嫔的打算,也在华妃立下的功劳面前烟消云散。只是下玄凌同时宣布沈眉庄复位为容华,一切待遇如往常,还派了温实初去照顾她。   时疫带来的阴霾渐渐散去,太阳也拨开云雾给予劫后重生的人们平等地光辉。原本的晨昏定省也慢慢开始照旧。   今日去皇后宫中请安,没想到玄凌也在,请过安坐下,闲话了一晌,玄凌见众人俱已来齐,方指着华妃道:“宫中疫情稍有遏止之相,华妃功不可没。着今日起复华妃协理后宫之权。”这话听在甄嬛耳中心口越发难过,只是紧紧握住手中茶盏,暗暗告诫自己绝对、绝对不能发作。   陵容倒是毫不意外的接受了,她跟华妃之间的没多少恩怨,华妃复起暂时妨碍不到她,反而她还指望华妃帮她牵制住皇后。   华妃盈盈起身道:“谢皇上。”   她的气色极好,很是润泽,仿佛是知道玄凌要复她权位,打扮的也异常雍容妩媚,艳光四射。玄凌道:“华妃你要恪守妃子本分,好好协助皇后。”   众人起身相贺华妃,皇后亦淡淡笑道:“恭喜华妃妹妹了。”   华妃甚是自得,顾盼间神采飞扬。然而皇后话音未落,玄凌却已含笑看着冯淑仪道:“淑仪进宫也有五六年了吧?”顿一顿道:“淑仪冯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久侍宫闱,敬慎素着,册为正二品妃,赐号‘敬’。”   突然之间被册妃,冯淑仪不由愣了片刻,玄凌道:“怎么高兴傻了,连谢恩也忘了。”   冯淑仪这才省悟过来,忙屈膝谢恩,玄凌又道:“册妃的仪式定在这月二十六。敬妃你与华妃是同一年入宫的,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你要好好襄助华妃,与她一同协理后宫,为皇后分忧。”   众人皆惊,按理说三妃有令、华、端三人,已是俱全,现在冯淑仪骤然封妃算是打破祖制,不太合乎情理,然而众人见帝后都没意见也不敢公然说出心中惊讶。   冯淑仪向来所得宠爱不多,与华妃不可相提并论。如今乍然封妃,又得协理后宫的大权,这样的意外之喜自然是喜不自胜。然而她向来矜持,也只是含蓄微笑,一一谢过。   如此一来,华妃的脸上便不大好看。陵容明白玄凌的想法,自己虽然也是妃位,但到底家世有不搞而且自己现在又要忙着照顾予浩连宫权都不沾,自然不能与华妃抗衡,玄凌为怕华妃势盛,故而以冯淑仪分华妃之权,制衡后宫。   帝王心思真是叵测,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要算计、堤防,这很难说不是一种悲哀。   如果算上尚未册封的冯若昭,现在正二品妃位上就有四人了。令妃安氏,暂时以子嗣和宠爱保持领头的地位,优势是美貌和子嗣,劣势是家世;华妃慕容氏,以权势紧追其后,优势是家世和美貌,劣势是无子以及帝心猜疑;敬妃冯氏,被皇帝用来平衡后宫的棋子,优势是皇帝的敬重,劣势是无子、宠爱平平;端妃齐氏,侍奉皇帝最久的老人,曾因为华妃而终身不孕,体质孱弱,目前神隐中……   陵容认真描绘着小札。花开正艳的梨花,与之并驾齐驱的芍药,中规中矩的山茶,以及花色极淡的莲。双方依次的关系是,避开芍药刺人的锋芒,偶尔退让也没什关系;要同山茶继续保持良好的关系,双方可相辅相成;跟莲花接触不多,但依然要关注……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之前有读者说陵容喜欢上甄珩,这里我想说几句。是,陵容是在同甄珩相处时,言行有些不当,但在后一章里我写了是因为梦境的关系,是原着加上不断重现的梦境让她莫名其妙对甄珩产生好感 ☆、赏花   过了几日去皇后宫里请安,凤仪宫庭院之中多种花木,因着时气暖和,牡丹芍药争奇斗妍,开了满院的花团锦簇。尤其是那牡丹,开得团团簇簇,如锦似绣,多是“姚黄”、“魏紫”、“二乔”之类的名品。   众人陪着皇后在廊庑下赏花,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众嫔妃软语娇俏,莺莺沥沥说得极是欢快。   令妃有子,华妃复起,敬妃被封,杜良娣有孕,四人自然风头大盛,非旁人可及。其中尤以令妃和杜良娣最为矜贵。自然,人人都明白矜贵的是她们的肚子,日后母凭子贵,前途便是不可限量。   皇后独赐了杜良娣坐下,又吩咐拿鹅羽软垫垫上,皇后笑吟吟道:“你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要格外的小心才好。”   杜良娣谢过了,便坐着与众人一同赏花。甄嬛与杜良娣站得近,隐约闻得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甚是甜美甘馥,遂微笑向她道:“这香气倒是好闻,似乎不是宫中平日用的。”   杜良娣轻笑,掩饰不住面上自得骄矜之色,道:“婕妤姐姐的鼻子真灵,这是皇上月前赏赐给我的,太医说我有孕在身,忌用麝香等香料做成的脂粉,所以皇上特意让胭脂坊为我调制了新的,听说是用茉莉和磨夷花汁调了白米英粉制成的,名字也别致,叫做‘媚花奴’,既不伤害胎儿又润泽肌肤,我很是喜欢呢。”   陵容一旁笑而不语,这样的东西玄凌也送给她过,有孕的时候用她来遮盖妊娠斑,效果也的确很好,只是斑现在消掉了她也就不再用。杜良娣洋洋说了这一篇话,多少有些炫耀的意思,只是越炫耀越遭人恨,估计会有很多人乐意动手。   对于这种直白的炫耀,甄嬛如何不懂,遂笑道:“这样说来果真是难得的好东西呢,皇上对杜妹妹真是体贴。”   杜良娣道:“姐姐若是喜欢,我便赠姐姐一些吧。”   甄嬛淡淡笑道:“皇上独给了妹妹的东西,做姐姐的怎么好意思要呢?”   杜良娣丢了一个金橘给侍女去剥,口中道:“那也是,到底是皇上一片心意不能随意送了,姐姐如此客气,妹妹也就不勉强姐姐收下了。”   甄嬛心头不快,口中只是淡然应了一声,身边的欣贵嫔耐不住性子,冷笑了一声道:“既然是皇上的心意,杜良娣你就好好收着吧,顶好拿个香案供起来,涂在了脸上风吹日晒的可不是要把皇上的心意都晒化了。”说着全不顾杜良娣气得发怔,扯了我就走,一边走一边口中嘟囔:“谁没有怀过孩子,本宫就瞧不得她那轻狂样儿。”   甄嬛忙劝道:“欣姐姐消一消气吧,如今人家正在风头上,你何苦要跟她治气呢?”   皇后看见欣贵嫔嘟囔,问道:“欣贵嫔在说什么呢?”   旁边悫贵嫔听得甄嬛与欣贵嫔说话,忙岔开了道:“日头好的很,不若请皇后把松子也抱出来晒晒太阳吧。”她好不容易才得到解禁,总想着与人为善,好提高皇帝对她的印象,听说甄婕妤同令妃是还姐妹,就想卖令妃一个人情,好让令妃不找她麻烦。   皇后微笑道:“悫贵嫔你倒是喜欢松子那只猫,来了成日要抱着。甄婕妤向来是不敢抱一抱的。”说着命宫女绘春去把松子抱了出来。   甄嬛微笑道:“臣妾实在胆小,让皇后娘娘见笑。不过松子在悫贵嫔娘娘手里的确温驯呢。”   皇后也笑:“是呢。想这狸猫也是认人的。”   悫贵嫔陪笑道:“娘娘说笑哪,是娘娘把猫□□的好才是,不怕人也不咬人。”   转眼绘春抱了松子出来,阳光底下松子的毛如油水抹过一样光滑,敬妃亦笑:“皇后娘娘的确妙手,一只猫儿也被您调养的这样好,那毛似缎子一样。”   绘春把狸猫交到悫贵嫔手中,敬妃道:“我记得悫贵嫔早年也养过一只猫叫‘墨绸’的,养的可好了,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了,贵嫔很会待这些小东西。”说着奇道:“这猫儿怎么今天不安分似的,似乎很毛躁呢。”   悫贵嫔伸手抚摩着松子的扭动的背脊笑道:“难怪它不安分,春天么。”说着也不好意思,忙道:“我原也是很喜欢的,后来有了皇长子,太医就叮嘱不能老养着了,于是放走了。”悫贵嫔说话时手指动作,指甲上镏金的甲套镂空勾曲,多嵌翡翠,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十分好看。   陵容这时微笑道:“别人养猫儿狗儿的,敬妃姐姐却爱养些与众不同的呢,前次我去敬妃姐姐的昀昭殿,一进去吓了一跳,敬妃姐姐的大水晶缸里竟养了只老大的乌龟呢。”   敬妃笑着道:“我不过是爱那玩意儿安静,又好养,不拘给它吃些什么罢了。我原也不能费心思养些什么,手脚粗笨的也养不好。”   “敬妃姐姐若说自己手脚粗笨的,那妹妹我可不知道说自己什么好了。敬妃姐姐把自己说的这样不堪,我是比姐姐粗笨十倍的人,想来就只有更不是了。”这是大实话,宫里妃嫔多有养宠物来打发时间,惟有陵容是天性喜欢小动物却从不养。她会说她穿越前养过小鸡、小鸭、小鹌鹑、小兔子……却无一活口的事吗?   后来有了予浩就更加有不养宠物的理由了,因为她要养孩子嘛,还要勾引玄凌就没那么多精力再去照顾小动物。   众人说得热闹,闻言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华妃本在看着那些芍药正有趣,听得这边说话,轻轻一哼道:“冯淑仪还没有正式封妃呢,令妃你便这样敬妃敬妃地不住口的唤,未免也殷勤太早了。”她一笑,斜斜横一眼冯敬妃道:“又不是以后没日子叫了,急什么?”说着掩口吃吃而笑。   庭院中只闻得她爽利得意的笑声落在花朵树叶上飒飒地响,陵容面色微变,不由讪讪,她谨记自己要避开华妃风头,不欲与其做口舌之争,只眼眶微红的看着敬妃。敬妃安抚的拍拍陵容手中,转脸不言,其余妃嫔也止了笑,讪讪地不好意思。   皇后折了一朵粉红牡丹花笑道:“华妃你也太过较真儿了。有没有正式封妃有什么要紧——只要皇上心里头认定她是敬妃就可以了。你说是不是?”   华妃脸色一硬,仰头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有福气的自然不怕等,只怕有些没福气的,差上一时一刻终究也是不成。”   皇后却也不生气,只笑吟吟对敬妃道:“今日已经二十三了,不过两三日之间的事便要册封,你自己也好准备着了。”又对华妃道:“敬妃哪里是没福的呢,她与华妃你同日进宫,如今不仅封妃,而且不日就要帮着妹妹你协理六宫事宜,妹妹有人协助那也是妹妹的福。本宫更是个有福的,乐得清闲。”话音刚落,众人连声赞皇后福泽深厚。   华妃也不接话,只冷冷一笑,盯着皇后手中那朵粉红牡丹道:“这牡丹花开得倒好,只是粉红一色终究是次色,登不得大雅之堂。还不若芍药,虽非花王却是嫣红夺目,才是大方的正色呢。”华妃此语一出,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又不好说什么。此时华妃头上正是一朵开得正盛的嫣红芍药压鬓,愈发衬的她容色艳丽,娇波流盼。   众人皆知,粉红为妾所用,正红、嫣红为正室所用,此刻华妃用红花,皇后手中却是粉色花朵,尊卑颠倒,一时间鸦雀无声,没有人再敢随意说话。   皇后拿一朵花在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大是为难,华妃却甚是自得。甄嬛早就不喜华妃,出言淡淡道:“臣妾幼时曾学过刘禹锡的一首诗,现在想在念来正是合时,就在皇后和各位姐姐面前献丑了。”   皇后正尴尬,见有人解围,随口道:“你念吧。”   甄嬛曼声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诗未念完,皇后已经释然微笑,信手把手中牡丹别在衣襟上,“好个牡丹真国色!尊卑本在人心,芍药花再红终究妖艳无格,不及牡丹国色天香。”见华妃脸上隐有怒气,遂笑道:“今日本是赏花,华妃妹妹怎么好像不痛快似的。可别因为多心坏了兴致啊。”   嗯,甄嬛真是有才。陵容微笑看着甄嬛为皇后出言,微笑看着甄嬛再一次惹怒华妃,心想华妃的炮灰应该不会全火力瞄准自己了,真实我的好姐妹啊甄嬛。   华妃强忍怒气,施了一礼转身要走,不料走得太急,颈中一串珍珠项链在花枝上一勾,“哗啦”散了开来,如急雨落了满地。那珍珠颗颗如拇指一般大小,浑圆一致,几乎看不出有大小之别,十分名贵。   华妃犹不觉得,身后曹婕妤“哎呀”一声方才知觉了转过身来,正巧踏到起来为她让路的杜良娣的裙裾,杜良娣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正好踩上那些散落的珍珠,直直地滑了出去,口中没命的失声尖叫起来。敬妃一迭声喊:“还不快去扶!”忙忙地有机灵的内监扶住,自己却被撞的不轻。   眼看皇嗣无恙,幸好避过一劫,皇后与敬妃都松了一口气。陵容一颗也心蓬蓬地跳个不止,一瞥眼望去,悫贵嫔只自顾自站在一旁安静梳理松子的毛,仿佛刚才的一团慌乱根本没有发生一般。脚步默默往旁边移动,争取在事情发生前离开命案现场。   甄嬛注意到刚才华妃项链被钩短一幕,心下狐疑不安,皇后抚着心口道:“阿弥陀佛!幸好杜良娣没有事。”话还未说完,忽然悫贵嫔厉声一叫,手中的松子尖声嘶叫着远远扑了出去,众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已见松子直直地扑向杜良娣方向。那狸猫平日养得极高大肥壮,所以去势既凌厉力道又大,狰狞之态竟无人敢去拦截。   本来珍珠散落满地,早有几个嫔妃滑了跌倒,庭院中哭泣叫唤声不断,乱成一团,内监宫女们搀了这个又扶那个,不知要怎么样才好。   陵容因为站得比较远所以未被波及,瞅准时间上前扶起摔倒的敬妃,恰到好处的关心道:“姐姐没事吧,有伤着哪里没有?”   敬妃惊魂未定的由陵容扶着站起,感激的望着陵容,“多谢妹妹关心,我还好没摔得不是很重,只是杜良娣她……”   原来松子窜出的突然,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连杜良娣自己也是吓呆了,只有甄嬛跌跤似得飞扑出去,替杜良娣垱下松子的一爪,三道划痕当场留在了甄嬛的脸上。   在众人看来是毁容失宠的局面,却叫甄嬛拨云见雾,因为甄嬛被太医诊出有两个月的身孕,令玄凌大喜过望,当场册封甄嬛为正三品莞贵嫔,与敬妃同日行册封礼。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本文也有三十多章了,很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只有奉上文章聊表谢意 ☆、子嗣   因着先前发生的那些事,即使之后杜良娣胎得保、甄嬛诊出有孕晋封等‘好事’频发,众人也无心赏花,各自回到宫里,或庆幸或伤感。   关雎宫   陵容笑容满面的托起怀中予浩,用小银勺一点一点将杯盏中的乳白奶液送到他嘴里,偶尔有汁水遗落在嘴边,陵容还要小心用勺子刮掉,整幅骨肉相亲的画面唯美动人。   可坐在身侧的赵仙蕙和史移芸却很难被吸引,她们的注意力早就被杜佩筠和甄嬛有孕给占据了。赵仙蕙心急如焚道:“娘娘,杜良娣和莞贵嫔都有孕了,咱们可怎么办啊。”她入宫时间尚不算短,肚子却一直了无音讯,如今新入宫的妃嫔接连有孕她如何不紧张、不担忧。本来她就恩宠平平,好不容易傍上令妃才开始时来运转,结果好日子还没过几天,新人就纷纷传出有孕,垂怜于她掌心的恩露就这样轻易蒸发掉。   史移芸也在一旁认同地点点头。她的境遇比赵仙蕙还差,赵仙蕙再无宠也是正儿八经的从三品婕妤,等闲的宫人岂敢克扣她。可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良娣,无甚宠爱,放后宫里不说令妃、华妃就是秦容华等人都能随意踩她几脚,所以她比赵仙蕙还在意甄、杜两女有孕。   哄完儿子入睡后,陵容摆摆手让云俏抱孩子到他自己的小床上,只留孟如茵随身伺候。   两人怨气颇重的话她已经听到了,却不打算有行动。第一,甄、杜两人的恩宠比不上她,就算生了孩子也未必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如果她贸然出手很可能会破坏自己在玄凌心中的美好形象,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皇后绝对不会允许让长得稍似纯元皇后的甄嬛生下孩子的,皇后心中的恨意但看这些年始终无一妃嫔能平安生子就可窥。   因此陵容不准备出手,也不欲让赵仙蕙和史移芸出手,她想做的是得利的渔翁,而不是相争的鹬蚌,于是告诫两人:“本宫已有一子何必参和到这些腌臜里,就当是积德。更何况想除掉她们的可不止一人,否则你们以为华妃的链子那么容易钩断,松子又会看准时机伤人。”有些话点到即止,相信她们会明白这个后宫里多的是人乐意看到妃子流产的事。   赵仙蕙和史移芸噤若寒蝉,不敢再提此时,说到底她们只敢想想而已,可如果真出手,不发现还好,一旦被揭发被牵连的就不只是她们自己了,连她们的家人都难逃干系。   凤仪宫   诗经有云:“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于是螽斯便成了比喻子嗣繁多的词语,大周历代皇帝为了子孙绵延的兆头,特意在紫奥城西二长街设立螽斯门与北边的百子门相对应。   记得自己当初有孕的时候也潜心在此门拜过,祈求老天能让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长。可惜在长姐入宫一举夺走自己的后位,自己的孩子也孤独死在雨夜后,朱宜修就知道求神拜佛是没有用的,在后宫无论权势还是宠爱,想要得到就必须得靠自己。   此时,朱宜修原本温和的脸上阴暗无比,尖尖十指的指甲闪烁着刺目的猩红。莞贵嫔既然如此像姐姐,承了来自姐姐的恩宠也应该承受相同的劫难。   过了几日,陵容带上贺礼来到棠梨宫,祝贺甄嬛有孕。为了避讳她特意没选香料、治愈伤疤的药膏,而是都是选择金玉等不易让人下药的死物。甄嬛接过贺礼,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似乎金玉等俗物玷污了棠梨宫的干净,但脸上还是笑意盈然的让浣碧收到小库房里。   陵容笑道:“听闻姐姐有身孕了,妹妹先向姐姐贺喜。”   甄嬛客气笑道:“你我之间客气什么呢?”她心里却也是极为高兴,不仅是有了自己与玄凌爱情结晶,还是为了自己怀孕有了可与陵容一争高下的资本。   陵容又道:“姐姐可好些了?妹妹看姐姐的伤口似乎已愈合了。”   甄嬛摸着脸颊上的伤口道:“没什么要紧的,太医已经看过了,皇上也赐了药下来,想来抹几天药就没事了。”   她想了想有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精致的珐琅描花圆钵,道:“这盒舒痕胶是淳儿家传的,据说当年吴主孙和的爱妃邓夫人被玉如意伤了脸就是以此复原的。按照古方以鱼骨胶、琥珀、珍珠粉、白獭髓、玉屑和蜂蜜兑了淘澄净了的桃花汁子调制成。”她如数家珍一一道来:“桃花和珍珠粉悦泽人面,令人好颜色;鱼骨胶、蜂蜜使肌肤光滑;玉屑、琥珀都能愈合伤口,平复疤痕,尤以白獭髓最为珍贵,使疤痕褪色,光复如新。”   “我用过几次觉得效果还不错,脸上的疤痕也消退许多,淳儿有心了。”有淳儿的舒痕胶珠玉在前,陵容的金玉如何能让甄嬛再看得上眼。甄嬛不自觉轻视起陵容,到底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就是眼皮子短浅,送礼只知晓俗物,真不晓得皇上为什么如此宠幸她。   其实甄嬛不知道的是,在宫里防人之心不可无,香膏等物最容易被人下药,反倒是她眼中的俗物才最安全。   陵容不介意甄嬛话中有话,只细心从甄嬛接过舒痕胶细看起来。画工精美的钵帽上所绘的,是四季花开的勾金图案。钵中盛的是乳白色半透明膏体,花草清香扑鼻。沾手之处,沁凉入肤。   但让陵容注意的不是这舒痕胶本身的药性,而是它的出处。原着里安陵容就是凭借舒痕胶还是甄嬛的第一个孩子,现在剧情在她的干扰下有所变动,但剧情依然顽强的维持它本来的面目,只是送药的人由她变成方淳意,换汤不换药而已。   这个舒痕胶不用闻就知道一定有问题。且不说在北方地区的方家怎会有南方的秘药,就是其中的一味白獭髓便是极难得的,岂是方淳意一个小小良媛能拿出手,想必这药是皇后给她的。   心下了然方淳意已投靠皇后,陵容面上不显,将舒痕胶推回给甄嬛,笑言:“淳儿确实有心了,顾忌到姐姐是有身子的人,忌用香料,所以多用了鲜花调解气味,这样姐姐就不会觉得有药气了。”   甄嬛笑着说是,又聊了会儿陵容见天色已晚,起身告辞:“如此就最好了。姐姐好生养着,妹妹先告辞了。”   在回去的路上,陵容唇角凝着一抹冷笑,甄嬛既然看不起自己的送的礼物,那就让她尽情使用她‘好姐妹’送去的舒痕胶吧,看她到时候是哭还是笑。   三月二十六,历书上半年来最好的日子,甄嬛与冯若昭同日受封。早晨,天色还没有亮,莹心殿里已经一片忙碌。宫女和内监们捧着礼盒和大典上专用的的仪仗,来往穿梭着,殿前的石道,铺着长长的大红色氆氇,专为妃嫔册封所乘的翟凤玉路车,静静等候在棠梨宫门前。   册贵嫔与往日册封不同,以往册封不过是玄凌口谕或是发一道圣旨晓谕六宫即可。贵嫔及以上的妃子在宫中才算是正经的高贵位分,需祭告太庙,授金册、金印,而正一品四妃的金印则称之为“金宝”。只是太庙只在祭天、册后和重大的节庆才开启。平日妃嫔册封,只在宫中的太庙祠祭告略作象征即可。   甄嬛穿上礼服,跪于敬妃冯氏身后,于庄严肃穆的太庙祠祭告,听司宫仪念过四六骈文的贺词。   蕊红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拖摆至地,织金刺绣妆花的霞帔上垂下华丽的珍珠流苏,整件长衣绣一只极长的七彩鸾鸟图案,自胸前越肩一直迤逦至裙尾散开如云。甄嬛艳光四射的享受着来自人生最高喜悦的一刻。   册封礼正副史户部尚书李廉箕和黄门侍郎陈希烈取朱漆镂金、龙凤文的册匣,覆以红罗泥金夹帕,颁下四页金册,敬妃为八页金册。然后以锦绶小匣装金印颁下,金印为宝篆文,广四寸九分,厚一寸二分,金盘鸾纽。敬妃与甄嬛三呼“万岁”,复又至昭阳殿参拜帝后。   皇后穿着广袖密襟的紫金百凤礼服正襟危坐于玄凌身边,袖口与衣领微露一带金红绢质中衣的滚边,杏黄金缕月华长裙卓然生色,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的锦绫披帛宁静流泻于地,愈加衬得她仪态高贵端庄。   皇后的神色严肃而端穆,口中朗声道:“敬妃冯氏,莞贵嫔甄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甄嬛与敬妃低头三拜,恭谨答允:“承教于皇后,不胜欣喜。”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打工,累成狗 我表示还是安静的做一个美男子,努力码字,争取入v好了 拆书、搬书什么的太累,身体吃不消 ☆、芳辰   四月十二日,甄嬛的生辰。自玄凌要为甄嬛庆生的消息传出,棠梨宫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尊贵如皇后,卑微至最末等的更衣,无一不亲自来贺并送上厚礼。后宫之人最擅长捧高踩低,趋奉得宠之人,况甄嬛刚封贵嫔,又有孕在身,自然风光无限。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甄嬛的得意,大抵如是。   然而关雎宫宫人的心却不如此时阳光明媚的春日一般美好,云俏更是不忿地说:“娘娘您可是妃,那甄氏不过一介贵嫔,就是怀着孕也越不过您去,凭什么要去给她道喜?”。     陵容对镜描妆,淡淡一笑道:“这可不光是为她,还是为庆祝西南的大捷。”   这话不知是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其他人,即使内心的嫉妒不断冒芽生长,陵容告诫自己要冷静,最起码甄嬛的作用还未完全体现。   描眉的手顿了顿,过了会儿才继续描下去,只是陵容不打算再画原本的妆容。今日是甄嬛的大日子,说到底她和甄嬛也是明面上的姐妹,如果妆容过于艳丽的话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喧宾夺主了,未免不妙。为此陵容还特意脱下桃红色的礼服,改选素净的水色。   这一日,是独属甄嬛一人的舞台,她周旋于后妃、命妇之间,飞舞如蝶。满殿人影幢幢,对着她的都只是一种表情,漫溢的笑脸。她无心去理会这笑脸背后有多少是真心还是诅咒。真心的必能和她一同分享这欢乐,而诅咒的,她的荣光与得意只会让她们更难受,这于甄嬛,已经是对她们一种极好的报复。     冠冕堂皇的祝语说完,便是箜篌琴瑟清逸奏起,舞姬翩然起舞,歌伎击节而唱,众人享受佳肴美酒,无一不乐。今日的歌舞美姬皆是新选入宫的,个个不满十六,面孔娇小单纯,并无妖艳之态,方不喧宾夺主,夺了歌舞的真意。如此穿着整齐的七彩绢衣的妙龄少女欢唱舞蹈,格外地赏心悦目。   这是沈眉庄病愈后第一次出席这样盛大的宴会,她的身体恢复的甚好,只是人略微消瘦了一些,容色也更沉静,如波澜不惊的一湖静水,默默坐于席间独自饮酒。   如今的沈眉庄,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得意光景。荣宠侥幸,亦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般时事迁移,并无稳固之说。想来她亦明白,所以纵使复起,性子也越发内敛低调,像是不愿再引人注目。   昔日云意殿三姐妹已去其一,剩下两人正处春风得意。   陵容虽然不是主角,但她的恩宠以及皇次子生母的身份也免不得与众人交际应酬。   酒至半酣,歌舞也觉得发腻。见过众人,独不见清河王玄清在座,亦无人知晓他去向。玄凌也只是付之一笑:“这个六弟又不晓得去哪里了。”   席间甄嬛同汝南王妃相谈甚欢,见王妃贺氏画得是“姣梨妆”,不由好奇:“宫外也盛行此妆么?”   汝南王妃和静微笑:“如今宫中与各地都风行以‘姣梨妆’为美,不仅可效仿娘娘美貌,亦以此求夫妻和顺,可是一段佳话呢。”   甄嬛纵然自矜,听得这样的话,自然也高兴自得的。   陵容注意到甄嬛唇边的微笑,并不觉得心酸,‘姣梨妆’代表玄凌无上的宠爱,只是这份情是给甄嬛还是给纯元皇后就不得而知了。   宴会其间有宫人来请:“六王爷在太液池边备下庆贺贵嫔娘娘芳诞的贺礼,请皇上与娘娘一同观赏。”   玄凌笑:“老六最心思百出,这次不知又打什么主意。咱们就同去看看。”   于是众人众星拱月往太液吃池边行走。远远见太液池边围了高高的锦绣帷幕,随风轻舞,十分好看。只是帷幕遮住了太液池的景观,只是华丽而已,实在也瞧不出什么。   四周异样的宁静,陵容笑吟吟观望玄清接下来的惊喜,这段情在之后的日子里中间没白付。忽然天空中多了成千上百只风筝,千彩百色,漫天飞舞,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周围惊叫声、赞叹声、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忽而一个清脆的哨声,围在太液池周围的锦绣帷幕“嚯啦”一声齐齐落地。眼前的景象太过出人意外,原本被风筝所惊动所有人齐齐都没有了声息。如斯美景,大抵是叫人倾心屏息的。   四月的时节,原本连莲叶也是少见,往日的太液池不过是一潭空旷碧水而已。而此时此刻,碧水间已浮起了满湖雪白皎洁的白莲,如一盏盏羊脂白玉,轻浮其上。朝日辉辉,花上清露折射璀璨光芒,美如云霞灿如锦绣。风荷曲卷,绿叶田田,波光碎影里倒映着的双双人影,亦是不输花朵的光滟的,何况又有着盛世华章的陪衬。   远远举目,玄清缓缓走来,手中别无器乐,只是以手为扣抵于唇间,吹奏一曲《凤凰于飞》。凤凰于飞,和鸣铿锵,大约是世间所有女子的梦想。   他的哨音吹奏渐渐回环低落,音止时已徐缓踱至甄嬛与玄凌身前,朝甄嬛的微笑也是清淡无虞,花费的心思已经足够多,所以贺词的只是再平淡不过的施施然一句:“清以满湖莲花恭贺莞贵嫔芳诞。”   甄嬛见他如此隆重为我庆生,回转想起那一日他矜缨中的小像,心下早自不安,然而终究在人前,神色亦是客气得体,“王爷费心了,本宫很是感谢。”   话音甫落,玄凌爽朗大笑:“朕只是嘱托你想新奇点子为莞贵嫔贺生,不想你办得这样好,连朕也大为吃惊。”   陵容也在一旁温和笑道:“清河王果然有心。”简简单单七个字,仿佛是毫无意义且寻常的恭维,只是看玄凌蓦然皱起的眉头,以及甄嬛小心翼翼观察玄凌面色就知晓其中利害。   玄清的笑甚是温和,眼中却是一片疏落:“臣弟不过是个富贵闲人罢了,也只通晓这些。皇兄是知道的,否则也不嘱托臣弟去做了。”   甄嬛隔着一层轻薄的鲛绡,嘴角噙一抹清浅而懂得的微笑:“只是不知如何在这天气里使莲花开放?”   玄清望甄嬛向,目中泛着一星不易察觉的淡淡温情:“莲藕早就埋下,引宫闱外最近的温泉水至太液池,花可尽开。”   甄嬛的目光掠过玄清、掠过陵容、掠过跟来的宾客,最终落在玄凌身上,说:“多谢皇上。”声音是欢悦的,笑靥亦是妩媚。此刻,仿佛她的人生,一切遂意。   谢的是玄凌。自然,甄嬛也明白,玄凌不过是一句嘱咐,而玄清才是真正用了心思的那个人。今日的风筝也就罢了,而莲花。蓦地记起去年八月末的时候,那一拢开到最末的荷花。   他自然是记得的。   而甄嬛并能多说什么,亦不能做什么。在旁人眼中,他们只在宫廷宴会时见过的天潢贵胄与后宫妃嫔,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种种用心,也不过是因为玄凌。   可之于甄嬛玄清不同于温实初,对于温实初的感情,因为一直了然,一直不放在心上,于甄嬛而言不过是如同树上普通的一片树叶,知道在哪里就是了,何时叶落叶生都不甚关心。唯一会想知道的只有他是否会再给予自己帮助。   而玄清,他是皇室中人,日后相见的余地和机会太多。更因为他懂得自己,也懂得不给自己困扰。只于伤怀难禁时,开解一二。如此而已。   今日的玄凌志得意满,朗朗道:“西南战事告捷,大军已经班师回朝。朕自然要论功行赏,大封诸将。”他回头看甄嬛,笑容满面道:“你兄长甄珩回朝之日朕便封他为奉国将军,赐他与薛氏成婚,如何?”这样的殊荣,妃嫔自然是要谢恩。玄凌说得极大声,在场人人听见,只是甄嬛眼风一转,已然看向玄凌身边的陵容。   陵容自上次梦醒后,就彻底不再在意甄珩,只安心做她的宠妃便是,因此甄嬛看向她时,让面上只保持这恰到好处的微笑,并无多余的情绪。甄嬛随怀疑哥哥同陵容之间有暧昧,但眼见陵容表现的如此凭借,那一丝怀疑也就悄无声息的沉入心海。   皇后含笑说下去,“你已是贵嫔,父亲又是朝中大员,家中女眷自然也要有封诰,本宫已下了凤谕,封你母亲为正三品平昌郡夫人。”说话间目光横扫过华妃和陵容精心妆饰的脸庞。   华妃和陵容的母亲亦是正三品郡夫人,一个是河内郡夫人;一个是南阳郡夫人。陵容尚且知晓凭借安比槐才能官位完全不可能让母亲封诰,林秀的诰命是玄凌看在自己和予浩的份上才给封的,因此也不敢多向玄凌索求。   可华妃曾恃宠向玄凌邀封,请封自己母亲为正二品府夫人,那是四妃家眷才有的殊荣,因此皇后一力反对,终究也未能成封。为此华妃大失颜面,才与皇后格格不入。如今甄嬛和陵容母亲这样轻易得了封诰,她自然更是要怨怼了吧。   而于甄嬛,这一日的风光与荣耀已经达到极点。   扬首望去,一池满满的莲花,莲叶接天无穷碧,芙蕖映日别样洁,水波轻软荡漾间,折出万千靡丽光彩,映出流光千转百回。   甄嬛的人生姹紫嫣红、锦绣无双。 作者有话要说:  有颜有钱还专一,就算玄清是盗嫂王我也喜欢 虽然玄凌是皇帝但对于他喜欢找替身的爱好,确实很讨人厌 有那样的下场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就算你是皇帝又怎样?皇帝可以掌握生杀大权,但无法掌握人心,那天逼急了分分钟弑君给你看(这个方案建议是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的人执行,不然后果会比较惨烈) 皇后这类可以选择让他绝育,自己抱养皇子,做垂帘听政的太后 ☆、满城风雨   如果说甄嬛的热闹风光是昭示炎炎夏日的来临,那么方淳意的死就是往甄嬛正盛的气焰泼下的冰水,所有的兴奋与激动都在冰与火的纠缠中‘滋滋’蒸发掉。   方良媛溺毙于太液池中。   所有人都说她是为了捡风筝不小心跌落太液池在溺死身亡的,只是这样的话甄嬛不信、陵容也不信。   不久之前,她还在上林苑放风筝;还闹着“捉七”玩儿打碎了画屏;还等着满十六岁那年欢天喜地地被册封为嫔;还吃着小厨房为她准备的精巧糕点说着笑话;她还对甄嬛说要做她腹中孩儿的姨娘,作为定礼的玉佩还在,她却这样突然不在了……   陵容对方淳意虽然多有防备,但如今听闻她骤然离世,也不由唏嘘。想当初她们一齐进宫的时候,方淳意确实是单纯可人的一个小姑娘,只是残酷的后宫容不下天真,逼迫她迅速长大。从投靠皇后到送甄嬛舒痕胶,心境已不复当年清明。   可惜好不容易就要熬开花的蕾苞却被人生生折断,到真应了那句‘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   玄凌对方淳意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妃子还是很喜欢的,如今见她少年早夭也心疼非常,允诺极尽哀荣,追封方淳意为嫔,又吩咐按贵嫔仪制治丧。   :“良媛方氏赋性温良,恪共内职,虔恭苹藻之训,式彰珩璜之容。今一朝遘疾,遽尔薨逝,予心轸惜,典礼宜崇。特进名封,以昭淑德,追封为淳嫔……一切丧仪如贵嫔礼。”又命七日后将梓宫移往泰妃陵与先前的德妃、贤妃和早殁的几个妃嫔同葬。   斯人已逝,便是万千荣宠加身也无一有用。从方淳意侍女哪里得知淳儿会水,加上先前在上林苑说话意有所指的曹琴默,当这些事情全部串联起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淳儿在捡风筝的途中不小心知道了华妃的秘密,因此被华妃杀人灭口。甄嬛紧咬牙,暗暗发誓一定要为枉死的淳儿报仇。陵容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眼里燃烧的复仇火焰,美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假如舒痕胶的秘密曝光,甄嬛的姐妹情就彻彻底底会变成一个笑话。   今日茉莉花,明日断肠草。这就是后宫姐妹。   不过甄嬛的复仇并不急在一时,因为西南的战事终于以大周的胜利告终,收复失去已久的疆土于一个王朝和帝王而言都是极大的荣耀。   班师回朝之日,玄凌大行封赏。甄珩被封为奉国将军,又予赐婚之荣,也算得少年得志。自然,更是汝南王玄济和慕容一族声势最煊赫的时候。   玄济享亲王双俸,紫奥城骑马,华妃之父慕容迥加封一等嘉毅侯,长子慕容世松为靖平伯、二子慕容世柏为绥平伯。而华妃生母黄氏也被格外眷顾,得到正二品平原府夫人的封诰,例比四妃之母。而后宫之中华妃亦被册封为从一品皙华夫人,尊荣安享,如日中天。娘家军功显赫,手掌协理六宫的大权,又得玄凌宠爱,这样事事圆满,唯一所憾的只是膝下无子而已。   浩荡的荣宠、尊贵的身份、战功彪炳的娘家……如今的皙华夫人除子嗣外可谓求仁得仁。如果说皇后对其曾经的嚣张是忍让三分,那么此时战役之后态度便就变成忍其五分,六宫诸女也是无人敢直撄其锋。   深痛恶觉如甄嬛、沈眉庄,此时也不得不隐忍蛰伏,只拿昔日玉厄夫人之例来宽慰自己。   玉厄夫人林氏,隆庆帝宠妃,汝南王玄济生母,博陵侯幼妹,出身高贵、家世显赫。曾经很得隆庆帝宠爱,后来因隆庆十年博陵侯造反,使玉厄夫人深受牵连,逐渐失宠。直到临死前隆庆帝才去探望,但是玉厄夫人口出怨望之语,深恨隆庆帝及舒贵妃。隆庆帝一怒之下不许玉厄夫人随葬妃陵,累世不得追封。只按贵嫔礼与杀害隆庆帝生母的昭宪太后夏氏葬在一起。   慕容氏与林氏情况何其相似,家族都逃不过功高盖主四个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按照慕容家高调方式,被玄凌治罪也只是时间问题。   历年五月间都要去太平行宫避暑,至中秋前才回宫。今年为着民间时疫并未清除殆尽恐生滋扰,而战事结束后仍有大量政务要办,便留在紫奥城中,也免了后宫两位孕妇车马劳顿。   甄嬛因为淳儿的死一直郁郁寡欢;沈眉庄虽然污点洗净,但经此一事也死了心,除了奉诏之外不太出门;惟有敬妃,还时常来坐坐,逗弄予浩。   生活不会因为人的幸或不幸而停止运动。   一日,陵容得知甄珩偕家眷入宫拜谢甄嬛,便了宝鹃过去,赠些礼物给甄嬛兄嫂做新婚贺仪,是八匹上用的宫缎素雪绢和云霏缎。这些宫缎俱是金银丝妆花,光彩耀目。   这次陵容没有亲自去道喜。她一介宫妃怎好同外男接触,甄珩甄嬛是兄妹当然没得说,她又有何种名义?   上次是自己魔怔了,这次决不能再犯,皇帝的女人敢同皇帝的臣子有染,这纯粹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陵容自觉还没活够,还想看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所以甄珩什么的还是远着点,不然一见面就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   甄珩夫妇收下谢礼也表示自己的谢意,剩下的就是甄家人自己的体己话,宝鹃识趣离开。   见到新嫂嫂,甄嬛高高吊起的心终于安稳放下。她看得出,这位嫂嫂性子爽朗,顾盼间也得体大方,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这种性格不似陵容一派风流柔弱,却可以主持甄府事宜为娘分忧。心下很是可意,遂道: “嫂嫂的父亲薛从简大人为官很有清名,我虽在深宫中,也素有耳闻。皇上时常说若人人为官都如薛大人,朝廷可以无恙了。”   薛茜桃忙谦道:“皇上高恩体恤,父亲必当尽心效力朝廷。”   甄嬛呵呵一笑,看着甄珩道:“哥哥如今在朝为官,可要好好学一学你的岳父大人啊。”   甄珩略略一笑,犹不怎样,薛茜桃却是回头朝他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皓齿如玉。如斯情态,甄珩反却脸红了。   甄嬛当时于众人之中择了薛茜桃,一是她父亲颇有清名,二是在闺中时也听过一些她的事,知道是易相处的人。但这样未曾谋面而择了人选终究是有些轻率的。如今看来,却是自己白白担心了。这样一个爱笑又会言谈的女子,纵使起初无什么情意,长久下来终是和谐的。   陵容与哥哥之间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散。   半日下来,甄嬛与嫂嫂已经十分亲厚,还亲自开妆匣取了一对夜明珠耳铛,耳铛不过是宫中时新的样子,无甚特别,唯夜明珠价值千金,道:“嫂嫂新到我家,这明珠耳铛勉强还能入眼,就为嫂嫂润色妆奁吧。”又吩咐取了珠玉绸缎作为表礼,让兄嫂一同带回家去。    ☆、恬嫔   日子这样悠游的过去,时光忽忽一转,已经到了乾元十四年五月的辰光。宫中的生活依旧保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沈眉庄渐渐收敛了对玄凌的冷淡,颇得了些宠爱,只是终究有皙华夫人的盛势,加之甄嬛与杜良娣的身孕,那宠爱也不那么分明了。   陵容静心养子,甄嬛静心安胎,沈眉庄一点一滴的复宠,敬妃也只安心照管她该照管的六宫事宜,任凭皙华夫人占尽风头,百般承恩,谁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她。后宫在皙华夫人的独占春色下,维持着小心翼翼的平静。   而在这平静里,终于有一石,激起轩然大波。   杜良娣是个很会撒娇撒痴的女子,何况如今又有龙裔可以倚仗。依例嫔妃有身孕可擢升一次,产后可依生子或生女再度擢升,而五月中的时候,玄凌突然下了一道旨意,再度晋杜氏为恬嫔。因有孕而连续晋封两次,除却陵容那次几乎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恩宠外,这在乾元一朝是前所未有的事,难免使众人议论纷纷。私下揣测恬嫔怀孕已有四月,难道已经断出腹中孩子是皇子,而玄凌膝下子息微薄,是而加以恩典。   这样的恩遇,皙华夫人自然是不忿的。然而她膝下空空,出言也就不那么理直气壮。又因着玄凌对杜良娣的娇纵,她也只能私下埋怨罢了。   后宫诸人本就眼红恬嫔的身孕,如此一来更是嫉妒,如欣贵嫔之流早有微词:“才四个月怎能知道是男是女,臣妾怀皇长女时到六月间太医断出是女胎,皇上也只是按礼制在臣妾初有喜脉时加以封赏晋为婕妤,并未有其他破例。”   而皇后伸手拈了一枚樱桃吃了,方慢慢道:“恬嫔几次三番说有胎动不安的症状,皇上也只是为了安抚她才这样做。为皇家子嗣计,本宫是不会有异议的。”   皇后这样说,别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而皙华夫人的抱怨,皇后也作充耳不闻。等听得不耐烦时,皇后只笑吟吟说了一句,“皙华夫人如今恩宠这样深厚,也该适时为皇上添一个小皇子才是。怎么倒叫新来的两位妹妹占了先了呢?”皙华夫人瞬间变色神伤,哑口无言。   而恬嫔晋封之后更加得意,益发爱撒娇撒痴。   是夜,玄凌一如往常在关雎宫陪陵容过夜。刚要更衣歇息,外头忽然有人来通报,说是恬嫔宫里的内监有要事来回禀,回话的人声音很急,在深夜里听来尤为尖锐:“恬嫔小主才要睡下就觉得胎动不适,很想见皇上,请皇上过去看看吧。”   陵容本已半躺在床上,轻解罗裳,突兀听见内侍声音,瞬间就尴尬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用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玄凌,等他决断,心里却是恨死恬嫔了,想她得宠至今,谁敢这般下她面子,就是皙华夫人同她也只是面和心不合,还未有过真正下她脸的时候。   玄凌的的寝衣已经套了一个袖子,闻言停止动作,回头看陵容。   鹅黄色的里衣半褪,松垮在臂弯处,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几欲晃花人眼。陵容红唇微张,吐气如兰,眼角带着惑人的媚红,生生想让人将她涌入怀里,好好爱怜一番。   即使心里早已恨上恬嫔,但为彰显自己的大度陵容还是劝道:“皇上去吧,臣妾这里不要紧。”只是眼神含羞带怨十分勾人,身子也如水蛇一般若有若无贴近玄凌。   玄凌不可闻加重喘息,一把握住陵容半露不露的香肩,手上触感极为细腻,他摇头道,“朕也不是太医治不了她的病,还是让太医去照顾她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陵容怎会推开玄凌,微笑说:“四郎又不会医术,恬妹妹身子不舒服当然是该找太医,不然岂非本末倒置。”谁敢落她面子,她就要把对方面子里子一起扒干净,不然还正当她好欺负不成。   玄凌笑道:“难为你肯这样体谅。”   陵容捋一捋鬓边碎发,婉转道:“这是臣妾应该的。”   第二天玄凌下完朝去延禧宫看恬嫔,又这样三番五次,玄凌再好心性儿终于也生了不耐烦。   后宫人多口杂,一开始恬嫔想截人不成,反被被玄凌推出太医问诊,让众人嘲笑她踢到令妃这块铁板许久,后来恬嫔受到教训,不敢在令妃侍寝之日截人,却也连着几次把玄凌从其他人那儿请走,宫人妃嫔见她张狂如斯,背后诋毁也越发多,连皇后也不免开口:“恬嫔就算身子不适,也不该如此不识大体,即便不顾莞贵嫔也要养胎休息,也该顾着皇上要早起早朝,不能夜深还这么赶来赶去。”   皇后想了想道:“找个人去教教她道理吧,皙华夫人和敬妃要协理六宫事宜自然是不得空了,令妃要照顾小皇子也无空闲。这样吧,悫贵嫔你性子温和,就你去慢慢说给她听吧。”又嘱咐悫贵嫔:“她是有身子的人,经不得重话。本宫知道你是个软和的人,就好好跟她说罢,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悫贵嫔本不愿意,然而皇后开了口,自然不能推托,只好应允了。于是众人也就散去。   玄凌对恬嫔生了嫌隙,无事自然不愿意往她宫里去。而就宿在甄嬛处的半夜,忽然有人来敲殿门。   是恬嫔宫里的人来禀报,说恬嫔入夜后就一直腹痛难忍,急着请皇上去瞧一瞧。   甄嬛等人以为她故技重施,十分不屑,就连玄凌也是如此认为,他梦中被人吵醒,十分不耐。翻了个身冲着来殿外来禀报的内监怒道:“怎么回回朕歇下了她就不舒服,命太医好生照看着就是!”因此并为前去。   谁承想,天还没亮,恬嫔就真的出事了。   恬嫔小产了!   来报的是恬嫔宫中的主位陆昭仪。   玄凌近乎怔住,不能置信般看着陆昭仪,呆了片刻几乎是喊了起来:“好好的怎么会小产?不是命太医看顾着吗?”   陆昭仪被玄凌的神态吓住,愣愣地不敢再哭,道:“臣妾也不晓得,恬嫔白天还好好的,到了入夜就开始腹痛…现在出血不止,人也昏过去了。”她抬眼偷偷看一眼玄凌充满怒意与焦灼的脸,声音渐渐微弱,“恬嫔那里曾经派人来回禀过皇上的…”   玄凌胸口微有起伏,甄嬛不敢多言,忙亲自服侍他穿上衣裳,轻声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皇上赶紧过去看看吧。”   玄凌也不答,更不说话,低呼一声“佩筠!”,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慌的一干内监宫女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四更天了,微凉的夜风袭人,陵容抱着被吵醒的予浩怔怔站在门边,遥遥望着最后的黑夜,嘴角蔓起一个微笑。   予浩无知无觉自己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可能熬不到天亮,就要离开人世,依旧张大黑黝黝的眼睛,嬉笑。   陵容抱着孩子,谆谆善诱道:“元寿,母妃今天就给你讲一个《狼来了》的故事。从前,有个放羊娃,每天都去山上放羊……”   这厢陵容能毫无烦恼的给儿子讲故事,可甄嬛却是彻夜难眠。   甄嬛感叹道:“好好的恬嫔怎么会小产了呢?她也是,来来回回闹了那么多次不适,皇上这一次没去,倒真出了事。”   槿汐见甄嬛睡意全无,沉思片刻,慢慢道:“娘娘入宫以来第一次有别的小主、娘娘小产的事发生在身边吧,可是咱们做奴婢的,看见的听见的却多了,也不以为奇了。”见甄嬛神色惊异,便放慢了语速,徐徐道:“如今的恬嫔小主、从前的贤妃娘娘、华妃娘娘、李修容、芳嫔都小产过;皇后娘娘的皇子生下来没活到三岁,纯元皇后的小皇子产下就夭折了;曹婕妤生温仪帝姬的时候也是千辛万苦;欣贵嫔生淑和帝姬的时候倒是顺利,悫妃娘娘也是,可是谁晓得皇长子生下来资质这样平庸;令妃生二皇子的时候也有不少波折。”她叹气:“奴婢们是见得惯了。”   甄嬛听她历历数说,不由得心惊肉跳,脱口而出:“为什么那么多人生不下孩子?”   槿汐微微出神,望着殿顶梁上描金的图案,道:“宫里女人多,阴气重,孩子自然不容易生下来。”   甄嬛听她答得古怪,心里又如何不明白,亦抱膝愣愣坐着,双膝曲起,不自觉地围成保护小腹的姿势。    ☆、花事尽   出了这样的大事,皇后也免去六宫众人请安,专心彻查恬嫔小产一事。   陵容安心在床榻上补觉。昨夜好不容易才哄得予浩入睡,自己则有点疲乏,有时候想想小孩子的精力还真是充沛的吓人。   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陵容乍一醒来,忽见玄凌斜靠在床头,整个人都是吃力疲惫的样子,不由一惊,忙扶住他手臂道:“四郎——。”   他睁开双眼,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眼白处不满血丝,他勉强朝陵容微笑,笑容满是沉重的疲倦,他说:“你醒了?”   陵容 “嗯”了一声,正要问他恬嫔的事,他的语气却哀伤而清冷地贯入,他说:“恬嫔的孩子没有了。”玄凌把脸埋入陵容的颈脖,他的脸很烫,胡渣细碎地扎着娇嫩肌肤,声音有些含糊,“太医说五个月的孩子手脚都已经成形了。孩子…”他无声,身体有些发抖,再度响起时有兽般沉重的伤痛,这一刻,他不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而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父亲:“朕又失去了一个孩子,为什么朕的孩子都不能好好活下来?难道是上天对朕的惩罚还不够么?”   陵容心里一咯噔,知晓他是在介怀欢宜香的事。平心而论,玄凌赐给华妃避孕药的办法并不高明而且算是缺德,正如昔日玉厄夫人与博陵侯一般。难道当年的博陵侯不势大?不掌握兵权?可隆庆帝依旧能够允许玉厄夫人生下汝南王。这就是身为王者的度量,相比之下生长于妇人之手,未曾学过正统帝王术的玄凌在处事方面确实要阴鸷小气的多。   就像他自以为赐下有料的欢宜香,阻止华妃生育是非常高明的手段一样。他也不想想,如果华妃能生下带有慕容家血脉的皇子,那么慕容氏、汝南王二者必定会产生极大的隔阂。   想造反成为皇帝的汝南王会怀疑慕容家是否会为了华妃的孩子改投玄凌,而质疑起慕容家的忠心;慕容家会为了成为未来皇帝的外家,而防备起已有不臣之心的汝南王,毕竟造反这种东西太悬,就算成功了也只是诸多从龙功臣之一,而且有过背叛前科的臣子。下场会好到哪里去吗?如果是扶持华妃的孩子就不同了,到底是留着慕容家血脉的孩子,看看如今烈火烹油的朱家就知道成为外戚有多少好处。   如果按照这个流程发展下去,王见王,不是慕容死就是汝南亡,再不济也能使二者合作关系破裂,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复或是干掉其中一支力量,也能在双方博弈的时候暗中蓄力,培养自己的班底,一举多得。   不是不背叛,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同理也是如此。   当然,这些政治考量陵容只敢在想想,可不敢说给玄凌听,玄凌若知晓心里指不定得对她生出嫌隙。   无论是古代的男人还是现代的男人,对女人可爱的标准都是惊人的一致:不能不懂,但也不能太懂。原着中的甄嬛就是懂得太多所以被玄凌猜疑,原着的安陵容就是什么都不懂所以才未被玄凌放在眼里。   解语花这个角色的尺度需要好好把握。   陵容眼睛微眨几下,眼泪就看是慢慢滑落,像是心酸落泪。无声地软下身子,靠在他胸前,轻轻环住他的身体。陵容贴着他的脸颊,轻声温言道:“不,四郎我相信上天不会那么残忍的,它不给了你一个孩子嘛。予浩,浩儿,他是我们的孩子。”所以你就忘掉恬嫔的孩子吧。   他“唔”一声,紧紧拉住我的手,目光灼热迫切,他道:“容儿,我们的浩儿一定会平安长大,朕会好好疼他爱他。容儿!”   陵容温柔凝望他憔悴的脸庞,伏在他胸口,道:“是的。浩儿一定会平安长大。四郎,你好好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不出几日,恬嫔小产的真相就有了,是悫贵嫔下的手。这个消息是敬妃来关雎宫看予浩时说的。   敬妃的缣丝繁叶衣袖宽广,微微举起便遮住了半边脸颊,她淡淡一哂,压低声音道:“听为恬嫔医治的太医说,她一直是好好的,直到小产那日。服下的药也没有事,只是在吃剩的如意糕里发现了不少夹竹桃的花粉。”   “夹竹桃?”陵容心里一沉,当初她进宫的时候,还是长杨宫的殿宇外确实栽着几树夹竹桃,只是她当时为了不想再应了原主的命运,因此在得宠后,直接命人将树拔起,该放梨花。如今又听见夹竹桃,心里难免膈应。   误以为陵容是疑惑此花如何让恬嫔小产,敬妃继续说道:“太医诊了半天才说这夹竹桃花粉是有毒的,想来恬嫔吃了不少才至于当晚就小产了。”敬妃叹气,“宫中不少地方都种了夹竹桃,谁晓得这是有毒的呢?还拿来害人,真真是想不到啊。”   “那如意糕是悫贵嫔做的?”陵容狐疑皱眉,悫贵嫔好不容易才从谋害自己的案子中洗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又出手,皇后到还有可能,而且这招也太低劣了,几乎明摆着说我是凶手,悫贵嫔有这么蠢?   敬妃的声音有些暗哑,慢慢述说她所知晓的事:“本来恬嫔有孕,外头送进去的东西依例都要让人尝一尝才能送上去。可是一来是悫贵嫔自做了带去的,二来悫贵嫔的位分比恬嫔高出一大截,且是皇后要她去教导恬嫔的,她这人又是出了名的老实谨慎,谁会想到这一层呢。而且听那日在恬嫔身边服侍的宫女说,是悫贵嫔先吃了一块如意糕,恬嫔再吃的。”敬妃顿一顿,道:“宫中种植夹竹桃的地方并不多,而悫贵嫔自己宫苑外不远就有一片。若说不是她做的,恐怕也无人相信。”   陵容依照她说的细细设想当时情景,还是觉得如果悫贵嫔真是凶手的话那就真是蠢得没边了。然而陵容疑惑:“就算悫贵嫔下了夹竹桃的花粉,她又何必非要自己也吃上一块?恬嫔爱吃如意糕人人皆知,就算她不吃,恬嫔也会吃下许多,这样做岂不矫情?悫贵嫔动了杀机,可是因为皇长子的缘故么?母亲爱子之心,难道真是这样可怖?”   敬妃道:“究竟如何我们也只是揣测,皇上自然会查。也不能全怪悫贵嫔,恬嫔因孕连封两次本就已经遭人非议,她还这样不知检点,都敢从你宫里把皇上请走。妹妹你可知道,不止你这里,连悫贵嫔、曹婕妤那里她都让人去请过。你是大度不说什么,可是难保外面的人不把她视作了眼中钉——你也知道,皇上本来就少去悫贵嫔那里,难得去一次就让她请走了,能不恼她么?加之皇上现在膝下只有悫贵嫔和妹妹的这两个皇子…”敬妃不再说下去,只是用手指捋着团扇上垂下的樱红流苏,显然她是想到前段时间闹得轰轰烈烈的那件事。   敬妃想了想,又说道,“何况她这次能晋封为嫔,听陆昭仪说是恬嫔自己向皇上求来的,说的是怀着男胎所以胎动才如此厉害。”   陵容微微吃惊:“果真么?那也太…”   敬妃杏眼微阖,长长的睫毛微微覆下,她的语气低沉中有些轻松:“说实话,其实恬嫔这一胎除了上面,没有人真心盼她生下来。悫贵嫔使她小产,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拍手称愿呢,也是她为人太轻狂了。”   见此陵容也不好再多言,毕竟恬嫔小产她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受益人,岔开这个话题不提,陵容将敬妃注意力往予浩身上带,恬嫔小产一事点到为止。   后来,玄凌让皙华夫人去悫贵嫔宫中问恬嫔小产的事,谁想一进内殿竟发现悫贵嫔一脖子吊在梁上直晃荡,救下来时已经没气儿了。   悫贵嫔的丧事办得很是潦草,草草殓葬了就送去了梓宫。皇后为此倒很是叹息,那日去请安,玄凌也在。   说起悫贵嫔死后哀荣的事,玄凌只道:“汤氏是畏罪自裁,不能追封,只能保有贵嫔名号按贵人礼下葬,也算是朕不去追究她了。她入宫九载,竟然糊涂至此,当真是不堪。”从先前陵容差点小产到松子行凶再到现在的恬嫔小产,玄凌已经对汤氏这个女人深痛恶觉到了极点,连后事也想草草了事。   皇后用绢子拭了拭眼角,轻声纠正道:“皇上,悫贵嫔入宫已经十一载了。”   玄凌轻轻一哼,并不以为意,也不愿意多提及此人,只是说:“汤氏已死,皇长子不能没有人照拂。”   皇后立刻接口:“臣妾为后宫之主,后宫所出之子如同臣妾所出。臣妾会好好教养皇长子,克尽人母之责。”   玄凌很是满意,微笑道:“皇后如此说朕就放心了。太后年事已高,身体又多病痛,皇长子交与皇后抚养是最妥当不过了。”   如此,众人便贺皇后得子之喜。皇长子有人照顾,皇后亦有了子嗣,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唯独陵容垂下眼睫,明了此事一定有皇后在背后操作,不然好处怎都给她拿了,平白多个儿子,也不怕皇长子将来知晓他生母的死,同你离心。   玄凌走后,众人依旧陪皇后闲话。   皇后含泪道:“悫贵嫔入宫十一年,本宫看着她以良娣的身份进宫,历迁顺仪、容华、贵嫔,生子之后册为昭仪,再晋为妃。就算如今犯下大错,但终究为皇家留下血脉,也是大功一件。现在她下场凄凉,虽然皇上不乐意,但是咱们同为后宫姐妹,也不可太过凉薄,何况她到底也是皇长子的生母,服侍皇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宫会去叫人戍守她的梓宫,希望悫贵嫔在地下好好忏悔自己的过错,得以安宁。”   皇后的宫女绘春在一旁劝道:“娘娘不要太伤心了。为了悫贵嫔娘娘的缘故您已经伤心好几日了,如现在皇长子有了您的照顾,悫贵嫔娘娘也可以安息了。娘娘这样伤心只会让生者更难过呀。话说回来,到底也是悫贵嫔娘娘自己的过失。”   皇后拭泪道:“话虽这样说,可是本宫与她一起服侍皇上多年,她这样骤然去了,叫本宫心里怎么好受呢。唉——悫贵嫔也当真是糊涂啊!”   皇后如此伤心,众人少不得陪着落泪劝说。过了半日,皇后才渐渐止了悲伤,有说有笑起来。    ☆、罚跪   今年不同往常,也不知伤了什么阴鸷,时疫才清,淳嫔就无端失足溺死,恬嫔的孩子没有保住,悫贵嫔也自缢死了。如今连太后也凤体违和。宫外更是旱灾连连,两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百姓无一收成。   为解灾情,六月初七那日,玄凌与皇后出宫祈雨。宫务由皙华夫人慕容氏暂代。   皙华夫人在后宫之中素来张狂,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现下帝后离宫,她便是后宫第一人,如何会放过这个磋磨死敌的好机会。每日清晨,皙华夫人必将六宫以训导宫规的名义讲妃嫔聚集到宓秀宫,形同晨请问安。   这日大早,陵容刚刚梳妆完毕,就有皙华夫人宫中一个执事内监求见。陵容与云俏对视一眼,皆知来者不善,云俏嘴唇嚅动刚想说什么,就被陵容用眼神制止。   如今玄凌皇后都不在宫里,整个后宫可以说是皙华夫人的天下,她只能低头示弱。但愿皙华夫人能顾忌到她是二皇子生母,别磋磨的太厉害,陵容苦笑着想。   那内监礼数周到,脸上却无半分表情,木然道:“传皙华夫人的话,请令妃去宓秀宫共听事宜。”   陵容面含笑意道:“既然皙华夫人有旨,本宫自当领命。”她那里不晓得所谓的共听事宜是皙华夫人故意想找茬的借口,奈何皙华夫人位份在她之上,不得不从。   她知晓皙华夫人最讨厌她的美,因此也并未上妆,只吩咐云俏在服饰上多让她以素净示人,方才带着徐胜和孟如茵向宓秀宫行去。   皙华夫人的宓秀宫富丽,一重重金色的兽脊,梁柱皆绘成青鸾翔天的吉庆图案,那青鸾绘制得栩栩如生,彩秀辉煌,气势姿容并不在凤凰之下。   陵容在孟如茵的搀扶下拾阶而上,依礼跪拜在皙华夫人的面前。   殿中供着极大的冰雕,清凉如水。正殿一旁的紫金百合大鼎里焚着不知名的香料,香气甜滑绵软,中人欲醉,只叫人骨子里软酥酥的,说不出的舒服。   皙华夫人端坐座上,长长的珠络垂在面颊两侧,手中泥金芍药五彩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一双眼睛似睁非睁,那精心描绘的远山眉却异常耀目。   相较之下陵容一身简单的秋香色宫装,却好像更能衬出女子的柔美清丽,正如《诗经·卫风·硕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皙华夫人半眯着凤眸,冷冷剐了陵容一眼,并未多言,受了礼就让她坐到位置上。   陵容位份仅在皙华夫人之下,身边坐的是敬妃。   敬妃见皙华夫人并无找茬之意,也不由送了口气,带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对陵容说:“看来皙华夫人对你还是多有顾忌,我真担心刚才她要为难你。”   恐怕她现在只是忍着不发作,待会儿等甄嬛来了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陵容心不在焉的说:“是啊,可是我还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过了半响,太阳已经开始缓缓升起,聒噪的知了声嘶力竭的鸣唱着高歌。后宫之中除了端妃、菀贵嫔、恬嫔其余皆摄于皙华夫人淫威准时抵达。皙华夫人端着一盏凉茶细细啜饮,脸上的神色愈来愈阴沉。   终于等甄嬛姗姗来迟,皙华夫人却是意料之外的并未为难她,听甄嬛陈述完缘由,只让她按位坐下。   说了几句,到了点心的时候,众人也松弛一点,陵容忽然出声问道:“夫人宫中好香,不知用的是什么香料?”她闻得出欢宜香中有问题,现在突然说出来也只是为了满足她的自尊心示弱而已。   皙华夫人果然眉梢眼角皆是飞扬的得意,道:“令妃的鼻子倒好!这是皇上命人为本宫精心调制的香料,叫做‘欢宜香’,后宫中惟有本宫一人在用,想来你们是没有见过的。”   这样的话当众说来,众人多少是有点尴尬和嫉妒的,然而地位尊贵如她,自然是不会理会的。   陵容微微轻笑,低头道:“臣妾见识浅薄,不如夫人见多识广。”   于是闲话几句,六宫妃嫔重又肃然无声,静静听她详述宫中事宜。   她的话也讲到了整治宫闱一事:“恬嫔小月的事悫贵嫔已经畏罪自裁,本宫也不愿旧事重提。但是由此事可见,这宫里心术不正的人有的是。而且近日宫女内监拌嘴斗殴的不少,一个个无法无天了。宫里也该好好整治整治了。”   虽然陵容、敬妃亦有协理六宫之权,可是皙华夫人一人滔滔不绝地说下来,她俩竟插不上半句嘴。众人这样喏喏听着,皙华夫人也只是抚摩着自己水葱样光滑修长的指甲,淡淡转了话锋道:“有孕在身果然可以恃宠而骄些。”说着斜斜瞟甄嬛一眼,声音陡地拔高,变得锐利而尖刻:“莞贵嫔你可知罪?”   甄嬛忽然听见这样一声疾言厉色,不免错愕。起身垂首道:“夫人这样生气,嫔妾不知错在何处?但请夫人告知。”   皙华夫人眉眼间阴戾之色顿现,喝道:“今日宫嫔妃子集聚于宓秀宫听事,莞贵嫔甄氏无故来迟,目无本宫,还不跪下!”   陵容明白这样说,不过是要来一个下马威,以便震慑六宫。同时不由庆幸,还好皙华夫人始终对甄嬛的厌恶比她高一点,于是她可以躲在甄嬛的身后夹缝求生。   甄嬛气不过欲与皙华夫人争辩,又想起皇后和玄凌的叮嘱,少不得忍这一时之气,徐徐跪下。   皙华夫人的怒气并未消去,愈发严厉:“如今就这样目无尊卑,如果真生下皇嗣又要怎样呢?岂非后宫都要跟着你姓甄!”她说这话时同样意有所指的指向陵容,陵容眼观鼻、鼻观心,只充做不闻不问,并不多话。   甄嬛看着姿态谦逊,也并非一味忍让,当下就道:“夫人虽然生气,但嫔妾却不得不说。悫贵嫔有孕时想必皇上和皇后都加以照拂,这不是为了悫贵嫔,而是为了宗庙社稷。嫔妾今日也并非无故来此,就算嫔妾今日有所冒犯,但上有太后和皇上,皇后为皇嗣嫡母,夫人所说的后宫随甄姓实在叫嫔妾惶恐。”   皙华夫人勃然大怒,正要发作,敬妃赶忙打圆场:“夫人说了半日也渴了,不如喝一盏茶歇歇再说。莞贵嫔呢,也让她起来说话吧。”   皙华夫人只是丝毫未觉,一味逼视着甄嬛,终于一字一顿道:“女子以妇德为上,莞贵嫔甄氏巧言令色、以下犯上、不敬本宫…”她微薄艳红的双唇紧紧一抿,怒道:“罚于宓秀宫外跪诵《女诫》,以示教训。”   敬妃忙道:“夫人,外头烈日甚大,花岗岩坚硬,怎能让贵嫔跪在那呢?”   陵容虽与甄嬛渐渐疏远,但她并不忍心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跪在艳阳高照下,苦苦挣扎,亦道:“莞贵嫔怀着身孕,娘娘无论如何动怒,也可等生下龙胎后再行处罚。”   然而皙华夫人勃然大怒:“宫规不严自然要加以整顿,哪怕皇上皇后在也是一样,悫贵嫔就是最好的例子,难不成你是拿皇上和皇后来要挟本宫么?”   陵容脸色一白,有股气哽在胸口难以下咽。她素日表现的在温和隐忍,也是正二品的妃,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于她,更何况在玄凌临走前还赐予自己协理六宫之权,如果甄嬛真的出事她不也会给玄凌、给后宫诸人留下懦弱的影响,将来如何服众。   算清其中利弊,陵容直面皙华夫人的锋芒,不卑不亢道:“夫人息怒,请看在贵嫔姐姐身怀皇嗣的份上饶过姐姐吧,若有什么闪失的话皇上与皇后归来只怕会要怪责夫人的。”她现在抬出皇帝皇后,就希望皙华夫人不是真的胆大妄为,还是会有所顾忌。   皙华夫人一开始是有些犹豫,但眼神落在陵容窈窕婀娜的身影后,毅然坚定:“令妃你以为抬出皇上皇后便能压住本宫,本宫今日如果不严整宫规那才是无颜面对皇上的信任。你这个‘令’到底是‘如圭如璋,令闻令望。’还是‘巧言令色’,如果你再敢为甄氏求情,你就给本宫一起跪在那儿。”   这话说的极重,陵容面色气得通红,呼吸絮乱坐在位子上。   见众人皆战战兢兢不敢多言,皙华夫人盯着甄嬛,妩媚笑道:“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我让人扶你一把?”   甄嬛昂然道:“不须劳动娘娘。”     周宁海微微一笑,垂下眼皮朝甄嬛道:“贵嫔请吧!”。   甄嬛端然走至宓秀宫门外,直直跪下,依旧挺直脊背道:“嫔妾领罚,是因为娘娘是从一品夫人,位分仅在皇后之下,奉帝后之命代执六宫事。”不顾敬妃使劲向她使眼色,也不愿顾及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微微抬头,“并非嫔妾对娘娘的斥责心悦诚服,公道自在人心,而非刑罚可定。”   皙华夫人怒极反笑:“很好,本宫就让你知道,公道是在我慕容世兰手里,还是在你所谓的人心!”她把书抛到甄嬛膝前,“自己慢慢诵读吧!读到本宫满意为止。”   沈眉庄再顾不得避讳与尊严,膝行至皙华夫人面前,道:“莞贵嫔有身孕,实在不适宜——”   皙华夫人双眉一挑,打断沈眉庄的话:“本宫看你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既然你要为她求情,去跪在旁边,一同听训。”   甄嬛不想此事搭上沈眉庄,不由看一眼沈眉庄示意她不要再说,向皙华夫人软言道:“沈容华并非为嫔妾求情,请夫人不要迁怒于她。”   皙华夫人妆容浓艳的笑,满是戏谑之色:“如果本宫一定要迁怒于她,你又能怎样?”她忽地收敛笑容,对沈眉庄道:“不是情同姐妹么?你就捧着书跪在莞贵嫔对面,让她好好诵读,长点儿规矩吧!”   沈眉庄已知求情无望,再求只会有更羞辱的境遇,一言不发拾起书,跪在甄嬛身侧。   彼时已近正午,日光灼烈逼人,众人这才明白皙华夫人一早为什么没有发作非要捱到这个时候,清早天凉,在她眼中,可不是太便宜甄嬛了。   皙华夫人自己安坐在殿口,座椅旁置满了冰雕,她犹觉得热,命了四个侍女在身后为她扇风,却对身边的内监道:“把娘娘小主们的座椅挪到廊前去,让她们好好瞧着,不守宫规、藐视本宫是个什么好处!”   宫中女子最爱惜皮肤,怎肯让烈日晒到一星半点保养得雪白娇嫩的肌肤,直如要了她们的性命一般。况且她们又最是养尊处优,怎能坐于烈日下曝晒。然而皙华夫人的严命又怎么敢违,只怕就要和甄嬛跪在一起。如此一来,众人皆是哭丧着脸困苦不堪,敢怒不敢言。   陵容不觉内心苦笑,皙华夫人也算得上用心良苦。如此得宠还嫌不够,让那些娇滴滴的美人晒得乌黑,惟独自己娇养得雪白。玄凌回来,眼中自然只有她一个白如玉的美人了。   甄嬛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吃力诵读,汗水滴答滴答落下,脸色也被热气蒸得发白。   敬妃不忍还想再劝,皙华夫人回头狠狠瞥她一眼:“跪半个时辰诵读《女诫》是死不了人的!你再多嘴,本宫就让你也去跪着。”敬妃无奈,只得不再做声。   一遍诵完,皙华夫人还是不肯罢休,阴恻恻吐出两字:“再念。”   沈眉庄紧挨着甄嬛,双手捧书置于甄嬛面前,甄嬛稍一念快一两个字,沈眉庄身后的内侍便狠狠一尺打在她的肩上。   天上再热也比不过心里的心急如焚,不久敬妃就焦急的提醒:“已经半个时辰了。”   皙华夫人含一块冰在口,含糊着淡漠道:“不忙,再念一刻钟再说。”   陵容也劝道:“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只怕夫人也承担不起呀。哎呀,莞姐姐的脸都白了!夫人!”   皙华夫人不屑道:“她这样乔张作致是做给本宫看么?本宫瞧她还好的很!”   太过分了,也没有这样欺负人的,看了眼甄嬛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身影,陵容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已经中了暑气,站起的瞬间她觉得头有些晕,身子也有些不稳。   用安抚下紧张望着自己的敬妃,陵容直视皙华夫人道:“莞贵嫔有错,夫人您已经罚了,现在是不是该让她起来,以免伤到皇嗣。”说着,直接走向甄嬛,和沈眉庄一起扶她起来,沈眉庄感激的看着她。   皙华夫人大怒:“令妃,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以下犯上!”     陵容鄙夷看着她,“臣妾在做什么?臣妾只是见不得娘娘您戕害妃嫔皇嗣。别扯着管理后宫的幌子做这些下作事,臣妾都为您感到羞愧。”   皙华夫人气结,目眦欲裂:“令妃你胡言乱语什么!别以为你得宠就可以目无尊卑,信不信本宫在御前狠狠奏你一本。”   陵容毫不介意的嗤笑道:“夫人您若真是正大光明想惩处莞贵嫔的话为什么不在早上,暑气不这么重的时候罚,非得同咱们聊这么久,等到日上高头才‘突然’发怒,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样的你自己相信吗。至于要在皇上面前参臣妾一本,你想就尽管去吧,顺便也把你故意残害皇嗣一事一起说给皇上听听,让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   这话说的极重,残害皇嗣这种罪名即使是皙华夫人也背不起,她瞪大一双眼睛,极怒的指着陵容。   大殿里寂然无声,众妃嫔均是讷讷不敢言,都震惊于平素温和的令妃竟是如此傲骨铮铮,然而无一人敢出声相助。   陵容让云俏去传自己的步辇进来,自己则扶起甄嬛向外走,沈眉庄喜极而泣:“多谢娘娘相助!”    皙华夫人气急败坏道:“给本宫拦住她!”     陵容呵斥道:“本宫是皇上亲封的令妃,谁敢动手就是大不敬!”   那些靠近她们的宫人虽畏于皙华夫人严令,拦在跟前,但终究不敢真的碰到她,毕竟令妃的恩宠不在皙华夫人之下,而且又是二皇子的生母。   陵容也是仗着这点,完全不理会宫人的阻拦,径直往外走去。车辇已经在门外,却被皙华夫人的宫人拦着不肯放进来,怀里的甄嬛已经面色如金纸,再拖下去也不知会怎样,陵容一急之下直接一脚揣向宫人,怒道:“本宫的步辇你们也敢拦。”   那宫人不敢对令妃动手,只捂住伤处,如磐石一般死死拦住陵容。   皙华夫人怒极而笑:“令妃你反了不成!敢动宓秀宫的人!!周宁海你去给本宫拿下令妃。”   周宁海应了一声,走过去,一把扯住陵容手腕。   陵容本就有点中暑,加之手上还扶着甄嬛,周宁海这么一扯,她直接拉着甄嬛一起摔在地上。头晕目眩间,隐隐听见耳边的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  很伤心,估计只有大专可以读了 没办法只好化悲愤为动力,将精力都放到写文上 ☆、伤   徐胜和孟如茵搀扶着陵容回到鸳鸾殿,殿中供着极大的冰雕,清凉如水,扇子轻轻一扇便有凉风溢起。   谢守一已经在殿内候着。把脉之后,谢守一道:“娘娘只是暑气入体,并无大碍,待下官开一副开消暑药,喝两三天就会痊愈。”   陵容躺到凉榻上,微笑睁开眼:“有劳谢太医了。”谢守一诊完脉,垂首退下,徐胜送他离开。   不一刻,派出去的包打听小喜子就慌慌张张的跑来,小声回禀道:“娘娘,菀贵嫔的小产了!”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先有掺了麝香的舒痕胶,后有皙华夫人罚跪,甄嬛这胎想不落都难。现在清河王已经命人快马加鞭把事情始末告诉远在千里之外的帝后了,应该要不了几日玄凌同皇后就会回来。   至于皙华夫人,呵,她自己闹出这么大的事,哪还有颜面出来。听小喜子说她如今闭门不出,想来也是懊悔将来该如何同玄凌解释。   位份最高的皙华夫人因犯错,闭门不出,而同有份协理后宫的敬妃又是陵容的人。如此一来,宫务便彻彻底底被陵容攥手里。陵容嘱咐宫人,“皇上才离宫就出了此等大事,回宫之后免不了一番风雨。小喜子你吩咐下去,严令各宫不得随意离宫走动,也不许议论菀贵嫔小产一事!”   小喜子‘诺’一声后,退下,前往各宫传达令妃旨意。   六宫众人知晓如今是多事之际,恬嫔才小产没几天就轮到莞贵嫔出事,而且下手的都是高位妃嫔,一时间人人自危,就算令妃不下旨也无人敢外出走动,更何况在事发之日她们都亲眼见过令妃的魄力,即使对上嚣张凶悍的慕容氏也毫不退让,谁人无不服。   就这样后宫平静了三天,等到第四日的时候,帝后仪仗才出现在紫奥城。   一回来,玄凌就直奔棠梨宫看甄嬛,如果是平时这绝对是招人恨的一大利器,可现在的情况是建立在甄嬛小产的前提下,这只会让人怜悯甄嬛的遭遇。   陵容收到玄凌已经回宫的消息,也乘着轿辇来到棠梨宫。她到棠梨宫时,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皙华夫人,洗尽铅华,脱簪待罪跪在棠梨宫外,表情哀伤茫然。   冷冷看了眼这道素衣丽影,陵容心里提不起一丝同情,或许甄嬛小产更多是因为舒痕胶的原因,但慕容氏在酷暑天气叫一个孕妇罚跪就是正确的吗?自己造下的孽就是跪着也得走完。   不再理会跪地哭泣的皙华夫人,陵容走进棠梨宫正殿莹心殿,此时甄嬛正因为自己孩子没有保住而痛不欲生,伏在玄凌膝盖上号啕大哭,殿里中的其他妃嫔也或真心或假意的一起落泪。   陵容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或者准确讲是大部分人都将全部精力放在小产的甄嬛和殿外跪着的慕容世兰身上。   玄凌的眼里是无尽的怜惜,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他紧紧抱住甄嬛,神情似乎苍茫难顾,他迫视着皇后,几乎是沮丧到了极处,软弱亦到了极处: “是上苍在惩罚朕吗?”   皇后闻得此言,深深一震。不过片刻,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而强韧。皇后很快拭干泪痕,稳稳走到玄凌面前,半跪在榻上,把玄凌的是后含握在自己的双手之间。皇后镇定地看着玄凌,一字一字郑重道:“皇上是上苍的儿子,上苍是不会惩罚您和您的子嗣的。何况,皇上从来没有错,又何来惩罚二字。”她顿一顿,如安慰和肯定一般对玄凌道:“如果真有惩罚,那也全是臣妾的罪过,与皇上无半点干系。”   玄凌仿佛受了极大的安慰,脸色稍稍好转。   皇后又道:“皇上。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莞贵嫔失子,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皇后一提醒,甄嬛骤然醒神,宓秀宫中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悲愤难抑,恨声道:“皇上——天灾不可违,难道人祸也不能阻止么?”   玄凌面色阴沉如铁,环顾四周,冷冷道:“贱人何在?”   李长忙趋前道:“皙华夫人跪候在棠梨宫门外,脱簪待罪。”   玄凌神情凝滞如冰,道:“传她!”   皙华夫人满脸憔悴,泪痕斑驳,不复往日娇媚容颜。她看也不敢看甄嬛,一进来便下跪呜咽不止。玄凌还未开口,她已经哭诉道:“臣妾有罪。可是那日莞贵嫔顶撞臣妾,臣妾只是想略施小惩以做告诫,并非有心害莞贵嫔小产的。臣妾也不晓得会这样啊!请皇上饶恕臣妾无知之罪!”   玄凌倒抽一口冷气,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道:“你无知——嬛嬛有孕已经四个月你不知道吗?”   皙华夫人从未见过玄凌这样暴怒,吓得低头垂泪不语。敬妃终于耐不住,出言道:“夫人正是说贵嫔妹妹已经有四个月身孕,胎像稳固,才不怕跪。”   皙华夫人无比惊恐,膝行两步伏在玄凌足下抱着他的腿泣涕满面:“臣妾无知。臣妾那日也是气昏了头,又想着跪半个时辰应该不要紧…”她忽然惊起,指着一旁的侍立的章弥厉声道:“你这个太医是怎么当的?她已有四个月身孕,怎么跪上半个时辰就会小月?一定是你们给她吃错了什么东西,还赖在本宫身上!”   死性难改。陵容在一旁摇摇头,慕容氏的性格说好听点是敢爱敢恨,直率可人,说难听点就是眼高于顶,从未把其他人当人看。就像是《红楼梦》里的夏金桂一样‘自己尊若菩萨,他人秽如粪土。’如果不是有张美人面提高整体分数,她这样的性格真不知道会多招人嫌。   章弥被她声势吓住,抖擞着袖子道:“贵嫔是有胎动不安的迹象,那是母体孱弱的缘故,但是也属正常。唯一不妥的只是贵嫔用心太过,所以脉象不稳。这本是没有大碍的,只要好好休息便可。”   玄凌暴喝一声朝皙华夫人道:“住口!她用心太过还不是你处处压制所致。但凡你能容人,又何至于此!”   皙华夫人的声音低弱下去:“臣妾听闻当年贤妃是跪了两个时辰才小月的,以为半个时辰不打紧。”   这话直接戳中玄凌逆鳞,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纯元皇后是玄凌心中的挚爱,岂容他人诋毁。玄凌暴怒道:“贤妃当日对先皇后大不敬,先皇后才罚她下跪认错,何况先皇后从不知贤妃有孕,也是事后才知。而你明知莞贵嫔身怀龙裔!”他顿一顿,口气愈重:“贱妇如何敢和先皇后相提并论?”皙华夫人深知失言,吓得不敢多语。   玄凌越发愤怒,厌恶地瞪她一眼:“朕瞧着你不是无知,倒是十分狠毒!莞贵嫔若真有错你怎么不一早罚了她非要捱到正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可见你心思毒如蛇蝎,朕身边怎能容得你这样的人!”   皙华夫人惊得瘫软在地上,面如土色,半晌才大哭起来,死死抓着玄凌的袍角不放,哭喊道:“皇上!臣妾承认是不喜欢莞贵嫔,自她进宫以来,皇上您就不像从前那样宠爱臣妾了。并且听闻朝中甄氏一族常常与我父兄分庭抗礼,诸多龃龉,臣妾父兄乃是于社稷有功之人,怎可受小辈的气!便是臣妾也不能忍耐!”她愈说愈是激愤,双眼牢牢迫视住甄嬛。   皇后又是怒又是叹息:“你真是糊涂!朝廷之中有再多争议,咱们身处后宫又怎能涉及。何况你的父兄与贵嫔父兄有所龃龉,你们更要和睦才是。你怎好还推波助澜,因私情为难莞贵嫔呢?枉费皇上这样信任你,让你代管六宫事宜。”   皇后说一句,玄凌的脸色便阴一层。说到最后,玄凌几乎是脸色铁青欲迸了。   皙华夫人一向霸道惯了,何曾把皇后放入眼中,遂看也不看皇后,只向玄凌哭诉道:“臣妾是不满莞贵嫔处事嚣张,可是臣妾真的没有要害莞贵嫔的孩子啊!”她哭得伤心欲绝,“臣妾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怎么会如此狠心呢!”   闻得此言,玄凌本来厌恶鄙弃的眼神骤然一软,伤痛、愧疚、同情、怜惜、戒备,复杂难言。良久,他悲慨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也是身受过丧子之痛的人,又怎么忍心再加诸在莞贵嫔身上…”玄凌连连摆手,语气哀伤道:“就算你无心害莞贵嫔腹中之子,这孩子还是因为你没了的。你难辞其咎。你这样蛇蝎心肠的人朕断断不能一再容忍了!”他唤皇后:“去晓谕六宫,废慕容氏夫人之份,褫夺封号,去协理六宫之权,降为妃。非诏不得再见。”   皇后答应了是,略一迟疑:“那么太后那边可要去告诉一声?”   玄凌疲倦挥手:“恬嫔的孩子没了太后本就伤心,如今又病着,未免雪上加霜,先压下别提罢。”   皇后轻声应了,道:“太后那边臣妾自会打点好一切,皇上放心。”   皙华夫人如遭雷击,双手仍死死抱住玄凌小腿。待要哭泣再求,玄凌一脚踢开她的手,连连冷笑道:“莞贵嫔何辜?六宫妃嫔又何辜?要陪着莞贵嫔一同曝晒在烈日下?你也去自己宫门外的砖地上跪上两个时辰罢。”转身再不看她一眼,直到她被人拖了出去。   玄凌道:“你们先出去罢,朕陪陪贵嫔。”   皇后点点头,“也好。”又劝甄嬛:“你好生养着,到底自己身子要紧。来日方长哪。”于是携着众人出去,殿内登时清净下来。   下午甄嬛似乎与玄凌起了嘴角,玄凌竟丝毫不怜惜她丧子之痛,回宫当夜来了陵容的鸳鸾殿。陵容知道玄凌此刻心理生理皆是疲乏之态,需要女性的小意温柔来安抚他一颗受伤的心。陵容让小厨房做了一些解暑糕点摆在桌子,亲手奉上一盏茶水:“四郎累了一整天,不妨用些糕点垫垫肚子。”   玄凌接了茶杯,只拿在手中,微低着头,暗哑道:“是上苍在惩罚朕吗?!”陵容抿唇不语,旋即明白他是被慕容妃的话勾起伤心回忆。陵容思索一番,使了个眼神让孟如茵抱来予浩,接过襁褓,坐在他身侧,拉着他的手放置在予浩酣睡的小脸上,温柔道:“四郎,您看看,咱们元寿是不是长大一些了?臣妾前些日子发现他又长了一颗牙,乳娘说现在可以喂孩子一些米粥了。”   玄凌接过予浩,在怀里抱了抱,开心道:“嗯,是长大一些了,元寿将来可是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陵容含笑说:“大皇子敦厚好学,淑和帝姬温柔娴静,温仪帝姬天真活泼,咱们的孩子也在一天天长大,将来必是像他父皇一样优秀,四郎为何心灰?”   说道这里陵容顿了顿,接着咬唇道:“臣妾无能,没能保住莞贵嫔的龙嗣。”   玄凌语气温和,并无责怪之意,“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慕容氏太咄咄逼人了,以至后宫诸人竟除容儿无一人指责慕容氏凶悍行径,敬妃虽有协理后宫之权,但脾气太过温和,你这样才是最好。”   陵容垂首道:“臣妾只是以己度人。臣妾也是母亲,设身处地想,如果当时被罚的臣妾,臣妾的痛苦绝不会比莞贵嫔少,实在于心不忍。”说到这里,陵容扬起颈脖,露出一截白皙的雪肤,楚楚可怜的向玄凌请罪,“臣妾当时冒犯了慕容妃,还请四郎原谅。”   “你何罪之有?”玄凌叹道,一手覆盖上陵容的玉手,“你是为了朕着想,况且你也已经尽力了。只怪慕容氏,心思恶毒至极!”   “朕本应多添三子,如今去二,朕对你、对元寿,视之如瑰宝。”吻,密密麻麻的覆上,陵容就这样静静依偎在他怀中,春光云影仿佛在此停滞不前。         棠梨宫   死寂的沉静,不复往日的生气,所有象征多子多福的纹饰全部被撤去,以免甄嬛触景伤情。宫女内监走路保持着小心翼翼的动作和声音,生怕惊扰了她思子的情思。   甄嬛两眼无神的望着床帐,心如死灰。她的孩子就这么死了,可罪魁祸首慕容氏的惩罚却简简单单只是降位去封号,小产一事,就这样被轻轻一笔带过,这叫她情何以堪。   她的丈夫、她的良人要她忍耐,全然不顾及自己的想法,甚至能在一言不合后另去别宫过夜,帝王宠爱真真是如斯凉薄。   听浣碧抱怨陵容不顾姐妹情,留下玄凌过夜时,甄嬛失声痛哭声。     她的孩子没有了!玄凌却能毫不在意的去看他另一个孩子!!她不是怨恨陵容,毕竟自入宫以来陵容帮助她良多,这回更是为了她与慕容妃正面对峙。然而她也无法控制地嫉妒陵容,原本陵容只是一个小官的女儿,选秀时更是住在客栈那般落魄,还是要靠她接济才有几分体面可言。   可入宫以来陵容就事事压了她一头,容貌、恩宠、甚至子嗣,从来都是她向陵容行礼,而陵容则是高高在上接受,连平礼都未行过。      嫉妒,如同有毒的乌头草将甄嬛的心浸染成黑色。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因为姥姥住院和一些自己的琐事要处理,可能更的时间会慢一点 不好意思啊 ☆、一曲菱歌敌万金   因为最近发生太多事,所以后宫寂静好一阵。皇后为防令妃势力做大,独自处理着繁重的后宫事务,偶尔才让令妃协助一二,但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太后在病中,令妃主持着通明殿祈福的全部事宜,还要打理悫贵嫔和淳嫔的梓宫以及平日的祝祷。华妃,不,现在应该是慕容妃,她的位分由曾经的后宫唯一屈居于皇后之下的从一品夫人,如今却要排在敬妃之后,居四妃之末,甚至连封号也无,这令她颜面大失,深居内宫很少再见人,一如避世的端妃。   而玄凌虽然不理她,却也不再处置她,依旧锦衣玉食相待。甄嬛小产一事,就这样被轻轻一笔带过。   甄嬛日复一日深陷孩子无法保住的痛悔中,并且由这种情绪引发了她对玄凌的失望和怨怼。起初,玄凌还顾念到她痛失一子日日看望。可随着甄嬛次次冷眼相对,以泪洗面,他的耐心也被耗光。终于,他长叹一声,拂袖而去,帝王恩宠不在驻足棠梨宫。   七月间,暑热更盛,而期盼已久的甘霖终于在帝后共同祝祷下姗姗来临。一场暴雨,浇散了难言的苦热和干旱,给黎民苍生无量福气,亦冲淡了宫中连失两子的愁云惨雾。   于是,沉寂许久的丝竹管乐再度在宫廷的紫顶黄梁间响起。这一日大雨甫过,空气中清馨水气尚未散尽,玄凌便晓谕后宫诸人,于太液池长芳洲上的菊湖云影殿开宴欢庆。也许宫中,也的确需要这样的欢宴来化解连连丧子亡命的阴诡。   菊湖云影殿筑于十里荷花之间,以新罗特产的白木筑出四面临风的倚香水榭,水晶帘动微风起,湘妃细竹青帘半垂半卷,临着碧水白荷,极是雅洁。殿外天朗气清,水波初兴,天光水影徘徊成一碧之色;水岸边芳芷汀兰,郁郁青青,把酒临风,喜乐洋洋。   在座的嫔妃皆是宫中有位分又有宠的,失宠的慕容妃自然是不在其列。自莞贵嫔和恬嫔小产之后,未免触景伤情,玄凌便不大来她们那儿,对她们的宠爱也大不如前。因此,虽有令妃独占风骚在前,在位的嫔妃们亦无不使出浑身解数,为博玄凌欢心而争奇斗妍。   而甄嬛心底,纵然明白玄凌是为什么宽待慕容妃,然而到底,也不是没有一点怨恨的。而在这怨恨之外,多少也有几许自怜与感伤。之前她一直疑心为何会在慕容妃宫中骤然胎动不安,为何会跪了半个时辰便小产。直到她从内务府得到慕容妃宫里的欢宜香后才彻底明白,原来玄凌一直防着慕容妃不让她怀孕,就在欢宜香里多加了一味麝香。   女子不能常用麝香,久用此物,不能受孕,即便有孕也多小产死胎。知道事情真相的甄嬛实在不知改以何种面目对待无意伤了自己孩子的玄凌,只能冷遇。   满座花红柳绿间,皇后气质高远宁庄;敬妃姿态丰柔颐和;欣贵嫔爽朗明快,令人观之可亲;眉庄是宁静幽雅,令人见之意远;曹容华明眸含羞;秦芳仪纤腰如束;刘慎嫔的涵烟眉,眉心微蹙,油然而生怜香之意;杜恬嫔的慵来妆,胭红娇艳,不觉又起惜玉之情。此外诸女,或以姿色胜,或以神态胜,各有动人心意之处。唯独让人奇怪的是,风光正浓的令妃为何不在场?   皇后微笑解释:“此番宴席皆是令妃一手操办,或许她是有惊喜要准备,方才来迟。”   如此莺莺燕燕,满殿香风。玄凌也只是心意可可,并未有十分动心之态。皇后见他意兴阑珊,遂进言道:“虽然定例三年选秀一次,但宫中近日连遭变故,若皇上首肯,也不是不能改动,不如风月常新,再选些新人入宫陪伴皇上吧。”   玄凌不置可否,但还是感念皇后的盛情:“皇后大度朕是明白的,可是眼下朕并没有心情。”他的目光微微沉寂注视,“何况新人虽好,但佳人不可多得啊。”   皇后会意,很快微笑道:“内廷新排了一支歌曲,还请皇上一观。”   玄凌客气微笑,“今日饮酒过多,不如改天吧。”   然而皇后坚持:“这是令妃命人排练许久也是想为皇上助兴。”皇后一向温顺,不逆玄凌的意思,今天这样坚持己见倒是少有,玄凌向来对皇后颇尊重,此刻也不愿违拂她的心意,便道:“好,朕也想瞧瞧令妃有什么新点子。”   殿中静悄悄的无声,凉风偶尔吹起殿中半卷的竹帘,隐隐约约裹来一阵荷花菱叶的清香。远处数声微弱的蝉音,愈加衬得殿中宁静。过不一会儿,却听到殿前湖面上吹来的风中隐约传来低婉的歌声,声音很小,若不仔细听很容易恍惚过去,细听之下这歌声轻柔婉转,如清晨在树梢和露轻啼的黄莺,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味,动人心魄。   歌声渐渐而近,却是一叶小舟,舟上有一身影窈窕的女子,缓缓荡舟而来。而那女子以粉色轻纱覆面,亦是一色浅粉的衣衫,琳琅出于碧水白荷之上,如初春枝头最娇艳的一色樱花,呵气能化,让人砰然而生心疼呵护之心。然而她究竟是谁,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满腹狐疑,惴惴不定。   此女一出,虽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容,但众人心中俱是了然,如此歌声动人的女子,远出于当日的妙音娘子之上,如何能与之比拟,将是争宠的莫大劲敌。然而她歌声如此可人,那怨怼嫉恨之语,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她愈近,歌声越发清晰,唱的正是一首江南女子人人会唱古曲的《莲叶何田田》。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水覆空翠色,花开冷红颜。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间。蒙君赠莲藕,藕心千丝繁。蒙君赠莲实,其心苦如煎。”   陵容拨动手上粉白相间的荷花,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作为一个合格的解语花,要懂得在男人心情烦闷的时候要用自己的新意,为他开出一个新氛围,以及用为了他花费心思的表现满足他大男人的心里。   此曲是江南少女于夏中采莲时时常歌唱的,亦是表达与情郎的相思爱慕之意   陵容知道自己的歌声有几分像纯元皇后,以她的骄傲绝对不屑成为另一个人的替身,因此并未如原着那样可以模仿。   歌出自她口中,如怨如诉,如泣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一湖莲开如雪,风凉似玉,美人歌喉如珠徐徐唱来,但觉芙蓉泣泪,香兰带笑,风露清寒,春愁无尽,令人顿起相思之情,萦绕于心,温软又惆怅。   她的粉色衣衫被湖风吹动,衣袂翩翩如举,波光天影潋滟之间,倒映她纤弱的身影于水中,如菡萏初开,轻盈似蕊,凌波恍若水中仙,大有飘飘不胜清风之态,风致清丽难言。   玄凌远远观望早就痴了,口中讷讷难言。   待得舟近,早有人下去问是谁。陵容只是不答,随手折下身畔一朵盛开的白莲,遥遥抛向玄凌,口中只反复唱着那一句“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如此风光旖旎,款款直欲摄人心魂。玄凌哪还能细细思量,快走两步上前接在手中,那白莲犹沾着清凉的水珠,举动间濡湿他的衣袖,他却全然不顾。   众人见这般,不由脸色大变,惟独陵容隔着一层面纱,唇边含一缕柔和的笑,对玄凌的反应十分满意。   玄凌接了莲花在手,含笑反复把玩,目光只缠绵在那窈窕女子身上。此时舟已靠岸,虽看不见容貌,竟是十分熟悉。甄嬛和沈眉庄见此女身形曼妙极似一人,心里也大为惊讶。   陵容遥遥伸出雪白的一只纤手,玄凌情不自禁伸手去扶。双手交会间她手中已多了一支莲藕。陵容轻声微笑:“多谢皇上。”   这一句话音如燕语,娇柔清脆。玄凌满面春风:“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今日一见,美人投朕以木瓜,朕自然是要报之以琼瑶了。”   话音未落,皇后已经含笑起身,“皇上可知她是谁么?”随即转头看向那女子,“让皇上见一见你的真容吧?”   这话说的,好像一切都是皇后早有预谋的安排。陵容心里有些不悦,大概是知晓皇后想利用自己来为她邀功。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直接与皇后撕破脸皮,满怀不甘,陵容矜持行礼,柔荑轻挥间面纱已被掀起,眉如翠羽扫,肌如白雪光,腰若束素,齿似含贝,纤柔有飞燕临风之姿。众人微微屏息,心头大震,复又一凉,刹那间五味陈杂——不是令妃又是谁!   玄凌也是十分意外,“容儿这就是你为朕准备的惊喜吗?”他饶有兴致地打量陵容娇羞面庞,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太惊喜了。   陵容微笑清甜如泉,略有羞色,刚想回答是自己的心意,皇后就抢在她面前,早已不回答:“臣妾见皇上终日苦闷,所以才出了这个下策,只希望可以使皇上略有安慰。皇上喜欢就好,臣妾只求皇上能日日舒心,福寿安康。”   这样情意深重的话,玄凌听了也是动容。唯独陵容,因功劳被抢,而暗自生闷气,同时对皇后的戒备更深一重。今日宴席都是她一手操办,却被皇后几句话抢走风头,还让她无言以对,这招是在是高。   不过陵容的辛苦并非没有回报,玄凌已执起她的手,含笑凝睇她静默不语的美艳容颜,柔声道:“容儿的心意与歌喉,今日真是让朕耳目一新,大开眼界啊。”   陵容微垂臻首,娇羞似水莲花不胜凉风。惟见发间一枝红珊瑚的双结如意钗,钗头珍珠颤颤而动,愈加楚楚动人。她道:“臣妾哪里还是新人,不过是旧酒装新壶,皇上不厌弃臣妾愚鲁罢了。”   玄凌手掌抚上她小巧圆润的下巴,怜爱道:“有容儿在此,自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旋即对李长道:“取金缕衣来送令妃。”李长微微一愣,躬身领命而去。   金缕衣,那是先皇隆庆帝特意为舒贵妃所制,当世只得三件。一件遗留宫中,一件为舒贵妃出宫时带走,另一件则在清河王手中。   这样隆重的礼遇和恩宠,几乎令人人都瞠目结舌,大出意外,不过仔细想想自入宫以来,令妃的恩宠何时比这次低过。一些妃嫔心里不由直泛酸水,有令妃在皇上何曾能看见她们。   欣贵嫔忽而浅笑,转过头不无酸意道:“越女新妆出镜心。令妃果然是一曲菱歌敌万金!”   一曲菱歌不过是让令妃恩宠再上一层的台阶而已。   一个月后翻阅彤史的记录。整整一月内,玄凌召幸甄嬛一次,敬妃两次,沈眉庄一次次,曹婕妤一次,慎嫔与欣贵嫔各一次,与皇后的情分却是好了很多,除了定例的每月十五外,也有五、六日在皇后宫中留宿,其他的夜晚,几乎都是陵容的名字,关雎宫里永远是春光明媚。   玄凌这样宠爱她,让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后宫再次风言风语,酸雾醋云。   然而谁都不能否认的是,陵容这样标准的解语花,实在太过可爱,以至男人不忍不爱。她是那样的多彩多姿,即使平日无事,她也不会让一天白白地过,逗逗你,撒撒娇,吃吃醋,唱唱曲,评评词,用一千种方法表达她的爱、她的在乎,又用亲情攻势,让玄凌感受为人父的自豪骄傲,是最适合在这个时候安抚玄凌连连失子的悲痛的。女人的温柔,是消除男人伤口的良药。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是摘自香港才女林燕妮对黄蓉的评价 我很喜欢黄蓉这个人物,她的可爱即使是女人也会喜欢上 美丽、聪慧、富有情趣、又懂得如何好的展示自己的才华,不会过于强势,让人心生畏惧 在这我要多谢甜梦君的打赏 ☆、冷月   凉意拂面瑟瑟而来。让人惊觉已经是初秋的时节了。   宫中许多人对陵容的深获恩宠抱有一种忿忿不平的态度。在她们眼中,陵容没有高贵的出身,富贵的家世,所能凭借的只有一张美艳皮囊,一副出众嗓子,却能在宫中一枝独秀。连市井也隐隐也帝王与倾城的故事流传在民众之间,时有歌曰:“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安妃霸天下!”   这样的流言越演越烈,仿佛背后有无数双手在推动着流言发展。如今后宫高位后妃中,慕容妃先前因甄嬛小产一事被玄凌申饬,现在还在闭门思过中,黑手不会是她;端妃身体抱恙,而且与陵容也没有过节,也不会是她;敬妃算是陵容一派的人,而且敬妃是聪明人不可能因为宠爱跟陵容反目;接下来的九嫔中,陆昭仪、李修容虽然有嫌疑,但她们顶多是跟风,没那么大能量把后廷之事传到朝野。这么一算还是只有皇后最有可能。   不过想想也是,陵容本来就得宠,只是前面慕容妃、莞贵嫔为她分摊了一部分注意力,现在她们两人都沉寂下去,可不就她一人最惹眼。皇后现在能摒弃掉其他目标,专心致志对付她了。   陵容知道自己专宠的流言继续传下去的话,自己很可能被冠以红颜祸水的名号,如果只有自己一人倒还罢了,可予浩呢?有这样一个‘红颜祸水’的母亲,他的名声能好到那里去。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无论在那个年代都是很可怕的,皇后这招是存心要毁掉她们母子。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陵容很快就退出自己一派的人,出去分宠。男性的审美是会疲劳的,即使面对陵容这样的美人也不例外,所以在看到温柔的敬妃、娇俏的赵婕妤以及有几分纯元皇后影子的史良娣时,注意力分散也是必然。   在陵容刻意地提拔自己派人的情况下,她独宠的情况很快就被打破。玄凌先是觉得许久未见敬妃,今日一见比往常要娇艳温柔许多,于是就在敬妃处歇了两日。赵婕妤和史良娣开始模仿甄嬛的衣着打扮①,清丽柔美。玄凌一见,自己宫里美人还是挺多的,尤其是史良娣的鼻子有几分像纯元皇后,于是又在史良娣处歇息了两日,还在连迁她为康嫔、史芬仪,等到十一月史移芸已经是正四品的容华了,与沈眉庄同阶,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到此陵容独宠的局面彻底结束。不过玄凌还是很喜欢她的颜,而且两人之间还有个孩子,所以算下来一个月还是她侍寝最多。   不过陵容现在关心的不是宠爱问题,而是予浩。   十月的中旬,予浩就在陵容喂食的时候突然蹦出“母灰”两个字,可把陵容乐坏了,陵容放下手里的一切事宜,专心教儿子说话。玄凌听说这件事后,也急不可耐的来到关雎宫,诱哄予浩说出“父皇”,予浩比较给皇帝老爹面子,字正腔圆的说出“父皇”,这下玄凌也乐坏了,抢走陵容的工作,每每下朝就要到关雎宫教予浩说话认字。   这厢关雎宫里其乐融融,那厢棠梨宫中却风雨凄凄。   甄嬛自上次在御书房外听见玄凌在陵容面前,说自己不如陵容的话后,心灰意冷中终于支持不下去。身子越发软弱,兼着旧病也未痊愈,终究是在新患旧疾的夹击下病倒了。   除了温实初,再没有别的太医肯轻易来为甄嬛诊治。往日趋炎附势的宫女内监们也是避之不及。玄凌每日都忙着教儿子说话,就更没时间见甄嬛。棠梨宫是真正“冷落清秋节”似的宫门冷寂。   来棠梨宫的女客除了沈眉庄就只有汝南王妃罢了,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曾经有过交情,即使甄嬛如今已被归到失宠那一流,贺妃依然亲自带礼去看望甄嬛,倒是让病中的甄嬛感觉到几分熨暖。   只是这还是改变不了甄嬛失子无宠的局面。见甄嬛已经几个月都是隐世状态,她的好姐妹沈眉庄不忍甄嬛沉寂颓废下去,把心一横,带着甄嬛来到冷宫,让她直视后宫无宠女人会是多么可怜。   不得不说这招的冲击是在太大了,看着落魄只能以虫蚁跳蚤为食的芳嫔、 苍老衰败不复当初貌美彻底疯癫的丽贵嫔。甄嬛悟了,后宫里帝王情爱实在太飘渺,只有宠爱才是能切切实实抓在手里的。   这么想着,甄嬛准备回宫理清自己现在的思绪,以及接下来该做的。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了陆昭仪。   陆昭仪本是玄凌继位之初入宫的妃子,位分虽只高甄嬛一级,却是九嫔之首,在宫中的资历远远在甄嬛之上。甄嬛见撞着了她,忙站立一边请安告罪。陆昭仪失宠多年,在宫中一直安分守己,遇事也是躲避的时候多,甚少惹是生非。她见撞着了人,倒先生出了一种避让不安的情态,本不欲多言,然而待看清了是甄嬛,忽然神色一变,生了几分怒意和威严出来。   甄嬛晓得不好,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招惹是非,于是神色愈加谦卑恭谨。陆昭仪的怒气却并没有下去,道:“莞贵嫔走路怎么没有规矩,几月不见皇上而已,难道宫中的礼节都忘记了么?”   甄嬛忙道:“是我不好,冲撞了陆姐姐。”   她身边闪出一阵娇媚而轻狂的轻笑,那是秦容华的笑声。秦容华是陆昭仪的远房表妹,她心性窄小,又十分讨厌甄嬛。眼下在她看来是报复甄嬛的好时机。   秦容华作势行了半个礼,掩嘴轻笑着,拖长了尾音道:“嫔妾道是谁呢?原来是皇上从前最喜欢的贵嫔娘娘呀,难怪啊难怪,贵人走路多横行么。”   她刻意在“从前”二字是说得腔调十足,讽刺甄嬛如今的失宠。甄嬛想这次是自己无心冲撞在前,少不得忍气吞声道:“请陆姐姐见谅。”   陆昭仪尚未开口,秦容华故作奇怪地上上下下打量道:“哟!贵嫔娘娘这喊得是哪门子姐姐呀,昭仪表姐可是只有嫔妾这一个妹妹,什么时候娘娘也来凑这份热闹了呢?”   甄嬛表情一冷心头萌发怒意。   秦容华见甄嬛不说话,越发得意,道:“贵嫔娘娘不是一向最讲究规矩尊卑的么,怎么见了嫔妾表姐不称呼一声‘娘娘’,也不自称‘嫔妾’了呢?”   甄嬛忍气吞声端正行了一礼,只对着陆昭仪道:“嫔妾失礼,请昭仪娘娘恕罪。”   陆昭仪点了点头算是谅解,道:“罢了,你走吧。”   甄嬛正准备起身体开,秦容华却在一边教唆道:“表姐,她无理在先,你怎么就让她这么走了?”   陆昭仪微有惊讶,望着秦容华道:“算了,本宫哪有心思站在冷风口和她折腾。让她走便是了。”   想起前些日在在凤仪宫外遭受的屈辱,秦容华抿嘴急道:“表姐糊涂了!如今慕容妃不得皇上宠爱,敬妃庸庸碌碌,端妃药罐子一个,三妃之下就是以您为尊了,表姐若是现在不拿出九嫔之首的款儿来服众立威,以后宫里谁还记得你这个昭仪娘娘哪。”她微微一笑,凑近了陆昭仪道:“过去皇上最喜欢慕容妃雷厉风行的样子,说不定表姐这一立威,皇上又喜欢你了呢。”她又恨恨追上一句:“表姐,她得宠的时候皇上可冷落了我们不少呢!”   陆昭仪明显被说动,于是道:“表妹果然聪明。”   甄嬛闻言苦笑,玄凌喜欢慕容妃,未必真是因为她果决的性子。陆昭仪没有慕容妃的身世容貌,却欲仿慕容妃之行,真的愚蠢可笑之极。   陆昭仪端正神色,刹那间威风凛凛道:“你就给本宫跪在这风口里好好思过。”她回头唤一个宫女:“燕儿,给本宫盯着她跪足半个时辰才许起身。”   半个时辰!又是跪半个时辰!甄嬛的恼与恨瞬间涌上心头,陆昭仪真把自己当作了当日的皙华夫人么?   陆昭仪施施然离开,秦容华跟随两步,转头道:“贵嫔娘娘如今没有身孕,是跪不坏身子的,想来无妨。”这话如芒刺直扎甄嬛心扉之中,猛然又回忆起那一日在宓秀宫难言的伤痛,顿时神色僵在了那里。   秦容华说着媚然一笑,做出了一个让人震惊无比的行为,她轻轻启樱桃红唇,“扑”地一声将一口口水唾在甄嬛面上。   奇耻大辱!甄嬛瞬间紧紧闭上双目,即便当初对丽贵嫔,她也没有如此憎恶过。   秦容华笑着走了,笑声在空洞的风声呜咽的永巷里格外刺耳。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下等宫人经过,用冷漠、好奇而轻蔑的目光扫视过。   彻底见识人情冷暖后,甄嬛迅速黑化了。   是,她是一个没有子嗣,也没有夫君疼惜的女子。她是这个深宫里的女子,一个已经失去了君王宠爱的女子。她什么也没有,唯一有的,就是她腔子里这一口热气和她的头脑,再没有别的可以依靠,人人自危,人人朝不保夕,人人拜高踩低。   因为她没有君王的宠爱,因为她在君王身上奢求少女时代梦想的爱情,因为她的心还柔弱且不够防备,因为她天真并且幼稚。所以她不能为她的孩子和姐妹报仇;所以她被压制,甚至被位分低于她的女子唾面羞辱;所以她的境遇,离冷宫只剩下几步之遥。   够了,已经足够了。不想再被人踩到尘土的底处。 作者有话要说:  ①陵容不知道纯元皇后长什么样,想到甄嬛是神似纯元皇后,所以就让她们模仿甄嬛 ☆、蝶幸   陵容得知陆昭仪罚甄嬛跪于永巷半个时辰时,心下了然,甄嬛接下来是要开始寻思如何复宠了。但凡有点血性的人在面对陆昭仪和秦容华的羞辱后想到的都会是报仇。换成陵容自己被这般羞辱,不让她们也尝试一番唾面罚跪就是她圣母。   食指轻磕桌面,陵容想了想还是觉得甄嬛复宠比较好。于是吩咐内务府不准克扣莞贵嫔用度,她想要的只要在不麻烦都帮她弄到。皇后现在越来越不安分了,必须抬出甄嬛分散她注意力,更何况朱宜修这辈子最恨嫡姐朱柔则,陵容就是要甄嬛顶着一张纯元脸在皇后面前晃荡,皇后还得笑。这种膈应的感觉是时候让皇后自己尝尝了。   有了陵容暗中相助,甄嬛复宠计谋比原着顺利了许多。只是前几日,慕容妃再度上表请罪,言辞恳切,玄凌看后颇为动容,只是暂时未置可否一事,让甄嬛暗暗心焦。   甄嬛复宠的这一天很快来了。十二月十二,大雪初停。整整三日三月的大雪,整个后宫都成了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玄凌与众妃在上林苑饮酒赏雪,甄嬛早早告了身体不适没有前去,陵容也已予浩年幼受不得寒,待在宫里照顾他。   甄嬛跪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望着眼前的红梅,心下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成败在此一举。宫中之前有传闻,令妃之所以得宠是因为她曾在倚梅雪夜里赋了一首《咏梅诗》,让玄凌对她另眼相看,在她入宫时间尚浅时力排众议册她为正三品贵嫔。   这招倒是可以效仿一二。徐徐吐出一口寒气,甄嬛将小像挂在一枝梅花上,听见雪地有松动的声音双手合十,声音放得平缓且清柔,一字一字道:“信女后宫甄氏,无才无德不足以保养皇嗣侍奉君王,心怀感愧无颜面圣,在此诚心祝祷吾皇得上天庇佑,平安喜乐,福寿绵长。若得所愿,信女愿一生茹素吃斋,清心拜佛,再不承恩宠。”   长叹一声道:“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事后的情况如何陵容是听云俏说的,据说当时甄嬛身上环绕艳丽翩翩蝴蝶,美艳的夺目摄魄。在白雪红梅的分明间,独她一身青衣潇潇,让玄凌移不开眼,甚至在晚宴时还指名让甄嬛坐在他身边,这一项是陵容才有的优待,难怪云俏这丫头抱怨不已。   只是陵容没想到的是,没能在倚梅园用到的小像和《梅花》一词,居然在这里派上用场。陵容完全没想到是自己当初的行径影响到甄嬛,还不断揣测甄嬛在玄凌心里的分量会加重很多,毕竟纯元皇后在大周后宫几乎是一张免死金牌。   甄嬛因为纯元脸被玄凌放在心里、皇后因为是纯元亲妹所以后位得保、甄玉娆因为纯元脸而得以以罪臣之女的身份成为亲王正妃、草包傅如吟也因为纯元脸而宠冠六宫……许多女子的得意、失意都与纯元有关。难怪说纯元皇后是一直笼罩在后宫上方的阴霾!   “四郎不是去了莹心殿,怎的这么晚了来了臣妾这儿?”陵容面上带些恰到好处的诧异,从贵妃榻上起身,替玄凌褪下了大氅,又命云俏端上姜茶,给玄凌去掉寒气。     玄凌喝了口茶,觉得身体暖喝一点,叹气道,“朕想着去莹心殿看看莞贵嫔,谁知她说她身子不好,不能侍驾,三推四推的给朕推了出来。”甄嬛被蝴蝶环绕,身姿翩翩的场景着实让玄凌惊艳。玄凌今夜本打算去莹心殿的,谁知甄嬛已搬去了棠梨宫后面的饮绿轩去居住,还不让玄凌留下,甚至连门都不开,就让玄凌站在外面与她说了几句话,就请玄凌离开。   因着甄嬛称病,打着不愿意使玄凌万金之体受损的名义,一番推脱之下,玄凌只能无可奈何,悻悻离去。     可心里还是憋着一股火,这么一走,就走到了陵容的鸳鸾殿。或许是陵容伪装的太过成功了,玄凌许多不愿和人说的话都会同她讲,这种待遇就是皇后也没有。   玄凌对陵容的感情一直都很杂,不像是与纯元皇后的两情相愿,也不像是与皇后的一厢情愿,更不是对慕容妃的爱恨交织。非要形象说明,那大概就是光源氏和紫姬的模式。   他可以说,我和陵容的感情只应天上有,世俗的情感是无法破坏的,他甚至把自己追逐其他女人的过程告诉给陵容听,有时潇洒豁达如陵容也很难忍受自己男人向自己诉说对另一个女人的追求,其实是稍有平等意识和感觉的人都不会忍受的吧?   但为了权势、为了宠爱、为了孩子,再痛苦也得忍着。   陵容端起和善的面容,微笑道:“甄姐姐也是关心四郎。更何况今儿的蝴蝶不就说明了一切,甄姐姐对皇上还是有心的。四郎不妨再等等,迁就甄姐姐些,毕竟心结也需要时日纾解,如今姐姐肯在倚梅园为四郎祈福,四郎还怕没有再相会的一日吗?”    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玄凌未必不知甄嬛的用意。不过甄嬛大半年未侍寝了,好不容易她肯花心思,玄凌在纯元脸以及蝴蝶纷飞的艳景下,一时想不到。   如今陵容一语道破,甄嬛所有心思就赤果果摊在桌上,暴露在玄凌眼中。想必甄嬛在玄凌心里的形象也会有所变化。       与陵容睡了一夜,玄凌头脑清明了些,自认已看透甄嬛的把戏,倒也不急着要与甄嬛见面,反而存了戏耍的心思。   平日表现的再清高又如何,还是得为了讨好朕花心思。这是玄凌的想法,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轻易上手的反而没那么珍贵。   甄嬛推拒了玄凌的临幸,一开始还胸有成竹,认为玄凌会中她欲擒故纵之招,但没想到现实却给了她响亮的一耳光。皇帝离开后去了令妃那里,并且宿在鸳鸾殿。   甄嬛面色有点难看。原以为她这招欲擒故纵,能让皇帝因为得不到她而怅然若失,独宿仪元殿,可他居然临幸了陵容!心中很是失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继续欲擒故纵。   她一直坚信勾引男人最次的方法是倒贴、中等的是若即若离、上等的是求之不得。她一定要重新成为皇帝的宠妃。殊不知在陵容刻意的引导下,她这番心思已数求之既得。   第二日,甄嬛依旧遥遥只坐在玄凌下首,和他维持恰到好处的距离,偶尔也说笑几句。果然晚上他又来,甄嬛还是闭门不见,只一味劝说他去别的嫔妃处歇息。然后玄凌就真的去了别处,甄嬛失落感倍增。   第三日,甄嬛开始放宽条件,在门缝间与他相见片刻。玄凌见完甄嬛后,就回关雎宫教予浩说话,甄嬛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还要坚持。   第四日,留玄凌饮了一杯茶,不再‘拒’。   时隔半年,甄嬛终于被临幸了。皇帝宣布留下来的那一刻,甄嬛舒了一口气。   欲拒还迎也不是那么好用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有许多读者说让其他妃嫔也怀孕这点我想解释下 1.首先予浩现在才一岁左右,如果有个年龄相近的(异母)弟弟这对他很不利,比如年龄等优势就不具备了 2.说对点孩子就可以分散皇后注意力,可大家有没有想过皇后优于陵容的条件就是她是个皇后,将来无论哪个皇子登基她都会是养尊处优的母后皇太后,可如果陵容现在独有(一个儿子,备受皇帝喜爱的儿子)的优势被瓜分的话,将来她也就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妃,朱宜修想弄死她无比简单 3.虽然陵容和予浩现在十分受玄凌喜爱,但这不代表玄凌会因此漠视其他孩子,如果有其他孩子那么原本可能是十分的宠爱就要被分走三分,如果孩子的母亲还颇受玄凌喜欢的话可能被分走的还会更多 4.其他孩子宅宅肯定会写,但这个前提是予浩已经长大一些,其他孩子不具备竞争力 ☆、权谋   甄嬛复宠后没多久,秦容华便疯了,连带还有秦容华的表姐陆昭仪自请从九嫔之首降到从四品五仪之末的顺仪。     陵容听了面无表情,旁人或许不知晓但她根据自己手绘的小札,清晰记得,甄嬛是用吕后逼戚夫人为人彘的故事吓疯秦容华。甄嬛自复宠以来手段狠辣无比,曾经侮辱她的两个人凄凉的下场,让位份低的嫔妃见着她愈发恭敬,一如曾经的慕容氏。   如此一来,皇后之下只有令妃、敬妃、端妃和慕容妃。端妃和慕容妃形同避世,便只有令妃、敬妃还主事。九嫔只剩了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李修容,接下来便是莞贵嫔和欣贵嫔了。   甄嬛在宫中的地位也愈加稳当。而当她在后宫翻云覆雨、志得意满的时候前朝却渐渐地不太平了。   三日前汝南王玄济在早朝时不仅迟到且戎装进殿。这自古以来就是不合仪制的,朝殿非沙场,无论文官还是武官皆不许带利器进殿,这是从先秦就保留下来的规矩,而且姗姗来迟,不过是耀武扬威而已。玄凌还未说什么,言官御史张汝霖便立即出言弹劾,奏汝南王大不敬之罪。   汝南王为朝廷武将之首,向来不把开口举笔论孔孟的文臣儒生放在眼里,因此朝中文臣武将几乎势成水火,早已各不相融。而言官有监督国家礼仪制度之责,上谏君王之过,下责群臣之失,直言无过,向来颇受尊崇。   汝南王生性狷介狂傲,何曾把一个小小的五品言官放在眼里,当朝并未发作,可是下朝回府的路上把张汝霖拦住,以拳击之,当场把张汝霖给打昏了。   此事一出,如巨石击水,一时间文人仕子纷纷上书,要求严惩汝南王,以振朝廷法纪,而汝南王却拒不认错,甚至称病不再上朝。   汝南王尾大不掉、声势日盛玄凌已经忧心不已,此事更是加深朝中文武官员的对立,一旦处理不好,便是危及朝廷的大事。为了这个缘故,玄凌待在御书房中整整一日没有出来。   后宫中第一个出头的是甄嬛,她听说前朝发生的事后,带着炖好的燕窝,亲自去仪元殿探访,并且在里面呆了整整一个下午。     让我想想看,私自结交汝南王妃并与之私相授受,还干预朝政,甄嬛的罪状能让她死几次呢?陵容托腮,歪着头思考。现在玄凌或许因为心烦汝南王和慕容家的事而认为甄嬛是智囊,可等眼前这些人全部打到后,变成甄家风光正盛,这些就会成为玄凌心中一颗不得不拔的刺。成为甄嬛、甄家的催命符。     玄凌下旨封汝南王长子予泊为世子,以承父业;长女庆成宗姬为帝姬,改号‘恭定’,入宫由太后亲自抚养。前一道旨意还好说,后一道旨意就真真是明升暗挟,恐是将来若有不测,也可暂时挟制汝南王。   子女明面上已得风光,加之贺妃劝说。事后第三日,汝南王便亲自登门向张汝霖致歉,虽然只是草草了事,事情到底也平息了不少。而庆成宗姬,也选定了吉日准备行册封之礼入宫侍奉太后了。   事情顺利摆平,陵容却对甄嬛心寒不已。恭定帝姬不过十二岁,正是承欢膝下的年龄,进了宫说是教养于太后跟前,实际不过是制衡汝南王的质子罢了。再者她进宫岂是享福的?身边没有可以倾诉烦恼的人、还要时时刻刻被人监视,这样的日子跟监牢有何分别?   只因为父亲权柄过重就要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攻击,恭定帝姬何其悲哀?陵容不由惋惜地想,古代女人的命运始终围绕男人展开,即使是公主即使是皇妃,因为父母、兄弟、丈夫而连坐的遭遇还少吗?就像萧淑妃的两个女儿义阳公主、高安公主,受母亲、兄长之累,四十未嫁,好不容易嫁人,结果丈夫参与了反对武则天的行动,丈夫被武则天处死,自己也被软禁。   甄嬛对此事如此积极未尝没有教唆玄凌尽快搬到汝南王、慕容家的私心,甄嬛太想看到自己能手刃慕容妃的一日了。   汝南王殴打言官一事总算平静过去了,可在一向尊崇言官的大周,这件事的梁子到底也是结下了。虽然草草去道了歉,但为着这草草,文官们私下里还是愤愤不平。汝南王自然是不会理会的,也不屑于理会的。册世子和进封帝姬一事更是办得花团锦簇、极尽热闹奢华。钦仁太妃看不过眼,曾在私下牢骚道:“就算是帝姬下嫁册封公主,也没有这样热闹排场的,当真是逾越得过分。”而玄凌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是对于这次为平息事态而迫不得已采取的加封,心里是很不忿的。   陵容什么也不做,亦不多言,只冷眼旁观甄嬛出入御书房的时间越来越久。   玄凌要除去汝南王玄济已是志在必得之心,甄嬛要除去慕容妃也是势在必得。他们利用汝南王的春风得意、忘乎所以。在他的松于防范之下,玄凌借口紫奥城冬夜戍守的兵士时常偷懒打盹或是偷偷喝酒聚赌,便让甄嬛兄长执掌了皇帝近身侍卫羽林军的职权,时常在寒冷冬夜里和士兵一同戍守宫禁,在外人眼里,这着实是一桩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使。   冬雪初霁,淡薄如云影的阳光暖暖一烘,便渐渐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仿佛一场绵绵春雨的润泽,上林苑的柳绿桃红、蜂缠蝶绕便一下子充盈满了整个后宫四方宫墙围绕的天地。宫中的日子就这样似水缓缓流逝过去,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从“彤史”记录的侍寝次数来看,甄嬛并不是最得宠那一个。陵容的美丽温柔似乎更得玄凌的欢心。以甄嬛的傲气根本不屑于如今的争宠,她不是陵容那样如菟丝草般柔弱需依附男人生存的女子,胸无大志只安心顾好眼前的恩宠、子女。她是一个独立聪慧、能成为玄凌最坚定后盾的‘女中诸葛’,拥有更多的时间逗留在御书房,在玄凌疲倦国事的时候适时地和他闲聊几句,不露声色地开解他的倦怠,在朝政上帮到玄凌。   很多时候,玄凌喜欢甄嬛和陵容一同在他身边陪伴,甄嬛静静看书或是临帖写字;陵容则软语呢喃,不时浅唱低吟几句,侍奉在他身边。   在一同相处时,甄嬛很少和陵容说话,心底还是很瞧不上她这种无法为玄凌分忧的寻常妇人。而陵容也像是知晓甄嬛心中所想,十分识趣的未同她交谈,只一心和玄凌调情。   后宫里的女人只要懂得伺候皇上就行了,其他不需要知道太多。曾经她也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女人凭什么必须得是男人的附属,女人难道不能有自己的事业!认为做女人就该像武则天那样称帝为皇才是正理,可现实教会了她很多。   权利这种东西你必须得先靠近它,才能有机会拥有它。君不见历史上有名的女政治家几乎都是皇帝后妃吗?而且大部分是等身为皇帝的丈夫暴毙后,自己荣升太后时才一点一点开始接触政权,从来没有那个后妃在自己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就享有对政治指手画脚的权利(贾南风、武则天算例外,她们老公一个是白痴、一个身体不好)。   这就是男权社会,站在所有生物链顶端的男性,他们不需要比他们厉害的女性出现。日后甄嬛失宠落魄不正因她处理政事的能力收到玄凌猜忌么。   所以在成为太后之前,陵容会忍着,专心扮演好妃子这个角色。   陵容起身,蓄着笑容道:“臣妾新绣了一个香囊想送给皇上,皇上看看可还喜欢?”   玄凌本靠在长椅上看一卷《春秋》,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她手中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接过,向陵容会心一笑。随手解下腰间原本佩戴的金龙紫云香囊。   甄嬛略微失神,那个香囊是她绣的。尖尖的指甲像是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在掌心的嫩肉里留下四道红痕。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权利的那段话是我心里的想法,并非是瞧不起女人 而是表达在古代那种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想要获得权力就只能依附男性这一残忍事实 吕雉、武则天、邓绥、冯太后……她们那个不是女中豪杰,那个不是可以与男性比肩的女子,可无法否认的是,她们都是通过男人这条阶梯爬向独揽政权的大门 假如刘邦废了吕雉该立戚夫人,吕雉还有临朝称制的本钱吗? 假如李治身体健康,不需要二圣称朝,武则天还有接触朝政的机会吗?…… 大概这种关系正应了那句话,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玉厄   玄凌虽然很宠陵容,但政事上却还是喜欢和甄嬛商量。比如这次汝南王求封死去的生母玉厄夫人为玉贵太妃,并迁葬入先帝的妃陵一事。就是甄嬛献上计策解决的。   有生育儿女的妃嫔在先皇死后皆可晋为太妃,安享尊荣富贵。并赠封号,以彰淑德。汝南王生母为先帝的从一品夫人,虽然早死,但追封亦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中间有个缘故。先帝在位时,玉厄夫人的兄长博陵侯谋反,玉厄夫人深受牵连,无宠郁郁而死。直到临死前先帝才去探望,但是玉厄夫人口出怨怼之语,深恨先帝及舒贵妃。先帝一怒之下不许玉厄夫人随葬妃陵,亦无任何追封,只按贵嫔礼与杀害先帝生母的昭宪太后葬在一起。   因无先帝的追封,何况玉厄夫人又是罪臣之妹。作为继承皇位的玄凌,自然也不会追赠玉厄夫人为太妃了。   玄凌若真依照汝南王所言追赠玉厄夫人为玉贵太妃,不止皇室宗亲会对他离心,就是朝臣也会对这个懦弱的君主感到不满。只是玄凌手中有兵十五万,十万散布于各个关隘,五万集守于京畿附近,而汝南王手中有精兵却不下五十万,布于全国各要塞关隘。   额,好吧。汝南王到现在都没有造反绝对是爱上玄凌了,整整是五十万的精兵啊!随便一口口水就能把玄凌的军队淹死。如果是担心名声的话,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李世民当年的玄武门之变也遭到不少人诟病,可大家记住得最多的还是贞观之治、万国来华的大唐风采。   唐人街开遍世界各个角落、很多华人都自称为唐人……一个帝王,无论他是弑父杀兄还是贪花好色,只要他在国家的层面上是利国利民的,他就是个好皇帝。   更何况借口这种东西还不好找么,说太后与摄政王有染给先帝戴绿帽子,自己身为人子无法容忍,要么玄凌杀了太后,要么自己‘清君侧’。   前者玄凌会被扣上不孝的帽子;后者汝南王有名正言顺造反的理由,还能博得孝子的美名,一举多得。   再不然时疫、自然灾害发生的那段时间,汝南王绝对可以拿这是玄凌私德有亏所以老天降下惩罚为由,攻讦玄凌身为天子却不得天意,然后再安排一个道士/和尚跳出来说自己身负帝王命,或是说自己梦到先帝,先帝让他代替玄凌治理国家,最后顺理成章造反。   反正在这种大家都相信君权神授的朝代,谁会管你异象是真是假,原着里胡蕴蓉不就成功凭借盗版钩弋夫人的事一路连升到正一品贤妃吗?按现代说法这就是封建迷信,是想红想疯了的炒作,白痴都不见得信,可古代人民就吃这一套。   像刘邦残害小动物被说成是赤帝子剑斩白蛇、王娡怀刘彻求上位被传成是梦日入怀……各种神迹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传不出。   玄凌屈服在势大的汝南王下,虽然在甄嬛的巧言中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四月初八,大吉。玄凌上告太庙,为祈太后凤体康宁,上皇太后徽号“仁哲”。加之从前皇帝即位、大婚、和太后五十大寿三次所加的徽号,全号为“昭成康颐闵敬仁哲太后”,世称“昭成太后”。   同时追封汝南王生母玉厄夫人为贤太妃,赠谥号“思肃”,号思肃贤太妃,拟于六月迁葬入先帝的妃陵。并进封在宫中颐养的各位太妃,以示褒扬。尊岐山王生母钦仁太妃为“钦仁淑太妃”,居后宫太妃之首;平阳王养母庄和太妃为“庄和德太妃”,生母顺陈太妃加礼遇。遥尊已经出家修行的舒贵太妃为冲静元师、金庭教主。   汝南王意在尊其母为“贵太妃”,向来贵、淑、贤、德四妃,虽然名为并立,却是以贵妃最尊。贵太妃自然也成为太妃之首。子凭母贵,汝南王的地位自然更加尊贵。   汝南王刻意有此提议,多半是因为年少时因舒贵妃之故而生母失宠,连累自己不受先帝重视,迟迟不得封王,深以为恨。如今显赫至此,当然不愿意在世人眼中,自己的出身不如舒贵妃之子玄清,更要凌驾在先帝长子玄济之上。何况玄清擅长诗文无意于政事,玄济庸庸碌碌,醉生梦死,正是他最瞧不起的。   如今追封他生母为贤太妃,一则与贵、淑、德太妃同为正一品,名义上过得去;二则有钦仁淑太妃在她之上作为压制,汝南王的地位也不能越过歧山王独大;三则遥尊舒贵太妃为冲静元师、金庭教主,也是为了安抚汝南王——舒贵太妃已是方外之人了。   几个封号而已,却是种种忌讳和兼顾,盘根错节,无微不至。   三日后,慕容妃复位华妃。慕容一族也为此安分少许。   就在一切都风平浪静,水波无纹时,太后传甄嬛过去说话。   太后看了请安的甄嬛一眼,不疾不徐道:“莞贵嫔,你可知罪?”   心颤颤一跳,却不知何处犯了忌讳,甄嬛慌忙跪下道:“臣妾惶恐不知,请太后明示。”   太后目光锐利,直逼得人不敢随意抬头,惴惴不安。太后微眯了眯双眼,冷冷抛下一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一己妃嫔之身干预朝政。”   沈眉庄站在一边,听太后这样神色说话,一惊之下脸色霎时变得雪白,下意识想向太后说情。   太后斜睨沈眉庄一眼,道:“哀家问她,你倒先慌了。”   甄嬛一时心乱,不知从何答起,忙俯下身叩首道:“臣妾不知太后为何这样说,实在是不敢犯这样的死罪的。”   太后坐起身子,她并不疾言厉色,只是眼角的皱纹因肃穆的神情而令人备觉严厉,她不愠不火道:“哀家准你自己说,追封太妃一事,你有多少参与其中。”   甄嬛磕一个头,方才道:“太后的话臣妾无比惶恐。臣妾再年轻不懂事,也晓得后宫妃嫔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的遗训,臣妾绝不敢违背。皇上是圣明的君主,追封太妃之事心中早有决断,岂是臣妾能够左右的。臣妾所能做的,只是劝慰皇上不要为操劳朝政而伤神。若说到‘参与’,也只是在内阁为太妃议定的几个封号中为皇上稍作参详,再交给皇后和太后择定。”甄嬛仰头看着太后,道:“臣妾愚昧,以为追封太妃是后宫之事,才敢略说一二句话。若说朝政,是绝不敢有丝毫沾染的。”说完忙忙低头。   太后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似能看透甄嬛心里藏着的心思,缓缓道:“纵使你无意于朝政大事。但是你敢说,此事之中你无半点私心?”   适才一番话说完,心情稍为平复,情知过分辩解反倒不好,于是道:“太后明鉴。追封太妃一事本与臣妾无利害相关。”甄嬛停一停,迎上太后的目光,道:“但说到私心,臣妾却是有的。”   见太后只是听着,并无责怪之意,渐渐安心些,继续道:“臣妾深居宫中,虽不闻外事,但宫中众说纷纭,总有一些是听到耳中的。皇上是一国之君,总忧心于朝政,废寝忘食。臣妾得幸于皇上,能够侍奉左右,只是希望皇上可以顺心遂意,天颜常展。”思量几番,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但是有时却天不遂人愿。”   太后是玄凌的生母,更曾执掌朝政。有些话、有些事,如何能瞒得过她。甄氏此番行事不过是想借皇帝之手捧杀华妃罢了,毕竟是华妃害了她一个孩子,恨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太后还指望等慕容家倒台后,由甄氏继续和安氏博弈,以稳定后宫平衡。更本没想过现在就要治她的罪,方才不过是吓唬吓唬她,让她别起不该起的念头。于是道:“哪里是上天不肯顺从人愿呢,只怕是有人要逆天而行了。”   甄嬛细声道:“太后所言极是。但臣妾知道,皇上是上天之子,必然能受上天庇佑。臣妾不敢,也无能参与政事,只能在皇上饮食起居尽量用心。若有私心,也是臣妾一点上不得台面的私心,太后今日问起,臣妾也只好照实说了。臣妾希望皇上万岁平安,臣妾也能得以眷顾平安终老。”   太后听完一番辩解,神色略有松弛,随手挽一挽散落脑后的头发,和颜道:“这点私心,后宫嫔妃哪一个没有?也罢了,你起来吧。”   甄嬛这才如逢大赦一般,整敛了衣容起身,恭谨垂首站于一边。太后抚一抚身上盖着的折锦软毯上的风毛,徐徐叹息了一声道:“你的私心,人人都是一样。有了皇帝才有你们。皇帝在,无论这宫里失宠的还是得宠的,终究都有个盼头、有个指望。若然皇帝不在了,皇后自然是没说的,贵为太后,令妃有子也是万事足矣,只等将来做个富贵闲人,就是曹婕妤和欣贵嫔也总算还有个女儿可以依靠。可像你和眉儿这样没有孩子的,尽管眼下风光,将来也便只能做个孤零零的太嫔,连太妃的位份也指望不上。虽说是太嫔,却是老来无靠,晚景凄凉,说穿了——不过是等死罢了。所以你们的指望啊,全在皇帝一人身上。”太后说完,自己也略有些伤感,侧头咳了两声。 作者有话要说:  玉厄这个标题是一语双关,指得不仅是玉厄夫人,也包涵甄嬛在内 甄嬛本命甄玉嬛,厄,则是灾难的意思 本章是甄嬛主场,毕竟是甄嬛传来着,总得写写甄嬛 ☆、北方有佳人   册封礼的当晚玄凌歇在华妃的宓秀宫中,然而华妃复位之后,玄凌虽然一应照顾赏赐如前,但是说到宠爱,归根结底是不如从前了。   沈眉庄却因此事与甄嬛生分。华妃诬陷她清誉,害她命悬一线,若非顾虑家族,沈眉庄还真有可能拉着华妃一起共赴黄泉。现在甄嬛主动提出复华妃位份,简直就是拿刀捅她的心脏。沈眉庄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甄嬛这个从小长大的姐妹了。   一日在向皇后请安时,皇后突然提起海棠花,便说今日诸位姐妹得空,一起去棠梨宫中闲坐。甄嬛表示皇后与诸位姐姐雅兴,她求之不得。   棠梨宫莹心殿前两株西府海棠开得遮天匝地,花丰叶茂,柔枝绰约,嫣红花朵英英如胭脂,缕缕香气由殿外缓缓溢进,充盈内室,清幽香气甜美甘馥如樽樽美酒清泉,令人直欲醉去。   正热闹着,忽闻得外头一声大哭,原本守在外头的宫女内监一同喧哗起来,皇后隐然蹙眉,甄嬛压住不快之色,低声问槿汐道:“什么事?”   话音未落,却见仪门下奔进一人来。甄嬛登时喝道:“谁这样无礼!外头怎不拦住?不晓得皇后娘娘在这里么!”   那人奔至诸女眼前,抬起头来一看,竟是甄嬛的嫂嫂薛茜桃。她悲呼一声:“贵嫔娘娘——”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   甄嬛又气又急又心疼,忙着左右的人扶了嫂嫂起来,道:“现放着皇后和几位娘娘在这里,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样子成什么体统!”   皇后忙道:“有了身孕的人了,究竟什么事闹成这样?”   薛茜桃被人搀起,满面上风尘仆仆,哭得和泪人儿一般,一件宽松的绉绸外袍被揉搓得稀皱,四个多月的身孕体量一望即知。头发散乱披在身后,虽然凌乱狼狈,然而双目灼灼有神,大家风范犹未散尽。薛茜桃见皇后和几位妃嫔皆在,忙整衣退开一步,施了一礼。然而一见甄嬛,眼中泪水滚滚落下,悲不自禁,哭道:“娘娘!请娘娘为妾身做主。”   甄嬛劝道:“嫂嫂有话好好说罢,何苦来。”于是命槿汐亲自安置了她坐下,问道:“究竟是什么事?皇后娘娘在此,嫂嫂只管说了来,必定回为你做主的。”   薛茜桃大声悲哭,道:“夫君要休了我!”   休妻是大事。尤其是官吏世族之家,不可仅凭‘七出’之条就要休妻,必须高堂应允,族中众人同议定。   甄嬛一惊,与皇后互视一眼,忙问道:“这是为什么缘故呢?”   薛茜桃一时语塞,却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来,随她一同进来的侍婢道:“听说那边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少爷日日嚷着要纳…那个女人为妾入府,少夫人虽然气愤不过,为着她好歹怀了少爷的子嗣便去看她送些补品,谁晓得那女人十分嚣张,对少夫人大大不敬。少夫人一气之下就推了她一把,当时她还神清气爽奚落少夫人。可是今日一早竟闹了起来说少夫人推了一把就小产了。少爷大怒马上就下了一纸休书要休了少夫人。”   薛茜桃失声痛哭不已,举手抹泪时衣袖一松露出几条紫青伤痕。甄嬛一把卷起嫂嫂衣袖把手拉到面前,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茜桃见实在瞒不过,抽抽噎噎道:“为着我不肯,夫君还动手了。”   欣贵嫔在一旁“嗨”了一声,快言快语道:“这算什么男人!这就动上手了?谁晓得那孩子是怎么掉的,再说生下来也不过是个贱胚子。甄夫人这还有着身子呢。”   皇后看了她一眼,和颜悦色道:“欣贵嫔性子急,不过有句话也在理,那孩子怎么掉的还是个未知之数,怎么好贸然就休妻。何况那个女子的孩子是甄大人的,难道少夫人肚子里那个就不是么?这也未免太鲁莽了。”   陵容知晓她们这是在演一出苦肉计,好叫日后甄珩能取信汝南王,只是不知这回她们找的妓子是否还是与自己相像,若是如此那她还正要好好计划后事。陵容皱起好看的眉,似是疑惑似是劝慰道一句:“甄大人不至如此罢。”   她方说完这一句,外头小连子进来道:“启禀各位娘娘。外头侍卫说甄大人来了,急着求见呢!”   皇后道:“哪一位甄大人?”   小连子道:“是我们娘娘的兄长甄大人。”   薛茜桃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哭求道:“娘娘您看,他也追进宫来了,只怕非要休我不可呢!”   甄嬛听得哥哥来了,不由柳眉倒竖,道:“这个糊涂人,竟被迷惑至此!宫里也他可以撒野的地方么?嫂嫂别慌。他来得正好,看本宫如何给他一个明白。”甄嬛向皇后道:“娘娘是后宫之主,这件事既然闹到了这里,就不是臣妾一个人的家事了。但求娘娘疼一疼臣妾,为臣妾和嫂嫂主持公道吧。”   皇后沉吟道:“既闹到了眼前,本宫也不能撒手不关。去请了甄大人进来吧。”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兵甲尽卸。”   小连子垂手出去了。敬妃扯一扯陵容的衣袖,恭敬道:“臣妾们不宜无故会见外男,先退居内堂了。”   皇后颔首道:“好。且去里头避一避吧。”说着甄嬛便让浣碧引了她们三个进内堂休息,她们的宫女也自尾随进去。   陵容心里宽慰敬妃关心自己,安安稳稳待在内堂里,听外面的动静。   外头闹得很凶,甄珩似乎还与亲妹妹吵了起来,更是将休书丢给自己怀孕的妻子,薛茜桃气不过差点一头撞在海棠树上,如果不是宫人手快当场就要血溅五步。   甄珩虽然也有些害怕,怔了一怔,嫌恶之情立时溢于言表,甩一甩袖子不屑道:“一哭二闹三上吊,当真是个无知妇人!俗气可恶至极!”   外面如此场景,内堂里的女人也是唏嘘不已。   欣贵嫔摇摇头道:“甄大人也太糊涂了,怎可为一外室不顾自己妻儿。”   敬妃亦是叹息:“可怜甄少夫人挺着个肚子还要这般被自己的丈夫羞辱。”   陵容带着恰到好处惋惜说:“终不过是薄幸锦衣郎。美色当前,便连自己妻儿也不顾,他好糊涂啊!”   就在她们纷纷怜悯薛茜桃的遭遇,控诉甄珩的负心薄情时,皇后身边的宫女绘春进到内堂里,对陵容行礼后道:“皇后知道令妃与莞贵嫔交情好,还请令妃到外面一齐劝劝甄大人。”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陵容一时猜不透皇后的打算,想着还是婉转拒绝好了,于是客气道:“本宫虽和莞姐姐交情深笃,只是这到底是她们的家室,本宫一个外人委实不好劝。”   绘春笑意盈盈说:“满宫皆晓娘娘您的聪慧,您又何必妄自菲薄呢?更何况奴婢听闻您选秀时就是住在甄府,同甄大人也算故交,您的话甄大人多少会听进去一些。”   这话说的算是其心可诛了,总是若有若无将陵容这个后妃和甄珩这个外男扯到一起。这想说什么?说他们有染还是说她入宫之前就与外男私通。陵容几乎快冷笑出声,她算是明白皇后打算玩什么把戏了,不过就是私通那一套。   敬妃听了这话已是不高兴,刚想出口呵斥绘春,就在陵容安抚性地眼神下不再多言。看来陵容是有自己的打算。   “皇后没劝吗?哦,是了,想必皇后又被气得头风发作,才无法劝慰吧。本宫身为正二品令妃,自然该在皇后不方便的时候,替皇后分忧。本宫现在就出去劝一劝甄大人。”陵容三两下就给皇后扣上了个身体不适,微笑接过权柄,完全无视欲辩解的绘春,走出内堂。   陵容揭开帷幕,自内堂翩然而出。陵容排众而上扶起薛茜桃,轻柔道:“少夫人切莫太伤心,好歹有皇后和贵嫔做主呢。少夫人什么也不顾了,也得顾及腹中孩儿啊。为娘的十月辛苦,难道就要这样一朝断送么?何况若是少夫人一死,甄大人的一世名声就算是赔进去了。少夫人不可轻贱自己性命啊。”说着抬头看了甄珩一眼。   甄珩眼神微有闪躲,只避身不去看她,只道:“令妃娘娘安好。”   薛茜桃见了陵容,不觉微微一怔,她身边的侍婢已然“咦”了一声,好奇出口道:“这位小主与那个佳仪姑娘真有两分像呢。”话音一落,陵容也怔住了,复而是一种被人羞辱的感觉席卷而来,甄珩把她当成什么了?甄嬛把她当成什么了?竟然找个与她相似的妓子!是担心菜市口的人头太少想拿甄、安两家去凑吗?   陵容气得攥紧拳头,仿佛都可看见皇后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薛茜桃一愣,立刻厉声呵斥道:“不许胡说冒犯娘娘。”说着稍稍止住了哭,哽咽道:“奴婢不懂规矩,叫娘娘见怪了。”   都这么说了她还怎么见怪。陵容微微一笑摇头,用自己的绢子为薛茜桃拭去面上泪痕,道:“不妨事的。但请少夫人与我一同入内洗漱整齐吧,这样子恐奴才们见了笑话啊。”见小姑子甄嬛点头,薛茜桃依言进去了。   陵容盈盈行了几步,又回身向甄珩道:“我虽未见过大人口中所说的佳仪姑娘,但以大人的眼光,必定是风华佳人。只是我冒昧奉劝大人一句:新欢虽好,也切莫忘了旧人啊。难道大人全然忘了昔日旧情么?”   甄珩神情颇有触动,刹那无言以对,只立在当地。陵容也不再多言,只扶了薛茜桃施施然复又入内。   一时场面清静,甄嬛好言相劝道:“令妃的话哥哥听了也该醍醐灌顶了吧。本宫劝哥哥一句,这孩子怎么没的尚不可知。哥哥与她来往不过两月,怎么突然有了身孕又突然没了,安知不是有什么诡计在内。嫂嫂向来贤淑,哥哥若要纳妾必不会反对,可也要好人家的女子正经聘了来,怎么也得等嫂嫂生产完了出月才好。为一个出身卑贱、倚门卖笑的烟花女子闹得沸反盈天、家中失和成什么体统呢。”   哥哥先还静静听着,末了渐渐泛起痛恨之色,生硬道:“贵嫔娘娘要维护薛氏也就罢了,何必句句针对佳仪。人人觉得佳仪出身卑贱,臣却觉得她良善温柔就好。娘娘对自己不喜之人说话这般刻薄,恕臣不敢听闻。”   这样冷寂而疏离的相对,甄嬛伤心哭道:“皇后可听见他的话了,臣妾从此再无兄长了!”言罢凄然转首,与薛茜桃抱头恸哭。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只有三个小天使留下评论 啊,求评论求票票 请个假,明天后天我都要去井冈山玩(ps:哪里据说夏天很凉快) 后天21号,是我的生日,真是激动啊! 18岁成人礼(づ ̄3 ̄)づ╭?~ ☆、乔采女   过了端午之后十数日,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数名宫人羽扇轻摇也耐不住丝丝热风。于是玄凌下旨,迁宫眷亲贵一同幸西京太平行宫避暑。   一众后妃并行,除却不受宠且无甚地位的妃嫔之外,唯独沈眉庄也没有跟随来太平行宫。她向玄凌请辞道:“太后从不离开紫奥宫禁避暑,臣妾愿代替皇上留于宫中陪伴太后,尽心侍奉,以尽臣女孝道。”   这样官冕而正大的理由,玄凌自然是不好驳回的,只对沈眉庄的言行加以表彰和赏赐,让她留居宫中。   行至太平行宫,早有大臣内侍安排好一切玄凌仍住在清凉宁静的水绿南薰殿,皇后住光风霁月殿,甄嬛住在临湖有荷花的宜芙馆,陵容如从前一般住在仿似仙境的蓬莱瑶台殿,而沈眉庄曾经住过的玉润堂却空了下来。   昔年沈眉庄春风得意,如今这玉润堂却成空殿,当真是物是人非。   许是许久没有新宠了,玄凌在行宫住了一个月后,纳了一名侍女乔氏为更衣,未几,又进封为采女,颇有几分宠爱。宫中年轻美貌的侍女们无一不是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并为此费尽心机。而由宫女成为宫嫔一列的,也往往不在少数,例如平阳王的生母顺陈太妃,从前就是针线上的宫女,再如从前的妙音娘子。   在蓬莱瑶台殿相聚的赵婕妤和史容华脸色瞬间难看无比。就是向来不关心后宫斗争的敬妃在知道后,打扇子的手也顿了顿。   前者是担心多一个人争宠,自己的恩宠就可能少一些;后者是因为曾被华妃欺压地太厉害,如今骤听其宫女得宠引发的复杂思量。   赵婕妤愤愤道:“那乔氏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居然博得皇上的青眼!”史容华在一旁止不住地点头。   “仙蕙你魔怔了,皇上宠爱哪个女人岂是我们可置喙的。皇后是正妻,她没阻止皇上纳乔氏;华妃是乔氏主子,她也没阻止皇上纳乔氏。最有资格的两个人都没说话,我们有什么立场去说?”   赵婕妤无言以对,神情上还是看得出她有点不服气。   陵容叹息一声,继续劝解道:“仙蕙你眼光要放长远点。乔氏宫女出身,一无才,二无貌,就连当初的余氏都比她擅长唱曲。你究竟忌惮她那点?皇上纳她不过是给华妃面子。”   赵婕妤听完终于服气了,说:“刚才是臣妾一时间蒙了头,才说出那番胡话。臣妾以后绝不会再人前说乔更衣半点不是。”   欣慰地点点头,“本宫这里你说了我只当耳边风,在外人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赵婕妤点头答应。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了。七月一日,玄凌派去慰问太后的使者已经回来,当即禀告太后身子康健。玄凌十分高兴,重赏了为太后医治的御医,随侍在侧的沈眉庄也因侍奉有功晋为从三品婕妤,俸禄加倍。   后宫开始从陵容一枝独秀,到甄嬛和华妃分承左右开始演变成百花齐放的局势,许多已经被冷落已久的妃嫔重新得见天颜,陆续被接来紫奥城中避暑。   而这些得宠的妃嫔大半有着丰厚的门第和家世,例如端妃、华妃、李修容、莞贵嫔、欣贵嫔、赵婕妤、沈婕妤、汪睦嫔。   太平行宫之中,一时间争奇斗艳、热闹无比。   那一日的晚上,玄凌在水绿南薰殿前的凉台上设宴,各个亭台楼阁皆悬了绢红明火的宫灯,照得翻月湖一池碧水皆染上了女子醉酒时的酡颜嫣红,波榖荡漾间绮艳华靡,如一匹上好的蜀锦。   在座后妃由皇后起一一向玄凌举杯祝贺,说不出的旖旎融洽风光。华妃伴在玄凌身边巧笑倩兮,丰姿爽然,艳丽不可方物,满殿的光彩风华,皆被她一人占去了。   甄嬛定定心神,扬起眼眸,起身向玄凌道:“今日宫中姐妹尽在,臣妾愿敬皇上皇后一杯,恭祝皇上皇后圣体安康,福以永年。”   皇后颔首,怡然微笑,玄凌也是高兴,一同仰首一饮而尽。却见华妃只唇角含了一丝淡漠笑意,眼风却斜斜朝着乔采女扫去。   这就是新进的乔采女吧。只见她身量小巧,容颜也颇清秀,因为华妃是华妃近身侍女出身的缘故,玄凌对她也颇有几分宠爱。   乔采女会意,仿若还是侍女一般,十分听话乖巧。立刻起身走至玄凌面前,媚笑道:“皇上万福金安。酒烈伤身,臣妾用心择了一盘好果子,样样精致美味,请皇上尊口一品。”   玄凌含了一枚奶白葡萄在口中,只淡淡道:“还不错。”   甄嬛睨一眼乔采女,一反常态,不饶人道:“乔妹妹是‘用心’为皇上择的果子么,皇上并没有赞不绝口啊,可见妹妹还要‘用心’揣摩皇上的喜好啊。”   乔采女正在得宠时,哪禁得起这样的言语,一时紫涨了脸皮,讪讪道:“娘娘教训的是。”口中却又不肯服输,道:“嫔妾在皇上身边伺候不过月余,不是之处仍有许多,但请娘娘教导。只是嫔妾虽不如娘娘善体上意,但对于皇上的一切,不敢说是不用心。”她转身向玄凌低头福了一福,道:“臣妾日夜所思着想着,没有不是关于皇上的。还请皇上明鉴。”   玄凌“唔”了一声,道:“你放心,朕知道。”说深深看了甄嬛一眼道:“有朕在,没有人敢这样说你。”   玄凌一向对甄嬛礼遇,甚少这样为一个新晋的宫嫔说话。不说陵容若有所思在两人之间来回看,就是甄嬛也沉一沉脸,强自换了一副笑脸,和颜悦色道:“妹妹说的极是。皇上的心意谁不是一点一点揣摩出来的呢?全凭一腔子对皇上的热心肠。”笑意更深,“不过妹妹可要加劲了哟。”甄嬛掰着指头,右手上三根金嵌祖母绿的护甲晃得乔采女手指上的铜镀金点翠护甲黯然失色,“如今已是七月了,八月初圣驾回銮,中秋的时候就该三年一度的秀女大挑了,到时新人辈出,妹妹可有的忙了。”   玄凌见甄嬛与乔采女说得热闹,只是不加理会,只专心致志和华妃说着什么,不时亲昵一笑。   乔采女的话厉厉追了过来,她笑着,眼神却是刻毒而自傲的:“嫔妾年幼,不过十六,许多事还不懂得。贵嫔娘娘长嫔妾两岁有余,又得皇上喜爱,自然能游刃有余教导那些与嫔妾年纪差不多新姐妹了。”   新人一来,甄嬛的年纪自然不能算是年轻的了。纵使镜中依旧青春红颜,只是那一波春水似的眼神早已沾染了世俗尘灰,再不复少女时的清澈明净了。而宫中,是多么忌讳老,忌讳失宠。用尽种种手段,不过是想容貌更吹弹可破些,更娇嫩白皙些,好使“长得君王带笑看”,眷恋的目光再停驻的久一些。   乔采女的话字字戳在宫中女子的大忌上,甄嬛凝滞了笑容,轻蔑之情浮上眉梢,朗声道:“这个的确。听说辛勤之人反不易老,妹妹从前在华妃娘娘宫中辛苦劳作,是比本宫不怕辛苦。何况妹妹能服侍得华妃娘娘如此欢心,将你献与皇上,可见妹妹多能体察上意,左右逢源了。本宫是绝对做不来的。”   话音一落,凉台上都静了,只听见远远的丝竹管弦之乐,在湖上听来越发清朗缠绵。   宫中人人皆知乔采女出身宫女,地位卑贱,又因她甚得了些恩宠,背地里早就怨声载道,非议不止。而乔采女,是最忌讳别人言及她的出身地位,一向讳莫如深,却也止不住宫中攸攸众口。   果然,乔采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息急促攒动,“哇”地一声伏在近旁的桌上哭了起来。   气氛尴尬得难受,甄嬛却是不屑的姿态,冷冷居高临下望着乔氏。嫔妃们都止了饮酒欢笑,目光齐齐落在甄嬛与乔采女身上,神情各异。   玄凌转过身来,神色便有些冷寂,只目光逡巡在旧爱与新宠身上,淡淡不言。   华妃“咯”一声娇笑,人还未动,发髻上累累繁复的珠玉便发出相互碰触的清脆响声,在临湖的凉台上听来格外悦耳。华妃眼角高飞,睨着甄嬛向玄凌微笑道:“皇上要坐视不理么?”   玄凌只是无意理会的样子,对皇后道:“皇后怎么看?”   皇后一笑而对:“女人多了难免有口舌之争,今日高兴又过喝了两口酒,向来不是有心的,等下散席臣妾再好好说说她们。”皇后如此说,本是有平息事端之意,大事化小便了。   玄凌本含了三分醉意,听得皇后这样说,倏然变色道:“皇后平日就是这样为朕治理后宫的么?难怪后宫之中总是风波不断!”   皇后见玄凌发作,忙不迭跪下行礼道:“皇上息怒,是臣妾的不是。”   皇后一下跪,众人立时呼啦啦陪着跪了一地。甄嬛不再和乔采女怄气,忙也跟随着跪在了地上。   玄凌有些薄醉,华妃忙扶住了他的身体,道:“皇上小心。”   玄凌甩开她的手,斥责皇后道:“你可知道你‘不是’在何处?后宫女子口角相争都不能平,岂非无能?”   皇后甚少见玄凌以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身子轻轻颤抖以头磕地。乔采女知此祸本是源自两人的争执,吓得连哭也不敢哭了。   皇后连连请罪,玄凌却置之不理,冷冷唤道:“莞贵嫔。”   甄嬛一惊,忙膝行上前,惶惶低头道:“臣妾在。”   他冷冷一声:“去罢!”   喝了酒后身上辣辣的热,甄嬛惶惑害怕,凄凄唤他:“皇上——”   他只是携了华妃的手,转身不顾。沈眉庄原是神色冷清,只以冷眼旁观,此时见势不好,终于启齿道:“皇上的意思是…”   玄凌举起酒杯,华妃殷殷斟上一杯“梨花白”,轻轻一笑,丽色顿生,“皇上向来公正严明,自当不会偏私了。”   玄凌以指摩挲着她滑腻雪白的脸颊,头也不抬,只是语气冷漠道:“莞贵嫔甄氏御前失仪,出言无状,有失妃嫔之德,明日送往无梁殿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外出。”   甄嬛的泪缓缓落了下来。   无梁殿和蓬莱瑶台殿一样都在湖中央,只是蓬莱瑶台殿好歹还有石桥可走,无梁殿却是四处无路可通,唯有小舟能至,为先前昭宪太后拘禁舒贵妃时所用。偏远不说,更是年旧无人居住了。大殿无梁,连在凄苦中悬梁自杀也不可得。当日舒贵妃囚禁此中,受了不少苦楚。   看来玄凌现在是决心要对付汝南王了,只是不知一旦开战自己和予浩又该怎么办。刀剑无眼,又有皇后在一旁虎视眈眈。陵容反复思索,是否要乘现在这个机会一起和甄嬛去无梁殿避风头。   甄嬛伸手扯住玄凌的袍角道:“臣妾侍候皇上三年,虽有失仪之处,也请皇上念臣妾侍奉皇上向来殷勤小心,宽恕臣妾这一次吧。”抽泣不断,“臣妾再也不敢了。”   玄凌厌烦,拨开甄嬛的手道:“方才对乔氏说话不是盛气凌人么?当着朕的面就敢有嫉妒言行,不知背后更如何刁钻,朕真是看错你了。”   甄嬛分辩:“臣妾没有…皇上知道的,臣妾一向心直口快。”   陵容想了想还是陪甄嬛一起去无梁殿吧。一来可以在玄凌和甄嬛心里留下重情重义的印象;二来她也要想想以后如何的路该怎么走。于是壮大着胆子为甄嬛求情:“皇上可否…”   然而话未说完,已被华妃截下:“皇上的旨意已下,你也敢反驳吗!”   玄凌乜斜着陵容,淡淡道:“无梁殿宽畅,令妃你也可以一同去住。”他心思一动,或许可以借机把陵容也送到无梁殿,虽然清苦了点,但在他与玄济想斗时也是个安稳地避难处。   陵容一凛,刚想为自己辩解,就被玄凌飞过来的眼刀震摄地说不出话,深深低下了头。   见两大敌人都凄惨落魄,华妃的笑志得意满,分外撩人,她轻声道:“乔采女受委屈了…”   玄凌会意,笑容瞬间浮现在他原本不耐的脸上,温和道:“就晋乔氏为从七品选侍吧。”   玄凌使一眼色,李长趋前道:“两位娘娘请吧,奴才会打点人送娘娘去无梁殿小住的。”   泪水立即划过白皙的肌肤,陵容委屈地行礼,深深一拜,道:“臣妾告退了。”   没有人敢为她们求情,皇后受累,最受宠的令妃也因为一句话被赶到无梁殿,谁还敢多说一句。倒是与陵容较好的敬妃、赵婕妤、史容华三人本想为陵容求情,毕竟她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罪不至此,可在陵容默默摇头下,沉默不语。   陵容一向是她们中最有注意的,既然她不要自己等人开口,想必是有自己的注意。   华妃微笑:“二位妹妹好走。”   乔采女,不,如今已是乔选侍了,她早已破涕转笑,尽是得意之态:“嫔妾无能,只能替娘娘好好陪伴皇上了。令妃、贵嫔好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的生日,好开心哦 今天我就是成年人了撒花~ ☆、月晦   蓬莱瑶台殿中早已乱作了一团,不时夹杂着几声宫女内监的干哭和啜泣,云俏眼眶红红的,“皇上不是最喜欢小姐吗?怎么现在要罚小姐到无梁殿受苦。”   陵容不好同云俏说自己知晓接下来汝南王要发动宫变,偏僻的无梁殿反而是未被波及的地方一事。强扯起笑容道:“对,你说的对。皇上最疼爱本宫了,怎舍得本宫受苦,想来要不了三五天皇上就会接本宫出无梁殿了。”   只是这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身陷绝境时的自欺欺人,云俏担心的看着陵容。   收拾好一众细软以及予浩要用的物品,陵容离开了富丽堂皇的蓬莱瑶台殿,乘小舟去无梁殿。离开时,北风飘飘,将她青色的裙角吹出涟漪,带这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情。   在无梁殿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寂寞,每日里只对着阔大的宫殿和几个宫女内监,所能做的,不过是绣绣花、看看书,和甄嬛在一起说话解闷,偶尔高兴的时候,一起研制几味小菜和点心,或是对着古籍配制简单的香料,自己取乐。   这样的时光,就像是她们尚未入宫前的景况,日日形影相随,更少了枯燥乏味的宫廷礼仪教习。貌似是没有争斗的平和日子了。   予浩现在已经一岁了,走路走得比较稳了,也能清晰的说“母妃、父皇、母后”等词汇。甄嬛越发频繁的出神,想来也是在忧心玄凌、甄珩的事。陵容一直都是以不知情者的面目示人,也不好去劝慰她,只能放她在一旁蛾眉深蹙。若是教玄凌看见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   转眼间枫叶红了,菊花开了,大雁南飞了。渐渐秋风也变得冷冽。而她们就像是被所有人遗忘在这个孤岛上一样,若非玄凌身边的小内监会偶尔送东西、信件给陵容,让她知晓近日发生的事,或许她还真有可能会不知今夕何夕。   玄凌也在信件中表达了自己的无奈,这一仗太险,玄凌不希望爱妃和稚儿淌入其中,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她们。   看着包含真情的一字一句,陵容也对着遥遥的远方,在心里默默祈祷玄凌平安无事。不掺杂任何欲望、野心,陵容第一次盼着玄凌好。   半夜里,陵容从梦中醒来,感到口干舌燥,屋外云俏已熟睡,想到几日她都忙前忙后张罗无梁殿,便不忍唤醒她,自己起床倒水。   黑暗里大殿寂静不已,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只有晦涩不明的月光渗人的冷。   陵容背对着门,完全不知道殿外有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睛。玄凌刚从宴席上过来,他忍着宴席上受到的挑衅,压抑自己心中的怒火。   慕容家!迟早有一天朕会把你们收拾掉。冷眼看着慕容迥命令自己的贴身内侍李长为他倒酒。玄凌心里一片冷意,让皇帝的奴才为你倒酒,慕容家的野心越发大了。酒喝到嘴里,却怎么都喝不出香醇;菜吃到嘴里,却怎么也品不出滋味。   心就像空出一块。   他食不知味地离开筵席,不知不觉走到翻月湖边。清冷的月投在粼粼湖心,矗立着的殿宇像是一座孤岛立在湖面上,月光那么一洒就有氤氲的白光环绕。   玄凌手里静静放着一枚香囊。这香囊还是她绣的,这是她去无梁殿的前一日,她在蓬莱瑶台殿与他一番痴缠之后,她亲手把这个香囊别在他腰间。   “我自己绣的,里面是忍冬的花瓣,只要忍忍冬天总会过去。你好好保重,我等你成功之日到来。”   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仿佛近在咫尺。玄凌只带了小尤一人,只身来到无梁殿。   无梁殿这里只有两个被冷落的妃嫔,因此并无多少宫人服侍。玄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似乎是想在离别前再看她最后一眼。   她下床了,姿容美丽依旧,让人炫目不已。只是她看上去单薄纤细白衣,缥缈的好像茕茕前行的幽魂,全身的热血忽然涌到心头,玄凌‘啪’一声推开大门,疾步走过去,把将她横抱起来。   陵容猝不及防,下意识惊呼出声,慌乱中借着月光只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仿佛是前尘旧事的影子一般。   扯开她的衣襟,把她压在床榻上,解开衣扣,抚摸上陵容的身体,温暖,雪白,滑腻,动作粗暴像是野兽啃食。似乎想让她每一寸肌肤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   为什么?明明朕才是皇帝不是吗?!!   为什么母后要和皇叔有私?为什么汝南王要凌驾在朕之上?为什么慕容家要有不臣之心?   就像是刚入森林的幼狮一样,身边都是虎视眈眈的凶恶猛兽。一切都可能是敌人布下的陷阱,只有身下这具柔软身体是属于自己的。   陵容呼吸逐渐变的急促,有些抗拒他此时的危险,“四郎你怎么了?是发什么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他愈发沉重的向她伏身,陵容勉强用手肘支撑想分开与他的距离。   玄凌强硬制住她的心动,抱着她说:“别动,让朕抱抱你。明日一别,朕也不知何时才能与你相会,朕虽为天子却也有许多无可奈何。若老天能听见朕的心意,只盼今宵之月,月不西沉。”   充满爱意的喃喃在耳边响起,她一把扯过他的领子,仰头吻上,她温热的嘴唇贴着他沾染寒气的皮肤,紧紧捂着,寻找曾经熟悉的温存。   “明明只有几天,为什么这里会这么难受,我好想你,我爱你.......”陵容把头埋在他怀里,死死不肯松开抓住他衣袖的手。   玄凌清晰的感受到胸口化开一片濡湿,他捧起陵容的下巴,泪珠随着纤长睫羽的颤抖划过眼角直直落在面庞上。玄凌情不自禁将泪珠一一吻去,将咸味的舌头舔舐进她口腔。   只愿今宵之月,绝不西沉。   终于到了分出胜负的那日,小尤来到了无梁殿,他满面喜色,只说了两个字:“成了。”   心头大喜,陵容紧张的问,“皇上可是一切无恙吗?”   小尤忙磕了个头,道:“皇上万无一失,龙体康健。”   眼泪潸潸而下,原来是喜极而泣,心腹大患的汝南王就这么除了。小尤忙欢喜道:“娘娘别哭啊,大喜的事。皇上口谕让奴才迎娘娘和莞贵嫔娘娘回宫,赶紧着吧。”   陵容轻轻拭去脸颊的泪水,用力点一点头。   回宫的第一晚,玄凌宿在甄嬛的棠梨宫中,陵容虽然有些失落但也能理解,毕竟在此次博弈中甄家居功至伟。   第二日清早便去向皇后请安,见到光彩夺目依旧的令妃、莞贵嫔,曾经幸灾乐祸的众女纷纷回过味来皇上之前赶她俩离开是为了保护她俩。想想也是,依着令妃的得宠,皇上怎么舍得因为一句求情就赶走她;依着甄嬛的机敏,怎么会那样不谨慎地对着乔选侍口出怨怼?嫉妒、不忿,酿成一锅陈醋,差点把凤仪宫熏出酸味。   如今华妃依旧还在其列,只是神气颓然,早已不同往日了。甄嬛亦不心急,前朝之事不便牵连后宫,昔年玉厄夫人的兄长博陵侯谋反,先帝也并未废黜她,只是冷落了而已。就算不说,皇后也不肯放过了她。依礼见过之后,絮絮几句也就散了。   众人散去,皇后独留了陵容和甄嬛。照常寒暄后,皇后慢慢抚弄着护甲,道:“华妃的地位迟早不保,她身边的人怕是也要受牵连,再除去殁了疯了的,皇上宫中的妃嫔不多了。”   甄嬛心下微凉,依旧笑道:“娘娘是要为皇上选秀么?那本是应当的,本来就说是推迟了的。”   皇后端然坐着,道:“秀女是一定要选的,但不是现在。眼下诸事繁多,也费不起那个心力劲儿。皇上的意思是…”她微眯了眼,望着窗外满地浅浅的阳光,道:“此次平息汝南王之事,有不少有功之臣。”   皇后没有再说下去,只的平静望着陵容,眸中波澜不兴。陵容已明了她的意思,接过话:“这些功臣之家有适龄的女子可以选入宫中为姊妹的话是最好不过了,相信必定是大家闺秀,举止端庄。”   陵容微笑,举止端庄?玄凌何时喜欢这样的女子,就是皇后本人这种‘举止端庄,气质温和’的楷模都不得玄凌喜欢,更何况不如她的新人。   皇后释然地笑了,“原来皇上、本宫和令妃想到一处去了,那就由本宫择了好日子选取入宫吧。”   陵容福一福,含笑道:“皇后娘娘为后宫之主,娘娘拿主意就是了。”   几日后,六部同议汝南王玄济的罪状,共十大罪项:藐视君上、背负先皇、结党营私、紊乱朝政、阻塞言路、殴打大臣、中饱私囊、别怀异心、滥用武功、拥兵自重。条条都是罪大恶极的死罪。   玄凌准其奏,然而下旨却是:念汝南王颇有战功、效力年久,兄弟手足,不忍杀之令先帝亡灵寒心,故朕不忍加诛,姑从宽免死。着革去王爵尊荣,贬为庶人,终身囚禁宗室禁府,非诏不得探视。   王妃、恭定帝姬和世子则一应贬为庶人,不过仍允许她们继续留居汝南王旧邸了。   玄济既已治罪,接下来就是诛其党羽。这些事在摄政王时玄凌已经做得娴熟,如今更是驾轻就熟,杀的杀、贬的贬、流放的流放。慕容一族作为玄济最重要的心腹亲信,自然是株连全族。   回到鸳鸾殿,里面的布置依旧是未离开时的样子。云俏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书信,呈到陵容面前,说:“小姐这是府里的家书。”   先前说过,妃嫔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娘家的母亲可以进宫亲自照拂,一家人天伦团聚。只是林秀眼瞎,萧姨娘又查出有孕,都不便来照料,只能算了。陵容最先打开安比槐的信件。当年陵容在府里被欺负的狠,一气之下直接拿着柄剪子戳在安比槐脖边威胁他要给自己嫡女应有的生活水准,并警告他如果敢有一丁点对自己不利的想法,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将安家的那些丑事公之于众。   光是以妻为妾、以妾为妻两点就能让安比槐吃一百九十板。嗯,古代一般三十来杖就能把人打死,一百九十杖能让安比槐死六次。被陵容眼中的坚决和话语里的威胁吓到,自那以后安比槐就对这个嫡女怕的不行。   谁让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信件里大部分是说安府现在的情况。比如萧姨娘生了个叫安承瑞的儿子、她母亲生活得很好、家里几个弟弟妹妹也快长大了,拜托她以后帮忙相看下人家、也说了自己官职的事……零零碎碎一大堆,只要不太过分陵容都会应下来,太过分的陵容直接拿慕容家为例,警告他太过了就是全家一起死的节奏。   接着是林秀的信,看上去厚厚的一叠,应该都是找人代笔的。里面偶尔会谈到她现在生活的很好,衣食无忧,不用陵容担心。事实上在陵容成为宠妃后林秀在安府的生活待遇就直接上升,以往敢在她面前嘻嘻哈哈的妾室现在乖得跟鹌鹑一样,就怕她在陵容面前告状。安比槐也像是从西门庆变身柳下惠,对林秀好的不得了,一副深情好丈夫的模样。只是这么些年风风雨雨的走过来,林秀是彻底看清这个男人唯利是图的面目,就算他再奉承也只是淡淡的。   剩下的都是对陵容的絮叨关怀,和一些育儿经。   萧姨娘的信差不多也是如此,因为林秀不变掌管家务,所以家里管家大权都在萧姨娘手里,她会照顾好林秀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对我的祝福我很感谢,也希望大家能在自己生日时收到来自朋友、家人的祝福 在这里我还要谢谢adieu,一直以来都很支持我(用他/她充满爱的地雷) ☆、事发   夺慕容一族爵位。斩慕容迥、慕容世松、慕容世柏,未满十四的女眷没入宫廷为婢,余者皆流放琉求,终身不得回朝。   这就是慕容家的下场。   听闻诏书颁下后,华妃跪在御书房外为家人求情磕得头都破了,也未能引起玄凌垂怜,收回对慕容家的惩处。   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是,就在次日,大家一起去凤仪宫请安时,华妃的党羽曹婕妤出首告发华妃恶行。   皇后道:“既然你知情,为何不早说,非要捱到此时呢?”   曹婕妤低下头,垂泪道:“臣妾本不知情,也受了华妃蒙蔽,只一心以为是莞贵嫔所为。直到后来一日臣妾听见华妃指使小唐顶罪这才知晓。可惜臣妾不小心被华妃娘娘发现,她便要挟臣妾不许说出去,否则就要把帝姬夺去抚养。”   她的哭诉让闻者泫然欲泣:“可怜温仪帝姬小小年纪,就要遭这番罪过,差点连性命也没了,臣妾生为人母实在是痛心疾首,更怕不能亲自抚养帝姬。”   当日之事温仪帝姬中毒之事人人都有疑窦,只奈何玄凌不追查下去。皇后叹道:“若真如此,华妃当真是歹毒。她虽不是温仪帝姬的生母,但也是庶母啊,怎能对小小婴孩下此毒手呢?”   敬妃在一旁无奈道:“只是小唐已被杖毙,是死无对证了的。”   曹婕妤不慌不忙,拭了泪道:“华妃当日指使两个宫女说曾见莞贵嫔经过所居住的烟雨斋,后经端妃娘娘澄清,已知是诬陷。可见华妃司马昭之心。只是可怜温仪在襁褓之中这样遭人利用。”   皇后看向甄嬛道:“莞贵嫔,这件事牵涉到你,你有什么要说的?”   甄嬛起身深深行了一礼,一字一字清晰道:“当日之事,臣妾的确是冤枉的。”   皇后点头,道:“你且坐吧,找人去请华妃来。”   陵容深深看了曹婕妤一眼,温仪帝姬的事本已了然,虽无确实证据,但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疑惑。再度提起,不过是让后面的事更易让人相信了。   后宫里的人都具备大师级演技,此番下来坏处全成华妃一人,她只是个为了孩子不得不妥协的母亲。这招高,利用大众的同情心减轻自己的罪孽,这种手段还真要好好学习。   曹婕妤抬起一直低垂的双眸,看着皇后道:“臣妾有罪,有件事一直不敢说出来。”   皇后面色沉静,道:“你放心大胆地说。”   曹婕妤迟疑片刻,重重磕了个头道:“淳嫔之死——”   此语一出,在座的几位嫔妃皆是受了一惊,欣贵嫔急道:“淳嫔不是淹死的么?”   甄嬛坐于欣贵嫔身侧,幽幽道:“据臣妾所知,淳嫔是熟识水性的。”   气氛顿时如胶凝住,皇后正声道:“曹婕妤,你说。”   曹婕妤似有惊恐之状,惶惶道:“那一日淳嫔去湖边捡风筝,臣妾正好抱了帝姬在假山后头玩。谁知竟见到华妃娘娘命手下的内监周宁海按着淳嫔入水,淳嫔挣扎了没多久就死了,他们便作势把淳嫔抛入水中,做成溺水之像。”曹婕妤说到此,两眼惶恐,死死地咬住手中的绢子不敢再说。   敬妃等人如同眼见,个个吓得面色苍白,甄嬛的手指狠狠抠住座椅的扶柄,淳儿死的那样惨!   皇后冷静道:“然后呢?”   “然后…”曹婕妤呜咽着哭出来,“臣妾吓得魂飞魄散,只想快点跑开,谁知帝姬正在这时候哭了,惊动了华妃。”曹婕妤絮絮道:“臣妾吓得手脚都软了,华妃说若是臣妾敢说出去,定要杀了臣妾和帝姬。臣妾害怕得不得了,她竟然敢在宫中杀人…可是臣妾夜夜难眠,总是梦见淳嫔的死状…臣妾受不了了。”   皇后极力屏下怒气,道:“那她为何要杀淳嫔?是嫉妒淳嫔得宠么?”   曹婕妤惶然摇头,道:“臣妾后来留心打听,才晓得是淳嫔无意撞见了华妃与汝南王…不,是庶人玄济在宫中安排的小内监说话,知晓华妃私交大臣,才被灭口的。”   众人又惊有怒,敬妃望向皇后,道:“华妃她竟敢…”   皇后的怒气积聚在眉心涌动,正要说话,抬头见华妃站立在殿门外,遂道:“好!你来了。”   陵容闻声回头,见华妃头上仍包扎着白布,脸色铁青,想必方才曹婕妤所说的话尽数落在了她耳中,心中不由冷笑。   华妃哪里按捺得住性子,甩开宫女的手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对着曹婕妤的脸就是响亮一个耳光。皇后怒喝道:“华妃你这是做什么!在本宫面前不得放肆!”   华妃理也不理皇后,揪着曹婕妤还要再打,忙被一众宫女内监死命拉开,口中犹自大骂:“好贱货!竟敢出卖本宫、血口喷人,枉费本宫多年来厚待于你!”曹婕妤只是躲在敬妃身后,如老鼠避猫一般呜呜咽咽不止。   华妃被力气大的内监死死扭住按在座椅上,双目有血红的凶光,死命盯住曹婕妤大骂:“贱人!你忘了当年是谁提携你到这个地位,是谁拼了命的讨好本宫?枉费本宫这么信任你?”   皇后站起身,冷冷对左右道:“记下,华妃自己说的,与曹婕妤过从亲密。因此曹婕妤所说可信。”皇后微笑:“本来只是曹婕妤一面之词本宫未必相信,可华妃你自己说了信任曹婕妤可见关系亲密,那么曹婕妤所说必然是真。”说罢语气肃然:“去回皇上,着慎刑司急审周宁海”   华妃愣在当地,如泥胎木塑一般,她有一瞬间的心虚,很快回过神来,目光静静扫过在座嫔妃的面颊,目光之凌厉,让人不觉为之一震。她的目光最后落在甄嬛身上,厉声喝道:“是你?还是皇后?还是你们之中的哪一个?指使她这样老诬陷本宫!”   甄嬛平静回视她,淡淡道:“没有谁要诬陷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华妃悲愤指着众人道:“你们——一个个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啊!本宫已经失了父兄…”   皇后的唇划起一道平缓的弧度,打断华妃道:“他们是咎由自取。看你这个样子本宫也不能问什么了。先回宫去吧。”她顿一顿,又道:“别像个市井泼妇似的,怎么说你还是华妃呢。”   皇后的裙裾华丽如彩云拂过地面,华妃的宫女扶着颓然失色的她上了轿辇。欣贵嫔不无快意地笑:“受她的气这么多年了,终有这一天,当真是痛快!”   周宁海曾经是华妃手下最得力的总管内监,昔日亦是无比风光的。可是落到了慎刑司手里,无论什么人都是一样的。慎刑司是宫中惩处犯错的宫女、内监的地方,亦是刑审之地。当夜取了玄凌“可以用刑”的旨意,又是皇后亲自吩咐,更加着力,不到天亮,周宁海受不得重刑便招供了。   得到供状的玄凌即刻召正三品以上嫔妃和出首揭发的曹婕妤聚于皇后宫中。供状上的陈述令玄凌勃然大怒,不仅有曹婕妤所诉的木薯粉事件、淳嫔之死、交结大臣,更指使余更衣在甄嬛药中下毒、推眉庄入水、眉庄假孕以及陷害其他妃嫔之事。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擢发难数。   送供状来的慎刑司总管内监小心翼翼道:“周宁海晕过去了两次,他说他只知道这些,别的也不清楚了。”   “别的?”玄凌愤然道:“还有别的么?她作的孽还不够?”   皇后取过供状细看,蹙眉道:“当真是罄竹难书。”于是问玄凌:“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华妃?”   晨光熹微,玄凌负手立于窗前,神色在蒙胧的光影中有些模糊。静默良久,方一字一字道:“去查!和华妃有来往的内监凡形迹可疑的一律杖毙!华妃慕容氏,久在宫闱,德行有亏,着废除封号,降为从七品选侍,迁出宓秀宫居于永巷。”   他终究还是怜悯华妃的。这个除了爱他之外已经一无所有的女人。陵容微微叹息,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能怪谁呢?戕害皇嗣是罪、溺杀妃嫔是罪、交结大臣是罪……   皇后已经温言道:“皇上有仁德之心,宽待后宫,料想慕容选侍一定能改过自新。臣妾替慕容选侍谢过皇上。”皇后轻声道:“慕容选侍一直想面见皇上,大约一是想有所申诉,二是求皇上宽恕其家人。”   玄凌双唇紧闭,摇头道:“朕与她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忽然转身问曹婕妤:“你既然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为何到现在才说?”   曹婕妤只是垂首,道:“臣妾是不敢。昔日华妃如日中天,十分跋扈,所害嫔妃不少,臣妾在其威势之下只能三缄其口,保全自身和帝姬。如今帝姬逐渐长大,臣妾不想让帝姬和臣妾一样受人挟制。”她叩首:“臣妾之命尚不足惜,但帝姬是皇上的骨血啊。而皇上又在此刻平靖前朝,臣妾才有勇气向皇后告发此事。”她是语气不卑不亢,却说得十分动容。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家里网络有问题,所以晚发 ☆、祺祥福瑞   纵有余波,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惩处了汝南王一党后,对于有功之臣的封赏也陆续而来。甄嬛之父甄远道晋为正二品吏部尚书,加封太子太保;甄珩晋兵部侍郎,羽林军都统兼翰林院侍讲学士。   向来文臣武将甚少能和睦,甄珩身兼文武之职,也是我朝第一例。   历史的洪流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止不动,慕容家的覆灭,换来的是甄家的崛起。正所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   解决了不听话的慕容家,那些听话的也应得到奖励。请安那天,玄凌来到凤仪殿,和皇后一起商量召功臣之女入宫的事。   玄凌向皇后道:“功臣之女选了哪几个?何时入宫?”   皇后翻出一卷书页,慢慢念道:“臣妾按皇上所说选了北门提督之女黎氏、羽林军副都统之妹管氏、都察院御史之女倪氏和京城令尹之女洛氏,奉皇上口谕皆封为正六品贵人。”皇后澹然微笑:“内务府拟定了几个封号待选,皇上说事忙,就由臣妾择定。臣妾择了‘福祺祥瑞’四字,黎氏为福贵人、管氏为祺贵人、倪氏为祥贵人、洛氏为瑞贵人。十二月十二入宫。”   陵容仔细听着,虽说是功臣之女,然而新贵人们的父兄官位品级皆不高,大抵是玄凌不想再有像华妃这样有手握重兵的家族的妃子入宫了吧。   玄凌草草看了一眼,道:“甚好,叫起来口采吉利。”   皇后笑得自然而平和:“皇上满意就好。”   欣贵嫔在一边道:“那么和慕容选侍一起的乔选侍呢,皇上要怎么处置?”   玄凌不言,皇后道:“随她去吧,让敬事房撤了她的绿头牌不再侍寝吧,皇上以为如何?”   玄凌道:“你是皇后,这些事你决定吧。”   甄嬛故意说:“那么曹婕妤也曾和慕容选侍亲近…”   曹婕妤连连叩首道:“臣妾有罪,不该受慕容选侍胁迫。”她泪眼汪汪仰望着玄凌:“臣妾愿受任何惩罚,但求皇上不要怪则帝姬。”   敬妃不忍,道:“曹婕妤也是不得已的吧,何况帝姬还那样小。”   玄凌的目光久久落在曹婕妤身上,想一想道:“再下道旨,婕妤曹氏揭露慕容氏罪行有功,册封为正三品贵嫔,封号‘襄’,也是十二月十二行册封礼。”   正说着话,原本含笑听着的陵容眉头一皱,扭过头去用帕子捂住嘴干呕了几下。众人都是一愣,皇后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早膳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身子大不舒服?”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令妃这种反应可别是又有了。   陵容忙站起来,面色薄红看上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身边的宫女云俏笑嘻嘻地回道:“娘娘不是吃坏了东西,是有喜了。”   :“你有喜了!”玄凌欣喜走到陵容身边问:“容儿,是不是真的?”   陵容含羞低声道:“太医说已有一个月了。”先前她月事未来还以为是吃了什么不干净,没想到是又有身孕了。只是陵容比较担心自己这样频繁生育会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皇后又会不会乘着这个时机又对自己下手?   玄凌欣喜若狂的拥住陵容,“朕又要当父亲了。”他慈爱的抚摸上陵容的小腹说:“朕心腹大患一除,孩子就来到世上,说不得这个孩子是朕的福星。”   这话说的,一下子就给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冠上无上光环。所有人皆是怔怔无言,令妃这胎若是个女孩尚且还好说,最多不过是风光荣耀的帝姬;可若又是个男孩的话,令妃膝下可就有俩个皇子了……   皇后惊愕不已,旋即展开一丝笑颜道:“好,好!这是大喜事,该向皇上贺喜了。”   甄嬛心中大震,原本母家受封的喜悦瞬间被冲淡了不少。她的孩子才没几个月,陵容这就又有了,甄嬛心思复杂的想,也不知是喜是妒。她冷静地站了起来,面带喜色,说道:“臣妾等也向皇后娘娘贺喜。”转头又对陵容含笑道:“安妹妹大喜。”   她这一语,似乎惊醒了众人,众人也不得不起身道喜,纷纷相贺。然而,在这突兀的欢笑声中,各人又不免思虑各自的心思。   “朕惟佐理内廷、宜备赞襄之位、协宣阴教、允资淑慎之贤。爰考彝章、式隆典礼。咨尔安氏、淑慎惠雅、克备令仪。赋质端良、彤管之徽音夙着、禀心恭顺、褕衣之锡命攸宜。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册封尔为夫人。其益懋柔嘉、翼中壼而敷雅化、永怀祗敬、导嫔御以树芳型。钦哉。”   陵容行册封礼那日是十二月十二日。本该是独属曹琴默一人的册封礼,现在被陵容瓜分走大半风光,不可谓不恼火。只是曹琴默向来聪慧,知道并不算得宠的自己如果敢在这种时候闹腾只会有被皇帝彻底厌的下场,因此十分乖觉,毫无违心感地冲陵容贺喜。   其他和陵容关系并不亲近的妃嫔也向陵容靠拢。毕竟她们不是无子,就是只生了女儿,同新晋的令仪夫人交好总没错,就算现在肚子里这个是女儿,她还有个儿子。   陵容风光一时无两,今天是这个姐姐请她赏花,明天是那个妹妹要和她联络感情。祺祥福瑞四贵人的进宫在其他女人看来好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是毫无根基的新人,那比上风头正盛的令仪夫人值得她们关心。   “福祺祥瑞”四位贵人在皇后的昭阳殿参拜了宫中所有位份在她们之上的妃嫔。陵容位份只在皇后之下,除皇后外她最先受礼,接着是端妃、敬妃、莞贵嫔、欣贵嫔、襄贵嫔等人。   欣贵嫔趁着皇后教导四人,偷笑道:“人长得倒还不错,只是这封号好喜气。”   甄嬛忙用手按一按欣贵嫔,示意她噤声,道:“新近的喜事是不少啊。”襄贵嫔却只是含笑不语。   细看之下,这四位新贵人姿容都还出众。祺贵人管氏容华端妙、祥贵人倪氏眉弯秋月、福贵人黎氏喜容可掬、瑞贵人洛氏傲若寒梅。欣贵嫔忍不住又道:“福贵人人如其名长得倒真是一团喜气,瑞贵人是出尘清新,不过细看之下还是祺贵人更美些。”   欣贵嫔虽然心直口快,看人的眼光倒也精准,甄嬛笑:“祥贵人也甚美,只是…”下面的话不雅,没有说下去,心里却嘀咕祥贵人的美太精明了,眉梢眼角都是心计。   襄贵嫔笑笑:“人多了,是非也就更多了。”   陵容望着她,淡淡笑:“可惜这宫里的人,永远只会多不会少。”她与曹琴默相交甚浅,就算她被药杀陵容也不会有一丝遗憾,顶多是想想该如何从中谋利。   新人进宫当晚,玄凌便召了祺贵人侍寝,大约是喜欢,次日就迁了祺贵人到棠梨宫里居住,住在从前史容华的居室。甄嬛无异议,祺贵人娘家管氏本就与她家要结亲,这样倒彼此更亲近。   玄凌本意是想按仪制在侍寝后为祺贵人晋封,却是皇后以华妃当初也为功臣之女入宫太过恃功而骄为由,出面拦了下来。皇后一向端淑,玄凌碍于她的面子,又以华妃为前车之鉴,也无异议。此例一开,这四位新贵人在侍寝后都未得晋封。而四位新贵人中以祥贵人最为得宠,屡屡被召幸却无晋封,她知了其中缘由,深以慕容世兰为恨。   祥贵人很是不服气,仗着几分风情,玄凌也颇宠幸她,在玄凌面前大大诋毁了慕容世兰一番,玄凌也不作计较,只一笑了之。   襄贵嫔闻风,便也向进言宜严惩慕容选侍,杀之平后宫之愤。然而玄凌未及她说完,便已翻了脸色,将她斥退。   陵容听闻之后只是微笑道:“襄贵嫔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皇上对慕容世兰尚有旧情,祥贵人是新宠又是功臣之女,撒娇撒痴些皇上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襄贵嫔从前与慕容世兰交好,当时反咬她一口或许合时宜,若再三进言反而让皇上觉得她忘恩负义了。”   敬妃素手破新橙,边拣了一瓣橘子喂给予浩,边说:“许是襄贵嫔还记恨慕容世兰拿温仪作筏子一事。温仪那么可爱慕容氏也下得去手。”她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怅然。   仔细想想也是,敬妃入宫也有六、七年了,却不曾生育过。欣贵嫔、襄贵嫔之流好歹还有个帝姬,将来还有盼头,可敬妃就真真是孑然一身,形单影只,无外乎她后来那么在乎胧月。   最擅长明哲保身的她都会为了胧月而主动捅甄嬛一刀,可见她爱女心切。   等等!爱女心切!一个念头从陵容脑海里迅速闪过,也许未来她可以好好利用曹琴默作文章。既然敬妃喜欢孩子她何不借花献佛送给她一个。   胧月是帝姬、温仪也是帝姬,收养谁都可以。更何况日后胧月还有甄嬛这个生母在,温仪却只有养母。这样一来既可以卖敬妃一个好,又可以免去将来敬妃因为胧月的关系与甄嬛有所接触,而且还能……   分析完其中利弊后,陵容微笑握住敬妃的手,贴近陵容耳侧,吐气如兰道:“姐姐既然这么喜欢小孩子,那妹妹定会如姐姐所愿。”   敬妃看着露出神秘微笑的陵容,怔怔无言,手却紧紧握住。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孩子这个巨大的诱惑力面前她愿意选择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心计girl陵容要出招了,所以求票票(虽然二者并没有什么关联) ☆、孤兰   那一日晚上,玄凌本歇在陵容处。二人秉烛夜谈情到浓时,有棠梨宫的人慌慌张张来禀:“棠梨宫起火,被烧了大半。沈婕妤受伤,莞贵嫔无恙。”       玄凌大惊,披上外氅就要赶去棠梨宫,陵容想了想也跟紧玄凌脚步。   玄凌一开始还想说要她早些休息,别被外头的风冻到,但看她坚持也只能无奈妥协。陵容和甄嬛、沈眉庄一向关系要好,棠梨宫走水她关心也是正常。   等到两人匆匆赶到棠梨宫时,后殿已经烧毁了大半,到处都是焚烧的刺鼻气味、乌黑的梁宇和水泼的痕迹,狼狈不堪。     甄嬛浑身是水,冻得瑟瑟发抖,勉强裹了一条被子取暖,沈眉庄亦是。见玄凌来了,甄嬛凄惨扑向玄凌,将整个人裹进他的明黄玄狐大氅里。   胸口虽被洇湿一大块,但玄凌先下搂着甄嬛连声安慰,根本无暇顾及。陵容往棠梨宫里走了几步,堪堪到门口才停。只见昔日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宫室如今被大火烧的残破不堪,陵容心中就忍不住要唾弃甄嬛。   这个败家娘们为了陷害人,竟然随便烧毁一座宫殿,感情花的不是你的钱,你就不心疼。在大周,一家六口人组成的百姓家庭正常生活费是一年十两,棠梨宫里随便一件器物就是这个家庭几辈子的开销,如今烧毁的这些够解决大周五分之二家庭的生活保障。   而且这些东西损毁后还要修复、重新添置,国库又要支出一笔本不需要支出的开销,百姓赋役又得加重,真是造孽哦。   沈眉庄的手臂烧的很厉害,小臂上的皮肉焦黑血红,手掌大小的一片,撒满了黄的绿的药粉,看上去十分可怕。她像是被吓傻了,目光直直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玄凌又急又怒,向身后喝道:“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宫里的掌事内监呢?”   小允子正在一边忙得手脚并用,听得玄凌喝问,忙不迭跑了过去,道:“皇上恕罪。都是奴才当差不小心。不过纵火的人已经抓到了,正等着发落。”   玄凌闻得“纵火”二字,神色一变,道:“带上来。”   小允子听了皇帝的吩咐,迫不及待就押了个小内监上来,道:“启禀皇上,正是此人纵火。奴婢在他身上搜出了打火石和火油,人赃并获。”     正在这时候,去听戏的祺贵人也赶了回来,见自己所住的偏殿烧地不成样子,加之闻得事情经过,不由得又惊又怕,悲从中来,哭得越发伤心。   玄凌面色阴沉问:“是哪个宫里的人?”     小允子忙道:“是服侍慕容选侍的肃喜。”   甄嬛抽泣道:“臣妾也不晓得哪里得罪了这位公公,竟遭如此报复,要臣妾宫毁人亡,幸而奴才们发现得早,否则臣妾就没命见皇上了。”     玄凌冷道:“区区奴才哪里有这个熊心豹子胆。慕容氏一向狠辣,倒是朕小觑了她。”   祺贵人在旁只牵住了玄凌的衣袍苦苦道:“臣妾的兄长和莞贵嫔的父兄都是平汝南王与慕容氏有功,臣妾又听闻慕容选侍向来与莞贵嫔不睦。如今贬黜,自然深以臣妾和莞贵嫔为恨。要不小小一个内监为何要火烧棠梨宫,必定是有人主使的。请皇上做主啊!”   甄嬛发髻散乱,只得随手挽了头发道:“慕容选侍就算不满也只是对臣妾,不想却连累了祺妹妹和眉姐姐,都是臣妾的不是。”   玄凌愤然道:“哪里是你的不是呢。朕本不想做得太绝,想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谁料她反而更加毒辣。罢了!”他眉心挑动,向李长道:“告诉皇后和敬妃,连夜审问慕容氏,若经属实,即刻打入冷宫赐死,不必来回朕了。”   如今陵容怀孕,宫务就全权交由皇后、敬妃负责。陵容回首,见沈眉庄嘴角凝了一丝冷笑,亦是从心底冷笑出来,后宫人人是戏子。皇后和敬妃从来与慕容世兰为敌,落入她们手中,即便她没有指使纵火也会证据确凿,何况现在“铁证如山”呢。   因快要新年,审议慕容世兰之事不宜拖到年后,怕是不吉利。肃喜刚被亲审就招了是慕容世兰指使,因而皇后和敬妃当机立断连夜审了慕容世兰,将她废入冷宫。   甄嬛因棠梨宫烧毁暂居在沈眉庄的存菊堂,二人情谊融融细数着慕容世兰的死期。祺贵人也迁回宓秀宫居住。   过了两日清晨去向皇后请安,众人皆在,正说着,皇后开了口:“慕容氏不思悔过,心肠歹毒,竟然指使奴才肃喜放火烧棠梨宫,如此十恶不赦,本宫决意严惩以儆效尤赐死慕容氏,否则后宫就无纲纪法度可言了。”   在座众人皆对慕容世兰怨尤已久,尤其甄嬛失子罚跪当日,她命后宫嫔妃坐在烈日下曝晒相陪,更是犯了众怒。当时敢怒不敢言,现在皇后此举,却是大快人心,众人纷纷称皇后“治内有方”。   皇后沉吟道:“慕容氏毕竟侍奉皇上年久,本宫就网开一面留她一个全尸吧。”她唤绘春:“去告诉李公公,准备鸩酒、匕首和白绫,让她自己选一个了断吧,也算是顾念一同伺候皇上一场。”   欣贵嫔畅快爽然地笑:“皇后仁慈,若换了臣妾,见她这么为非作歹,必定要给她来个一刀两断才解气。”   甄嬛盈盈笑道:“欣姐姐顶好去做断案御史,碰上个什么案子,一刀两断就完了,最最省力爽气不过的。”   欣贵嫔笑着作势在甄嬛身上轻轻拍了一下,道:“莞妹妹这张猴儿嘴,真真是最刁钻不过的。”   众人一时皆笑了,唯襄贵嫔神色恹恹的。直到皇后连问了两声,方才答道:“臣妾近日总是神思倦怠,吃了几味药也不见效,在皇后娘娘面前真是失礼。”   皇后道:“你要照顾帝姬,又近新年忙碌,难免劳累些。”于是叮嘱了她几句好生保养,众人也就散了。   慕容世兰的死湮没在新年的喜庆里,再无人问津。这个曾经显赫的宠妃在死后只得到了一个“顺”字作为谥号,没有任何追封和葬礼,草草安葬在了埋葬的宫女内监的乱岗。而新年的阖宫朝见,患病不起的襄贵嫔也未能参加。   听说是甄嬛送了她最后一面。   陵容知道后只在心底默念几句佛语。她如今才两个月的身孕正是要好好保养的时候,尽量不要太耗费心神,慕容世兰的事她在心底想念几句意思意思,算是一尽相识。   如今端妃的身体渐渐见好,开始陆续在一些新年的欢宴上出席,弥补了从前华妃的空缺。一后一夫人两妃三贵嫔的简单格局之下,后宫的生活异常平静。新贵人之中,祥贵人倪氏渐渐被冷落,福贵人黎氏则是因为姿色稍逊而不甚得宠,她也不在意,总是乐呵呵的样子。瑞贵人洛氏姿态清雅,虽不太献媚争宠,却也颇得玄凌欣赏。而最得宠的,莫过于祺贵人管氏。   一日,陵容和敬妃正在殿内相谈慕容世兰时,云俏急匆匆来禀:“娘娘,襄贵嫔殁了。”   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自从上次在凤仪宫请安见到曹琴默神色恹恹,陵容就已明了甄嬛已经开始动手要除掉曹琴默了。曹琴默为人聪慧狡猾,跟有背主前科,甄嬛岂能容下她,更何况甄嬛还指望用温仪作为笼络端妃的砝码,曹琴默这个生母就更不能留。   敬妃骤然听闻襄贵嫔殁了,还以为是陵容下的手,毕竟上次陵容跟她说的话她还记忆犹新。下意识就看向对面的陵容。   遥遥食指,陵容否认说:“这可不是我做的,曹琴默可没这个本事损害我利益。”   她算是比较清楚陵容的为人,虽然平常行径神秘让人猜不透,却不会在她们这些自己人面前说谎,既然不是陵容又会是谁呢?敬妃沉思。   见她一直在思考是谁下手,陵容好心提醒,“近几个月给曹琴默诊脉的是温实初。”   仿佛所以的思绪瞬间打开,敬妃霍然瞪大眼,声音沉闷地说:“你是说莞贵嫔……”温实初与莞贵嫔、沈婕妤走得近和谢守一是陵容的人一样,是后宫众人的共识。陵容一说给襄贵嫔诊脉的太医是温实初,敬妃立即就想到甄嬛。   :“莞贵嫔为什么要这么做?”敬妃疑惑问道,莞贵嫔比襄贵嫔受宠多了,为什么会选择襄贵嫔下手,这种事情一旦揭发,后果非常严重。   “当然是有利益在其中趋势。第一,曹琴默这个人太过聪明了,而且背叛过旧主,和她结盟要时刻小心不被其反咬,以甄嬛的性格这种人怎能留。第二,甄嬛近日和端妃有所来往,早年端妃被慕容世兰灌下红花不孕,甄嬛可能是拿温仪帝姬作为笼络端妃的筹码。这点在我查出肃喜是端妃的人后,得到证实。”   敬妃哑然,心里产生对甄嬛疏远的想法。曹琴默为求自保与甄嬛合作,甄嬛却可以在用完之后就杀人灭口,敬妃心寒不已。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甄嬛和曹琴默将这句话诠释的淋漓尽致。   她叹息一声,“只是可怜了温仪帝姬年幼丧母。”   陵容掀起窗帘,向着曹琴默的宫宇澹然而笑:“这便是我要送给姐姐的礼物了。温仪帝姬有姐姐这位养母,想来必定出落得乖巧懂事,皇上应该也是没有异议的。”   她震惊看着陵容,惊喜中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妹妹所言非虚?”   陵容轻柔握住她的手说:“我既许诺,必会重诺。”   悄然抿了抿唇,继续道:“娘娘如此喜爱帝姬,必然会将她视如己出,加倍疼爱吧。这是再好不过的归宿,但愿襄贵嫔可以含笑九泉。”   敬妃静静瞧一眼,粲然微笑:“若真能抚育温仪,那我就真欠妹妹一份大情了。”得到陵容保证,她轻松不少。温仪帝姬生母已逝,将来她也算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无需担心会有人抢走。   敬妃恳切道:“我必然十分疼温仪帝姬,许她我所能给的一切。”   七日后,襄贵嫔出殡,追封为襄妃。因在正月里,丧仪办得也简单。因皇后已经抚养了皇长子,温仪帝姬便交了敬妃抚育。   这其中有个小插曲,本来玄凌是打算把温仪交由端妃抚养,毕竟早年端妃受他之累终身无所出。如今给她个孩子也算补偿。只是这些话在和陵容说过后,陵容以‘端妃身体不好,常年卧病,难免对帝姬照顾有所疏漏’为由劝阻,同时提醒玄凌因为慕容世兰、因为他而未能生育的妃嫔可不止端妃一个,还有敬妃呢。   玄凌知晓敬妃不能生育其中缘由,是早年与慕容世兰同住一宫,长年累月受欢宜香影响而无法生育。心里对她也颇为愧疚,现今听陵容这么一提,确实觉得敬妃是比端妃更好的帝姬养母人选,于是就把温仪帝姬送到敬妃膝下。   敬妃有女万足,知道此事陵容在背后出力良多,对陵容更为亲密。   倒是端妃颇为感叹,私下向甄嬛道:“真是羡慕敬妃,有了孩子,既可以打发平日的时光,自己将来也有依靠。”其实这话不乏有埋怨甄嬛的意思。当时甄嬛说好会让她成为温仪帝姬养母,现在却突然变卦,叫敬妃截了胡。   当端妃知晓是陵容向皇帝谏言时,她沉默了一会儿,没说什么依旧像从前那般隐居披香殿。只是心里的天秤开始向陵容倾泻。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看太子妃升职记,尤其是其中比较经典的几句 感谢君子离投下的地雷,本宫甚悦 ☆、纯元旧衣   乾元十六年就在这样断续的风波中来到了。皇后主理六宫,旧人已去,新欢又不足为虑。陵容依旧是独领风骚,安安稳稳做她的宠妃。只是她如今有孕不便侍寝,因此玄凌的夜晚还是在别宫就寝的多,其中当属甄嬛独占鳌头。   甄嬛在慕容世兰死后,越发觉得宫中的欢爱实在太缥缈,不如自己的一点骨血来得可以依靠。于是时常召唤温实初,请他为自己调理身体,以便能尽早怀孕。   而沈眉庄本应很快愈合的伤势好得很慢,几乎隔几日就要反复。让温实初头痛不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更加细心照料。   陵容听云俏提起这些事时,只莞尔一笑。爱情这件事可以是轰轰烈烈、可以是细水长流,沈眉庄患上时疫时,只有温实初一人对她悉心照料,被人冷落轻慢的女儿心思哪有不爱上他的道理。陵容之所以不揭穿温实初在曹琴默药里动手脚就是为了呵护如今沈眉庄滋生的情爱。   若是将来她与甄、沈二人形成对立面,私情就是最好的底牌。   后宫平静,而朝政,亦是有条不紊的。有了汝南王的先例,玄凌对此次平难的有功之臣颇为小心,并未授予太多是实权,只是多与金帛。对于入宫侍奉的功臣之女,没有很快晋封,亦不宠爱得过分。   看似一切平平静静,陵容却感觉风雨欲来,最起码皇后不会让后宫保持现在的格局。   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天似乎有要放晴的迹象。玄凌在皇后宫中,亦召了陵容和甄嬛去陪着说话。   殿中烧着上好的银骨炭,暖气“轰”一声涌上脸来,热热的舒服。四人正围着火炉敲了小核桃吃着说话。   天南海北聊了一会儿,皇后笑吟吟向玄凌道:“前两年宫中多有变故,又延迟了选秀,如今宫中妃嫔之位多有空缺,皇上可有意选几位妹妹填一填缺么?”   玄凌慢慢咀着块核桃肉,道:“皇后且说来听听。”   皇后如数家珍:“按照后宫的仪制,应当有贵淑贤德四妃各一,三夫人、三妃、昭仪等九嫔各一,五贵嫔,其余则无定数。贵嫔有二、三妃亦有二,且还无妨。九嫔呢只有一个李修容。贵淑贤德四妃虽有空缺,但位分极高,可以慢慢来,而夫人之位,已有一位。”   玄凌“唔”了一声道:“九嫔其他也就罢了,昭仪是定要立一位的,为九嫔之首。”   皇后继续道:“贵嫔以下许多位分还空着。”   玄凌望着甄嬛道:“那么就请皇后选个好日子,晋封莞贵嫔吧。”他又问:“四妃只有两个么?”   甄嬛明白他言下之意,忙道:“臣妾资历尚浅…”   皇后笑容满面打断道:“这倒不是资历不资历的话,不是人人在宫中熬成一把老骨头就能封妃的。莞贵嫔德行出众,自然是没有话说的。”她款款向玄凌道:“只是贵嫔入宫不久是一说,且还没有子嗣啊。若他日生子封妃才是极大的荣耀。”她意有所指地望向陵容。   陵容虽然出身不高,入宫时间也尚浅,但架不住她膝下有一个皇子,而且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光凭子嗣这条就能力排众议。可甄嬛和她同时入宫,虽然有过身孕,但到底没生下来,如今封妃难免惹得她不快。   皇后是这样想的吧,用此来离间她与甄嬛,陵容心底冷哼。   皇后见玄凌沉吟,又道:“不若先立为九嫔如何?”   玄凌抛了一颗栗子在火中,爆出清香的脆响,拍了拍手道:“就依皇后之言,先立为昭仪吧。”   甄嬛忙下跪谢恩,陵容像是真心为她高兴一样,满面皆是微笑,道:“姐姐大喜。”   玄凌想了想温言道:“莞贵嫔立为昭仪,贵嫔中就剩下欣贵嫔一人委实少了些,就晋赵婕妤为韵贵嫔、史容华为康贵嫔。”两人在陵容的帮扶下得过一段时间的宠,玄凌对这二人印象还行,就一同晋封。   陵容露出一丝微笑,深藏功与名。   皇后当然不会驳回玄凌意见,欣然同意。反正赵婕妤、史容华进宫也有些年头了,又不是非常得宠,晋封与否也不那么要紧,反而可以减少年轻漂亮上位的机会。   第二日,皇后就择定了晋封的日子,二月十二。   赵仙蕙、史移芸听闻这次晋封有自己在列,自是喜不自胜,感叹自己当时抱上令仪夫人这条大腿果然没错。   欣贵嫔生下帝姬,还是欣贵嫔;襄贵嫔生下帝姬多年,还是等顺选侍倒台,凭借告发有功才当上贵嫔。可见有靠山与没靠山的区别、靠山对底下人宽不宽容的区别。   最起码陵容对自己的党羽很大方,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拉拔她们一把,否则独木难支啊。   三人行册封礼那日,陵容有孩子要照顾未去观礼。   本该是志得意满的一天,三人却因为一件衣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仪式上只有韵贵嫔、康贵嫔接受皇后的训导正式行完册封礼,但玄凌出都没出面,整个场景压抑冷无比。而本来要受封九嫔之首的甄嬛更是摔下云端,跌到泥地里——不止取消受封仪式,更是以贵人的份例拘禁在棠梨宫。   象征着荣宠高贵的棠梨宫,在一夜之间成了一座冰冷的囚笼。   韵贵嫔、康贵嫔自册封礼草草了结后深居简出,对于当日之事缄默其口,只在陵容问起的时候吞吞吐吐的说好像是甄嬛穿了纯元皇后旧衣,这才惹得玄凌震怒。   其实这方面玄凌也有问题。穿了一件死人衣服就不高兴,把甄嬛面子里子全给扒个干净,那为啥甄嬛睡死人男人你还这么开心?要真爱纯元皇后就应该守身如玉,不让任何人碰属于纯元皇后的遗物——包括他自己。   陵容感慨了下玄凌神逻辑,继续派人打探棠梨宫情况。   后宫人人最会顶白跟红,见风转舵,甄嬛的日子很不好过。曾经棠梨宫一切的优渥待遇尽数被取消了。外头的人更是看笑话一样,册封当日被贬黜,甄嬛也算是头一个了吧。   内务府的人见甄嬛失宠百般苛刻,送来的饭食粗砺,大半也是腐烂生冷的。炭火这些跟别说,甄嬛避宠时再不如意也有黑炭供着,而眼下连黑炭都没有,觉得冷了只能多穿了几层衣物。   不出几日,甄嬛原本娇嫩的手足就长满了累垂的冻疮,颗颗紫如葡萄,鲜红欲滴,不时迸裂血口,泛出鲜红的缕缕血丝。   陵容听完后,难得对甄嬛生出几分怜悯。但也只是怜悯而已,自从甄家找顾佳仪来演戏后,她就彻底恨上甄珩、甄嬛了。敢找一个跟她相像妓子,是觉得朝堂后宫环境太安稳,想自己找些乐子吗?   关键是你自己要作死就算了,何苦拉她下水。陵容烦躁不已,她有预感顾佳仪的事还没完,肯定还会有精彩的续集。   “元寿,来,告诉父皇今天学到那了?”玄凌抱着予浩坐在榻上,指着《论语》的书录问。   “今天学了《为政》。”予浩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吐字清晰的说。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稚子朗朗读书声,清脆响在鸳鸾殿里。予浩外貌上承袭玄凌较多,看着就是一副小仙童的模样,所以玄凌格外喜欢这个肖似他的幼子。   “哈哈!元寿真聪敏,来咱们一起举高高。”玄凌露出一个舒心笑意,向上托举起予浩。予浩见是自己喜欢的游戏,呵呵笑了起来,嘴里撒娇说道:“父皇再高一点。”玄凌闻言应允他的乐趣,手伸的更高些。   陵容边剥着橘皮,边微笑注视这对父子间的互动。当初想尽各种手段培养玄凌对自己孩子的父爱,如今得到的成效她很满意。她要她的孩子成为人上人,位登大宝,为此她可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正相谈甚欢,云俏从门外跑进来,禀告说:“门外沈婕妤求见。”   玄凌听完,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将予浩稳稳放置在自己大腿上后,告诉云俏道:“若她来是为给甄氏求情,那她可以不用进来了。”   看来玄凌还未消气,都直接喊甄氏了。陵容小心观察玄凌面色,也不敢多言,反正她跟沈眉庄早没来往了,现在犯不着为了她顶撞玄凌。   云俏诺诺点头,小跑到门口传达玄凌口谕。也不知她是怎么说的,门口传出沈眉庄想要求见玄凌的声音,搅得玄凌什么兴致也没了,恼火的禁足沈眉庄一个月。   看见了为甄嬛求情者的下场,后宫再无人敢在玄凌面前替甄嬛求情。本来大家的感情就没沈眉庄这么深厚,顶多是相互利用罢了。为了给她求情而在皇帝面前失了欢心,未免得不偿失。   反正一向和甄嬛走得近的欣贵嫔没敢求情,与甄嬛私交甚笃的端妃也没再皇帝面前提及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君子离的地雷 求各位亲多多打赏(づ ̄3 ̄)づ╭?~ ☆、恨萧墙   甄嬛被幽禁的第十五日,棠梨宫里传出甄嬛病倒的消息。她的大宫女流朱为了给她请太医,一头撞在看守侍卫的刀上,当场死亡。看守的侍卫也是看到出人命了,才去请太医。   后来太医来了,是温实初。也只有他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避嫌的来照顾甄嬛。后来温实初诊出甄嬛已有一个月的身孕,玄凌这才下旨将甄嬛的待遇提升到嫔。   通过误穿纯元皇后旧衣一事,让甄嬛窥见皇后的真面目。若非皇后有意,谁能动得纯元皇后的旧物,又何来如此凑巧?甄嬛为保孩子少不得一番算计。   如今宫中皇后与令仪夫人分庭抗礼,她要留住这孩子,凭一己之力必然不够。皇后这样设计陷害她,必定对她十分厌憎,想来也厌憎她腹中孩子。眼下量力而行,自己是绝对无力与皇后相抗的。若要皇后一应照料自己生育之事,若有任何差池她自己首当其冲脱不了干系。为了她自己,皇后必定尽心不来害自己的孩子,也不让别人来害自己的孩子。   当然,甄嬛不是没想过找陵容帮忙。只是陵容自己现在都是身怀六甲,光她自己防备皇后就要耗费一番精力,哪来这么多空闲照看甄嬛,所以她并非上乘人选。   甄嬛想了想,提笔写了一纸,让槿汐交给玄凌。   当晚玄凌来到陵容处,眉间似有犹豫,连予浩同他说话他都有点心不在焉,陵容哄予浩入睡后就让孟如茵抱他回去。自己则坐在玄凌身边,柔柔问道:“四郎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方便同臣妾说吗?”       玄凌揉着眉心道:“莞贵嫔写了封信给朕,她说希望这一胎交由皇后照料。”他顿了下又说,“甄氏虽然犯了大错,但罪不及皇嗣,皇后向来处事妥帖由她照顾朕也能放心。容儿是否该答应甄氏?”     拜托哪有皇后照顾妃子这样离谱的事,这得多大脸?更何况照顾的定义是什么?是像宫女太监一样替甄嬛试吃各种食物?还是不分昼夜,贴身照顾她起居?玄凌是有多恨皇后啊,要让她做这些宫人做的活。   心里是这样想的没错,只是跟皇后处于敌对关系的陵容是绝对不会同玄凌说起。相反,她还要一脸诚恳的赞成,“莞贵嫔幽禁一事臣妾不好评定,只是臣妾身为人母知晓孕中妇人容易多疑多思,一个不好可能就会累及腹中胎儿。莞贵嫔是有错,但孩子总是无辜,皇后素来端淑想必能好好劝解莞贵嫔,让莞贵嫔母子平安。”   这样一来皇后就无法专心对付她一人了,陵容笑得眉眼弯弯。   玄凌想了想,也觉得这样比较稳妥,立即吩咐李长去凤仪宫传达他口谕,“莞贵嫔生产事宜就交由皇后负责,务必保莞贵嫔母子均安。”     皇后听完后,脸上一贯的温和笑容差点都没保住,不过她到底是浸淫后宫多年的老手。   等李长得到答复时,已是温婉贤淑。皇后从容道:“本宫是莞贵嫔腹中皇嗣的嫡母,自当会尽心照顾莞贵嫔及皇嗣,就请皇上放心。”   贱人!一个两个全都是贱人!想起仗着得宠有孕就不将她放在眼里的陵容,和朱柔则相似的甄嬛。皇后心中燃起滔天怒焰,便是漫天神佛也无法消去她眼里怨恨。   时间一日日过去,等到可以换上薄薄夏衣的五月时,距离陵容临盆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或许是因为有甄嬛要照顾所以无暇分|身,或许是有其他的心思计量。陵容十月怀胎皇后都安分地没有动静,倒是太后会把陵容叫去颐宁宫,好好敲打一番,让她别恃宠而骄依旧要尊重皇后,切莫忘记自己的身份。   陵容私底下很不屑,难道朱家的女人都见不得别人好吗?皇后到罢了,毕竟两人存在竞争关系,换做是陵容她也比希望皇后好。可太后是怎么回事?娘家侄女再亲能有儿子亲?侄女害得儿子子嗣单薄她还跟个泥人似得,到底什么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这胎是有喜无惊地呆到瓜熟蒂落。   五月十三日,这一晚,陵容正和玄凌熟睡时,忽然感觉肚子摇摇欲坠,痛得不行,下身好像有什么液体流出。   迷茫从睡梦中睁开眼,手往下一抹,瞬间就被指尖上冰凉的液体惊醒。有过一次生产经验的她当然知晓指尖上的液体是什么,可不就是羊水么,看来孩子是要出生了。   陵容捂着肚子,止不住低吟。   感觉枕边人有动静,玄凌也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见陵容面色惨白的捂着肚子,手忙脚乱地稳住陵容以防她摔到床下,朝外面喊道:“来人,进来看看夫人这是怎么了。”   一会儿,门外守夜的人就进来查检一下。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立即指出娘娘这是要生了,床上的洇湿羊水,现在这种情况,必须接生。   玄凌表情有点错愕,他从来没见过人生孩子,面对接生嬷嬷一口专业术语,只能匆匆穿上衣衫离开。   古人忌讳产房是血腥之地,男子不宜沾染,想见妇人都是在产房清理干净后才能见面。   大半夜的,基本上后宫众女都已就寝,就算接到消息。从起床到梳妆再到过来,估计每个一时半刻是来不了。玄凌就独自一人站在门外,看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血水一盆盆从殿里端出,静静等待着,实在困了就在茶桌上眯一会儿。   鸳鸾殿里,陵容正被接生嬷嬷喊着要用力,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仿佛第二层皮肤般黏在身上。   “娘娘,您跟着奴婢的指示来,吸气,用力……”接生嬷嬷掀开裙子看了看,已经可以见到小孩头了,继续照着这个进度往下走。   “啊!”陵容扬起颈部,仿佛垂死的白天鹅,全身力气都往下汇聚。   房里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直至太阳微微升起,站在鸳鸾殿外的人越来越多,玄凌才听到久违的婴儿哭啼。   接生嬷嬷抱着一个绣麒麟的襁褓出来,跪下高声贺喜:“奴婢恭贺皇上大喜,娘娘给皇上生了个健壮的皇子!”说着将襁褓举到玄凌面前,往来的奴才也都机灵地跪了下来:“奴才恭贺皇上喜得贵子!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中李长的声音最响亮。   令仪夫人真是福气深厚,为皇上接连诞下皇子,看来以后要跟关雎宫的人热络些。看着露出欣喜若狂表情的君王,李长暗暗下决定。   “哈哈,好好!说得好!赏,统统有赏!”玄凌迫不及待地凑上看,瘦小的新生儿被麒麟纹襁褓包裹着,皮肤粉红,小嘴吐着泡泡,玄凌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孩子可爱到了极点,。小心翼翼伸手地将襁褓接过来,抱在怀里。因为前面有抱过予浩,所以他手法还算熟练,新生儿乖乖呆在父皇怀抱里,咿咿呀呀。   “这是朕的小福星啊。”玄凌喜出望外,一开始因为有了予浩这个儿子所以玄凌对于这胎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就没像予浩一样在这个孩子出生前给取名,只暂时定了阿福一字作为小字。   可无法否认的是在知晓陵容为他生下的是皇子,他还是很惊喜的。在古代没有男人会嫌儿子多。   陵容在知道自己又生了个男孩后,露出一丝微笑便沉沉睡去,皇子比帝姬要好。将来面对外界斗争,皇子总有一拼之力,也不会太受世俗约束。   其他妃嫔在知晓令仪夫人为皇帝添了个皇子后,嫉妒几乎是无法抑制的蔓延。令仪夫人怎么就这么好命,长得貌美也就罢,关键是还会生,生了两胎全都是儿子。   后宫迄今也就三个皇子,她一人就占俩。众妃嫔也不知自己是该妒忌还是羡慕,只是和令仪夫人搞好关系这点成为长期发展战略。   乾元十六年五月十四日,令仪夫人诞皇子予瀚,其父安比槐以此升为正三品紫金光禄大夫,其母林氏为正二品南阳府夫人。   今年夏天皇室贵族依旧在太平行宫度过。陵容刚生产完不便行走,所以没去;皇后要照看甄嬛的胎也不能成行;沈眉庄自请留在宫里陪伴太后。   不过玄凌为了给予瀚办满月宴,推迟一个月的时间再启程。   是的,陵容的第二个儿子取名予瀚。《淮南子·俶真》——浩浩瀚瀚。瀚即水浩大的样子。   予浩如今两岁多了,能走走跳跳,平日里最喜欢和予瀚玩耍。予瀚睁开眼,他兴奋地说“弟弟、弟弟”;予瀚吃食时,他会兴奋地说“弟弟、弟弟”;予瀚睡觉时,他依然会说“弟弟、弟弟”。   陵容在穿上坐月子时,曾无聊的计算过予浩一天回喊多少声“弟弟”。早上十三次、中午五次、晚上二十六次,一天下来大概有五十几次。简直烦死个人,陵容躺在床上有时都能出现幻听。   为了不让大儿子的声音变成噩梦,陵容让宫人拿出唐诗宋词到予浩手上,谆谆善诱大儿子:“元寿现在也是哥哥了,要给弟弟做个好榜样。不如这样,元寿你看弟弟既然不会说话,那么你做为哥哥不如在弟弟床边给弟弟念诗,说着说着弟弟也许就会说话,和你聊天了。”   予浩懵懵懂懂接过书籍,看着眼前那张美丽容颜,觉得母妃说的很有道理。只要他锲而不舍教弟弟说话,弟弟就会开口。   于是穿脑魔音般的“弟弟”变成稚子清脆读书声,整个世界都美了一倍不止。   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陵容微笑想。   陵容这边春花烂漫,鸟语花香。而甄嬛那边却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本该送给沈眉庄治疗烧伤的舒痕胶,被前来诊脉的温实初告知里面含有麝香的成分。这对甄嬛来说无疑是个九天神雷,震得她心神俱碎。   原来自己小产并非是因为体弱,也并非是宓秀宫里的欢宜香……甄嬛神思恍惚。   这盒舒痕胶是淳儿给自己的,说是她们家的祖传秘方。   舒痕胶是淳儿亲手送来的,每日都是自己贴身使用,想来并无人能接近。而若非有人教她如何调配香料,又怎能把握好分寸不让自己发觉呢?   为什么是淳儿呢?甄嬛宁愿下手的人是陵容,也不要死淳儿这个被自己当成小妹妹的人。   只是不晓得,是她自己要这样做,还是有人指使。她又为何要恨自己到这般地步,连当日腹中的孩子也不肯放过,她可是这个孩子的小姨啊!   想到当初自己为淳儿的死是何等肝肠寸断,又是如何为了帮她报仇而对付慕容世兰,甄嬛就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为了一个处心积虑的白眼狼,被慕容世兰那般磋磨。   甄嬛身上一阵阵发凉,恨意纠结在心头,胸口闷得难受,极度的恶心烦闷,耐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一地狼籍,温实初顾不得脏,忙扶了她,浣碧帮着擦拭净了。温实初关切道:“娘娘恶心的厉害么?”   甄嬛歪在椅上,笑得森冷而凄楚:“人更叫我恶心呢。”看着他:“我竟然还被她种种伪装打动,可不是世间最愚蠢不堪的人!”   人心之可怖,竟至于此么?甄嬛徐徐扑着扇子,手竟是微微颤抖不已。淳儿、淳儿,脑中轰然乱着,眉庄失宠后她在自己指引下获宠,她获宠后皇后对她的照顾,皇后劝自己用舒痕胶治愈面上伤痕的殷殷之情。那些曾经的蛛丝马迹和种种疑心,在思索变的鲜明而贯穿一线。   皇后!甄嬛几欲呕血,若非此番禁足她都不知晓自己会被蒙在鼓里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每次看见大家的评论都是我写作的动力 只是现在很抱歉,我马上要开学了,可能有一段时间更不了(我保证能更会尽量更新) 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也能够继续支持我,谢谢 ☆、莞莞类卿   八月回宫之时,后宫得宠形势有了新变化。祺贵人晋为祺嫔,瑞贵人也晋了瑞嫔,眼下两人颇得玄凌恩宠,福贵人与祥贵人倒不甚得意,依旧未得晋封。   后宫又将面临新一轮争奇斗艳。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回宫之后第一个出手的会是与甄嬛结亲的祺嫔。   九月初九那日,祺嫔之兄管路告发甄衍在平汝南王之乱时首鼠两端,与汝南王过从甚密。平乱后又居功自傲,欲纠结薛家、管家、洛家自成党群。   汝南王的事过去没多久,玄凌最恨臣子结党营私。管家与甄家交好不是一日两日,都要结成儿女亲家了,又是同僚,加之当初与甄珩闹得满城风雨的妓子顾佳仪也出来做人证。玄凌当下便信了七、八分。   怒不可遏,夺甄家一门爵位,甄衍夫妇及幼子致宁皆锁下大牢。甄远道夫妻和甄家几位小姐则幽禁家中。   更要命的是,素日不理政务的清河王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替甄家求情,更让玄凌坚定甄家有结党营私的念头,原本的猜疑变成铁一般的事实,甄家这下是彻底完蛋。   敬妃等人来到鸳鸾殿小聚时,同陵容聊起此事,无不唏嘘感慨。甄家凭借扳倒汝南王、慕容家有功还未多久,就步上了他们的后尘,当真是应了那句‘祸福轮流转’。   陵容一手抱着予瀚,一手摇动手上的拨浪鼓,头也不抬的说:“汝南王之事后,皇上最恨朝臣结党成群。管路的告发句句犯在他的忌讳上,又有人证,他怎会不信。”   敬妃抱着温仪,一脸黯淡道:“管家前脚求取甄二小姐,后脚就告发甄家,此行径未免太不君子了。”   呵,君子?什么是君子?官场哪来的君子?陵容几乎想笑敬妃天真。   官场是什么地方?是讲仁义道德,礼义廉耻的吗?想要上位就要懂得审时度势,调转船头,才能够扶摇直上,人家的斗争未必会比后宫好多少。都是为了荣华富贵,名利权势向上爬。   就拿杨国忠为例。难道众人不会鄙视他靠裙带关系上位?不会歧视他曾经一事无成,人到中年才靠妹妹发家致富?答案是会。只是会鄙视、歧视他又如何,想要跟他攀亲戚,想要讨好他的人依旧多了去。   真正保持风骨,不会‘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君子,要么被这个黑暗官场吞噬、要么无官一身轻。   陵容虽然不喜管家行径,但也不会觉得管家上位是不应该。她自己也会为了权利去耍心机、玩手段,君子的风骨、傲气她一样也没有。因为有的人已经死了……   就在刚刚,小喜子来禀,瑞嫔为着家中父亲洛大人受冤入狱一事,自缢以死相争,表其清白。瑞嫔心气高傲、甚是出尘,是宁折不弯的人。陵容没有她这种傲骨,但并不妨碍自己对瑞嫔的欣赏。   然而,皇上本来大有触动,可是听闻当时是祺嫔侍驾在侧,闻得瑞嫔死讯吓得当场哭了,言语间似乎以为瑞嫔以死要挟皇上,反倒坐实了罪名,皇上一怒之下仅以更衣身份草草了结瑞嫔丧仪。   十月初六,甄嬛在有心人算计下‘意外’得知家中事变,乞求面圣。帝允。   甄嬛来到仪元殿时,刚好和陵容错身,陵容被她憔悴的吓到。她脸颊瘦削得多,且是苍白的,突出的锁骨掩映在天青的素绣长衣里,只叫人觉得生冷。到底是瘦了,惟独一双腿浮肿着,只余了憔悴,不见丝毫风情与美好。   遥想当年,甄嬛容貌也只在陵容之下,那份清丽柔婉仿佛是后宫鲜活靓丽的风景线。可如今短短几个月竟憔悴如斯。在后宫被帝王厌弃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件事,陵容恍惚想到。   暖阁里,甄嬛拿着一张绛红的薛涛笺,心如刀割的凄然念道:“寄予宛宛爱妻,念悲去,独余斯良苦此身,常自魂牵梦萦,忧思难忘。怀思往昔音容,予心悲恸,作《述悲赋》念之悼之。愿冰雪芳魂有灵,念夫哀苦,得以常入梦中以慰相思。纵得莞莞,莞莞类卿,暂排苦思,亦‘除却巫山非云’也”   “易何以首乾坤?诗何以首关睢?惟人伦之伊始,固天俪之与齐。痛一旦之永诀,隔阴阳而莫知。……影与形兮难去一,居忽忽兮如有失。对嫔嫱兮想芳型,顾和敬兮怜弱质。……望湘浦兮何先徂,求北海兮乏神术。……恸兮,陈旧物而忆初。亦有时而暂弭兮,旋触绪而欷歔。信人生之如梦兮,了万事之皆虚。呜呼,悲莫悲兮生别离,失内位兮孰予随?入淑房兮阒寂,披凤幄兮空垂。春风秋月兮尽于此已,夏日冬夜兮知复何时?”   好一句“纵得莞莞,莞莞类卿。”原来自己彻头彻尾就是个替身。甄嬛悲愤之余,又听闻嫂侄在狱中病故的消息竟当场晕厥,猩红的血渍慢慢从裙摆上漫延。   经过一夜的挣扎,甄嬛早产生下皇三女,取名绾绾,玄凌赐号“胧月”。   寻常帝姬皆是在满月那日赐予封号,不过是贤良淑德一类的字眼。胧月甫一出生就得此殊荣,可见玄凌是疼惜她的。   就在众人以为甄嬛会母以女贵,重新获宠时,甄嬛却被废去所有封号和位份,逐出棠梨宫,退居京郊的甘露寺带发修行。胧月帝姬则交由端妃来抚养。   不过这中间有个小插曲,一开始甄嬛是想让眉庄抚养胧月的,端妃身体不好,甄嬛担心她照顾不了女儿。端妃知晓后心生怨艾,暗恨甄嬛。自己多次帮甄嬛脱离险境,可甄嬛食言未给温仪不说,现在她都要离宫了,宁愿把帝姬交给沈眉庄那个从三品婕妤,也不肯交给自己抚养。着实忘恩负义。   端妃想了想,是时候请令仪夫人到自己宫里相谈了。令仪夫人再口蜜腹剑,也会对自己的党羽大方,像先前她就会为了交好的敬妃争取到温仪的抚养权,看来结盟的人选是该换下了。   未近披香殿,远远闻得一阵琵琶淙淙之声,流畅婉转。陵容一见之下拊掌而笑,朝端妃道:“从不知娘娘有这样的琵琶技艺,娘娘的本事藏得真好。”   端妃见她进来只是微笑点头,一曲终了,颇有神往之态,道:“当年纯元皇后亲手传授我琵琶,只可惜我天资不够聪颖,学到的不过十中三四而已,实在登不了大雅之堂。”   纯元皇后舞技惊为天人,源于唐玄宗的宠妃梅妃的“惊鸿舞”经由她改造后更是美艳绝伦,冠绝天下。而且歌声优美,原本的安陵容歌声已经算是冠绝后宫,可仅仅及得上纯元皇后的六七分,可见纯元皇后的歌声之优美。端妃琵琶之技炉火纯青,尚不及纯元皇后十之三四,那纯元皇后的琵琶该是弹得如何出神入化、宛如天籁。   若是有机会,陵容还真想见见这位被誉为‘水中百合’的纯元皇后,是否如众人所言那般完美无瑕。   陵容笑说:“娘娘身有此技,难怪能得皇上欢心。”   端妃淡淡一笑,让了她坐下,道:“我无须隐瞒妹妹,皇上来我处只是听琵琶而已,以我孱弱之身,根本无力服侍皇上过夜。”她这话是在告诉陵容,自己无意和她争宠,所以她大可放心。   陵容轻抿了一口茶,微笑道:“姐姐何须同我解释这些。皇上去那宫,又和谁在一起,妹妹不过一介妾妃岂有置喙之理。”   端妃一双眸子清亮如水,盈盈光转,道:“我只是不想妹妹误会,让人从中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毕竟我还是很想和妹妹深交的。”   “哦,姐姐这点想的跟我到一处去了。”陵容含笑点头,算是应允端妃想要和她结盟的事。端妃久病无宠,玄凌对她也只是情面上,根本威胁不到她。更何况齐家是老牌军功起家,军中多有人脉。就算现在落寞不少,瘦死骆驼依旧比马大,跟她交好稳赚不赔。   陵容也清楚端妃想要什么,一个孩子。前段时间她截下原本会交由端妃抚养的温仪给敬妃抚养,让端妃开始心急,想要和她交好了。   那么何不如端妃所愿,给她一个孩子。等到甄嬛回宫,端妃为了孩子肯定会跟她对上,端妃的心计可比敬妃高出一截,真期待到时的情景。   望着一方碧清如琉璃的蓝天,陵容突兀道:“姐姐的身体近来仿佛好了许多了。”   端妃安然笑,“温太医医术的确不错,我也觉得病发时没往年那么难过了。”   她恍惚而悲切的说:“只可惜我于儿女份上无缘,只盼能疼疼别人的孩子。”她微笑:“不过予浩、予瀚真当可爱,还是妹妹有福气。”   陵容笑言:“也许姐姐的福气孩子后头呢。听闻胧月有她母亲的美人相,只盼将来别如她母亲红颜薄命就好了。”   端妃惋惜了一声,道:“只是在沈婕妤的耳濡目染下,只怕是不行的。”   陵容闲闲不在意道:“若是为她换一位好母亲好好教导便好了,皇上旨意不是还没下么。更何况甄氏虽然是废妃离宫,但先前也是从二品昭仪,那有低位抚育高位之女的理。”   端妃的目光一冷,很快又温婉的笑,“妹妹说的是,姐姐的心愿还望妹妹能够玉成。”她亲昵牵起陵容的手。   到了晚上,玄凌来到关雎宫,说起甄嬛离宫的事,玄凌还问是否该让沈婕妤抚养帝姬。   开玩笑当然不行,把帝姬交给沈眉庄了,她拿什么和端妃结盟。   陵容提起沈眉庄位份低于甄嬛几阶,连一宫之主都不是,让她抚养帝姬难免堕了帝姬身份,同时有意无意提醒玄凌高位中端妃还膝下空虚。   玄凌想了想,也是。让低位抚养高位的孩子的确于理不合,更何况他还对端妃抱有愧疚之情,不如就给她个孩子做补偿。   第二日,玄凌下旨将胧月帝姬抱给端妃抚养,同时下令不许任何人说出帝姬生母之事,似乎想把关于甄嬛的一切悉数抹去。   端妃把胧月帝姬抱到手中那一刻,感动得流泪,她执了陵容的手道:“多谢妹妹帮助,我一定视帝姬如己出。”   陵容轻声而诚恳:“这就是姐姐的孩子,何来视如己出这一说。我亦相信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她点头,“我知道,孩子给谁养育都可以,是你体谅我没有孩子可以依靠。”   于是,端妃正式成为陵容党羽。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心计girl陵容又出招了 敬妃(未与甄嬛接触)抱养无母的温仪帝姬,接下来可以高枕无忧,毕竟曹琴默又不是她害死的,她方什么 端妃(跟甄嬛私下有接触)抱养生母还在的胧月帝姬,坐等甄嬛回宫时两人的撕逼(原着里敬妃和甄嬛好歹还有情谊,端妃跟甄嬛就纯粹是利益) 这么一想我真是个机智的girl(笑) 注:这是修改之前发错的成语 ☆、离宫   甄远道被贬为江州刺史,远放川北,其妻女皆随行。甄珩充军岭南,可惜他的妻子、孩子却永远留在了那个冰冷的囚牢里,无法与他同行。甄嬛本人也在产女的三日后离宫。   雨雾白蒙蒙中,一辆马车自永巷碌碌而过,停在她们面前。   陵容撑着一把油纸伞,穿着一身素净衣衫,款款来到甄嬛面前。清丽的容颜像是西湖桥上那个偕朦胧烟雨而来的白蛇,美得醉人。   从云俏手里接过用牛皮纸包裹的物件,交到甄嬛手上,“这里面是一些红枣红糖,都是月子里吃的。你现在还是月内,多吃点这些补血的东西对恢复身体有好处。”   又让云俏拿出一个塞了一千两银票的荷包给崔槿汐。见甄嬛有意推辞,陵容劝说道:“宫外生活艰难,凡是都要亲力亲为。你跟槿汐、浣碧又是弱质女流,那习惯做粗重活!拿着这笔钱无论是打点寺里尼姑,还是下山采购生活用品,总归能让生活舒适点。”   她摆出一副诚恳的表情,让甄嬛越发觉得手里的东西烫手,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   陵容她到底是友还是敌?甄嬛揣测想,当她知晓嫂嫂和致宁的死讯后,第一时间想的就是——陵容下得手!   哥哥与陵容之间的暧昧她并非没有察觉,只是随着陵容得宠,哥哥又与嫂嫂恩爱有加,这点疑惑才渐渐消除。如今嫂嫂他们的死又让这点疑心再次升起,甄嬛不断猜测是不是陵容嫉恨嫂嫂所以下手?是不是陵容对哥哥余情未了?   当然甄嬛不是没猜想过其他人,比如皇后、祺嫔,只是她们暂时都没有陵容的嫌疑大而已。   能悄无声息害死打牢里的犯人,必须有一定的势力。皇后具备这个条件,但她是聪明人不会做无用功,害死嫂嫂、致宁并没有对她产生利益。祺嫔忘恩负义有动机,可是如果真要对付,对象也应该是哥哥或者父亲,嫂嫂一介女流不会对他们产生影响。总之甄嬛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嫂嫂、致宁是普通病死,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做手脚。   而且那个人可能就是眼前与自己姐妹情深的陵容。   如果陵容知道甄嬛心里想法绝对会对她说“这个锅我不背”。是,她是因为顾佳仪一事恨透甄珩等人,但她清楚弄死薛茜桃母子并不是解决事情的良方,反而还会成为她的把柄。到时处心积虑注视她的皇后随意传一点谣言,比方说“令仪夫人因爱慕甄珩不得所以弄死他妻小”,就够她喝上一壶了。   聪明谨慎的陵容绝不会做出这种让自己处在下风位置的事。所以薛茜桃母子的死真的只是因为心理压力大,又长时间处在饥饿,疲劳,导致身体虚弱被普通疾病夺走生命。毕竟当时正处年末天气寒冷,感冒、发烧的高发时间。她们呆的也不是总统套房,是集蛇虫鼠蚁、残羹冷炙、铁血酷刑于一身的牢房,因病去世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   沈眉庄将欲落的泪轻轻拭去,含悲而笑:“去了也好,总算离了这里得个解脱了。”   甄嬛鼻中酸涩难言,轻轻侧首:“姐姐善自保重,我怕是无幸再得与姐姐亲近了。”她飞速瞄了眼陵容,对方正在嘱咐槿汐一些事,趁此机会悄声道:“姐姐在宫中一日,千万要留意皇后与祺嫔,也要小心安陵容,勿要为我使意气,安心保重自己要紧。”   沈眉庄冷笑道:“人心终究是隔着肚皮的。她如今有宠有子,恐怕会更加张狂。”前些日子她被拦在关雎宫外,宫里的欢声笑语她可是一刻不敢忘。   遥遥注视了眼甄、沈二人容不下旁人踏足的亲密,陵容说完自己该说的话,便毫不犹豫带云俏离开。这种姐妹情谁爱要谁要,反正与她无关。   自此三人天各一方。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后宫女人就像御花园里的花朵,这一朵凋谢,那便会一朵盛开,春光明媚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滞不前。   时隔四年,云意殿外再次站满了花枝招展的女子,绚烂了整个宫廷萧萧的雨季。   今年所能入皇上眼者颇多,共选了宫嫔十八人,是皇上当政以来中选人数最多的一年。此番入选的嫔御都是中等仕宦之家,未有太显赫也未有太卑微者。而且,她们的年纪都小,未有一位超过十五岁者。   皇后言及如今在宫中的妃嫔年龄渐长,不若选些年轻懂事的新人,身心康健,才利于为皇家诞育皇嗣。特意选这样一批秀女进来,越是年轻越是养在闺中的女孩子,越是没有机心啊。纵然得尽君王的宠爱与怜惜,又如何能与一个久居深宫的掌权妇人的心智相抗衡呢,终究也只能在她股掌之中做困兽之斗啊。   而且出身中等仕宦,自然没有千金门第养育出来的那种气度和见识,也就会更少有身登显贵位份的机会。至于皇嗣,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个未知之数。   至于陵容这种美貌出众又心机深藏的,皇后断断不容许再出第二个。   十月十八,新人向皇后请安。陵容坐在皇后左手第一位,一如曾经的华妃,微笑审视着这些新人。位份最高的是仰小媛,容貌最美的是周才人,最符合她眼缘的是徐采女,其余几人则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江福海朝陵容的位置一引,说:“众小主参见令仪夫人。”   众女偷瞄一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正如《诗经》中描写的那样“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果真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难怪这般得宠。   陵容平时无论藏了多少心思计量,面上还是温柔和善,平易近人,就如绵里针。受了礼,便让她们起来,下马威什么的不符合她的形象。   之后的端妃、敬妃也不是爱惹事的,也早早让新人起来。整个过程风平浪静,一点也没有慕容世兰当年的紧张压抑。   当晚玄凌就翻了仰小媛侍寝,然后又是周才人、杨常在等人。侍寝后也有赏有封,但大多平平,威胁不到陵容地位,陵容也就继续保持观望态度,看看其中是否有时候吸收的人选。   只是她不知道,一场不小的灾难正向她逼近。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放上一更,目前正在努力存稿中,毕竟接下来要去学校报道,时间安排不确定 只能尽量现在多存些,等到学校再发 感谢君子离亲的地雷(づ ̄3 ̄)づ╭?~ ☆、私情   晨光金灿明朗,照在昭阳殿的琉璃瓦上流淌下一大片耀目流光,连着雕栏玉砌也别有光辉。昭阳殿外花木扶疏,皇后最爱的牡丹盛开如繁锦,反射着清亮露光,姹紫嫣红一片,倒也十分好看。   只是再美的牡丹到了秋季便会开始凋零,更何况皇后的韶华正如天边流霞,渐渐黯淡。   陵容冷笑想,慕容世兰、甄嬛这些旧人已经退场,该是她与皇后一觉高下的时候。   踏步走入殿内,不说其他人已经到了,今日就是玄凌也来了。无数目光或好奇、或担忧、或鄙夷,通通直射在她身上。陵容向前走了几步,盈盈行礼,“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不知娘娘召臣妾来所谓何事?”   “你先起来吧。”   陵容到了一声“是”后起身,刚好触到玄凌复杂猜疑的神色,心里一紧,面上还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皇后露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安氏你……怎么这么糊涂!”见陵容满脸疑惑,指了指殿内其中一人说:“祥嫔还是你来告诉安氏,她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吧。”   祥嫔出列并不下跪,施施然如鹤立鸡群,慢条斯理道:“令仪夫人私通外男,不守妇道,此罪当诛!”   她一语未落,众人面上皆生了一层寒霜。陵容遽然一惊,平复下来后仿佛跟个没事人一样冷眼相看这出闹剧。   敬妃表情一变,起身斥道:“宫规森严,祺嫔不得信口雌黄!夫人先后为陛下生育两位皇子,岂会私通外男,不守妇道。”   玄凌眼神宛若蛇般阴冷注视着陵容,等待祥嫔接下来的话语。   皇后端坐,声音四平八稳,“祥嫔既说令仪夫人私通,自然是有证据。你且告诉大家那奸夫是谁。”   所有的声音都沉静下来,殿中人的目光皆凝滞在祥嫔身上。她胸有成竹的吐出几字,似从口中吐出最嫌恶的污秽,“贼子甄珩!”   果然是在这等着她。陵容慢条斯理道:“是么?”   欣贵嫔迟疑的声音响起:“果然呢,臣妾记得夫人一向同甄……那位要好,时常出入棠梨宫。贼子既是那位兄长进出棠梨宫与夫人相会也是可能发生的事。”   曾与甄家交好的祺嫔似思索状,咂嘴道:“我还记得夫人选秀时是住在甄家,如此说来是入宫前就有首尾。”   众人似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神情各异。玄凌更是怒得青筋暴起,眼神仿佛是要活吃了陵容,被心爱女人带绿帽简直是奇耻大辱。   陵容暗暗记下所有加入这场讨伐人的脸,发誓今日之耻来日必将百倍奉还。她轻笑出声,“亏妹妹还是都察院御史之女,当真是堕了家里的名头。你口口声声说本宫私通外男,可有证据?若是连和宫里姐妹交好都算证据的话,那后宫岂不人人自危,不敢与人来往。毕竟谁家没几个兄弟啊。”   祥嫔听她直白质疑自己家教,气得脸色通红,刚想反驳。陵容就闲闲摆手,继续讥讽道:“一直听你在这里空口白牙,真是耽误本宫陪儿子。若有实质证据便赶快呈上来,本宫没闲情继续听你编故事。”她话说的几不留情面,不少妃嫔“噗嗤”笑出声,难怪人人都说令仪夫人聪慧,从这舌灿莲花便可窥其一二。不过也因为她这份坦荡,不少人都消除自己心中的怀疑。   玄凌面色也好转一二。   祥嫔恨恨忘了瞪了眼陵容,从袖口抽出一大叠纸,冷声道:“这些私信就是物证。这些都是二人往来的书信。”祥嫔上交给玄凌。   玄凌一张张看下去,表情越来越凝重,书中字字措辞暧昧。仿佛可透过笔墨闻见偷情者腻人的爱意,而且每封信件的笔记都是他熟悉的簪花小楷。他愤怒的将书信仍在陵容面前,被抛出的纸件宛若雪花纷飞,洋洋洒在陵容周围。   陵容毫不在意的捡起几封,果然字迹很像她所写,陵容抬头看了眼首座上的皇后,对于书信出自何人之手已有猜测。   “教擅长书法之人模仿本宫笔迹并不是什么难事。”她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瞟向皇后。皇后的书法可是众人公认的大家,“而且祥嫔你是否可以告诉本宫这些书信是这么拿到的吗?”眼神锐利直逼得祥嫔胆颤心寒。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已经得罪令仪夫人了,只能咬死令仪夫人私通,否则自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祥嫔唤过身边侍女,“把宝鹃的带上来。”   大殿光线所聚处走来一个身形小巧的女子,宝鹃见了陵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磕了个头跪着,玄凌认得是关雎宫中服侍的宫女,不觉更添了一分疑色,问:“你是何时发现这些书信的,不得添油加醋,不得减字漏话,更不得有半句妄言,一五一十说给朕听。”   宝鹃道:“是。有一回奴婢在帮娘娘擦拭玉瓶时,发时有几封书信藏在里面。奴婢以为是娘娘练字时随手扔掉的废纸,就想清理掉,谁知打开一看竟是情诗,当时娘娘抢过书信还大骂奴婢一通,之后娘娘对奴婢也疏远许多。此后奴婢越想越害怕,觉得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心里再三拿不定主意,一个人偷偷在太液池后头哭,谁知祥嫔小主看见问起,奴婢是个心里没主意的人,只好一五一十告诉了小主,求小主做主。”   玄凌阴冷的目光从众人身上缓缓刮过,目光所及之处,不由人人低头。他心中怒气积郁,却也不肯冲她发作。陵容心中微微舒了口气,转首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宝鹃,今日她打扮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到有几分颜色,心里顿时知晓宝鹃打的是什么主意。   随意从散落的信件中抽出一张纸,陵容居高临下说:“宝鹃,你在宫中这些日子子,本宫倒没瞧出你有这份气魄!不过你也该知晓,不管今日之事结果如何,以后你都不能回鸳鸾殿,也不能再伺候本宫了,本宫倒想看看本宫的学问你学到几分。把这份信大声读出来吧。”   欣贵嫔嫌弃道:“自己那点腌臜事还想嚷嚷着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不羞本宫都替你觉得丢人。”   “事情是真是假尚且还未定论,欣贵嫔怎就不顾上下尊卑了呢?污蔑娘娘清誉可是大罪”端妃笑盈盈道,全然不顾欣贵嫔变差的脸色。   陵容也没理会欣贵嫔,反正将来有的是时间收拾她不急在一时,反倒是眼前的事。   “快念啊!怎么本宫还使唤不动你了么。”陵容催促道。宝鹃握着信件的手指都在颤抖,半天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这时人人都感觉不对了,祥嫔急于扳倒陵容也不断催促:“皇上皇后都在这里,你什么可怕的,赶紧念啊。”闻言,宝鹃身体更加颤抖了。   此时,陵容冷笑道:“恐怕她不是不敢念,而是不会念。”环顾一圈众人哑然的表情,陵容继续道:“宝鹃出生平民家庭根本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而且宫女入宫后所学大多是规矩、礼仪,那有诗书之说。陆游的《钗头凤》她怎么可能知晓。”   随后她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道:“连字都不识几个你跟本宫说,你会看情诗?”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陵容“呵呵”望着几乎要把头埋在地里的宝鹃。   所有人闻之都是一怔。玄凌稍稍平息怒气,仿佛是看死人一眼看着宝鹃。皇后原本势在必得的笑容出现龟裂,凝固在脸上。祥嫔更是害怕的低垂下头,不敢去看皇帝的神色。当时她们只想到收买宝鹃出来作伪证,加上有那个人一定能定罪,那会去理宝鹃一个宫女的学识。现在反而成了最大的败笔。   其实皇后和祥嫔不知道是,陵容为了不让写在手札上的原着剧情被人知晓,放在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不识字。所以就算她们收买的人不是宝鹃,陵容也一样能用不识字这点作为自己清白的佐证。   陵容正色道:“还请皇上重重审问宝鹃,让她招出幕后之人,莫使臣妾蒙冤。”一次不忠,万次难留。策反宝鹃什么的太费力了,她才不要,她就是要弄死宝鹃给关雎宫里其他有异心的人敲响警钟,背叛她会是什么下场。   玄凌招她自己身边,拍着她的手说:“自然,朕必不会叫你受委屈。来人将这个污蔑主子的宫女来到慎刑司好好拷打,一定要让她说出是谁指使的,朕非刮了此人不可。在后宫兴风作浪,朕岂能留。”   “多谢皇上为臣妾平冤。”陵容靠在玄凌身上,从交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皇后瞬间惨淡的脸。难受了?害怕了?人老了就要认命,诡计技穷,事未如愿就要认输①。   “娘娘!奴婢知错了,求娘娘饶奴婢一条贱命。那些话都是祥嫔小主教奴婢说的。”宝鹃脸色逐渐苍白,直到完全失去血色,她“砰砰”叩首。陵容却缓慢而坚定地摇头,让内监大力将宝鹃拖走。   祥嫔脸色惨白,身形颤颤,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若娘娘真与甄珩是清白的,那她怎么说。”祥嫔的嗓音尖细而刻薄,像刀尖划过皮肤一般流畅。   一个窈窕娉婷的身影随着祥嫔语落而莲步姗姗进来。   这是陵容第一次见到顾佳仪,也是第一次看清她的样子。她满头青丝梳得如黑亮油油的乌云。两鬓长发微垂,轻软如柳枝,随风轻动。她穿着月白绣粉红月季的短腰绣罗襦,纱绿遍地洒金裙,脚下露一双红鸳鹦哥嘴的绣花鞋。这样明媚俏丽的颜色,式样却保守,香肩之上,隐隐约约有一条极艳丽的鲜红肚兜丝带,那样艳红一条细线蜿蜒其上,愈发显得露出的一小块皮肤异常白嫩,让人几欲伸手去抚上一抚。而那丝带随着锁骨懒懒蔓延下去,让人不禁遐想,再下去会是何等风光。不少妃嫔在看了后,都面色一红,转首不再看,不过对于这位女子的身份则有了些许猜测。   其实要说有多像陵容是不可能的。只是她身上那种柔弱的感觉,像极了初入宫时的陵容。   见着此女,祥嫔算是松了口气,指着她道:“你且告诉大家你是谁吧。”   一行礼,顾佳仪柔柔道:“妓子是甄公子先前的外室——顾佳仪”她最后三字几乎震惊满座。   众人后来虽然猜到顾佳仪可能是甄珩逢场作戏的一个棋子,然而见她确实有几分肖似陵容,心里还是不断揣测两人是否如祥嫔所言有私,否则怎至于找个替身以慰相思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①:这句话是金枝欲孽大结局如妃对皇后说的话,金枝欲孽一直是我心里的经典。向它致敬 今天下午就要军训了,求轻松、求下雨 话说寝室感觉很好,四个人的房间,床铺下面是桌子 有电扇有空调有电视,今天我还搬了新买的电脑去,如果能正常使用的话,以后可以在学校里更新 ☆、佳人难再得   玄凌原本平复下来的眉头再次皱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狠狠一掌击在宝座的扶手上。陵容在见到顾佳仪后也稍稍吃惊,后宫中并非没有为了获宠而选择模仿她的人,只是她们都没有顾佳仪像。   见众人皆是大吃一惊,祥嫔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若非二人没有暗通款曲,甄珩怎会在夫人进宫后依旧对她恋恋不忘,甚至找了个妓子当替身。”她侧目对顾佳仪道:“你把你知道的告诉大家。”   顾佳仪微微颔首,徐徐道:“有一日甄珩来我处饮酒,喝得多了,他醉话连篇地拿出一个画卷给我看。”她的眉际逐渐生出一缕秋风般的幽凉,“那是一张美人图,后来我才知晓上面的女子是皇上最宠爱的令仪夫人。那天,他拉着我的说,既然无缘为何今生要相会;他说,陵容为何不入梦,当真这般狠心要忘了他么;他说,你与她真有两分相似呢。我看见画像上的女子倚在梨花树下,不禁想起,有时他看着窗外梨花时,露出的沉思。我终于明白,为何当初会选定我帮助他们成就大事。不是因为我艳名远播,更不是因为甄公子喜欢我,而是我长得像这位令妃。他不碰我,不止是因为对少夫人,也是牵挂这位令仪夫人。少夫人也便罢了,是他结发妻子,而令仪夫人呢?她是皇上的妃子。我在他身边这般对他好,却连一个远在深宫的令仪夫人也不如!”   说到最后顾佳仪已是泣不成声。   玄凌眉心隐有怒气,“你说的可是真的?!甄珩竟敢觊觎朕的妃嫔!!”他冷冷注视陵容,外男肖想皇妃他可以当成是甄珩自不量力处决,可若连陵容都有意,那就是他被最喜欢的女人和罪臣联手在头上染绿,绝对不能忍。   看出玄凌对她的怀疑,陵容演技瞬间上线。泪水一滴滴逼出眼眶,陵容伏在玄凌膝上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凄然道:“自臣妾进宫以来,关于臣妾流言已经太多。先前谣传臣妾为红颜祸水,现在又诬赖臣妾与他人有染。从前不加责备是觉得流言无稽,谁知一再宽纵反而酿成今日大祸,皇上她们这是想逼死臣妾啊!”字字如杜鹃泣血,哀婉不已。   意有所指的望了祥嫔一眼,陵容继续哭诉,“皇上对臣妾的优待让她们心生妒忌,臣妾为生育予浩、予瀚更是成为她们的眼中钉。可这些臣妾都不在乎,臣妾只想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是否也如她人一般猜疑臣妾对您的真心。”   陵容一哭,玄凌就没办法了。主要是他相信自己的魅力能让陵容这个绝色美人为之臣服,甄珩算什么玩意儿!比得上他。只是想到有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这个女人又真心真意爱着自己,还为自己生了两个聪明可爱的儿子,玄凌心里充斥着一种变态的快感。   就算有人样样都比他强(特指玄清),但他才是皇帝,才是真正富有四海的人。   玄凌爱怜的扶起她,温柔道:“朕自然是信你。若是让浩儿、瀚儿知晓他们母妃被弄哭,又要闹朕了。”   陵容红着眼,“嗯”一声点头。儿子、美貌、以及玄凌的喜爱是她立于后宫不败的根本,除非皇后她们有证据证明予浩、予瀚是她与外男私通的产物,否则很难扳倒她。   敬妃入鬓长眉轻轻一挑,道:“仅凭顾佳仪一面之词就断定娘娘与外男有染未免过于儿戏。况且顾佳仪虽然容貌有几分像娘娘,可谁知道是不是刻意模仿乔装。前个儿咱们还开玩说笑娘娘得宠,其他姐妹就‘武帝过李夫人,就取玉簪搔头。自此后宫人搔头皆用玉,玉价倍贵焉。’ ”   端妃也出声为陵容解围,“可不是么。先前有人模仿娘娘的着装打扮,如今一看倒比顾氏还要像几分。祥嫔指使宝鹃、顾氏污蔑娘娘此事昭然若揭。只不知还有谁背后指使祺嫔,否则她没有这样大的胆子,也想不了这样周全!”   陵容仿佛恍然大悟一样,说:“除命妇、亲眷与出家人外,庶人女子入宫必得知会与皇后,何况佳仪出身风尘……”她没有质问,也没有疑惑,指使恰到好处指出这一点。   皇后脸色一变,看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皇后着急看着玄凌明显不悦的面庞,“皇上,臣妾这是因为……”话还没说完,就被玄凌打断。   “够了!今日之事朕自有决断。倪氏你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污蔑令仪夫人?”玄凌沉声问,漆黑如夜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底下面色惨白的祥嫔。   祥嫔眉心倏地一跳,沉思良久,她神色一狠,大声道:“没有。没有人主使我。是我自己恨毒了她!”   “是么?”玄凌明显不信。   “自进宫那日我就想,我的门第、资历、才学哪点比不上安氏,何以要皇上面前都让她占尽了风头?”祥嫔的目光快速从皇后身上掠过,“所以,全是我自己的主意。”   殿中极安静,听得见远远树梢上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霍啦啦”——那样苍凉,在紫奥城的上空留下破碎的回声。   玄凌还是那样淡漠的口气,“既然如此,祥嫔倪氏危言耸听,扰乱宫闱,褫夺封号,降为更衣。”接到决定自己命运的口谕后,祥嫔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一样,瘫倒在地上。   “贵嫔吕氏罚俸一年,至于其他人,宝鹃、顾佳仪立即杖毙。”吕贵嫔面色也不好看,原本以为十拿九稳才附和祥嫔,没想到现在反而是自己被褫夺封号。但皇帝的意思就是心里在滴血也得笑着接下。   宝鹃和顾佳仪脸色难看的不像话。顾佳仪自幼被鸨母培养出几分傲气,可到底也是个普通人,听到自己要被杖毙,整个人都懵了。   玄凌牵起陵容的手离开仿佛闹剧一样的昭阳殿,身后传来的是狂呼着“救命”被侍卫硬拖出去的两个人,撕心裂肺的叫喊随着他们的离去而越来越小,直至近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大螃蟹耶! 中秋佳节正在努力码字中 ☆、万世永昌   数日后,玄凌以倪氏不敬,诬陷令仪夫人为由斥责都察院御史倪安庆教女不善,之后又有人告发牵倪安庆平日有构陷朝中大臣,贪污纳贿几桩罪证,玄凌数罪并罚。夺其倪安庆御史大夫一职,贬为庶人,其家产悉数充公。   倪安庆作为专门告人状,揭人短的御史,早就在官场上得罪不少人。现在他被女儿连累遭到皇帝斥责,多得是人愿意落井下石,踩上他几脚,更别提受陵容授意针对他的冯氏、赵氏几族。   待在冷宫的倪更衣在知晓母家因自己获罪后,后悔不迭。急急跑到凤仪宫中向皇后寻求帮助,皇后不是许诺过自己一定会保证自己母家无事的么,现在怎么会这样?!   倪更衣心急如焚,乘着夜色急匆匆穿过朱墙碧瓦,迷离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无限拉长,深深印在赤色墙上。这是众人最后一次见到她,到了次日倪氏就被人发现‘自缢’在冷宫里,身体都冰冷了许久。她在脚边留下一封绝笔书信,上面称她为一己私欲诬陷令仪夫人,差点酿成大错,如今母族也受她连累,她自觉无颜面对君王、父母愿以死谢罪。   陵容几乎是想冷笑。自古以来妃嫔自戕是大罪,瑞嫔洛临真就是因此被玄凌厌弃,不说没能保住家族,自己连个体面的丧仪也无,只按寻常宫人身份下葬。有这么个前车之鉴,倪氏怎会犯糊涂。   只可惜倪氏身边的宫人都被震怒的太后以‘教唆主子,看管不利’的理由杖杀了,陵容迟了一步未能捞出倪氏身边的贴身宫女,不然她或许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皇后如今头风又犯了,想必有多日难以入眠。”端妃倚坐在榻上,微微一笑道。   敬妃摇摇头说:“再‘静养’她也是皇后,谁敢怠慢。倪氏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不过是皇后手中肆意摆弄的棋子。”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皇后的所作所为落在旁人眼里真叫人心凉。这下子谁还敢投靠皇后为她卖命,不怕成为下一个倪氏么。”端妃看得透彻,这几年来皇后的行事众人都看在眼里,虽然有太后从旁遮掩一二,但大家也并非眼瞎心盲之辈,心里对皇后的为人都有了计量,就算面上表现的再恭敬心里还是带上厚厚的防备。   皇上也因为宫里接连发生的这些事对皇后感官越来越差,除了祖制规定的初一十五已经很少去看皇后了。   想到此端妃眼波睇向一旁哄两个孩子的陵容身上。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依旧千娇百媚,美得令人不忍移目,当年美若天仙的纯元皇后在她面前都要逊色几分,更何况是其他人。   乾元一朝后宫多是美人的天下。前有美若天仙的纯元皇后、中有艳丽逼人的慕容世兰、后有柔桡嬛嬛的甄嬛,现在又多了个国色天香的安陵容。容貌不佳的想要得宠很难,皇后本来就不算什么绝代佳人,更何况她老了。   敬妃关切问陵容:“倪氏死了倒是不足为惧,只是妹妹你……皇上可还疑心?”她贝齿轻咬,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纤长的睫羽颤颤微动,陵容哄孩子的动作一顿,轻轻摇头说:“无事,皇上还是信我的。”   陵容想着上次在御书房门外听见的断断续续话语“岭南……甄珩……病逝”,以及玄凌那句“容儿绝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时的冷意,就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乾元十六年除夕夜,玄凌宴请宗室,后妃除抱恙者皆会参加,这也是一个在玄凌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端妃自得了胧月帝姬后,又有陵容帮她找太医调养身体,早已不是原先满脸病容的模样。陵容、端妃、敬妃三人带着孩子一起赴宴,吸引不少人的眼光。皇后一如既往坐在玄凌左侧,而陵容则排到他右边的位置,两人以下皆按位份高低划分。   宴会酒席中太后提议今年除夕夜玩些新花样,否则年年都是敬酒吃菜岂不无聊。太后命人拿了一筒花签,由座次轮番抽选,抽中什么就要按签上所写的做。   玄凌抽中的是桃花,坐中同庚者陪一盏,同姓者陪一盏,玄字辈的宗亲同饮。皇后抽中的是荼蘼花,在席各饮三杯送春。陵容抽中的是桂花,当由众人出题,即兴吟诗一首。自饮三杯,席上同贺一杯。   皇后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笑说:“人人都道蟾宫折桂,妹妹才学出众,这只签合该让妹妹抽中。”玄凌喝下陵容的敬酒后也道:“三年前容儿曾赋诗《咏梅》叫朕耳目一新,今日也不难为你就再以为梅花题作一首诗吧。”   梅花这到还好,陵容搜刮脑海里记得的诗作,想想有那首适合,最终敲定用薛宝琴的诗作。沉吟一会儿,她娓娓念道:“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幽梦冷随红袖笛,游仙香泛绛河槎。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 ”   掌声雷动,玄凌带头鼓掌,不知是热的还是被酒熏得,他脸上染起一层红晕,双目炯炯有神看着陵容。   “好一首《咏红梅》。”他望向下座眼睛瞬间明亮起来的玄清,似炫耀一般的说:“六弟你看朕夫人的才华如何,不必你这个风流王爷差吧。”   玄清起身,一抱拳,“娘娘文采风流斐然,臣弟自愧弗如。”   太后坐在首位上,面无表情看着陵容微笑接受来自各方的赞美。世人永远喜欢锦上添花,不说这首薛宝琴的诗作确实好,就是文采平平也多的是人愿意睁着眼说瞎话,说这首诗是佳作。   签筒轮了一个又一个,最后送到了晋康翁主之女胡氏手上。晋康翁主是皇帝的表姑母,她的女儿自然就是皇帝的表妹,虽然这个血缘关系隔的比较远,还比不上朱柔则、朱宜修两姐妹,但玄凌还是接受表哥这一称呼。晋康翁主不仅是舞阳大长公主的女儿,皇室宗亲,她的父亲还是太后的叔,即她跟太后时堂姐妹的关系,当年太后入宫站稳脚跟晋康翁主和其母出力良多。这个面子玄凌愿意给。   晋康翁主之女名唤胡蕴蓉,身量娇小,打扮得颇为华贵,容貌倒是不俗娇艳动人。只是她今年已经满二十二岁,却还未出嫁。   大周女子虽然崇尚晚婚,但最多拖到十七、八就要嫁人,过了二十就很难嫁出去。陵容还记得原着里胡蕴蓉是个貌美心计深沉的女子,不说皇后就是第一女主甄嬛都差点被她扯下,如果不是手握玉璧的祥瑞为欺君造假 ,日后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   胡蕴蓉抽到的签是牡丹,此签在宴席中一向为艳冠群芳,与在席共贺一杯。胡蕴蓉举起白玉杯遥遥向首座方向的皇帝敬了一杯酒。   在坐后妃无不皱眉,有点不喜她的轻佻。一个闺阁女儿竟向外男喝酒,这晋康翁主府莫不是起了想要将女儿送入宫的意思?!   玄凌吮了口佳酿,笑言:“表妹如今可许了人家没有?若仍待字闺中朕也不妨当回月老,替表妹择一门好婚事。”他看了眼下座同人交谈的玄清,思量颇多。   晋康翁主府虽呈颓势,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若和老六联姻也不算辱没,更重要的是老六也无法借助岳家势力在朝堂上大展拳脚。   然而说起婚姻一事,晋康翁主却是愁眉不展:“我这女儿生来也奇,左手天生握拳不能伸展。有个癞头僧说过,她这手只有遇到‘有缘人’才展得开。我担心女儿因这手拳被婆家欺负,便一直拖到现在。只实不知这‘有缘人’什么时候能遇到。”她叹道。   “哦?”玄凌起了兴趣,玩味道:“宫里倒有几个大力的女官,让她们试试能不能打开表妹的左拳。”唤来几个女官来掰胡蕴蓉的手。几个女官力气极大却也不能掰动分毫,粉嫩的左拳依旧紧紧握在一起,只是胡蕴蓉的脸色因疼痛而惨白了几分。    玄凌不由好奇,起身就向胡蕴蓉走去,自己亲自去动手掰开胡蕴蓉紧闭的左手。   那一刻仿佛是有什么神秘力量在加持,玄凌轻轻松松就打开紧闭二十二年的手,胡蕴蓉白嫩的掌心中静静躺着一块玉璧,拿起来看才上面刻有“万世永昌”的字样,并镌一只类似凤凰的鸟类。   玄凌大喜:“看来朕就是表妹的有缘人了!”   众人皆道‘天降祥瑞’无不下跪顶礼膜拜,歌颂玄凌功德。即使玄凌本有三分清醒,在众人的吹捧中也不由飘飘然,笑着携‘身带祥瑞’的胡蕴蓉游逛太液池。想必今晚过后宫里又将多出一位贵人来,看着皇后铁青的脸色,陵容想。   皇后之所以能屹立后宫多年不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是朱家人,留着朱家的血,可若是同样具备朱家血脉的女子进宫想必她太后心里的地位就不会是独一无二了。如果这个女子孩还生了孩子,只怕她在太后、皇帝心里的地位会越来越低。   敬妃感慨万分道:“胡氏也是有福气,顶着祥瑞的名头又是翁主之女,若是进宫,怕要不了多久就能超过绝大部分嫔妃。”   陵容笑吟吟问道:“姐姐可知道钩弋夫人的故事?”   敬妃摇摇头,端妃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韵贵嫔娇笑:“我们是没读过几本书的,娘娘就别卖关子了和咱们说说。”   :“汉武帝刘彻巡狩,路过河间国时,观天相、占卜吉凶的“望气者”对汉武帝说此地有奇女,汉武帝立即下诏派人寻找。果然如望气者所言,一会儿的工夫,随行官员就找到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据说此女天生双手握成拳状,虽年已十多岁,但依然不能伸开。汉武帝唤此女过来,见其双手果真是紧握拳状,汉武帝伸出双手将这女子手轻轻一掰,少女的手便被分开,在手掌心里还紧紧地握着一只小玉钩。随后,汉武帝命人将此女扶入随行的轺车,将其带回皇宫,由此而得到汉武帝的宠爱,号称拳夫人,此女便是赵氏。汉昭帝刘弗陵的生母。”   “正所谓:更怜花月夜,宫女笑藏钩。咱们现在玩得藏钩游戏便是源于钩弋夫人双手藏钩。”眸光流转,众人反应皆了于心。   敬妃低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淡淡道:“胡氏有心了。”   韵贵嫔、康贵嫔也是一脸的不屑,韵贵嫔更是说:“难为她拖成老女也要进宫,就没见过这种‘痴心’的。”   然而事情无论真假,只要皇帝相信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要出去吃法所以只码了1320个字,回来继续更 本想另起一章写的,后来想了想还是合并成一章。 ☆、甘露   几日后,皇帝就颁下召晋康翁主之女胡氏入宫的旨意。胡蕴蓉虽是晋康翁主的女儿,又因‘祥瑞’极得盛宠,但入宫位份不过正六品贵人,倒是让不少人松了口气,觉得胡蕴蓉不过尔尔,就算她之后又跳过小仪、小媛直接晋为正五品昌嫔也无多少人感觉到威胁。毕竟之前的华妃、莞贵嫔,现在的令仪夫人她们的宠爱,晋升速度都超过这位皇室宗亲太多。   晋康翁主来向太后请安时没少抱怨。然而晋康翁主也太糊涂。如今的后宫由皇后、陵容操控,并非当年太后一言九鼎的时候。   胡蕴蓉想要一步登天委实难了点。不过她有心计有美色,又有浸淫权谋争斗多年的老手琼脂辅助,竟也挺下来了,成为仅此于陵容的宠妃。不说宠爱甚浅的徐才人就是之前的祺嫔也被她比了下去。   陵容是冷眼注视胡蕴蓉一天比一天得宠,皇后着急的心急火燎,不停明的暗的暗示自己昌嫔是一大威胁,什么出身高贵、什么貌美得宠,如果现在不动手将来必成心腹大患之类云云。   笑话!等胡蕴蓉生了儿子或是宠爱,美貌超过她先。陵容带着予浩、予瀚向皇后请安时,微笑嘲讽。她像是蠢得可以给别人当枪使的么?更何况看到皇后难受她才高兴。   后来皇后不知是什么意思,提出在来年开春到来之季偕后宫妃嫔一起去甘露寺祈福。   “恭迎皇后娘娘,恭迎各位小主。”甘露寺主持静岸师太带着寺中女尼出来接待后宫众女。平日素净的寺庙被脂粉珠翠一熏,多了几分落入尘世的烟火。   皇后雍容华贵的从轿舆上下来,“师太无需多礼。祈福之事准备的如何?”   “一切准备妥当,请各位娘娘入大殿敬香。”她率着女尼往两侧让去,分出一条宽敞通道让皇后偕众妃嫔入殿。   甘露寺正殿中供着的不是如来也不是观音,而是一座巨大的地藏菩萨。大佛前置一大石香炉,刻“天古斗”三字。炉下石床右侧刻着“福生甘露地,寿齐玉简天”,左刻着“隆庆十年冬吉旦立”。   佛像打造得金身灿烂,在通明光亮的烛火下更显得宝相庄严。“众生度尽,方旨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可惜红尘之地乱了佛家清净。望着佛像慈悲的面容,陵容如是想到。   皇后贵为六宫之首,最先敬香,等到她叩拜完才是陵容。   静岸主持道:“请令仪夫人敬香。”陵容接过焚着荧荧火星的香烛,行叩拜利,再把香递给主持,静岸主持恭敬地□□香炉。   静岸主持又道:“敬妃娘娘、韵贵嫔娘娘、康贵嫔娘娘、吕贵嫔敬香。”此次祈福除了要照顾生病胧月不能来的端妃和确诊有一个月身孕的胡蕴蓉外,后宫众女几乎人人都到。   而轮完婕妤沈眉庄和顺仪管文鸳敬香后,管文鸳眼尖瞄见柱后一个收悉的身影,一丝冷笑在嘴角边漫延。管文鸳慢慢退到柱子边,抬脚踩在一直枯瘦的手上。   原本躲在柱后偷看的甄嬛一时吃痛,虽然极力忍住,仍有一丝惊呼溢出。   管文鸳扬眉得意,喝到:“大胆!谁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陵容回头,众目睽睽下,甄嬛再不愿意,也只得膝行出来。   她俯身跪拜,“贱妾甄氏,拜见皇后娘娘,各宫小主。”   原来如此,脑海中一片清明。妩媚的眼波来回在皇后唇边牵起的笑容,以及甄嬛卑微伏跪在地上的身影来回游移。看来皇后当真是深恶甄嬛,即使把她赶出皇宫也不觉够,非要亲眼见到有着纯元脸的甄嬛如此低贱卑微才能开怀。   沈眉庄一见是好姐妹甄嬛,含喜含悲,不觉跨出一步,吕贵嫔连忙拉住她,轻轻摇头。   装模作样看了片刻,管文鸳捻了绢子道:“阿弥陀佛!本宫以为是谁,原来是莞贵嫔,啊——已经不是莞贵嫔了,不知该如何称呼呢?”   “贱妾甘露寺姑子莫愁。”被提及心口疮疤,甄嬛倍感受辱。   管文鸳蹙起好看的细眉,“姑子是没错,怎么自称贱妾而非贫尼?难道你自甘卑贱也不愿安守佛祖么?”管文鸳这话虽有锱铢必较的意味,但也算是合理。看来甄嬛未必是心甘情愿入寺。   沈眉庄到底耐不住,急忙分辩道:“莫愁娘子是代发修行,并非真正出家。”   “沈婕妤关心亲切,到底还是对莫愁最好啊。”陵容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她早就跟甄、沈二人决裂,与其捏着藏着,倒不如大大方方表现出来,省的有人老拿‘姐妹情深’做文章。   陵容柔声道:“管顺仪真不小心,方才踩到莫愁的手了,莫愁一向矜贵娇养,也不知要不要紧。”她这是暗讽,甄嬛到了寺里还想着做妃子的荣光,不然也不会自称贱妾。   另一个姑子静白连忙赔笑道:“回娘娘的话,不要紧,不要紧,莫愁就是干这种粗活的。”   有人诧异:“粗活?”   静白含笑鞠躬回答:“是啊。又不是养尊处优的娘娘小主,砍柴浆洗擦地都得做,和寺里的小姑子没什么区别。”   静岸住持有些不安,“莫愁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贵人,实在是委屈了。”   陵容一抚华美衣袖,漫不经心道:“这是应该的。一入佛门四大皆空,前尘往事都该抛弃了。佛曰众生平等,昔年□□粹妃如此,莫愁也不该有例外。”粲然一笑,妩媚艳丽,“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皇后一色金饰华贵,端然道:“自然。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已入佛门自当忘却身外之物。”   静白沾沾自喜,“是。贫尼竟和两位娘娘想的一样呢。”   “皇后娘娘,莫愁到底是奉旨出宫修行的,是公主的生母。您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产后虚弱,寺中还让她做许多粗重活计,岂不为难?”沈眉庄不忿,出列道。   陵容眼睛一眯,冷冷盯着沈眉庄,“沈婕妤你糊涂了,胧月帝姬的母亲只有端妃。”想到端妃爱女如命的性子,陵容忍不住出言提醒。   沈眉庄心不甘情不愿说了声“是臣妾失言了。”却按耐不住,上前拉起甄嬛,含泪道:“嬛儿,地上凉,你别跪着了。”甄嬛的泪再也住不住,紧握住她的手,喃喃无言。   皇后微微眯眼,看着沈眉庄道:“沈婕妤,你回来。莫愁身边不是你该站的地方。”沈眉庄闻言只是不动。   皇后摇头,“各人有各人站的地界,人鬼尚且不同途,嫔妃与庶人又怎可站在一起。佛家讲究心平气和,沈婕妤,你今日失于急躁,不宜再入内参拜佛像了。你便跪在大殿佛前,好好静心思过吧。”   沈眉庄泠然转眸,一言不发,和甄嬛并排跪下。   静白殷勤引着众人向前,“后后头参拜的中殿。皇后娘娘这边请,各位小主这边请。仔细脚下门槛高,仔细着。”   离去前陵容深深望了眼佛前跪着的两人,似乎感受到有目光注视着自己甄嬛仿佛心有灵犀回头。见着陵容一身华贵装扮,再看看自己同沈眉庄此时的窘迫,眼神中不觉带上几分怨恨。陵容不介意地耸耸肩,转身离去。   回到宫后,陵容意有所指同端妃说起沈眉庄今日言行。端妃一听,似不在意的笑笑,然而却在皇帝来披香殿时叫上沈眉庄陪同,在相聊甚欢中特意说了句‘孩儿家都长得像极了父母双亲’,沈眉庄为了勾起些皇上对娘子的旧情,所以说出胧月帝姬长得像莫愁一句话,惹得皇帝立时发作了起来。指责沈眉庄居心叵测、擅提罪妇。将沈眉庄贬为从四品顺仪,还罚了两个月的月俸。   沈眉庄本就不屑讨皇帝欢心,加之皇帝对她也不算宠爱,沈眉庄就这样沉寂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努力码字中,先献上一章,希望大家喜欢 话说这几天都在跟家长交际应酬,真心不喜欢这种场合,总感觉是在戳自己伤疤 每次被问道在哪里读啊、学的怎么样、将来有什么目标啊、怎么规划自己人生啊 当时真想给他们一对白眼,我怎么样关你屁事,吃你们家大米了么? ☆、双莲子   夜色如幕,抬眼望去便是漫天星辰璀璨。入春的微风柔柔包裹花香,粉艳桃花漱漱吹拂。   太监唱礼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帝王轿辇也在夜色中渐渐显露分明。皇帝挥手让轿子停在关雎宫外,自己走进去。   陵容俏生生立在门外,“四郎你来了。”上前自然挽住他的手,两人相携一起进入内殿。皇帝见桌上分毫未动的菜肴,神情不悦:“朕刚才批改奏折来迟了,你们怎么不先吃啊。”他抚摸刚跑出来,两个承欢膝下的儿子。   似乎是在思考措辞,予浩歪歪脑袋,吐字清晰的说:“我们要等父皇一起吃,这样才是一家人。不然就一个人吃,父皇会很寂寞。”予瀚学着哥哥,也歪头重复着说:“等父皇,等父皇。”   陵容用充满嫉妒的口吻直刺玄凌,“亏臣妾没日没夜跟老嬷嬷一样围着他们转,结果父皇一来就忘了臣妾。”她娇嗔着一双美目,直视玄凌,作乱的玉手并未使太多里暗暗揉掐玄凌腰间软肉。   得现在又得哄这个还吃醋的小女人了,玄凌苦笑,敢这样冲皇帝发脾气、耍性子的除了他这位好夫人外恐怕别无她人。一手揽着一大宝一小宝,最小的予瀚则由陵容自己抱着,玄凌温声细语安慰:“我的好夫人,连朕的醋也吃?”见陵容依旧是气鼓鼓的模样,转而谆谆善诱懵懂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元寿、阿福你们是不是最喜欢母妃啊!比喜欢父皇更多一点。”   小正太们无知无觉自己父皇的形象在某种程度上很像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动作整齐一致的看看‘和蔼可亲’的父皇又看看表情奇怪的母妃,一口咬定,“我们最喜欢母妃了。”   听到孩子稚嫩的言语,本就不是真生气的陵容,从紧绷的脸上破出一丝笑容。粉拳轻捶玄凌胸口,媚眼如丝,“好啦,饶了你们,咱们先吃吧,我刚让云俏热过菜。”   用完晚膳后,玄凌开始摆出严父的架势,考察予浩今日所学。予浩今年虚岁六岁,已是到了去上书房的年龄,或许是前个予漓表现的资质不是很能让他满意,所以在有予浩之后他的教学全由玄凌亲自承担。连陵容都无插手余地,大概是之前悫贵嫔的事让他吸取教训。   不分时代、不分地区,天下间所以父母期盼子女‘成龙成凤’的心是一样的,古时可以有孟母三迁,现代也有家长化身虎妈狼爸。陵容虽然心疼儿子这么小就要学这么多东西,但为了儿子的将来她就算再不忍也只能硬下心肠。当面她也是在兴趣班里成长,也是听着父母说“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长大,如今她也为人母,自然能体会自己爸妈当时的感情。   玄凌翻了翻予浩的练字帖问:“朕和太傅布置给你的功课做完了?”予浩想了想,一脸求夸奖的自豪道:“做完了,太傅还夸儿子天资聪颖。”玄凌合上字帖,道:“那你且把今日学的《战国策》背一遍。”   眼珠一转,予浩负手而立,朗声背到:“齐欲伐魏。淳于髡谓齐王曰:“韩子卢者,天下之疾犬也。东郭逡者,海内之狡兔也……”   玄凌听完脸上露出笑意,“诗书背的倒还不错,只是这文意你又可知晓。”   予浩答道:“此文是讲春秋战国时期,齐国欲对魏国发兵……”   “嗯,看来你功课方面确实下了苦功夫。不过就算太傅夸奖你你也不可以过分骄傲,要知道骄兵必败。”玄凌满意的摸摸予浩的小脑袋,将他小小的身体放在自己腿上。   予浩小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点点头说:“儿臣知道。”   陵容笑着将杏仁茶推放置父子二人面前,“好了好了,你们父子校考功课也费了不少力,喝点奶茶润润喉吧。”   他接过茶,一饮而尽,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不过想到长子予漓眉头又皱了起来,“说起来予漓今年也有十岁了,可朕瞧他功课还不如予浩。”   一时间,陵容也不知怎么去接他的话。毕竟自己只是予漓庶母而非生母,膝下又有两子,无论怎么说话都难免给人贬低予漓抬高予浩、予瀚的错觉,还是不说为妙。   想到予漓她不由叹了口气,她见过那个孩子,他其实并不像传闻只那样资质平庸,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的贪玩爱吃。或许是他的父皇对他的期许太高,所以才会这样失望吧。   而且不得不说,无论悫贵嫔做了多少错事,但有一点是值得她钦佩的。悫贵嫔能为了不让儿子负担重,早早承受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压力,宁愿和玄凌争吵也要保留儿子的童心,甚至为此失去玄凌宠爱,这点是陵容怎么也做不到的。   想想如今不过稚龄就早早显出早熟心性的予浩,和纯良温厚的予漓,也不知道对孩子来说那方才是他们想要的。   是少年早慧,赢得长辈嘉奖、同龄人羡慕目光的天才儿童好?还是拥有一个快乐童年的天真儿童好?这个答案谁也不知道,只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没过几日玄凌拟了一张大封六宫的名册给陵容过目。只见上面头一个名字便是她自己的,令仪夫人晋贤妃。   陵容沉吟半响,看来此时晋封是玄凌的主意,太后或皇后怕她荣宠太过才大封六宫算是对她的制衡。   玄凌亲吻她修长细腻的手指,略含着些歉意说道:“朕本想晋封你为贵妃,做朕最钟爱的贵妃!只是皇后、太后一致反对,说你资历太浅,又说予浩、予瀚还太小,等将来他们稍长再册封你才更名正言顺。朕想既然如此就先册为淑妃吧。”玄凌眼中的温柔似要绵绵化了一般,“在朕心中,除了你,再无人能担当贵妃的名位。”   “只要四郎心里有我,无论是贵人还是贵妃,我都好生欢喜。”陵容顺势依偎在玄凌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脖颈,甜言蜜语自然而然从嘴里流出,“而且虑善从宜曰淑;温仁咸仰曰淑;善行着闻曰淑。这个字我很喜欢。 ”   同玄凌调完情,陵容接着名字往下看。   沈顺仪晋封沈婕妤,管顺仪晋封管容华,恬嫔晋封杜容华,昌嫔晋封胡德仪,慎嫔晋封刘芬仪,睦嫔晋封汪婉仪,福贵人晋封福嫔,杨贵人晋封嫔,仰小媛晋封嫔,徐贵人晋封嫔,周才人晋封庆贵人,金常在晋封金贵人。   其中沈眉庄是因为侍奉太后有功才连跳几级的;徐贵人则是因为先前在胧月帝姬满月宴上送了一座白玉观音像,别出新意,才入了玄凌眼,只是之后一直宠爱平平。   乾元十八年三月十一日,大吉,淑妃的册封嘉礼。   十六树簪钗所成的赤金缀玉十六翅宝冠,以双凤步摇为首、紫晶六鸾为翅、翠羽八翟为尾,赤金镂空金花银叶为座,嵌芙蓉石、紫萤石、孔雀石、月光石、蓝宝石、玫瑰晶、东菱玉为缀,明珠、绿髓、白玉、珊瑚,为凤、鸾、翟身,双凤口中衔下红宝长串挑珠牌,翡翠为华云,金题、白珠珰为簪珥,散落无限晶致华耀、珠辉明光。   陵容穿上蹙金丝重绣九翟牡丹祥云锦海吉服,遍绣金云鸾纹小轮花,金章紫绶。腰系玉革带,青绮鞓,佩山玄玉、水苍玉,绕小绶五彩,皆用密绣海棠含蕊图案,缀满雪色小珠。四妃乃正一品妃位,又因乾元朝以来尚未曾册过一位淑妃,因而册妃之礼异常隆重。陵容乘翟凤玉路车前往太庙行册封正礼,最后往昭阳殿参拜帝后,行大礼叩谢圣恩。   吉时,陵容,于庄严肃穆的太庙祠祭告,听司宫仪念过四六骈文的贺词,册封礼正副史丞相钟修梓和太傅黄文麒颁下十二页金册及金宝。淑妃所用金册、金宝皆由礼部半月前就拟制好,交由专人打造,一早就由李长亲自送至太庙。陵容郑重接过,拿起金宝一看,金玺鸾钮,却是四人宝篆大字,“淑妃之宝”。   “朕惟化起璇闺。克佐肃雝之范。劳襄椒掖。聿彰淑慎之声。爰考彝章。式颁纶綍。咨尔令仪夫人安氏。性生婉顺。质赋柔嘉秉德罔愆。协珩璜之矩度。服勤有素。膺褕翟之光荣。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淑妃。尔其益懋温恭。尚祗承夫休命。弥怀谦抑。庶永集乎繁禧。钦哉。”   陵容恭敬接过金宝,小小一方印章,却是众女求而不得的无上荣耀。金印牢牢握于手心,陵容三呼“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  过了两个礼拜终于可以修改了开心 ☆、驾崩   陵容的册封无疑是给皇后岌岌可危的后位上沉重一击。陵容有子有宠,就算母家比不得朱氏家大业大,但别忘了隆庆朝的朱氏还不过安氏,也是到了朱成璧成为太后才真正开始发迹。谁又能说安氏不会成为下一个皇帝外家,毕竟宫里现存的三位皇子中,就有两位是淑妃所出。   基于这点,太后也时常打着‘关心孙子关心儿媳’的旗帜召陵容到颐宁宫,暗暗敲打。   看来是时候动手了。再一次从太后那里受了气出来,陵容原本扬起的笑脸瞬间冷了下去。太后她太多事了,而且有太后在自己也不好对皇后下手,看来是让太后永远闭上眼睛,嘴巴的时候了。想到先前扫到太医手抄的对太后身体有益的膳食,心里一点一点完善对太后出手的计划。陵容拂袖离去。   第二日陵容再来颐宁宫时,给人的感觉已是十分谦卑,仿佛听进了太后好言好语的‘劝告’。   颐宁宫花木扶疏,一切如旧。只是因着太后缠绵病榻,再好的景致也似被披靡了一层迟钝之色,仿佛黄梅天的雨汽一般,昏黄阴阴不散。   陵容进去时恰好碰见沈眉庄,二人动作皆是一怔,然后陌生又疏离的走自己脚下的路。沈眉庄听信甄嬛的话处处防备她,她也不想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关系怎么能亲近?   竹息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笑道:“太后适才醒了,刚喝着药呢。”淑妃性格温和,平易近人,又待太后真心好,满宫妃嫔除了沈婕妤外,竹息最看好的便是这位淑妃。   陵容笑吟吟进去,向太后福了一福,便上前亲热道:“太后也不等我就喝上药了,该是臣妾喂您喝才是。”说着伸手接过孙姑姑手里的药碗,道:“有劳姑姑,还是我来服侍太后吧。”太后和她不睦只在她们言语交锋的时候体现,平常侍奉她还是很用心。正是她平时战战兢兢的态度,让包括皇帝在内的大部分人都认为她与太后是真的感情很好。这样也方便她在将来消除自己的嫌疑,唇角微微勾起。   太后慈爱笑道:“你来得正好,除了你孙姑姑,眉姐姐,也就你伺候得最上心最叫哀家舒坦。”   虽在病中,太后却穿着一身七八成新的耀眼金松鹤纹薄绸偏襟褙子,头发光滑拢成一个平髻,抿得纹丝不乱,只在发髻间只别了一枚无纹无饰的浑圆金簪。   其实她久病卧床,并不适合这样耀目的金色穿戴,更显得干瘦而病气恹恹。只是不知为何,太后虽病着,却自有一种威仪,从她低垂的眼角、削瘦的脸颊、浑浊的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抿了几口药,太后皱眉对坐在身侧的沈眉庄道:“药喝得哀家舌头发苦,去倒掉也罢。”   陵容舀一勺药汁,劝道:“良药苦口,太后还是多喝点吧。”   毫不犹豫从陵容手中夺过药碗,沈眉庄只是笑容满面,笑嗔道:“臣妾说太后越活越年轻呢,太后偏不信,非说臣妾哄您。如今怕苦不肯吃药闹小孩子的脾气,太后可不是越来越年轻了。”   太后脸上的皱纹一松,似开了一朵舒展的千伴菊花,掌不住笑道:“哀家原瞧着你多稳重的一个人,如今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沈眉庄笑道:“药喝着太苦,怄太后笑一笑。”   太后抬手刮一刮沈眉庄的脸颊,笑叹道:“原本实在不想喝了,就瞧着你这点孝心吧。”说着将药汁一饮而尽。沈眉庄眼明手快,见太后喝完药,取了绢子在手为太后擦拭。   两人温馨和气的场景越发比得她像是个外人,不过陵容也不在意,反而笑着说道:“太后既然觉得药苦何不在药里加些蜂蜜。蜂蜜甜,刚好可以解苦药。而且臣妾问过太医,他们说蜂蜜水不会解药性,能和药一起吃。这药喝到嘴里,落到心里也是甜的。”   太后歪歪倚在床栏上,笑言:“若论心思灵巧,怕是满宫都及不上淑妃一人。”她指着陵容对沈眉庄说道:“这份心思眉儿你可得好好学学,皇帝喜爱淑妃并非没有道理。”   呵,不过一个谗言媚上的人物罢了,竟能让她去学。沈眉庄冷笑,“是,臣妾一定会好好像娘娘讨教‘心思’的。”‘心思’两字被她咬的格外用力,仿佛是在暗喻什么。   “只要婕妤肯学,本宫自会倾囊相授。”陵容仿佛是没听懂一样,笑容诚恳。差点让沈眉庄咬碎一口银牙,她最讨厌安陵容这幅装傻充愣的样子,果真是绵里针。   听了陵容的提议,加之也询问了太医,确认在药里加蜂蜜并无坏处后,太后开始尝试在药里放蜂蜜。还真别说这喝起来确实甜甜的,药也容易入口,而且蜂蜜对人的身体有诸多好处,比如蜂蜜能迅速弥补膂力,消除疲惫,增强对疾病的抵抗力,能治失眠,还对润肠通便有益处……   太后开始习惯每日食用蜂蜜,蜂蜜水也代替了原本的茶水出现在颐宁宫的桌案上。   陵容见此微微一笑,她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   等到两个月过去,某一日云俏急匆匆闯入屋内,满脸惊慌的对陵容说:“娘娘,太后她……她不好了!!”   陵容带上恰到好处的诧异,“太后不好了?!怎么会?你快说说这是这么回事。”   云俏摇摇头,“奴婢也只是接到宫人通传,说太后崩逝,要咱们赶紧准备换好素服,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这真是……太好了,不枉她隐忍太后这么久!如果不是有人在殿内,陵容几乎忍不住快意的笑容。宽大的绸袖遮住鼻子以下的部分,无人发现仿佛是在压抑自己哭声的淑妃真正面容却是狞笑。   蜂蜜本无毒,太后平时所用的鲫鱼豆腐汤、大米、茶这些也都无毒,只是当这几样一起食用的时候就会变成要太后命的东西。蜂蜜和鲫鱼同食会中毒,蜂蜜和大米同食会胃痛,蜂蜜不能和茶一起喝会影响消化吸收,蜂蜜不能与豆腐一起吃。豆腐味甘、咸,性寒,能清热散血。与蜂蜜一起吃易导致腹泻。   太后本就身体羸弱,肠胃不好,如何能经得起这多管齐下,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一命呜呼了。而且目前医学不发达,对蜂蜜的相克之物也只有《金匮要略》记载的:“生葱不可共蜜食之,杀人。”一种罢了,根本不会想到同样滋补的鲫鱼,豆腐会是夺走一条生命的元凶。   而且最妙的是当食物合成的毒素产生后,毒素都是微量的,经过一点一滴的日积月累,最终在到大一定量变后产生质变,轻轻松松要了太后的命。   太后薨逝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后宫。陵容换上白色素服来到颐宁宫时,帝后已是面容枯槁,守在太后床前。   皇后更是神情茫然,无觉泪流满面,仿佛一时间不能接受一样。   陵容不言不语,走至太后床前,对着太后安静的遗体,叩首,起身,俯身,叩首,眼中的泪麻木地流动,仿若永不干涸的泉水,却没有一滴,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悲伤。或者说这些泪水更可能是喜悦的泪水。看帝后的表情就知道,太医的诊断结果十有八九与下毒,谋害无关,不然他们现在也不会这么平静,而非雷霆大怒。   毕竟太后现在也六十多了,在平均年龄为五十左右的古代这种年龄已经过了知天命,都到了花甲。这个时候猝死并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   陵容用余光环顾陆陆续续到来的妃嫔,在场人中真正伤心欲绝的恐怕只有皇帝和沈眉庄了,其他人哪怕是皇后恐怕哭的更多的还是她自己未卜的前程。虽然太后看似和皇后不亲,但皇后还是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太后在扫尾的,皇后的护身符一是纯元皇后,二是太后。如今两人都去,皇后的根基也在一点一滴被侵蚀。   玄凌面色衰败地坐在太后床边。见状,皇后抹干泪,上前轻声劝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臣妾相信太后不会希望皇上您身体受损的。”   沉重地点了点头,玄凌亦是感慨:“母后到了年纪……睡梦中去了,也算走的安详。”太后是凌晨去的,颐宁宫大多宫人伺候完后都在小憩,并不知晓当时毒发时太后有挣扎过,不过因为身体衰弱到连动都动不了,挣扎并未引起注意,等宫人发现时只以为太后是在梦中去了。   后来玄凌颁了几道旨意。一是太后丧仪由皇后、淑妃主持;二是册太后生前最喜欢的沈婕妤为惠贵嫔。   后一条,由于太后刚去,也不好再办册封礼跟移宫事宜,所以沈眉庄晋封贵嫔的礼仪取消,多在金银等物质方面补偿。即使不屑皇帝宠爱,清高如沈眉庄也不由感到难堪。虽然她知道是因为太后去世不得已,但见别人册封贵嫔都仪式盛大无比,唯独自己不过一纸诏书,难免感到不平衡。而唯一让她松了口气的是,自己不用搬离棠梨宫了,可以继续守护好姐妹甄嬛的往日荣光。   太后于五月三十日正式下葬与先帝同陵。太后离宫那日,孙竹息触柱而亡,陪着太后一同去了。玄凌心痛又一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者去世之于,也感慨竹息姑姑的忠义,除了在名分上追赠外,这些恩赐也惠及孙氏众人。   玄凌极尽孝道,为太后上谥号“昭成”,全号为“昭成孝肃和睿徽仁裕圣皇后”。并辍朝一月。前朝后宫俱衰服二十七日,民间所有嫁娶喜事一应推至二十七个月后。玄凌为表仁慈,本该在八月举行的选秀取消,本届秀女可在守完国孝后自行婚嫁。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上章有小天使问我为什么要给陵容淑妃的封号,因为感觉是甄嬛用过的。小天使觉得还是贤妃比较好 其实一开始我想的设定也是贤妃,只是后来翻了翻原着才改变想法 1.原着里被下旨给纯元皇后殉葬的苗氏是贤妃,这也导致玄凌不想给自己喜欢的女人这个封号(原着里就没给甄嬛) 2.从看宫斗小说开始,就一直觉得有淑、华、丽等字眼的妃子应该都是容貌美丽,有一定气场的,感觉这样很配我们的心计容 说起来对于我笔下的陵容,定义一直是绵里针,心机婊,腹黑,爱算计,一点都不善良 对于,喜欢善良干净少女的小天使我只能说对不住了。 ☆、和睦   今年虽因太后仙逝,使宫中王府无兴致听丝竹管弦,但每年夏天去太平行宫避暑这点是祖制,即使太后去世亦不能免俗。更何况今年因为太后新丧,皇帝缀朝一个月,按时间已经推迟许多。   此次同行名单除了陵容外,也就几个帝姬生母以及有孕的胡德仪来了。其余人要么是宠爱平平不够资格,要么是如惠贵嫔这般忧思过度,想在宫里为太后祈福。   受此影响,这次太平行宫一行恐怕是乾元十八年以来最冷清的一次。   似乎被太后的去世刺激到,这段时间里玄凌时常召最早入宫的那批妃嫔随行伺候,其中尤以皇后、端妃次数最多,这也合情合理,她们都是早期老资历的妃嫔了。   端妃自幼入宫鞠养于太后膝下,也是皇帝第一个妃嫔,跟现在沉溺在追忆往昔时光中的玄凌很有共同语言。皇后就更不用说,是昭成太后侄女,纯元皇后亲妹,没有比她更好可以一起回忆太后,回忆纯元皇后的人选了。   只是让皇后比较忧心的是胡德仪现今越来越鼓起的肚子。胡蕴蓉虽然不比淑妃得宠,位份高,但她也有一点是淑妃没有的——翁主之女的身份,携祥瑞的福气。   晋康翁主曾不止一次在宴会上炫耀自己女儿是个有福气的,手握‘万世永昌’的玉璧而生,有缘人又是皇帝,致使胡蕴蓉身带祥瑞的名气越传越广。不难想象如果胡蕴蓉生下的是个皇子那就是对大皇子极大的威胁。作为大皇子的养母,皇后岂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收拾不了狡猾如狐的淑妃,难道还动不了一个毫无根基的德仪吗?   本来后宫一直呈两分之数,犄角之势。皇后、淑妃各成党羽,分庭抗礼,后宫多数妃嫔都被打上哪党哪派的标签,唯独胡蕴蓉自持身份高贵,不屑与之为伍,自成一派。   可胡蕴蓉自己本身也就一位份不高的妾,挣得的宠爱还是从淑妃手指缝里漏出的细沙。无权无势,宠爱也不如淑妃。自己有本事的又岂会被她拉拢,没本事的她就算拉拢也没用,导致胡蕴蓉身边能拿得出手的谋士只有琼脂一个。   琼脂是舞阳大长公主陪嫁不错,可妃子和公主的生存方式完全不一样。公主只要不是被皇帝彻底厌弃,那都是被人高高供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玉像。妃嫔则是要在你争我夺、明争暗抢中相互厮杀的狠角色。   这不,胡蕴蓉就中招了。   七月十一日,胡德仪产下一名帝姬,晋为正四品容华。玄凌对这个新生的四公主还是很喜欢的,结束完二十七日守孝的第一场宴会便是办给这位小公主。   还为其赐号“和睦”,“天下和睦,家庭和睦”听起来倒也寓意吉祥,除此之外玄凌还亲自为帝姬取名“珍缡”。帝姬名讳大多是由其母妃所起,比如淑和帝姬的云霏、温仪帝姬的良玉、胧月帝姬的绾绾,如此一来这个最小的帝姬倒显得比她的姐姐们更得宠。   人人都说凭胡容华的家世、宠爱,如果在生下一位皇子恐怕就能与淑妃比肩了。   面对越演越烈的传言,作为主角之一的陵容却毫无感想。经营后宫这么久,她也培养出了自己的势力在后宫的各个角落,平时也不需要他们做些什么大事,只是让他们传传消息,别让她做个睁眼瞎就行。比如她刚从凤仪宫的钉子哪里得到消息,胡蕴蓉现在喝的药已经被皇后动了手脚,恐怕是再也能生育。   皇后就是皇后,不出手则已,出手一鸣惊人。想到胡蕴蓉入宫时的嚣张,甚至有时连皇后,连她都不放在眼里自负,陵容就不由冷笑,胡氏是很聪明没错,但真讲宫斗伎俩的话她还嫩了些。   和睦帝姬的满月宴是在回宫后和中秋节一起办的,盛大无比,让胡容华母女好生风光了一把。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中秋节的到来,让两件喜事合在一起,玄凌又想借此一扫自太后离世后宫里的颓唐气息的缘故。   酒过三巡,玄凌似是微醉,半倚在御座之上唤歌舞上来。台上诸人的神色皆慵懒下来,舞乐方起,觥筹未止。   皇后依旧保持着端庄的笑意坐在玄凌身侧;胡容华则满面喜意的接受来自各方恭维;陵容不停歇照看予浩、予瀚,叮嘱他们吃菜吃饭只能喝一点果酒;端妃、敬妃也在各自照看孩子,是不是会和陵容聊育儿经;没孩子的韵贵嫔、康贵嫔则围在陵容那一桌,一齐照顾孩子;大皇子予漓时不时上前向帝后敬酒……   这样的画面当真和睦融融。   更显得坐在亲王席上的玄清是如何形单影只。他今年已经二十四了,却还是单身一人,别说娶妻生子,连个妾侍都没有,实在不成皇家的体统。所以前几年太后就定了沛国公家的小姐,预备指给他做王妃。   沛国公小姐芳名尤静娴,听说十分贤淑温柔,不止太后赞好,连几位太妃也不住口地夸好。   只是玄清一直说要找一位心灵契合的王妃,所以一直拖着。如今倒好,太后一去,他身为人子必须守孝,方得等出孝才可定亲。   可他喜欢的姑娘却因身份同他产生一道巨大天堑,永远难以弥合,玄清恍惚想到。人月两团圆,只是这样燕双飞,月夜明的良辰美景何时才能属于自己和嬛嬛呢?   嬛嬛…… 作者有话要说:  用手机好不容易更了一章,虽然字数不多但是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噩耗   一转眼,时光飞逝,宫中渐渐淡忘太后去世带来的悲伤,每个人都有条不紊的继续自己的生活节奏。只是在十九年时,因选秀取消,所以原着中那个如昙花一现的傅如吟并未入宫,后宫依旧是皇后,淑妃的天下。而在她们之下,则是胡蕴蓉异军突起。在十九年末月,胡蕴蓉已晋升为胡婕妤了。   终于和甄嬛在一起后,玄清受玄凌之托去摆夷刺探赫赫军情,临行前跟甄嬛相约回来后以假死药瞒过身份远走高飞。   然而就在日复一日思念、等待情郎的日子里,甄嬛居住的凌云峰迎来了一位贵客。   那丽人披着莲青锦上添花金线掐丝的鹤氅,风毛蓬盛,一时看不清什么样子,而身边搀扶的侍女,竟是采月和白苓。   甄嬛心头大喜,几乎还不敢相信会是沈眉庄,却听得采月道:“惠贵嫔来了。”   甄嬛喜不自禁,眼中一酸,身子却盈盈拜下去,口中道:“贵嫔娘娘金安。”   话还未说完,沈眉庄的手已经一把牢牢扶住我,眼中落下泪来,“嬛儿,是我不好,到如今才来看你。”   她的话甫一出口,甄嬛的泪水亦情不自禁落了下来,相对无言,只细细打量着彼此的身形容貌,是否别来无恙。   沈眉庄看不够似的,上下打量着,忽而落下泪来,道:“还好还好,我以为你吃足了苦头,又听住持说你大病了一场挪出了甘露寺,一路上过来心慌得不得了。如今眼见你气色既佳,形容更见标致,我也能放心些。”   甄嬛留意她的装束,果然服彩鲜明,愈加欢喜道:“听说你晋了贵嫔,我可为你欢喜了好多天。”   沈眉庄蹙一蹙眉,唇角轻扬,却含了一点厌弃之色,道:“贵嫔又如何?若没有当年禁足冤屈之事,我或许还会欢天喜地。如今,这贵嫔一位于我,和位份低位的常在、采女又有何区别?我未必肯放在心上!”   想起此事,甄嬛愈加难过,问道:“即便你不在意贵嫔之份,又何必一个人搬去棠梨宫住?”   沈眉庄似笑非笑,只摸着手腕上了一串玛瑙镯子,轻轻道:“你的消息倒也灵通。”她眉目间有淡如烟雾的厌倦,道:“棠梨宫是你住过的地方,他是不会再踏足,更不会叫住在棠梨宫的我去侍寝,于我,这是一件好事。”沈眉庄目光轻轻划过甄嬛的脸庞,轻声道:“你一走,我在宫里连个知心相惜的人都没有。不如就让我守着你住过的屋子住下去吧,也好有点念想。”   甄嬛唏嘘道:“你何苦如此呢?”   沈眉庄抚一抚脸颊,道:“很苦么?我并不觉得。你走之后,皇上也召过我两次侍寝,然而对着他,我只觉得烦腻。我这样清清净净的身子,何必要交给他这样一个薄情之人。我只要想一想,就觉得烦腻,连我自己也讨厌了起来。所以,保留着嫔妃的名位与端妃一同照顾胧月,为你伺机谋求而不为他侍寝,于我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沈眉庄的笑意凉薄如浮光,“近些年新人辈出,皇上也顾不上我,只对我待之以礼。不过也好,有了贵嫔的位份,有些事上到底能得力些。”   正巧浣碧斟了茶上来,听两人说话,一壁且悲且喜着容色道:“惠主子不晓得,我们小姐也是牵挂您的紧,往常每每芳若姑姑来看望,小姐除了问候帝姬,便只问主子好不好?”   采月抹着泪道:“我们小姐何尝不是,为了娘子出宫一事想尽了办法去求皇上、求太后,到底也是不中用,还惹恼了皇上。要不然这些年下来早进了贵嫔了。”   心中隐隐发酸,甄嬛道:“我离宫之前千叮万嘱,要你千万要留意安陵容与皇后,也要小心管氏,勿要为我使意气,安心保重自己要紧。你怎么还是不听,为我惹恼了皇帝呢?”   沈眉庄脸色微微发青,道:“若不是为着你叮嘱我要一意按捺性子,我恐怕早要发作了。只是我再隐忍,再不愿去求皇上,为了你我也要去求上一求。你禁足棠梨宫的日子我帮不上,你被废黜出宫我也帮不上你,可我总能为你求一些名分,让你不要在甘露寺受人欺凌。毕竟有没有名位而出家,是差了许多的。”沈眉庄目中冷光一闪,犀利道:“可惜君心无常,他不仅不肯看在胧月的面上恢复你的名位,也不顾他从前欠我的情分,我几番求情,又把我禁足贬位。我总以为他待我薄情,当年那样宠你总与你有些情分,不料却凉薄至此!”   甄嬛微咬下唇,厌恶道:“他的薄情你我皆知,又何必再提?”   沈眉庄微微一笑,如春生花露,然而她眼中却一分笑意也无,那种清冷之光,如她小指上戴着的金壳镶珐琅护甲的尖端,纵然金光闪烁,只叫人觉得冷。“不错,确实无须再提这种负心薄幸之人。”   甄嬛徐徐道:“如今后宫中可有与皇后,安陵容一党分庭抗礼之人?”   沈眉庄面无表情说:“世上有几个慕容华妃呢?敢与皇后,安陵容分庭抗礼。皇后执掌后宫。安陵容得宠膝下又有两子,协理六宫的端、敬二妃又是她的人,都安心抚育各自的帝姬,谋求平安度日。贵嫔中韵贵嫔、康贵嫔一向视安陵容为马首是瞻,吕贵嫔又被她磋磨的不敢出声,现在后宫只能说是各占山头。”   似漫不经心的,甄嬛问道:“那么晋康翁主家的胡婕妤呢?”   “你是说胡蕴蓉?她的来头倒是不小?晋康翁主的女儿,舞阳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家世显赫仅次于皇后,又生下了和睦帝姬,连皇上对她也是格外另眼相看。虽然入宫时位份低了点,如今也是婕妤了,听闻皇上马上又要封她为贵嫔。”沈眉庄微微沉吟,“我瞧着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如今三妃之位尚缺其一,她一心一意只盯着妃位。若是生下了儿子,只怕皇后的宝座她也垂涎不已。”   忽然想起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沈眉庄的神情忧虑而焦急,她银牙微咬,闭眼道:“嬛儿有一件事可能会对你打击很大,你的兄长,甄珩——他死了!”   怔怔呆住,甄嬛几乎不敢相信。她的哥哥,她英气逼人的哥哥,他怎么会疯了?怎么会?他只是流放岭南而已,玄清不是说一直派人照拂他,怎么会呢?心口剧烈地跳动着,眼泪滚烫地流下来,那温度几乎灼伤了肌肤。   甄嬛怔怔地呢喃,“不会——绝不会——哥哥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沈眉庄深沉道:“这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你哥哥虽然被流放,但身子一直好好的。清河王同情你哥哥,暗中派人照拂。但就在清河王奉旨去滇南后十来日,清河王府安在岭南照拂你哥哥的人传来的消息——你哥哥突然暴病离世。这本该是报到清河王府的消息,清河王不在,他们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来禀报我,只是我身处后宫要得到消息不易,所以才迟了这么久。”   沈眉庄露出几分懊恼神色,“我自己也犹豫了许久该不该告诉你,你在甘露寺里清修,这些事你知道了只会伤心。可是担心你的安危我不得不说。我本可以让温实初转告你,可是他一遇到你的事情就心肠软,拿不定主意也不会忍心告诉你,我就索性连他也不说。我也可以告诉芳若转告,可是我不放心。现在宫里,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不放心,这样天大的事只能我自己来告诉你。”   沈眉庄的护甲掐在肩膀上,甄嬛却仿佛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哥哥怎么会暴病离世?是不是有谁害了他?!管家还是皇后!!”   摇摇头,沈眉庄容色深沉,压低声音说:“你哥哥前脚离世,后脚就草草下葬,仿佛是有意在掩盖什么,可惜清河王府的人查不出一丝线索。我觉得问题便出在这里,为何清河王一被调走,你哥哥就出事?曾经我也猜想过是皇后,管家下得手,可仔细想想也不太可能。她们的势力多是在京里,想要毫无声息害死远在千里之外的你哥哥恐怕有点困难。”   “后来有一次我听吕贵嫔说漏嘴,才开始慢慢怀疑起一个人。”沈眉庄按耐不住眉眼间的愤怒,厉声说:“原来在你离宫后不久,倪氏就跳出来揭发你哥哥和安陵容有私情。虽然这件事被压了下来,倪氏也得到应有的惩处,可依皇上的性子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完结。而且能做到毫无声息了解一个人恐怕就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了。”   甄嬛心思电转,刹那分明,从顾佳仪的告发开始她们就是打着一箭双雕的算盘。甄嬛恨道:“她们是有备而来的!一定是皇后指使倪氏的,否则她哪来那么大胆子告发宫里最得宠的淑妃。皇上当真是疑心深重,当年因为管氏一面之词害我全家,如今又因旁人闲言碎语害死我哥哥。”   沈眉庄用力把甄嬛按着坐下,目光雪亮如刀,刀刀分明,“如今不是痛哭流涕的时候。第一要紧的事就是你兄长已经被人暗算,焉知下一个她们要对付的不是你?你虽然在修行中,已远离宫廷,还是要早作打算,也是我为什么想尽办法出来见你的缘故。二是想法子照顾你远在蜀地的父母,妹妹莫让她们成为下一个亡魂。你与清河王不太往来想是不熟,这事我会想办法和温实初告诉清河王,等他回来即刻就可以做打算。”   甄嬛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嘶哑了声音,勉力镇定心神,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眉庄,你说的对。死者已逝,要紧的是为活人做打算。父母妹妹的事我也会尽力想办法。”然而挥下铡刀的那个万万人之上的帝王,清一介王爷又有何办法。甄嬛第一次感觉到权利的重要性。   再多计谋,也抵不过帝王的一句话。   甄嬛沉痛转首,甄家的苦难便这般无穷无尽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甄嬛和沈眉庄主场。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的这两人,总想问哪来那么大的脸,既能自己冷脸相对,又能让皇上宠着哄着。 这里我真心感觉不爽,双莲子那章出现BUG我想修改,然而一直是文章审读未过,都一个礼拜了,还审读未过!!! ☆、甄嬛筹谋   清河王前往滇南迟迟未归,宫中也没有一点消息,皇上派人出宫去寻,得到的消息是清河王乘坐的船只在腾沙江翻了船,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噗——”喷出一口心头血,甄嬛捂着小腹,面如死灰,“清……死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落。这泪,既是为情郎去世的伤心,也是为自己未卜未来的担忧。   温实初一把按住甄嬛的手,急切道:“你虽然伤心,但有些事不得不打算起来。若你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七日失魂散我会照旧让你服下去,由槿汐她们报你病故。然后带你离开这里咱们找个地方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他的眼里隐约有泪光簌簌,温然闪烁,“嬛妹妹,我会待你好,把你的孩子当作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你相信我,清河王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   你怎么可能做到!若不是顾忌到以后还需要借助温实初,甄嬛都想嘲讽温实初痴心妄想。能配得上甄嬛的男人不是皇帝就是王爷,温实初他算什么。不过小小一太医,居然敢肖像自己,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当然,这种有损形象的话甄嬛是不会亲自说出口的,她向身边扶着她的槿汐是了个眼色,对温实初的话充耳不闻,只痴痴地流泪不已。   槿汐跟在甄嬛身边许久,甄嬛的每一个示意她都能默契配合,心下以了然甄嬛是看不上温实初了,于是愁容满面道:“温大人现在和娘子说这个也是枉然,只怕娘子一句也听不进去,等娘子清醒些再说吧。”其实她也不看好温实初,不过一个太医而已,能给她们什么保障?   皇上坐拥天下,即使是随意的打赏也是温实初几辈子都花费不起的珍宝;清河王有王爵在身,也能提供她们锦衣玉食;唯独这个温实初是什么也给不了。对比了下在甘露寺和凌云峰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格调,崔槿汐果断拦在甄嬛身前,阻止温实初接近的可能。   浣碧更是一把甩开温实初递绢子的手,痛哭着向温实初斥道:“你如何能把王爷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你如何能做到王爷可以做到的事情?你如何能和他比?”说罢不再理会面红耳赤的温实初,抱着甄嬛的手哀哀恸哭,仿若一只受伤的小兽,“长姊,我只要能看看他就好了,只要每天看着他笑——不!不用每天,偶尔就好,哪怕他不是对着我笑,我也心满意足。可是他死了,我以后、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看着眼前哭天抢地的三个女人,温实初只能呐呐不言,默然离去。   后来温实初也来了几次,每次都是满怀期待的想甄嬛能够想通选择和自己一起隐居乡野,然而次次得到的都是失望,甚至甄嬛还给予了他致命一击。   原来自上次知晓玄清死讯后,甄嬛痛定思痛,决定为了玄清复仇,也为了腹中孩儿能平安长大,她选择回到玄凌身边虚与委蛇。   那日,槿汐淡淡微笑道:“娘子可曾听见温大人这几日的深情劝说?若要和温大人在一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   甄嬛摇头,“槿汐,你最明白我又何必要来试我?我是不会和温实初在一起的。”她如何看得上温实初,“我的哥哥死在岭南,我甄氏一族没有人来照顾,从前清会为我去做的事情如今我都要一力扛起来。”甄嬛轻轻道:“槿汐,我要做的事温实初帮不了我,我也不要依靠他一辈子,我只能依靠自己。”   槿汐的笑容愈发明澈,“娘子心意已决就不会是一个人,奴婢和碧姑娘必定追随娘子。可不知娘子要怎么做?”   断了的指甲狠狠抠进手掌头粗糙的刺痛,甄嬛一字字道:“清死得蹊跷,我不能不理会。他去滇南之前曾和我说过,滇南乃兵家重地,又是大周一半粮草所在,赫赫向来虎视眈眈,常有细作混入。他的意外是滇南乱民所致还是赫赫所为都不得而知,更或许还和宫里有关。但无论是哪一种,凭我眼下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为他报仇。” 思路异常清晰,“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注定了是遗腹子,可是清河王一脉不能因我而终止。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给他一个名分好好长大。还有我的父兄,从前我步步隐忍只为能保他们平安,可是如今哥哥生生被人逼死了,两个妹妹也远在蜀地…我不能眼睁睁瞧着她们…”   甄嬛切齿,没有再说下去。槿汐已经明白,低低惊呼,“娘子要做到这些,天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娘子…”   “不错。”甄嬛的目光在瞬间凌厉如刀锋,唇齿间没有丝毫温度,连她的心,也是没有温度的。   玄凌,这个记载着欢乐与荣耀、痛苦与绝望的名字,这个本以为再也不会重遇重对的名字,如今不得不再唤起。   槿汐深深抽了一口凉气,道:“这条路险之又险、难之又难,娘子可想清楚了么?”   甄嬛轻轻一嗤,冷道:“你以为我还有路可以退么?”抑制不住心头的悲切,“他已经死了,我这一己之身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浣碧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轮精光,惊道:“小姐要和皇上重修旧好么?只是小姐若和皇上只此相会,纵有几夕欢愉可以瞒天过海,但若惊动宫里,有人动了杀机,咱们只能坐以待毙。”   心中有犀利的痛楚翻涌不止。甄嬛平一平气息,缓缓吐出两字:“回宫!”她甄嬛是骄傲的,即使为了玄清委屈自己,也决不能同那等卑下外室一般无名无分,她要风风光光的重回紫奥城。   浣碧语气微凉,如雨雪霏霏,“眼下回宫中是最好的法子,只是小姐要怎么做?诚如小姐过去所说,大周的废妃都是老死宫外,无一幸免。”她的语气心疼而不忍, “皇帝这样对小姐,小姐还能在他身边么?况且小姐一旦回宫,是非争斗必定更胜从前,其中的种种难捱小姐不是没受过。”   甄嬛低首,轻轻冷笑出声,“要斗么?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会害怕这样的斗。即便要斗死在宫中,只要保得住我要保的人,我什么都不怕。”她停一停,“要重修旧好不过是个盘算。如何做的不露痕迹、做得让他念念不忘才是最要紧的事。”   浣碧脸色雪白,泪痕中微见凌厉,咬唇道:“浣碧此生是不嫁之身,小姐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   心中计划已成,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恢复自己最大的武器——肖似纯元皇后的外貌。玄凌一向爱美色,这也是甄嬛赖以谋划的资本。以色事他人,再不甘,也要去做。   甄嬛找送来补药的温实初要来养颜的神仙玉女粉。若温实初就搪塞道:“我有着身孕,气血不足对孩子不好,劳烦你开些益气补血的药给我。还有,从前的神仙玉女粉还在么?”   温实初更吃惊,“好好的怎么想起神仙玉女粉来了?”   浣碧在旁道:“小姐决意要把孩子生下来,可是小姐现在这样憔悴支离,生下来的孩子怎么会好看呢?所以要吃些益气补血的吃食,再用神仙玉女粉内外兼养。”   温实初静默片刻,喜道:“你肯好好的就最好。益气补血尤以药膳为佳,我会每日配了来给槿汐。”他的声音沉沉而温暖,“这些都交由我去做,你安心调养就是。”   如此十余日后,哪怕心的底处已经残破不堪,甄嬛容色到底也是恢复过来了。   甄嬛在宫外是如何为了爱情谋求复起,陵容多少还是知道,且看玄凌身边的太监总管李长总在宫门下钥前离宫就知道,估摸着是去私会崔槿汐。不过这样也好,能让暗地里是她人的小厦子多与玄凌接触。   陵容看着侍奉在玄凌身侧的小厦子,微微一笑道:“怎么近日很少见到李公公在四郎身边侍奉?”   玄凌逗弄膝上的予瀚,不在意说:“李长在朕身边侍奉多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他年岁已老朕感他平素侍奉周到,特意赐他宫外一处府邸,也算让他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这几日他忙着置办府邸,晚上就由他徒弟小厦子当值。”   “四郎仁慈。”陵容恭维道,“这小厦子侍奉的可还贴心?”仿佛是关心宫人是否伺候周全,陵容问道。   玄凌一饮茶水,说:“小厦子虽然年纪轻,伺候倒很细致周全,颇和朕心。仪元殿供的水都是恰大好处的七分烫,书架子上的书也会别出新意拿时令花来做书签,倒真有‘书香’气。”   总算没白费娘娘的栽培。见皇上肯定自己的工作能力,小厦子舒了一口气,同那位珠光宝气的娘娘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二月,皇上纳驯兽女叶澜依为宫嫔,按宫规祖制叶氏在侍寝完后都要被灌避孕汤。   三月,玉照宫徐嫔确诊怀孕一个月,徐嫔晋位从四品婉仪。同月,玄凌时常微服出巡,地点是甘露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一更,我正在努力码字,争取多更几章 请各位小天使那你们的爱砸死我吧 ☆、惜孤燕   考虑到甄嬛回宫暂时对她没什么坏处,陵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玄凌在佛门清净地做苟且之事。事实上,多年的经验告诉她绝对不能在男人脑子发热的时候去泼他冷水,那样只会加剧他的逆反心理。   而且宫里还有一桩事等着她去理。徐婉仪刚因身孕晋封没几日,钦天监夜观星相,发现有二十八星宿北方玄武七宿中危月燕星尾带小星有冲月之兆。徐婉仪闺名中有一个燕字,又住北边的殿阁,那么巧有了身孕应了带小星之像。这危月燕自然是指怀着身孕的徐婉仪。   宫中主月者为皇后。如今皇后发了头风旧疾,病得厉害,不能不让人想到天象之变。皇上虽因早年龌龊对皇后起了嫌隙,但皇后到底是正宫皇后,不是徐燕宜一个从四品婉仪能比得,是而不得已将徐婉仪禁足。当然,皇上也知晓在此事上是委屈徐婉仪,便晋封她为正四品容华,算是对她的安慰。   皇后重病,必须静养,所以能对后宫有孕妃嫔不管不问。可陵容这个仅此于皇后的淑妃就不能装聋作哑了,多少得尽到自己心意。   玉照宫是紫奥城北边一所宫室,不大不小,中规中矩的规制。徐容华居住的空翠堂堂如其名,草木阴阴生翠,并不多花卉,自苑中到廊下,皆种满了应季的唐菖蒲、蛇目菊、龙胆草与飞燕草,满院翠意深深。   穿着玉兰色纱缎宫装的女子,静静坐在回廊下,待听到脚步声响起才回头。   徐燕宜被眼前艳光所摄,不觉大大一怔,低低道:“淑妃娘娘…”等她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恭谨欠身,口中道:“玉照宫容华徐氏拜见淑妃娘娘。”   陵容扶起的手,环顾四周,道:“容华这里倒很别致,不似旁的妃嫔宫中多是红红翠翠,很让人觉得心静生凉。”   徐容华淡淡盈起恬静的微笑,那笑意亦像树荫下漏下的几缕阳光,自生碧翠凉意,“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嫔妾不爱那些四季凋零的花,倒不如多种些草木。”   她身边的宫女笑道:“小主怎么这样站着和娘娘说得起劲呢,不若请了娘娘进去坐吧。”   徐容华一笑若开残了的白牡丹,“嫔妾禁足空翠堂已久,久未有人探访,竟忘了待客的礼数了,还请娘娘宽恕。”又侧头向身边的宫女道:“桔梗,亏得你提醒。”   陵容见她身姿纤瘦,想是怀着身孕又被禁足,精神并不太好,整个人瘦得不堪一握,心里多是怜悯。   进去屋内,空翠堂里装点疏落,不过按着应有规制来,并不见奢华。   陵容见她不大的居室内放了半架子书,不由笑道:“容华也好看书,本宫倒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了。”徐燕宜性格温柔不争,也是一个很好的盟友人选。   徐容华的额发被汗濡湿了一抹,乌黑贴在额头上,她扑着素纱团扇,恬淡道:“未入宫前嫔妾便听闻娘娘如何美貌,从娘娘隆宠多年不衰也可窥得一斑。今日再见,还是在意料之外,难怪皇上对娘娘恩宠有加。”   这种小女生的幽怨、酸涩心思陵容倒不在意,微笑道:“皇上一向雨露均沾,看容华就知道了。而且本宫今日来看望容华,一是本宫自己的本心,二是听皇上时时提起,十分挂心,所以来为皇上走这一趟。”   徐容华眸光倏然一亮,仿佛被点燃了火苗的蜡烛,惊喜道:“娘娘不哄我么?”   陵容笑道:“若无皇上默许,本宫怎么能轻易踏足禁足之地呢?”   徐容华脸生红晕,如珊瑚绮丽殷红一抹,“原来皇上并没有不在意嫔妾…”   “这个自然。”陵容指一指身后内监身上捧着的各色礼物,“这些是本宫亲自跳了送来给婕妤的,若容华不嫌弃,就请收下吧。都是请皇上过目了的。”徐容华粉面生春,虚弱的身体也有了些生气,双手爱惜地从燕窝、茯苓等滋补之物上小心翼翼地抚过。陵容微微沉吟:“容华有孕而被禁足,其实皇上心内也十分不忍,容华要体谅才好。”拍拍她的手,安抚着说。   徐容华深深低首,安静道:“皇后乃天下之母,最为尊贵。嫔妾不幸危犯月,禁足是应该的。皇上有爱妻之心,嫔妾又怎会埋怨皇上呢?”   陵容打量她的神色,并非说场面话,反而像是真心体谅,也有点心疼这个为爱痴傻的小女子。可以说徐燕宜是这个后宫最干净也是最爱玄凌的女人。   皇后说她爱玄凌,却会为了自己的地位算计戕害皇嗣;华妃说她爱玄凌,却仗着玄凌的宠爱草菅人命,在后宫飞扬跋扈;唯有徐燕宜,不争不抢、不嫉不妒,干净的像是张白纸。饶是陵容心性坚定,在她面前也不由自惭形秽。   于是道:“听闻容华曾作的《四张机》很好,可见容华才学不浅,衬得起这满架书香。”   徐容华柔和微笑,“娘娘饱读诗书,燕宜早有耳闻,亦倾慕不已。今日相见,不知可否请娘娘赐教一二。”   陵容轻笑道:“哪里说得上赐教呢,不过是咱们姐妹间切磋一二罢了。”抿了一口茶,“容华的《四张机》才情横溢,只可惜调子悲凉了些。容华现在身怀有孕,虽然一时被禁足困顿,然而来日生下一儿半女,不可不谓风光无限。”   徐容华微微出神,望着堂中一架连理枝绣屏,惘然道:“嫔妾不是求风光富贵的。”说罢侧首微笑,“娘娘亦是精通诗词,不如和一首可好?”   沉吟的须臾,不由脱口吟道:“四张机,愁听芭蕉夜雨夕,问花把酒柳莺泣。憔了红颜,瘦了香腰,有谁能怜惜?”   徐容华神色微怔,淑妃脱口之词却真真应了她现在的境况,此等才学果然并非浪得虚名,她眸中颇有赞赏之意,眉心舒展而笑:“皇上如此喜欢娘娘,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陵容捧着茶盏,轻轻抿一扣润喉,温和道:“本宫做这首《四张机》比拟容华,容华可觉得贴切么?”寂寞愁听雨打芭蕉眠,红颜憔悴,腰肢纤纤,自然是盼着君王垂怜。   徐容华微微一怔,道:“娘娘何出此言?”   陵容温颜而笑,“容华方才说不求风光富贵,其实不论求什么都好,总之腹中的孩子康健最要紧。我瞧容华赏花吟诗皆有哀戚之色,希望容华看人看事,也该积极些好。”陵容推心置腹道:“咱们身为人母都知道,母体开怀些,孩子在腹中也长得好些,容华你说是么?”   徐容华深深看她一眼,心悦诚服,“娘娘说得是。”   陵容恬和笑道:“容华不用这般客气。咱们都是一同服侍皇上的,自然都该为皇上尽心尽力,容华若不介意,大可叫本宫一声姐姐,咱们以姐妹相称就好。”   徐容华脸色微微一红,欠身道:“姐姐若不嫌嫔妾愚笨,嫔妾就高攀了。”   陵容笑道:“妹妹哪里的话,有这样一个聪明文静的妹妹,本宫可是求之不得呢。”她亲昵的拉起徐容华的手,脸微微贴近。   此时徐燕宜脑海中一片空白,黑白分明的眼中映着面前那张美艳面容,如兰似麝的香气随着呼吸温热铺洒在她脸上,此等绝色岂是反间能有?   “我很喜欢妹妹呢。”陵容意味深长地看着脸色骤然通红的徐容华,见时间也差不多了,陵容扶着云俏的手出去,回头见徐容华以及身边伺候宫人躬身跟在身后,和颜悦色道:“你且回去吧,不用送出来了。”又嘱咐那些宫人们道:“徐容华身怀帝裔,你们好好照顾着吧。将来皇子顺利生下来,论功行赏少不了你们的一份。”   宫人皆恭敬答复曰:“是。”   后来,由于陵容时常回去玉照宫照看徐容华,徐容华的精神也好了不少,原本纤细的身姿总算养胖了一些,胎儿也健康长大,总算让陵容松了口气。    ☆、回宫   其实一开始玄凌并不想重新册封甄嬛回宫,只打算在甘露寺每月举行一次祝祷,他亲来上香就是。他也晓得自己同甄嬛在佛门清净地做那起子事,是有辱斯文,很难光明正大说出口。   只是甄嬛岂会甘心自己落魄于此,任由死敌在全天下最高贵的地方浩荡风光。于是她‘不经意’地吐露出自己有身孕一事,让玄凌不得不面对要接她回宫这件事,并且给她的孩子一个皇子皇女的身份。   她要回宫保全下清河王这一脉,将天下至高的权利牢牢握在手中,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拥有她想拥有的一切。   甄嬛最终还是以莞贵嫔的身份回宫了,为了消减甄嬛回宫带来的影响,玄凌在陵容的建议下于册封甄嬛之前先大封六宫,这样甄嬛一回来就不那么显眼了。   首当其冲就是陵容由淑妃变成令贵妃,六宫之首这个名号时隔两年终于能够名副其实。当然在自己晋封之后她也不忘提携自己的党羽。韵贵嫔晋封赵昭容,康贵嫔晋封史淑仪,两人入宫多年,熬资历是够了。   皇后也趁此提议让管婕妤晋封祺贵嫔,掌管一宫。   其余的如徐容华晋封徐婕妤;杨嫔晋封杨良娣;庆贵人晋封庆嫔;叶选侍晋封滟常在等就是玄凌自己的主意了。   有陵容这个最受宠的宠妃珠玉在前,玄凌到底不像原着那样对甄嬛宠爱得过了头,大张旗鼓恨不得让全天下人知道自己宠幸了个尼姑废妃,甚至以副后的礼仪迎甄嬛回宫。如今只按照标准的礼节接甄嬛,而册封使则选了刚刚死里逃生的清河王。   原来那日清河王的船虽在腾沙江沉没,但幸好他懂得一点水性,能够游上岸边,却早已精疲力竭,被埋伏在周遭的赫赫细作制伏。为了怕清河王反抗,赫赫的人一路迫他服下十香软筋散,从滇南带往赫赫。   幸得天佑,清河王趁守卫一时不防,抢了匹马出来,日夜兼程赶到上京边界才得平安。皇上想着清河王如此后福无穷,和甄嬛是一样的,才想到请清河王来做册封使。   如戏剧一般的人生,只可惜甄嬛回宫的意志并不会因为情郎回来而消弭。   二十一年五月十一日,甄嬛受礼回宫,除了皇后作为一国之母和贵妃作为六宫之首要出席训示外,位份低于其者皆来观礼。   回宫那日,甄嬛打定主意要艳绝天下,极尽奢丽,让她的姿容在瞬间夺人心魄,震慑玄凌的心魂。   是以挑选最华贵妩媚的衣裳。迷离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住。一袭金黄色的曳地望仙裙,用蔷金香草染成,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如花鲜艳,并且散发出芬芳的花木清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   梳的是惊鸿归云髻,发髻两边各一枝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做成一双蝴蝶环绕玉兰花的灵动样子。发髻正中插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凤头用金叶制成,颈、胸、腹、腿等全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制成长鳞状的羽毛,上缀各色宝石,凤凰口中衔着长长一串珠玉流苏,最末一颗浑圆的海珠正映在眉心,珠辉璀璨,映得人的眉宇间隐隐光华波动,流转熠熠。发髻正顶一朵开得全盛的“贵妃醉”牡丹,花艳如火,重瓣累叠的花瓣上泛起泠泠金红色的光泽,簇簇如红云压顶,妩媚姣妍,衬得乌黑的发髻似要溢出水来。颈上不戴任何项饰,只让槿汐用工笔细细描了缠枝海棠的纹样,绯红花朵碧绿枝叶,以银粉勾边,缀以散碎水钻,一枝一叶,一花一瓣,绞缠繁复,说不尽的悱恻意态。同色的赤金镶红玛瑙耳坠上流苏长长坠至肩胛,微凉,酥酥地痒。   画的是远山黛,脸上薄施胭脂,再用露水匀了珍珠粉淡淡施上,成“飞霞妆”,脸上幽暗的苍白便成了淡淡的荔红。同时眉心描画一朵梨花形状,遂成“姣梨妆”。   这般下来,遍体璀璨,明艳不可方物,如同一张光艳的面具。   妃嫔入宫,自来只走偏门贞顺门。紫奥城自贞顺门往内宫一路迤逦洞开,銮仪卫和羽林护军并守城外,赤色巨龙般的朱壁宫墙下着着暗红衣袍的内侍并月白宫装的侍女垂手而立,安静得如泥胎木偶一般,引着鸾轿往重华殿去。   陵容微笑看着甄嬛将手搭在清河王掌上,仪态万千而来。若非让人盯紧清河王,确认他曾长时间逗留在凌云峰,否则单看两人即使相携而来,肃穆坦荡的模样,也很难让人相信她们之间有过情爱。难怪都说宫里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戏子。   甄嬛漫步走来,直至近了,屈膝,“臣妾来归,恭祝皇上、皇后、贵妃圣体安康、福泽绵延。”   三人并肩而立,遥遥望去,风姿高贵而绰约。甄嬛心内冷笑,相违数年,帝后之间依然是一对好夫妻,相敬如宾,奢尽表面文章。   只是安陵容……注意到玄凌并未如想象那般被自己惊艳,反而更多是把眼神放在陵容身上,甄嬛心里升起一股不服气的意味,艳丽的指甲狠狠掐在掌心嫩肉上。   离宫数载,物是人非,无论是她还是沈眉庄都不复当面入宫时的模样,唯独陵容还保留着当年的灵气逼人,神采飞扬。   今日她打扮得并不华丽夺目,只一身月白青葱色的云天水漾留仙裙,用细碎的米珠织成一朵朵曼妙水仙,在日光下莹透的软罗绡纱一丝一丝折出冰晶般的光色,但她的美却在此中惊艳绝世,美到了极致,风姿亦是无双。过了而立许久的帝后同她站一块儿,就像是朽木对白梨,青苔对玫瑰,甚为不配。   呵,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红颜祸水罢了,却累及哥哥一条性命,甄嬛不忿想。却忘了挑起这件事的顾佳仪可是她们自己找的,难道能说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皇后笑容满面,修饰过的纤手拉住甄嬛的手道:“皇上一告诉本宫,本宫可欢喜得不得了,左右数着日子盼了贵嫔这么久,真真要度日如年了。”她细细端详甄嬛,犹自含笑道:“贵嫔清瘦了些,回宫后该当好好调养才是。”   如此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当真要见者动容了。甄嬛垂首感激不已,“皇后关怀备至,臣妾如何敢当。”   贵嫔玄凌道:“清河王既为册封使,便代朕将册封贵嫔之旨晓谕六宫。此刻诸妃皆在,劳六弟宣读吧。”   玄清不动声色,只从槿汐手中接过圣旨,泠然宣读道:“朕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颁位号以分荣。咨尔婕妤甄氏,温恭懋着,慈心向善,舍尊位而祈国运,掩自身而祷昌明,其志其心,堪为六宫典范。曾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正三品莞贵嫔。尔其时怀只敬,承庆泽之方新,益懋柔嘉衍鸿庥于有永。钦哉。”   念完后,玄清长身玉立,微微欠身,“莞贵嫔至此,臣弟也算功德圆满了。”   玄凌满意点头,满心喜悦道:“六弟奔波劳碌,朕也该大大地谢六弟才是。”   突然有一把女声脆生生笑道:“果真美如仙子,和胧月帝姬一个模样呢。”此女正是昌贵嫔胡蕴蓉。她一身银朱红细云锦广绫合欢长衣更衬得她娇小的身量如一抹绯红的云霞,灿然生光,足见她之受宠与尊贵。   陵容微笑纠正道:“大抵美人都有相似处,但若说一个模样那就太过了。”端妃好不容易才得一女,岂会放手交还甄嬛。她和端妃既已结盟,自然是要站在端妃这边。   胧月!想起被自己留在宫中的长女,甄嬛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淌血。幸好她伪装功力极深,即使碰到伤心处,面上仍能保持云淡风轻,不至于失态于众人眼前。   甄嬛澹然含了一缕笑意,“昌贵嫔是和睦帝姬的生母,福气过人,连容貌也如此令人倾倒。”   昌贵嫔笑时鬓边的海水纹青玉簪上明珠濯濯瑟动,如娇蕊一般,“怪道从前听人说莞贵嫔聪颖过人,原来甘露寺清净之地,也能教莞贵嫔听到如此多宫闱之事。”她虽是笑靥婀娜,然话中挑衅之意已然了然。   不过甄嬛也想到自己回宫必然会经历此事,她愈灼烈,自己愈谦和就是,反正也不争这一日的长短。   因为这里对甄嬛的宠爱还不足以人玄凌失去理智,所以玄凌并没有为甄嬛大兴土木,敕造一座奢华的未央宫。甄嬛回宫后的居所是她早年住过的棠梨宫主殿,沈眉庄在甄嬛回宫之前就搬去衍庆宫存菊殿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很喜欢流潋紫对服装外貌的描写,只是有些实在苏的让我无言以对 比如这句“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我只想呵呵 ☆、交锋   甄嬛回宫后稍稍休息一晚,次日便要去拜见皇后。   挽了一个宫妆最寻常的如意高寰髻,簪一枝小巧的三翅莺羽珠钗,并一朵苗银蝴蝶押发。衣裳也刻意往低调里走,一件七成新的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长衣。剪裁合身简洁,花饰是衣料自有暗纹镂花,连常见的衣领刺绣也一并略去,只在袖口疏疏绣几朵浅黄色的腊梅花。   此时天色还早,晨光金灿明朗,照在昭阳殿的琉璃瓦上流淌下一大片耀目流光,连着雕栏玉砌也别有光辉。甄嬛特意选了这个时间来凤仪宫,不仅献上一串枷楠香木嵌金福字数珠手串,还送了许多养颜药物,无非是在讥讽皇后年老色衰,人老珠黄。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直至妃嫔陆陆续续到齐。   座位自皇后东西下座,按令贵妃、端妃、敬妃、九嫔这个顺序位份依次递减。甄嬛紧挨着史淑仪坐下,她之后便是昌贵嫔胡蕴蓉。   其实甄嬛回宫,除了孩子和纯元脸外没多少优势。论美貌,她虽有纯元脸但美貌值不及陵容;论家世,她现在罪臣之女,就连同为罪臣之后的胡蕴蓉都比她多个翁主娘的优势;论位份,皇后、令贵妃、端妃、敬妃、赵昭容、史淑仪、李修容足足有七个人高于她,而且同一位份也有昌贵嫔、祺贵嫔、惠贵嫔、吕贵嫔与她并驾齐驱。   所以甄嬛在向下跪像陵容请按时,心里总免不了一种屈辱。当年安陵容家世是何等卑小,不过一介知县之女,选秀时落魄地居住在客栈,还是她好心才让她可以居住在甄府。可如今尊卑颠倒,她成了罪臣之女,而陵容却凭借宠爱高高在上。   总有一天,她要陵容跪着给她见礼,甄嬛暗想。   在给九嫔之上的几人行完礼后,又和昌贵嫔、祺贵嫔、惠贵嫔、吕贵嫔行完平礼,甄嬛才能回到自己位置上。   此时,皇后又向端妃道:“如今莞贵嫔回来了,端妃你也该多带着胧月帝姬去莞贵嫔宫里走走,到底莞贵嫔是胧月的生母。等莞贵嫔生产之后,胧月帝姬也该送回莹心殿去,你这个养娘再亲,到底也比不上人家生母。”   端妃清冷的眼珠微微一转,碰上陵容微笑的脸,心下有了计较,口中依旧恭敬道:“臣妾遵旨。”皇帝的宠爱她可以不要,可绾绾是她的命根子,她绝对不会让给甄嬛。   皇后环顾下首,忽而秀眉微蹙道:“滟常在呢?怎地今日又没来?”   昌贵嫔俏脸一扬,掩唇笑道:“滟常在身子娇弱,不是头疼脑热,就是这里疼那里痛的,这样娇贵的身子难怪老不能来向皇后请安。”   福嫔性子最敦厚和善,又与滟常在居处邻近,便道:“回娘娘的话,听说滟常在一早起来不舒服,是而不能来向皇后请安了。”   昌贵嫔一摇团扇,巧笑道:“皇后瞧我说得如何?”说罢往案几上一撂扇子,道:“到底是福嫔性子最好,不仅与祺贵嫔相处相安无事,连最难相处的滟常在也能说话,可见真真是个好人。”她的话似有深意,一语话毕,福嫔微微红了脸低头下去,祺贵嫔亦是表情不悦。   当下脱口而出道:“臣妾自幼得双亲悉心教养,虽不才,却也名利知是非,不比得那些有娘生无爹养的罪女,最不老实。明明就是罪臣之后,偏生仗着脸皮厚,喜欢同旁人攀亲戚,以为麻雀插上彩羽便是凤凰了。”   这么一说旁人如何不知她暗讽的是谁啊,不少妃嫔“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皇后,陵容亦是嘴角微微翘起。   唯独昌贵嫔被说的一张俏脸涨红。她虽自诩是皇室宗亲,可实际上历朝历代子女都是从父,她的父亲胡雍长当年因博陵侯一事被隆庆帝被判剥夺功名,官爵,并以流刑处之。若非她母亲是翁主,她外祖母是公主,可能连她都要随父上路。真要说来胡蕴蓉确实也是罪臣之女。   生平最痛恨之事被人提起,昌贵嫔当即也反唇相讥,“祺贵嫔身子不好还要如此煞费苦心,难怪夜夜不得眠,梦魇之事倒难免了。”   皇后见惯了争风吃醋之事,当下也不理会二人之间的口角,只温言向福嫔道:“既然如此,就叫太医好好照应着,滟常在的身子也忒弱了,怎能好好服侍皇上呢。”说着目光温和转到甄嬛身上,“你们都得好好学着莞贵嫔。莞贵嫔已为皇上生下胧月帝姬,如今又身怀有孕,能为皇家绵延子嗣。莞贵嫔,你有着身子要好好养着才是,少走动多歇息,即便到了本宫面前,能免的礼数也就免了吧,有什么不舒服的赶紧要叫太医。”   甄嬛忙起身谢过,众人闻言,皆是默然低头,各怀心事。事实上比起突然回宫的莞贵嫔,以及她肚子里的未知之数,还是令贵妃更引人注意,毕竟她的宠爱、位份皆在甄氏之上,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膝下有两个健康、聪明的皇子。   昌贵嫔媚眼一飞,似笑非笑向道:“莞贵嫔的福气,是人人都学的来的么。要臣妾说还是贵妃福气更重一些,膝下有两位皇子。”   甄嬛挽一挽发上的流苏,笑道:“昌贵嫔有和睦帝姬,这福气也是众人难得的啊。”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贵妃娘娘的福气怕是咱们难得的了。”   陵容落落大方道:“众姐妹都还年轻,许是有后福呢。”然而再如何自谦,落在旁人心里也只剩寂寥。如此聊了几句便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介绍下目前后妃位份,按综合实力来排第一、第二的顺序 皇后:朱宜修 正一品:令贵妃安陵容 正二品:端妃齐月宾,敬妃冯若昭 从二品:昭容赵仙蕙,淑仪史移芸,李修容 正三品:昌贵嫔胡蕴蓉,莞贵嫔甄嬛,祺贵嫔管文鸳,惠贵嫔沈眉庄,贵嫔吕盈风 从三品:婕妤徐燕宜 从四品:顺仪陆氏、仰氏 正五品:嫔杨梦笙 正六品:庆贵人周佩 正七品:滟常在叶澜依 ☆、事发   鸳鸾殿里放了几十个大瓮供着冰块,十来把风轮亦是从早到晚转着,使得殿中十分凉爽。   此时刚用完早膳,内务府总管梁多瑞亲自送了时新的料子来,满面堆笑道:“给令主子请安。皇上说新贡来的蜀锦和苏缎,请令主子尽着先挑。”   “这些都很不错。”白皙的指间从柔顺的布匹上划过,陵容很满意来自手上细滑的触感。她极喜欢奢侈名贵的珠宝绸布,玄凌知她所好,凡进贡宝器皆由她先选。   正挑选着就听到外面有人通报:“端妃娘娘来了。”   端妃一进来便笑:“好凉快的地儿,果然如人间仙境一般。”说着朝她一行礼。   “姐姐来的可巧,内务府刚送来了些时新料子,不如姐姐也选一些?”陵容挑了一块石榴红的联珠对孔雀纹锦比在自己身上道。   端妃走进,在身上比了一比,道:“好是好,总觉得太过鲜艳了些,配着妹妹刚好。我如今也不年轻了,哪里还经得住这样的颜色。”说着挑出一块紫霞色的云昆锦,纹理似云霞自山岳中出,微笑道:“我总觉得这样的颜色正好。”   陵容含笑道:“我记得姐姐从前也是喜欢这些颜色。”   端妃只微笑道:“年纪大了,还经得起那么艳的颜色么。”   “这人可疯魔了。才几岁就怨着自己老了,非把自己往老了比,真叫人听着难受。”陵容嗔怪望着她。   端妃尚未答言,梁多瑞在旁陪笑道:“两位娘娘都雍容大方,就像花园里头的花,开到正当好的季节里,哪里说得不年轻了呢。”   端妃笑着睇他一眼,“怪不得是内务府总管,真是会讨人欢心。”   “姜忠敏殁了之后,一直就是梁多瑞在当差,也还算勤谨,到底是服侍过皇后的人了。”陵容面上心里皆是笑,只是一热一冷。皇后宫中出来的总归是要小心一点。   挑选完中意的布匹后,陵容见端妃未有离开之意,心下明了她是有事要和自己商谈。命人把料子放好后,坐在榻上,等她开口。   “我因家世,自幼被昭成太后朱成璧鞠养宫中,同皇上也算是青梅竹马。等皇上登基之后,我又是皇上第一个妃嫔,当年人人都说我深得皇上,太后的喜爱。可是我很早知道皇上不过是以我做一个安抚老牌军功世家的旗帜而已。”她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神思荡漾在久远的过去,“所以我自入宫以来就事事小心,处处留意,不肯多说一句话,也不肯多走一步路。那段日子当真是如履薄冰。后来纯元皇后姐妹入宫,满宫□□只为朱家女而存,皇上就更加不在意我了。”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既然皇上的恩宠不可靠,我只发疯一样想要个孩子,让往后的日子不那么孤苦无依。可慕容氏的红花汤毁了我所有的希望。”她眼中满是雪亮的恨意,只是不知是对慕容世兰还是对幕后真正的主谋。   陵容知晓她心里苦,握一握她的手指,柔声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她低垂下眼睑,道:“幸好我有了胧月。她刚到我宫里时那么小,软软的一团。那天下着雨,送他来的内监不当心,半个襁褓都湿透了,胧月冻得直哭。他们又欺负靳娘是新来的乳母,给她吃的肘子里下了许多盐,害得靳娘都没有乳汁,饿着胧月。我恨极了,抱着胧月在披香殿前动了宫规,把那起子奴才个个打断了腿,从此再无人敢轻视她半分。我要叫这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胧月帝姬并非没有生母爱护,在我齐月宾处,她便是披香殿的主人。”   陵容默然,端妃对胧月的疼爱她很清楚,一应的衣衫鞋袜都不叫别人动手,皆是端妃自己亲手做的。   “这些年若不是有胧月,我这日子也不知道怎样熬过去才好,到底是咱们母女相依为命着过来了。我爱子如命,谁害得我今生无望,我誓不与她善罢甘休。”她手中“咯”地几声脆响,面上依依含笑,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来,其实手指上戴着的几枚琉璃白玉护甲被生生扼断在手里,零落在地上。   端妃美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尔后哀求道:“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才厚着脸来求妹妹帮我。”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纯元脸的威力了,若皇上在甄嬛的哀求下要她把胧月换回去,那才真的是生不如死。   陵容拢一拢鬓边的珠花,“姐姐既定了主意,就好办了。”自己就不用担心甄嬛会借胧月笼络端妃了。陵容在云俏旁边耳语几句,云俏点点头后,从内室拿出了个柳叶合心璎珞,放在端妃面前。   端妃接过璎珞,眉头微蹙,迟疑道:“这个璎珞似乎看着有点眼熟。”   赤金护甲闪耀清冷的金光,抚过璎珞,陵容甜甜一笑:“这是李长素日藏在腰带里的柳叶合心璎珞。姐姐觉得眼熟并不奇怪,只是姐姐不觉得这个璎珞的手工更熟悉吗?”   端妃闻言仔细端详,旋即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是崔槿汐!”她仿佛是明白了什么,“难怪皇上会突然想着去甘露寺上香,原来是他在唆使啊。”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省力,端妃看上去已经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她向陵容盈盈一福,“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陵容浑然不在意似的说:“咱们姐妹何须这些虚礼,只要姐姐知道我始终是站在姐姐这边就可以了。”   接受端妃道谢后,陵容也不挽留她,让端妃回宫里好好完善短甄嬛臂膀的计划。端妃比敬妃更擅长筹谋划策,这件事的结果也许会比原着有更精彩的发展。   看来小厦子副总管的副字是时候去掉了。拨弄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陵容如是想到。   果然,没过几日皇后就召令贵妃、端妃、敬妃几人一同去棠梨宫确认一件事。   浩浩荡荡一群宫人低腰快步跟随进来,甄嬛忙敛衽艰难行了一礼,恭敬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盯甄嬛一眼,随口道一声“起来”,语气里多了几分肃然,失了往日一贯的温和,甄嬛一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看陵容几人脸色也均是一派肃穆。皇后静了须臾,只端然朝南坐着,也不吩咐甄嬛落坐。五人中独她一人尴尬站着。   短暂的静默之后,皇后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抿了一口,道:“照理说,莞贵嫔你的莹心殿本宫是不需来的。只是你怀着身孕,到底也是你宫里的事,本宫就不得不走这一趟了。你是一宫主位,又是胧月帝姬的生母,有些事不能不顾着你的颜面。所以今日之事,本宫只叫了协理六宫的令贵妃和端妃,敬妃过来。”   皇后说了一篇话,却只字不提是出了何事,甄嬛心中愈加狐疑,只得赔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体恤。”甄嬛停一停方抬头道:“臣妾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但请娘娘明白告知。”   皇后一身宝石青的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显得清肃而端庄,“本宫病了这几个月,什么事都有心无力,都撒手交给了令贵妃和端妃,敬妃操劳。令贵妃要照顾两位皇子,端妃身子一向就弱,敬妃带着温仪帝姬,都是自顾不暇,难免有些纰漏…”她清一清嗓子,“后宫安宁关系着前朝平静,本宫不能不格外小心…可是今日,咱们眼皮子底下竟出了这样的事,还出在莞贵嫔宫里,本宫不能不震怒!”   甄嬛心口怦怦跳着,大觉不祥,脸上却不肯露出分毫,只恭谨道:“请皇后明示。”   皇后的声音陡地严厉,“唐朝宫中常有宫女与内监私相交好,称为对食,以致内宫宦官弄权,狼狈为奸、结党史乱政、肆意横行,数代君王被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篡上之事屡屡发生,大唐江山皆毁在此,终于无可挽回。本朝治宫严谨,对食之事鲜有闻说,今日竟在眼皮子底下发现了这个——”皇后将手中的物事往甄嬛跟前一抛,道:“这个东西,莞贵嫔你可识得么?”   浣碧蹲身拾起,不由脸色大变,正是李长素日藏在腰带里的柳叶合心璎珞。甄嬛心头猛地一沉,已然明了。甄嬛反复看了几遍,道:“眼熟得很,像是哪里见过?至于这璎珞的手工倒很像是臣妾宫里槿汐的手法。”   皇后沉住气道:“你眼力很不错,正是槿汐做的东西。”   甄嬛笑道:“槿汐也真是,这么大年纪了还管不住东西,等她回来臣妾自当好好教训。”   “丢东西算得什么大事。”皇后一笑,声音低沉,“要紧的是在哪里捡到的——是被李长贴身收着。至于崔槿汐,她已被看管了起来,也不用莞贵嫔亲自管教了。”说罢她讥笑看了一眼此时明显慌张的甄嬛。当真是下作,自己在寺庙勾引皇上不算,连身边人都不放过,拿去笼络太监。   敬妃无奈的摇摇头道:“今日晌午祺贵嫔本要给皇上送些时令果子来,谁知正巧在上林苑遇上了李公公,便说要去仪元殿给皇上请安。结果到了那儿小厦子说皇上在滟常在处歇午觉。告辞时祺贵嫔走得急,不知怎的一滑撞在了李公公身上,结果从他腰带里掉出这么个东西来。”她为难地看一眼皇后,见皇后还是端坐不语,只好又道:“槿汐打璎珞的手法十分别致,一眼就瞧得出来——宫女打的璎珞被内监贴身收着,这个…”敬妃脸色一红,到底说不下去了。   看来端妃心计不低,拿跟甄嬛有仇的祺贵嫔做挡箭牌。陵容瞄了一眼,貌似忧心忡忡的端妃,觉得自己果然没选错人。   甄嬛勉强笑道:“单凭一个璎珞也说不了什么,许是槿汐丢了正好叫李长捡着,打算日后还她的。”   端妃抚着胸口的项圈只是默然,皇后道:“单凭一个璎珞是说不出什么,可是柳叶合心是什么意思,想必莞贵嫔心里也清楚。这事既已露了端倪,本宫就不能坐视不理。今日既然来了,为免落人口实,也为了彻查,少不得槿汐的居处是要好好搜一搜了。”   甄嬛大惊失色,忙按捺住赔笑道:“槿汐是臣妾身边的人,这事就不劳皇后动手,臣妾来做就是。”   皇后宁和一笑,眉梢眼角皆是安慰的神色,口气亦温和,“你有了身孕怎么好做这样的事?然则莞贵嫔你也要避嫌才是啊!”说罢容不得甄嬛反驳,雷厉风行道:“绣夏、绘春,就由你们领着人去把崔槿汐的居处搜一搜,不要错失,也不容放过。”绘春干脆利落答了个“是”,转向便去。   皇后朝甄嬛关切道:“你是有身子的人快坐着吧,一切且看绘春她们查出什么来再论。”   甄嬛心里汹涌着无尽的恨与怒,然面上只能隐藏自己的怒意。   不过多时,绘春她们便从崔槿汐处搜出了一些下流玩意儿,皇后当即勃然大怒,以‘秽乱宫闱’之名,押李长、崔槿汐入暴室,待日后再做定夺。    ☆、恨生   午膳过后时分,闻得外头树叶被风吹起簌簌细碎的碰撞声,玄凌已经迈了进来。   李长因罪拘囚,已不在玄凌身边侍奉了,换了是李长的徒弟小厦子在后头执着拂尘跟随,陵容暗暗同他交换了个眼神。随后面色平和,与玄凌携了手进内殿去。   玄凌落座时表情肃穆,握住她的手沉吟问:“朕有事要同你说。李长和崔槿汐的事,你是晓得了,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历朝历代宫规都不许太监,宫女对食,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借主子的信任祸乱皇宫。李长与崔槿汐闹出此事确实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其他种种。”陵容思索了一下说道,复而问玄凌:“那么皇上,李长往日可有在您面前说起莞贵嫔的好话?”   玄凌立即愣了,反应过来后便有些恼火。本来他想说并没有,可仔细想想,这次去凌云峰似乎就是李长在他面前提起的,而且在私会甄嬛的那段时间,李长也曾多次向他提起甄氏在外是如何辛苦、如何思念他。   原先他还以为李长是揣测他心意才如此,现在看来李长的确是用心,不过这份心思不是给他,是给他老相好的主子的。   不由感到薄怒,玄凌恨道:“这奴才竟敢背着朕做下此等勾当,简直是荒唐!”纵然痛斥出口他仍旧感到不痛快。被怀疑幕后操纵此事的甄嬛亦被他记恨上,“莞贵嫔心也太大了!她让宫女勾结朕身边的内监,是不是要窥视帝踪?!若非皇后严查此事,朕还不知晓要被这帮人玩弄于鼓掌多久。”   看来这件事要成了,陵容隐去嘴角微微弯起的笑意。玄凌向来疑心甚重,却也重视感情。现在重罚,很可能会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令玄凌懊悔。到时,他会忘记现在的猜忌,回想从小与李长相处的情分。倒不如现在罚轻一些,把这根刺埋在他心里,时时提醒他,甄嬛是如何算计他,那才是真正的如鲠在喉。   遂即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温婉道:“当然也许是咱们想差了,也许他们真的只是因为深宫寂寞相互慰藉罢了。”   然而听见陵容与自己想法相左,玄凌立刻辩驳说:“若真是深宫寂寞那为何不是崔槿汐和棠梨宫的太监?他们朝夕相对,产生感情不是更顺利成章!”   人就是这样,一旦坚持了自己的观点后,就容听进别人提出的不同意见。陵容很满意玄凌此时转牛角尖的样子,旋即温顺点头,“是。只是李长伺候四郎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死刑还是免了,他们这段时间在暴室也受了不少苦,不如就这样放他们出宫吧,李长在宫外有自己的宅邸,又有多年的积蓄,在宫外的日子也不会难熬,而且能同崔槿汐结成连理也算了却他一桩心事。”   她本意只是要断甄嬛臂膀,扶是自己人的小厦子上位,对李长和崔槿汐的命并不感兴趣。倒是玄凌见不得她这般做法,“你还是太过心善了,按朕说还是该按宫规处置,以正后宫风气。”   陵容摇摇头,抚平他皱起的眉心道:“重罚恐怕莞贵嫔怀着孕心里难受,而且如今宫里莞贵嫔、徐婕妤都怀着身孕恐听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玄凌怜爱地将她搂在怀里:“好,朕都依你。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离宫前就罚他们一人杖责三十罢,可不能再少了。”   乖巧的点点头,陵容温顺依偎在他身上。     于是崔槿汐与李长的事情,便尘埃落定。   皇后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这一下就拔掉了甄嬛身边聪慧的崔槿汐,和可以在皇帝耳边说上话的李长,以后甄嬛想让皇帝时时想起她就困难了。端妃也很满意,因为闹出这件事,让皇帝对甄嬛德行有了新的认识,很担心她是否能教好孩子,把帝姬交给甄嬛抚养一事无限期延后。陵容也很满意,小厦子如今正式成为皇帝身边的总管内监了,以后想知道皇帝的情报容易很多。   八月已慢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的时节,且又在清晨,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萧疏的阔朗气息。   庭院外三三两两聚着几个嫔妃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陵容才走近些,却听见穆贵人与祺贵嫔的声音张扬着兴奋的短时间,“祺贵嫔姐姐方才说得好,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棠梨宫那位是在佛寺里也不忘勾搭皇上的货色,连着她身边的宫女也是个和内监吃对食的主。那天听祺贵嫔姐姐说起我还不信,现在想起来真是恶心得连隔宿的饭菜都要吐出来了。”   祺贵嫔得意洋洋道:“虽然皇上轻描淡写把事情给过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我且看她如何收回这个脸面!”   又笑道:“还如何收拾得起脸面呢?都丢得满宫都是了。我要是她,就躲起来,再不出棠梨宫的大门。”   穆贵人“咯”一声笑道:“她哪里还有脸呢?我瞧着她从来都是没皮没脸的。”   祺贵嫔扬着娟子道:“她自己本就没脸,下头的人也跟着添乱。听说皇后軂这绘春姑姑亲自在那奴才的房里搜出那些个东西来,真真是恶心!”   她手里拧着一片鸡爪枫的叶子揉搓着,带着诡秘的笑容道:“崔槿汐是她的心腹,保不定那些东西是她自己用来勾引皇上的呢?只不过是底下人替她保管着罢了。”   陵容听着倒是兴致勃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得又不是她。只是她在见到甄嬛和浣碧铁青着脸出现在祺贵嫔她们身后时,就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在无视了。甄嬛犯错是她的事,可自己作为众妃之首若不在她开口之前处理这些闲言闲语就是自己失职。   当即走出来,扬声道:“几位妹妹在说什么呢?让本宫也听一听。”   她们见陵容过来,连忙俯下恭敬身子请安。令贵妃宠冠后宫多年仍旧屹立不倒,六宫众人无一不敬,就是自诩身份高贵的昌贵嫔在她面前都得做足礼数,更何况她们这些小鱼小虾。   施施然瞥了她们一眼,漫不经心道:“以后说话仔细点,莞贵嫔如今身怀六甲可经不起这些闲言碎语。”说完,便拂袖离去。   宽大的衣摆仿若临风欲飞的蝴蝶,艳丽的色泽深深刺激到甄嬛眼眸。她深呼吸几口,努力抑制心中的恨意,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斗。   皇后、祺贵嫔、安陵容……这些曾经在她头上耀武扬威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宫闱   如今胧月的归属尘埃落定,端妃也松了口气,“有了胧月,这漫漫长日也好打发得多了。要不然这样一年年熬下去,连个盼头都没有。”   陵容微笑说:“那姐姐现在也算得偿所愿了。”   端妃的笑容有母亲的甘愿和满足,“这还多谢妹妹肯帮忙。”   正相谈甚欢。忽听得外头有金铃清脆响起,一个女孩扑进端妃怀里,笑嚷着道:“母妃,绾绾回来了。”她举着手里一束芙蓉花道:“母妃看可好看么,绾绾瞧着这花最美,摘回来给母妃戴上好不好?”   端妃搂了她笑道:“自然好,母妃很喜欢呢,绾绾选的这个颜色真好看。”   那孩子踮起脚把花插在端妃鬓边,又跑远了看是否插得端正,方开怀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清脆而明亮,似檐间玎玲的风铃宛转。她瞧见了披香殿中的客人,规规矩矩地请了个安道:“给令母妃请安。”她小小一个人,却十足做出大人的规矩来,叫人又怜又爱。   陵容自己无女,因此对养在端妃,敬妃身边的两位帝姬很是疼爱,忙扶起她,“果然是个好孩子。来,让令母妃看看。”将她拉近至自己跟前,当真是越看越喜欢,“最近怎么没来看母妃啊,你予浩、予瀚哥哥可想你了。”   胧月笑得灿烂,“胧月也想两位哥哥,只不过母妃来胧月才来,胧月不能丢下母妃一人自己来玩。”   一番熨帖的童言童语,叫端妃闻言愈加欢喜,笑道:“绾绾真乖,母妃也不会丢下绾绾一人玩。”   又聊了几句话后,外面有宫人来报,要陵容去翠微宫一趟,处理一些事宜,陵容同端妃说一声便乘轿辇离去。   才至翠微宫门口,便听得呼号哭泣之声连绵不绝。陵容颇有疑色,径直走了进去。   采容殿内,玄凌和甄嬛皆在,只见祺贵嫔面色紫涨,蓬乱着发髻,两侧太阳穴上各贴了一块红布铰的药膏,跪在正殿中,身边放着一把犀角的拂尘。而同样跪着的庆嫔,只拿了绢子呜呜咽咽地抽泣。   合宫里无人敢作声,静得如无人一般。行完礼,陵容面露疑惑问道:“不知皇上召臣妾来所为何事?”   玄凌语气森冷,指着地上的宫女道:“你且瞧她,病了怎不好好将养着,倒费这力气责打宫女。”   祺贵嫔怯怯辩解:“她无视臣妾,以下犯上,臣妾气急了才打了她两下。”   玄凌也不说话,只问庆嫔,“你说。”   庆嫔边哭边道:“祺贵嫔打的宫女叫晶清,是臣妾的小宫女。今儿一大早就被祺贵嫔叫进采容殿里伺候,不想方才祺贵嫔叫人去请皇上不来,就拿了晶清出气,直打到了现在。”   玄凌冷道:“晶清,方才是你去仪元殿请朕的么?”   晶清被打得伏倒在地上,流着泪吃力道:“不是奴婢,是娘娘身边的景素。”   玄凌的脸色愈加难看,逼视着祺贵嫔道:“既不是她来请朕,你拿她出气做什么?”   祺贵嫔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一样,难看到了极点,只讷讷说不出话来。却是庆嫔在旁幽幽道:“因为晶清从前是伺候莞贵嫔和徐婕妤的人,而她们两位如今都有了身孕,所以要拿晶清出气。”   祺贵嫔大怒,指着庆嫔厉声道:“你胡说!竟敢在皇上面前诽谤本宫!”   玄凌托起晶清的脸看了一眼,转向祺贵嫔冷冷道:“果然是从前服侍莞贵嫔和徐婕妤的人,难怪你方才话中指着莹心殿责骂!你的胆子越来越大,竟敢背后中伤两位有孕的妃嫔?”   祺贵嫔慌忙跪下道:“臣妾不敢。”   事情到了这里陵容还有什么不知晓,斜睨了脸上面露愤慨之色的甄嬛,她的报复已在她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玄凌负手而立,冷眼看着伏在自己脚下哀哀哭泣的祺贵嫔,道:“你责打的无罪宫女,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宫里没有这样的规矩!二则你嫉妒莞贵嫔与徐婕妤有孕,出言不逊,这是你方才自己说的;其三你因朕不来而迁怒旁人,实则是怨怼于朕,冒犯尊上。这三条罪状,样样都是大罪。”   祺贵嫔吓得冷汗直流,慌忙叩头谢罪不已。   庆嫔叫人扶了晶清起来,拉起她的衣袖道:“皇上您瞧,祺贵嫔责打晶清也不是头一回了,一有什么就拿她出气,打得身上都没块好肉了。臣妾也无用,日日被她以贵嫔的身份压着,连自己的奴婢也救不得。”   晶清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乍看之下触目惊心,玄凌眉心微微一动,冷笑道:“贵嫔?她这样子配得上一宫主位么?”他转头问陵容,“贵妃你掌管宫务,你说该如何处理。”   陵容深深看了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祺贵嫔一眼,虽然她对甄嬛没什么好感,但不代表她就喜欢皇后的党羽,于是说:“管氏目无尊上,着降为正五品祺嫔,迁出采容殿,即日起闭门思过,无皇上和本宫的旨意不得出宫一步。进庆嫔周氏为容华,翠微宫之事就交由她主理。”   周容华喜不自胜,忙叩首谢恩。祺嫔悲愤不已,又不敢分辩,紧紧攒紧了手中的绢子,一口气回不过来,晕了过去。   甄嬛微微一笑,“祺嫔这个样子像是真病了,就有劳周容华好好照顾。”   然而瞧见令贵妃几句话就决定她们这些人命运的周容华,却开始反思是否真的要和莞贵嫔合作,还是改投在令贵妃一派。令贵妃比莞贵嫔得宠,而且在宫中操持权柄多年, 积威甚重。各方面都不是莞贵嫔这个以废妃身份回宫可比的。   周容华斟酌着用词,欠身道:“嫔妾知道。”   玄凌转头向周容华道:“给晶清好好治治伤,留在你身边当个管事的宫女吧。”随后握着陵容的手一起离开。   周容华欠身应了,恭恭敬敬送玄凌和陵容出了仪门,方才志得意满地回去了。   次日到皇后宫里请安,皇后倒也看不出不痛快的样子,只训诫众人道:“祺嫔的样子就是个例,别学着她出言不逊的样子,都安分些罢。别以为本宫病着精神短了就料理不到你们。令贵妃可还打理着六宫呢。”   陵容微微一笑,道:“臣妾既得皇上信任,自然该为皇上分忧,秉公处理后宫事务。”   昌贵嫔美目微扬,淡然道:“听说昨日祺嫔被皇上责罚时莞贵嫔就在边上,竟一句也没劝,就那么眼睁睁瞧着。”   甄嬛扬一扬唇角,发髻上端正的红翡滴珠凤头步摇微微一动,她不疾不徐道:“昨日皇上正在气头上,若硬要劝起来只怕又是一场风波。昌贵嫔最善解人意,得空也劝劝皇上早点宽恕了祺嫔才好。”   昌贵嫔盈盈一笑,道:“莞贵嫔当时在身边都劝不成,本宫说话还有什么分量。说到底祺嫔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置身事外的陵容,冷眼旁观妃嫔笑语晏晏间的针锋相对。后宫中只要有女人就会有是非,输赢端看个人造化。 ☆、□□败露   时近夏尾,天气的燠热却丝毫未减,人言“十八秋老虎”,反而热得愈加难受。检查完两个孩子功课后,陵容忽地想起一事,问道:“云俏,皇上这几晚是翻了谁的牌子?”   云俏眼珠转了转笑道:“说起来正奇怪呢,皇上今日翻的可是惠贵嫔的牌子,当真是奇闻了。”   眉一挑,陵容貌似疑惑地道:“惠贵嫔有日子没在皇上跟前了,怎么好端端的翻起她的牌子来了。”   云俏低头道:“听说前些天惠贵嫔落了镯子,不想巧不巧掉在仪元殿前头那条路上了。惠贵嫔领人去寻时正好皇上下朝,便撞上了。可哪会有这么巧的事,依奴婢看估计是惠贵嫔故意掉在皇上跟前的呢。”她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似乎已经将自己的揣测认作是现实了。   凝神一想,沈眉庄这些天的行为举止确实有些不对劲。今日去向皇后请安时,沈眉庄仿佛是用心打扮过,双翅平展金凤钗,穿一袭肉桂粉挑绣银红花朵锦缎对襟长褂,那颜色本就容易穿得俗气,然而穿在略略丰润的眉庄的身上,却格外饱满端庄,更添了一抹温婉艳光。   沈眉庄已经跟温实初有了苟且,陵容思量着,说出一段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本宫记得太医院的温太医医术不错。本宫母亲身体近日欠安,就派他去看诊吧。”若沈眉庄真同温实初有了苟且,那孕期肯定对不上,这次没有温实初帮忙隐瞒她倒要看看沈眉庄准备怎么浑水摸鱼!   这一日凉风初至,正好亦长日无事,玄凌便带着后宫妃嫔同在湖心水榭上看一色粉色纱衫的宫女们采莲蓬莲藕。其时湖中荷花凋谢大半,荷叶盈盈如盖,似撑开无数翠伞,宫女轻盈的衣衫飘拂如花,似亭亭荷花盛开其间,偶闻轻灵笑语之声,带着水波荡叠之间,格外悦耳。   众人环坐水榭之中,甄嬛身形日渐臃肿,自然不便近身服侍,于是隔了最远坐着,却是陵容与胡蕴蓉坐在玄凌近侧。玄凌笑向陵容道:“还是容儿的心思聪慧,想着无荷花可赏了,便叫宫女穿上粉色衣衫如荷花一般,又叫采莲摘藕,添了一番情趣。”   陵容浅浅微笑,颇有得色。   宫女捧酒壶,按着次序从陵容起一一为每位嫔妃倒上紫莹莹的葡萄美酒,十分殷勤。待走到沈眉庄身前,正要斟酒,沈眉庄伸手拦住,雨过天青色的衣袖如张开的蝶翼翩然扬起。她转首望住玄凌,笑容羞涩而柔和,静静道:“臣妾有了身孕,实在不宜饮酒。”   玄凌乍然听闻也是大喜过望,尽快拉起沈眉庄的手急切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几个月了?”   沈眉庄只浅浅微笑着,矜持道:“前些天觉得身上不大爽快,传温太医来一瞧,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臣妾怀有皇嗣,自当万事小心,不敢再沾酒水了。”   玄凌屈指一算,已是满面喜色,连连道:“不错,的确是两个月了。”   甄嬛骤然听闻,既是意外又是惊喜,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晓得向着沈眉庄道喜。同时一挺比常人还要略大的腹部,朝陵容得意一笑。安陵容稳坐后宫第一人位置凭借的不就是孩子嘛,现在自己跟眉姐姐也有身孕了,保不准就是三位皇子,到时候看还她如何耀武扬威。   神色平静的冲沈眉庄一笑,陵容丝毫不在意甄、沈肚子里的孩子能否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私通,可是大杀招。   玄凌忙向身后的小内监道:“惠贵嫔有了身孕,还不把她的菜式换成和莞妃、婕妤一样的。”小内监忙点头哈腰去了。   甄嬛笑吟吟望住玄凌道:“皇上可别高兴忘了,老规矩呢?”   玄凌一拍额头,朗声大笑道:“是是是。多得嬛嬛提醒,朕可要高兴糊涂了。”说着便唤小厦子:“去传旨,晋惠贵嫔为从二品淑媛。”他拉住沈眉庄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去年夏天宫里的菊花就开了,起先还担心是妖异之兆,如今看原是主大喜的。嬛嬛、燕宜和眉儿都有了身孕,宫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喜事!”   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色,将孕中的甄嬛、沈眉庄衬托的风光无限。   宴罢后,陵容召沈眉庄到关雎宫,为了行事方便她还特意留下玄凌。她一指站在殿中的两个太医笑道:“皇后病中,臣妾身为六宫之首,沈淑媛这一胎臣妾定会找人好好看顾的。这两位是太医院中的妇科圣手,林太医和刘太医,不如让他二人一起看顾沈淑媛这一胎。”   沈眉却有点慌了,她自己心虚,唯恐这两个太医看出自己月份不对。到时候禁足、贬斥是小,连累家人连累情郎是大。便出言阻止:“贵妃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臣妾用惯了太医院的温太医,不如让他来看顾臣妾这一胎。”   若沈眉庄坦然接受还则罢了,这一推脱,玄凌立刻就警觉了,他记得当年闹出假孕的时候沈氏也是这番表现,如今莫不是旧戏重演?   陵容好似没想到沈眉庄会拒绝,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温太医啊?这恐怕是不行了。本宫的母亲近日身体不适,皇上担心她的身子,就派温实初和他的徒弟卫临去看顾本宫母亲。况且温太医还有莞贵嫔的那胎要看顾,若是再照顾淑媛恐怕会顾此失彼。”   玄凌亦是强硬表示,“若你还是不放心,朕就叫院判章弥帮你看顾这胎。”   再推辞下去,皇上必定起疑,可若真让他们看顾自己,那自己月份不对一事不就要彻底曝光了。沈眉庄从来没有这样懊悔过,为了一时的放纵将自己和家人放置在这样一个险境。   现在除了心怀侥幸的躲过外,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可陵容让太医为她诊脉的举动,彻底粉碎她所有的希望。   林太医一搭上沈眉庄的手,就感觉不对,沈淑媛这脉象分明是三个月的,他愕然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但在皇帝和贵妃面前他不敢弄虚作假,只能硬着头皮回禀说这胎已经是三个月了,皇帝当时就冷下脸了,又派人叫章太医来,章太医一诊也说是三个月。   玄凌勃然大怒,他除了这两个月对沈眉庄颇有宠幸之外,其余时间根本没去过衍庆宫。这三个月的脉象是怎么来的?!分明是这贱妇不守妇道,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怒之下,抬手就是一巴掌,把沈眉庄打的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白皙的右脸立即肿起。沈眉庄痛顶着脸上的掌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到这里,陵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她假作惊怒交加的指着沈眉庄,痛斥道:“枉你平时表现的端庄得体,没想到私底下却如此不堪。你这样怎么对的起太后的在天之灵?”若不是她提前下手弄死太后,她还真想让太后瞧瞧平日抬举的‘贤妃’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沈眉庄只是默默流泪,不敢言语。   玄凌一步一步逼近沈眉庄,掐着她的下巴,恶狠狠地问:“难怪你近日对朕多有殷勤,原来是想让朕做这个冤大头。你说奸夫是谁?你的孩子是谁的野种?哪个侍卫还是哪个太医?是不是温实初?”   很显然,先前沈眉庄的作态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温实初一向同棠梨宫的人走得十分近,让他不得不多想。   很快玄凌就下了一道密诏,将衍庆宫的人以及在外看诊的温实初一起抓入慎刑司严刑拷打,怀有身孕的沈眉庄亦未逃过此劫。    ☆、菊凋   慎刑司内一灯如豆,残焰摇曳,使这个方寸之地的尘埃污秽无处可避。沈眉庄被五花大绑在刑凳上,身侧站着两名面容肃穆的掌刑嬷嬷,且看那小小的密室此时布置成了包龙图铁口断案的公堂。   皇后作为后宫之首,强拖着病体踏入腌臜的慎刑司,审理此案。皇后银牙微咬,“沈氏你且知晓秽乱后宫是何罪?”她看着摆放在桌上衍庆宫宫人供词,心中满是愤恨,对沈眉庄更是欲杀之而后快。   满门抄斩?诛九族?沈眉庄卧伏在刑凳上瑟瑟发抖,父母、族人沾血的面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了,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把全族人都放在帝王侧刀之下。沈眉庄泪流满面,懊悔不已。   这个孩子本是她意料之外,然而既然有了,她也想过一定拼上性命去护着孩子。可她算错了,她的虚情假意,她的心存侥幸如何逃得过帝王权利,森严宫规。   见此,皇后不欲再将此事一拖再拖,对那两个掌刑嬷嬷使了个眼色。那两个掌刑嬷嬷动作默契,一人拿刑具,一人拿素布堵住沈眉庄的嘴,以免接下来上刑的时候受刑人呼天喊地之声不绝于耳。   皇后狠辣道:“惠贵嫔沈氏以下犯上,赐杖毙。”   话音一落,掌刑嬷嬷高高举起的板子重重落下,沈眉庄猝不及防,身子一颤,屁股上的疼痛还没有散去,又是清脆的一声,板子结结实实地贯穿右臀上。沈眉庄失声欲叫出来,却因为堵在嘴里的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看着沈眉庄在刑凳上痛苦扭曲的身姿,从疯狂扭动到痉挛再到筋骨寸断,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皇后倍感痛快。   过了两日,无人知晓风头正盛的惠贵嫔为何会以‘大不敬’的罪名被帝后秘密处决。除了她自己被废除一切位份、封号,挫骨扬灰外连她的家人都被累及。她的父母因‘教女不善’被皇帝发配边疆,她的家族也因为她被皇帝厌弃。   曾经诺大的一个家族被打击的纷纷凋零。   有人说,她是假怀孕被发现,才触怒天威。有人说,她是因为谋害令贵妃及两位皇子,被人告发才被皇帝处死的。还有人注意到,平常给沈氏诊脉的温太医也不见了,也许就是他们联合谋害皇帝才会一起消失。   任凭流言纷纷,关于沈氏故事却没人敢拿到台面上来说。只有接近事件核心的几人才知道真相,比如沈眉庄的死因;比如温实初被施以宫刑后,拖着残肢断体,苟延残喘在冷宫;再比如莫名消失在京城的温家……   任凭甄嬛用尽法子,也得不到关于沈眉庄和温实初的半点消息。   有时候,没有消息,才最坏的消息。甄嬛隐隐猜测到事情的真相,只是她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何能再帮助沈氏。没有温实初,谁能帮她隐瞒月份?卫临因为是温实初徒弟的原因,早就跟他师傅一样莫名消失在紫奥城。   玄凌经此一事,疑心更重。等闲妃嫔伺候在侧,都免不了被训斥一番。也只有陵容能凭借往日的良好表现,暂时安然无恙。   倒是有一件事引起了她的注意。温实初‘失踪’后,太医院就另派一个太医去给甄嬛诊脉,只是一直到现在那个太医都没有曝出甄嬛的脉象有不对之处。   是甄嬛威逼利诱呢?还是背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感觉这会是一条重要的线索,陵容立即吩咐云俏留意派去棠梨宫诊脉的许太医,在外则安排安比槐调查这个太医的身家背景。   很快,调查的结果就到陵容手上了。   许安泰,籍贯贵阳,自隆庆九年入太医院编制,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官衔为六品院判,先后曾为隆庆朝舒贵妃、乾元朝纯元皇后、顺选侍、襄贵嫔等人诊脉。   甄家现在还是罪臣,无权无势根本无法在宫外帮到甄嬛,有能力且肯帮甄嬛的只有清河王。   舒贵太妃如今虽是方外之人,但好歹当年也是称霸后宫的第一宠妃,怎么可能在全无势力?不过是因为昭成太后的缘故才不敢有所行动,现在自己干掉昭成太后反倒让他们蠢蠢欲动起来了。陵容漠然看着纸张被火舌悉数燃成灰烬,火光照在她脸上,微微弯起的嘴角被明明灭灭的火光衬出一份冷艳。   到了中秋那日晨起便开始忙碌。先是帝后去太庙祭天,然后由皇后偕同阖宫陛见,向玄凌贺喜。   因是合宫朝见的日子,中秋夜宴之上,一众妃嫔自然是卯足了斗艳之心,个个打扮得如三春盛放的花朵,唯恐落了人后头。为求节日喜庆之意,宫妃们的身上大都是织金的宫装,连那些位份低微久不面圣的宫嫔亦穿着掐金钱的锦衣,放眼望去尽是金闪银烁,兼之环佩珠玉的光芒闪耀辉映,紫奥城内一片歌舞升平的浮华璀璨景象。   然而众人间最夺目的莫过于自年初便得宠至今的滟常在叶澜依,不,如今已是滟贵人了。   她虽然位份低微,然而降了两位有孕的嫔妃之外,她在席上的位次仅次于昌贵嫔,连生育了淑和帝姬的吕贵嫔都被排到后头去了。座上嫔妃纵然背地里恨得银牙咬碎,面上也不敢露出什么来。   滟贵人一身齐整的天水碧丝绣宫装,内外两层浅青和深碧的宫纱繁复重叠,行动间恍若一池春水波光摇曳。华贵中见清冷疏落,是隐约于繁华荼蘼中的一分落落寡欢。她的双手拢于烟霞色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纱裙上,那月蓝的花瓣便是的摆幅里深藏着月蓝的内褶浮动。滟贵人臻首轻晃的瞬间,金枝双头虎睛珠钗划出一道清泠泠的汹涌,仿若她一贯的神情,游离在歌舞喧嚣之外,好似不可捕捉的云雾般扑朔迷离。   宴席中平阳王朗朗道:“当真羡慕六哥,哪里都可以去走走,大江南北都行遍了。”   玄清笑道:“如今老九年纪也大了,不只想出去走一走,也该娶位王妃静静心了。”   平阳王略为腼腆,忙道:“皇兄笑话,六哥都尚未娶亲,臣弟更早了去了。”   玄凌不觉拊掌大笑,指着玄清道:“瞧你带的坏样子,连着老九也不肯娶亲了。”   玄清微微一笑,“大周有皇兄的枝繁叶茂就好,臣弟们也好偷些闲。”   玄凌大笑,“如今老六嘴也坏了。”又向平阳王道:“别听老六的,来年若要选秀,朕一定好好给你物色,即便不是正妃也要搁几房妾侍或者侧妃在,别太失了规矩。”   平阳王脸色微红,“倒不是臣弟偷闲,也不敢要皇兄这样费心,只是和六哥心思一样,必要求一位心爱之人才好。”   玄凌待要再说,一直静默听着的陵容忽然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皇上一头热心着,或许九王已有了心上人也未知。”她永远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即使是普通的微笑那也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她说这番话无非是想起自己还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妹妹而已。虽是庶女,但依照贵妃姐姐,皇子外甥的身份做个亲王侧妃也不是不行。总归是可以利用起来的姻亲关系。陵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响。   原着里浣碧能以婢女身份成为亲王侧妃,甄玉娆能以罪臣之女的身份成为亲王正妃,那她的妹妹为何不可。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   玄凌微微含笑,道:“贵妃说得很在理。朕也是操心太过了,不是冤家不聚头,朕只看他们俩那一日呢。”说罢,众人都笑了起来,平阳王直羞得面红耳赤。   平阳王玄汾如今二十二岁,先皇诸子中最幼。其生母恩嫔出身寒微,容貌既逊,性子也极沉默温顺。先皇不过一时临幸怀上了子嗣被册为宫嫔,然而先皇子嗣不少,是以终隆庆一朝她也不过是在嫔位,直到先皇薨逝后才按祖制进为顺陈太妃。因着顺陈太妃的出身,玄汾自幼便由早年丧子的庄和德太妃抚养长大。顺陈太妃出身既低,庄和德太妃也不得宠,宫中势利,难免有几分看低这位小王爷的意思。是而玄汾虽然年轻,眼角眉梢却颇有自强自傲的坚毅之气。   甄嬛想起来,也不禁产生一番思量。玉姚和玉娆也不小了。玉姚已经二十一,玉娆也十六了。远在川蜀之地自然寻不到合意的夫婿,然而听父亲和玄清隐隐约约提起,玉姚经管溪一事大受折辱,竟也是心如死,不肯再嫁了。甄嬛再看身边的浣碧,见她终身如此耽搁,也愈加怏怏。   皇后在今晚如摆设一般,虽然身份最尊,却一整晚端坐不语。此刻她端正容色,浅笑盈盈,“皇上只关心着两位皇弟,也该着紧着自己的事才是。”说着微笑着向徐婕妤身边递了一眼。   因是中秋佳节,因此徐婕妤也解了禁足,一同前来赴宴。盛装的徐婕妤身侧站着她的四位侍女,伺候着添酒添菜。除了赤芍一袭橘红衣衫格外出挑,旁人都是一色的月蓝宫女装束。   皇后微微而笑,云髻上硕大的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上明珠乱颤,闪耀出灼灼的耀目光华。“不是臣妾要笑话,皇上一晚上的眼风都不知道落在哪里了。徐婕妤知情识礼,想必□□出来的人也是极好的,若不然皇上也不会青眼有加。既然今天是这样大喜的日子,不如皇上赏赤芍一个恩典,也了了一桩心事吧。”   既是皇后开口,更中玄凌心意,他如何不允。不觉含笑道:“皇后总是事事为朕考虑周全。”   昌贵嫔眉毛一扬,“咯”地一笑,“表姐好贤惠!”   玄凌微微不悦地咳了一声,皇后却丝毫不以为意,只低眉含笑道:“为皇上分心是臣妾应当的。”皇后似想起什么,目光徐徐落定在徐婕妤身上,缓缓道:“赤芍到底是你的人,还是要你说句话的好。”   徐婕妤面上一阵白一阵红,起身低头道:“皇后做主就是。”   皇后搁下筷子笑道:“这话就像是不太情愿了。你的宫女总要你点头肯了才好,否则本宫也不敢随便做这个主。”   玄凌忙笑道:“燕宜是懂事的。朕迟迟未开这个口也是怕她生气伤了胎儿,缓一缓再说也是好的。”玄凌的话甫出口,赤芍早就涨红了脸,委屈得咬紧了踌,只差要落下泪来。   皇后和颜悦色道:“身为天子妃嫔,这样的事迟早谁都会碰上,能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话是这么说不错,然而还是让人觉得难堪。陵容微微叹息,怜悯的看着面色发白的徐婕妤。   徐婕妤紧紧抿着嘴唇,颤颤道:“是。臣妾也觉得很好,谢娘娘为赤芍做主。”一句话,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玄凌松一口气笑道:“去拿朕的紫檀如意来赏婕妤。”小厦子忙应了去了。   皇后又看赤芍,“还不赶紧谢恩?”赤芍喜得有些怔怔的,到底还是桔梗扶着徐婕妤先起来谢了恩,又叫赤芍分别给皇帝、皇后和旧主徐婕妤磕头,按着祖制进了更衣,又叫开了拥翠阁住进去。因赤芍本姓荣,人前人后便称呼荣更衣。   昌贵嫔在旁低低冷笑一声,道:“主子住在空翠堂,奴才住着拥翠阁,真当是居如其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求助#谁能告诉我明明收益记录显示18.5而我提取只能提9.5# #而且为啥我一直提不出来?#在线等,急 求好心人帮帮我 ☆、龙凤   爱上玄凌是非常需要勇气的一件事。因为你要随时随地容受被他打脸的难堪。   皇后爱上玄凌,结果被真爱纯元打脸;华妃爱上玄凌,结果被欢宜香打脸;甄嬛爱上玄凌,结果被替身打脸。   还好我一直都坚定不移的向成为太后前进,没爱上他,不然也许她们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陵容捂住心口,不由庆幸。   安慰了徐婕妤几句后,陵容就回宫歇息了,准备一觉睡醒后迎接第二天的新闻。   第二日清晨,云俏急急忙忙来禀说甄嬛昨晚收到惊吓临产,诞下大周后宫绝无仅有的龙凤胎,令玄凌大喜,厚赏甄嬛及棠梨宫人。再有就是玉照宫徐婕妤昨夜也因惊吓诞下一子。   这么一来后宫就多了两位皇子,一位帝姬。莞贵嫔和徐婕妤的风光正是明媚无限之时。   陵容挽着玄凌坐下,玄凌拿着拟命的单子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绽开无限欢喜欣慰。陵容搭上他的手,娇媚笑道:“这拟命的单子四郎看了许久,可是越看越欢喜了。”   玄凌心满意足地喝了口茶:“多亏得莞贵嫔与徐婕妤,朕又多添二子一女。”他抿了抿唇角,“容儿,往这茶里加了什么,怎么这样甜?”   陵容也像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一般,说道:“不就是寻常的大红袍,哪里搁什么东西了?架不住四郎心里甜,所以茶水入口都成了甜的。”相信你现在越高兴,等到知道真相后就会越愤怒。   甄嬛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她很清楚,知道甄嬛威胁不了她,她也不介意现在抬抬甄嬛,搅乱后宫一池浑水。   于是提议道:“生子晋封是宫中惯例。这次莞贵嫔和徐婕妤都是大功臣,不知四郎心里可有主意了?”   玄凌握着她的手道:“燕宜就晋封贵嫔,就等礼部拟好封号。至于莞贵嫔的话就册封为嫔之首的昭仪吧。”   拿定主意,玄凌命人着手去办,自己则留在关雎宫同陵容说了一会儿的话。   没过几日皇子、帝姬的名字封号就都定下来了。徐婕妤所出的四皇子定名予沛,莞贵嫔所出的五皇子定名予涵,五公主定名韫欢封号灵犀。   在这盛大荣宠的背后,甄嬛除了得意之外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如果…皇帝知道这双孩子不是他的?想起沈眉庄凄凉的下场,甄嬛几乎是下意识地咬紧了踌,生生把这一丝恐惧压了下去。不!永远没有如果!这,永远都是一个秘密。望着一双子女稚嫩的面庞,甄嬛心里生出一丝坚定。   皇后知晓玄凌的意思后并无异议,只是提出如今既要册为九嫔之首,又借着两位皇子一位帝姬降生,让好好热闹一番。便想册封一些有过生育的妃嫔,玄凌不置可否。   很快皇后就拿着礼部拟好的晋封名册,晓谕六宫。   莞贵嫔甄氏晋封昭仪;昌贵嫔胡氏晋封昭媛;婕妤徐氏晋封贵嫔。大体就是这三位近年生育过的有功之人为主要晋封对象。   莹白的棋子稳稳落在棋盘上,陵容托腮一笑,“这盘是四郎输了。”肤白较之莹白棋子也不遑多让的手指,夹起输掉的黑棋子,拎出棋盘外,黑黑白白的映衬,分外分明。   他伸手刮一刮陵容的鼻子,“后宫中也唯有你敢赢朕了。”他解下腰间的玉玦递交到陵容掌心,道:“喏,这是你的彩头。不过接下来朕可不会再放水了。”   “我才不会被四郎唬住呢…”正欲说下去,却是内务府的内监到了,行礼到:“启禀皇上,给徐贵嫔的封号已经拟好了,请皇上御笔亲选。”   玄凌道:“朕看了一天的折子眼睛正酸。”说罢看陵容,“容儿,这是拟给燕宜的封号,你读给朕听就是。”   陵容点点头接过红纸一看,用金漆写着三个字,分别是顺,恭,珍三字。   方念一个顺字,玄凌微微颌首而笑,道:“这个字不错。”   字是好字,也很衬燕宜,只是……浅浅咳了一声,陵容道,“四郎,先头华妃的谥号就是这个顺字,现在徐贵嫔用恐怕相冲。”   玄凌脸色微变,道,“不错,换过一个也就是了。”说罢向她道:“再念。”   陵容曼声道:“是个恭字。尊贤贵义曰恭,执事敬让曰恭。”   玄凌微微点头,“这字用来说燕宜很贴切,先放着,再念下一个。”   陵容恬和微笑,道:“是个珍字。”   “哪个珍?”   “珍宝的珍。”或许在玄凌心里这个字不大符合,瞥了眼玄凌不似满意的神色,陵容也不好多说什么。   玄凌轻轻一嗤,“珍字虽好,可是用来对燕宜…虽然她辛苦为朕诞下了皇子,可是她在朕心中还算不得如珍如宝,这个字未免过誉了。”   果然,陵容心头一怔,尔后是松了一口气。好歹能知晓徐燕宜即使生了孩子,在玄凌心中也无多少分量。陵容温和道:“那就恭字吧,配徐妹妹刚好。”   玄凌点点头:“嗯,就定恭字做封号。”说着踢一踢底下跪着的那个小内监,道:“贵妃娘娘的话可听明白了,去罢。”那小内监忙不迭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去传旨了。   陵容察言观色,笑吟吟道:“那哪日臣妾就要到玉照宫向恭贵嫔讨喜了。”   玄凌也面露出几分笑意:“就你这妮子最狭促。”想了想又道:“那你去告诉燕宜,说朕明日再去看她,叫她好好养着,朕要看她在册封礼上精精神神的。”   他的神色柔和而温暖,握住陵容的手臂,拥她入怀,“你如此顾念燕宜,朕很欣慰。”   陵容低首,声音温柔,“臣妾瞧她很爱重四郎,时时以四郎为重,臣妾很是感动。如今她几经辛苦才为四郎诞下四皇子…”   玄凌按住陵容的唇,“正因如此,朕才特别赞许你,”他的声音微微低了下去,“这样苦心周全,着实难为你了。”   窗外天光渐渐暗了下来,余晖带着最后一抹橘色的流转霞光映照在玄凌面上,有奇异的贴心的色彩。即使是满心算计,陵容此时也不由怔忪,沉溺在这份温柔中。   当远处最后一抹霞光被黑夜的温腻吞没,一轮弯月渐渐溢出银霜般的光华,唯有到夜幕浓黑时,方可知其璀璨华美。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平安夜快乐!话说平安夜的平安果好贵哦,价格从10块到100不等 有谁想在平安夜送平安果给心中的那个他/她吗?如有需要请速速支付100元(人民币、美元、英镑都可以) 作者会尝试用意念快递给你心中的那个他/她 ☆☆ ☆☆ ☆☆ ☆☆ ★★ ★ ★★ ☆☆ 祝你快乐! ☆☆ ★★ ★★ ☆☆ ☆☆ ★★ ★★ ☆☆ ☆☆ ★★ ★★ ☆☆ ☆、荣华   时光弹指而去。乾元二十一年九月十六,追月长久之日,大吉。甄嬛、胡蕴蓉、徐燕宜同行册封嘉礼。   在知晓自己只能屈居第二位的昭媛时,胡蕴蓉愤恨不已。她自诩出身高贵,如今却被一个罪臣之女压在上头,如何不难堪、不屈辱,因此同甄嬛极为不对付。晋康翁主入宫面见皇后时,对此也颇有微词,言语中尚有责怪皇后不顾念亲戚,偏帮外人却不帮自己表妹。   其实陵容真的很想知道晋康翁主母女到底拿来那么足的底气,总以自己流有皇室血统耀武扬威。大周建国已有两百年,所谓的皇室血统到今时今日早就不值钱了,宫外多的是像她们这般的翁主、郡主。若真要论血脉亲疏,胡蕴蓉的确不如皇后近。更别提她父亲因罪被流放。   所以皇帝,皇后对这对母女为何如此容忍呢?这真是后宫一大谜团。   棠梨宫   行完册封礼,甄嬛刚叫浣碧清点各宫礼物。就见小允子笑得合不拢嘴进来,“还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娘娘知道了必定欢喜。”小允子话音未落,却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直奔向我怀里,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再抬头已是满面珠泪,唤道:“大姐姐——”   浣碧且惊且喜,低呼一声,道:“三小姐!”   心下蓦地一软,甄嬛忙将怀中女子一把拉起,几乎不能相信,面前长得如莹玉芙蓉一般的女子竟是阔别十年的三妹甄玉娆。她身形长了许多,然而眉眼间灼灼神气,一双灵动含烟的妙目,与小时一般无二,更兼与她一照面,直如见了自己年少时的形貌一般。甄嬛喜不自胜,连连笑道:“好、好——”话未说完,已忍不住落下泪来。   甄玉娆忙来擦泪,强笑道:“一别十年,如今相见是高兴事儿,大姐怎么反而哭了呢。”说着止泪笑向浣碧,唤了句“碧姐姐”。   浣碧亦是含泪,打量着玉娆道:“三小姐长了好些呢。”   小厦子在旁陪笑道:“娘娘可别高兴坏了,二小姐也来了呢。”甄嬛举目望去,殿前廊下,二妹甄玉姚垂手站立。   姐妹相间,互诉衷肠,彼此间默默垂泪。   小厦子忙上前笑道:“皇上为娘娘高兴,特意请娘娘家人入宫相见,给娘娘一个惊喜。皇上还说了,请两位小姐安心在宫里住下,只当陪娘娘。”   甄嬛环顾四周,问小厦子道:“怎不见本宫父母,他们可也来了?”   小厦子笑道:“皇上已下旨召老大人和夫人回京,为着叫娘娘宽心,两位小姐日夜兼程先过来了,想必不出几日老大人和夫人也能到京了。”   想起甄家先前受过的苦楚,甄嬛冷淡道:“皇上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家父乃是罪臣,皇上虽然开恩召两位老人家回来,又有什么意思,倒叫他们奔波劳碌。”   小厦子小心翼翼陪着笑:“皇上怎能不体贴娘娘的心意,虽没让老大人官复原职,却已叫人修缮了娘娘娘家从前的宅子,请老大人和夫人安心留在京里颐养天年。”   甄嬛点头不语,甄玉娆轻轻哼了一声,大是不屑,甄玉姚悄悄拉一拉她的袖子,暗暗摇头。   甄嬛静一静神,温和道:“皇上此时在令贵妃处,你也不必去打扰了,本宫明日自会前去谢恩,你且退下吧。”   小厦子打了个千儿,笑道:“是。还有一桩事——六王爷说娘娘今日册封之喜,旁的东西也就罢了,只把镂月开云馆上所有合欢花赠与娘娘。王爷说合欢花能安五脏,和心智,悦颜色,娘娘日日折来赏玩也好,熬粥补身也好,总不辜负了就是。”这番心思太过精细,反而不美了。连他这个太监都感觉其中不妥。   甄嬛心下一动,随即明了,口中淡淡道:“有劳王爷费心,你替本宫谢过王爷就是。”   甄玉娆轻轻一笑,如银铃一般,道:“这位王爷心思倒也别致,不似寻常俗物只懂送些金啊玉的。”   小厦子挽了手中拂尘笑道:“三小姐头一日进宫,不晓得咱们六王爷心思奇绝的地方多了去了,何止这一桩别致的事儿呢。三小姐往后就知道了。”   甄嬛当下也不言语,只执了她二人的手进去,通宵夜话,互诉别情。甄嬛安排了玉娆住在棠梨宫偏殿的心海居,玉姚择了最偏僻的长庆轩。   甄家姐妹奉诏入宫一事不出一会儿便传遍后宫。人人都说甄昭仪宠爱极盛,才能得此前所未有的殊荣。当然在荣宠明媚的背后,也有许多不和谐的声音,有人私底下嗤嗤嘲笑说:“哪有未出阁闺女入住妃嫔寝宫的事,莫不是特意等着皇上哪日兴起,走错房间,好来个娥皇女英。”   对于这些不利甄嬛的流言,皇后永远是表现无奈及隐隐纵容的。以至于流言越演越烈,无数张嘴都在编纂着关于甄嬛的隐秘私事。   如今正是秋高气爽,上林苑里的花仍有不少盛开,名花盈风吐香,佳木欣欣向荣,加上飞泉碧水喷薄潋滟,奇丽幽美,如在画中。   “这里就是上林苑了。”陵容穿着一身湖水色的宫装,宛若一枝新荷立于上林苑的美景之上。她的身后除却宫女内侍外还跟着两个俏丽的年轻姑娘。   只见左边穿秋香色裙子的少女,削肩细腰,长挑身材,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令人见之忘俗;而右边的少女则穿着桃红色软绸罗衣,为她温婉的面容平添一份娇艳。这两个少女便是陵容的二妹安意和三妹安素。先前安比槐也向她提过这两个妹妹已到及笄之年,要她帮忙相看人家。怎么说也是可以利用起来的联姻关系,陵容是不会放过的,才特意召了这两个妹妹入宫。   她一边有意无意提起几位尚未娶妻或是需娶继妃的宗室的情况,一边观察两个妹妹的神色。很显然,安意越听越兴致勃勃,甚至会主动向她提问,而安素就有点腼腆了,唯唯诺诺的附和。   走至一处回廊内,陵容等人恰好与入宫的钦仁淑太妃,庄和德太妃,顺陈太妃等人遇上。互相见过后,钦仁淑太妃笑道:“这些天倒很热闹,前几日才见过甄昭仪家的两位小姐,今日又见贵妃身后两个俊丫头,可也是贵妃的亲妹子。”   陵容安抚性地拍拍,面带无措紧张的两个妹妹的手,笑吟吟道:“太妃好眼力。我召意儿,素儿进内来陪伴我,一是想姐妹几个好好一聚,二是我这两个妹妹年龄也大了,家父托我相看好人家,好指婚。”   庄和德太妃兴头颇盛,道:“这样标致的人物,也只有贵妃的妹子才能有这样的气派。”朝野后宫谁人不知,令贵妃是陛下身边第一得意人,又事两位皇子的母妃。若能和贵妃结为亲家,对汾儿的前程也有很大帮助。   顺陈太妃亦是和蔼拉着安意,安素的手细瞧一回,越看越喜欢,“只看这手就细白如玉,真真好皮肉儿,模样就更不必说了,还是安老会养人。无论是贵妃还是两位小姐都是顶好的。”   还是?陵容玩味的回味这个字眼,据她所知几位太妃近日见过的贵戚淑女似乎只有甄嬛的姐妹了,她们这么说似乎是有点看不上甄玉姚,甄玉娆。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原着里甄嬛是风风光光,只屈居于皇后的淑妃,又有太后明面上的喜爱,所以即使甄玉娆是二十二岁的老女,甄玉娆在苦寒之地长大也依旧能得几位太妃青眼。可现在情况却完全不同,在别人眼中陵容是一路高升的贵妃,膝下有两个健康聪慧的皇子,父亲也是三品金紫光禄大夫,比甄嬛这种废妃回宫,父亲仍属被贬官的罪臣的情况要好的太多,自然是选择与她结亲更好。   又同几位太妃聊了一会儿,陵容便带着两个妹妹离开。为避着旁人说闲话,陵容不敢过分逾矩,在宫门下钥之前就把两个妹妹送出宫。    ☆、是非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更何况是聚集了天下所有出挑女子的紫奥城,其中的你争我夺,明争暗抢更是多不胜数。   才没安生几天,玉照宫处就爆出内务府送去给四皇子予沛的小衣上,沾染着天花的痘毒。然而就在陵容刚要开始彻查时,就听内务府回禀管理这批衣裳的宫女茉儿已经吊死在自己房里。于是连审讯都没开始,线索就这么断掉了。   皇后雷厉风行的将罪行全都推到宫女茉儿身上,其家眷男丁斩首,女眷没为官妓,以儆效尤。茉儿曾是伺候恭贵嫔的侍女。恭贵嫔刚有孕时手腕上长了个痈疮,茉儿说马齿苋煮粥能消疮,便自作主张煮了给恭贵嫔,幸好温实初看见了,说马齿苋寒滑,能入血破瘀,有滑胎之害,尤其是刚怀孕之时断不能服食。又见恭贵嫔的甜食中有麦芽糖,女子有胎妊者不宜多服大麦芽。恭贵嫔念她无知也不重责,只打发了出去。在旁人看来可能是茉儿因为恭贵嫔将她赶出而心生怨恨,可实际如何呢?茉儿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哪来那么大的能力偷运带有天花痘毒的衣衫入宫。   很显然是茉儿早就被某个人给收买了,现在又被那个人拉出去做替死鬼。风过留痕,雁过留声,陵容深思熟虑一番后,不甘心就这样揭过此事,修了一封家书送到宫外的安府,让安比槐安排几个下人到茉儿家中及其邻居哪儿查查有没有什么线索。   十月中旬,玄凌传旨六宫,进荣赤芍为正七品余容娘子。嫔妃们循礼本要去贺一贺的,然而赤芍出身寒微,宫中妃嫔大抵出身世家,皆不愿去奉承。连着几日雨雪霏霏,地湿难行,便正好借了这个由头不去。又因着时气天寒的缘故端妃旧疾发作,恭贵嫔卧病,连着睦嫔出门滑倒摔伤,皇后便嘱咐免了这几日的晨昏定省,各自在宫中避寒。   时光缓缓前移,宫中陪伴玄凌最多的便是陵容、甄昭仪、胡昭媛与滟贵人,次则为周容华和余容娘子,再次便是恭贵嫔等人。皇后只笑言自己能偷闲几日,素日也叫余容娘子前去伴驾,“见面三分情”更兼她现在又是新宠,玄凌对她颇为怜惜,腊月二十五那日叫皇后进了荣氏为才人,陵容亦顺水推舟请旨进容华周佩为婕妤,甄嬛则进言德仪刘令娴因护持恭贵嫔生育有功,也进为正四品容华。如此,周佩往来鸳鸾殿愈勤,刘令娴则成了莹心殿常客。   新年那一天,家宴便设在重华殿,宫中素喜热闹,更兼新添了两位皇子一位帝姬,所以愈加操办得花团锦簇,极尽铺排。俳优调琴吹笙,乐伎闻歌起舞,笙簧琴瑟之声悠扬不绝。   殿中铺满了红绒锦毯,上有长几纵横。玄凌正与岐山王把盏言欢,岐山王素无所好,唯喜宦养美貌姬妾,因其王妃去世所以今日同来的是一位极尽妍丽,青春貌美的侧妃。左侧席后玄清自与玄汾闲话聊天,他们虽已弱冠,但都未娶妃因此都孤身赴宴。   酒至半酣,人人眉梢眼角都有了三分春意,皇后扶着剪秋的手缓缓行至大殿门前,凝望片刻,转首宁和微笑,“皇上,大雪初停,外头的景致可不错呢。”   胡昭媛明眸善徕,斟酒递至玄凌唇边,红唇微润盈盈娇笑:“表哥,我好怕外头冷。”胡昭媛本是眉不画而自生翠的美貌女子,今日妆容精心描画过,愈加显得斜眉入鬓,发如远山,比之皇后的清冷华贵更多了娇美俏丽。   皇后低头饮了一口酒,将剩余半杯缓缓倒于地上,回望玄凌的目光隐然有了一丝泪意,徐徐轻叹:“冬雪依旧,不知倚梅园中的梅花是否艳丽依旧!”   玄凌本欲应允胡昭媛,蓦然听得此话,手中的酒杯轻轻一颤,唇角含着的笑意似泯入水中的洁白雪花,悄然不见,神色倏然寂寂。   仰顺仪失宠有些日子了,正欲寻机巴结玄凌而不得,此刻便大了胆子含笑上来道:“倚梅园的梅花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外头天冷,皇上要看也可叫人折了来,龙体要紧。”她端过一杯酒,奉于玄凌面前,体贴道,“请皇上满饮此杯,暖暖身子吧。”   玄凌听她说完,眸中已含了森冷之意,看也不看她道:“你怎知倚梅园的梅花不好?”   仰顺仪不知所以,只得陪笑道:“臣妾觉得梅花连叶子都没有,光秃秃的,还不如水仙形似兰花更美些。”   玄凌接过她手中酒杯,手掌陡地一翻,将满满一盏葡萄酒皆泼在了仰顺仪面上,她从发髻到衣衫皆被紫色的葡萄酒染了,湿发绞在她吓得发白的面颊上,狼狈不堪。陡然生此变故,殿中一干人等不由惊得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唯有陵容等人心下皆是了然。   仰顺仪尚不知所为何事,急忙伏在地上拉住玄凌的袍角叩头不已,玄凌的声音在骤然寂静的重华殿里听来没有一丝温度与情味,“仰氏大不敬,废去位份,着去花房培植水仙。”   穆贵人与仰顺仪交好,见她骤然得罪,忙堆笑跪下求情道:“皇上息怒,臣妾想仰顺仪不是有心的,今日除夕大喜,还望皇上宽恕顺仪。”   玄凌眉毛微微一挑,冰冷道:“朕已废了她的位份,你还叫她顺仪么?”   穆贵人一惊,面上血色渐去,勉强笑道:“臣妾不敢,姐姐虽有错,也还请皇上看姐姐素日一心侍奉皇上的情分,稍稍顾念吧。”   玄凌沉默片刻,目光冷冷从吓得瘫软的仰氏面上划过,“也罢。若此贱婢能在盛夏种出水仙,朕便免她此罪。”   水仙本是冬令之花,盛夏如何能够种得?仰氏一听此话,已知不可挽回,当即晕了过去,被人拖出了重华殿。   陵容冷眼看着仰氏被拖出去,心中默然叹息。纯元皇后便像是笼罩在后宫上方的乌云,不打雷不下雨,却能时时刻刻影响人的心情。不过也幸好纯元皇后已死,作为后宫第一人她不用再担心会有人占据一个帝王心中真爱的位置。   皇后对此变故恍如不见,虽然依旧含着端庄的笑意,然而语中凄然之声顿显,“当日皇上与姐姐亲手种下倚梅园中数品珍贵的梅花,今时今日冬令又至,臣妾很想念姐姐。”   玄凌默默颔首,起身行至皇后身边,牵过她的手道:“走吧。”他停一停,看向皇后身边的绘春,“皇后的手这样冷,你去取件大氅来。”这样的话已含了一番体贴柔肠。绘春手脚轻快将一件香色斗纹锦上添花大氅披在皇后身上。玄凌温和道:“天气这样冷,你也要当心自己身子。”   皇后感激地一笑,无限动情,“多谢皇上关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考完试后,13号正式放假,就可以进入日更状态 ☆、嫁娶不须啼   刚从母妃哪儿离开,玄汾回去的路上都是在想刚才两位母亲所说的话。他的生母和养母都希望他能迎娶安府小姐,跟贵妃搭上关系,好对日后仕途有所帮助。可他若真想依靠姻亲来建功立业,也不必等到弱冠之年都未成婚,母亲纵然爱自己却不知晓自己所求不过寻觅一真心人。   神思恍惚间,玄汾未注意到前面有人,只听得一声熟稔而亲切的“九弟”。这才意识到自己同一人相撞,连忙拱手,安静道:“莞妃娘娘。”   甄嬛念着他与玄清的情分,又加之是一位亲王因此心生亲近之意,和气道:“九弟好。九弟是皇上的亲弟弟,我也不愿拘那份俗礼,冒昧叫一句九弟了。”甄嬛打量他两眼,含笑道:“天气还凉,九弟怎么穿得这样单薄,该加些衣裳才是。”她这般说着,丝毫不觉得自己作为妃嫔对一个王爷小叔这样亲近有何不妥。   关系亲近六哥曾同他说过这位莞妃的才貌是如何出色,因此玄汾对她存有好感,温然道:“多谢莞妃嫂嫂关怀,方才母妃也提醒了。只是汾觉得太过饱暖会叫人意志软弱,故而择了单薄些的衣衫来穿。”   甄嬛点头赞叹:“富贵太过往往叫人堕落,九弟能有这分惊醒是很好的。只是身子到底也要紧,若身子坏了,再肯意志坚强又有何用呢?”   玄汾恳切道:“多谢嫂嫂关怀。”   他笑时一对眸子烁似寒星,亲王贵重中自有一份少年儿郎的颀颀英气。甄嬛心下一动,暗想玄汾身份颇为贵重,又未娶妻,配自己的幼妹玉娆似乎刚好。   于是便有意亲近,正絮絮间,却见一芽黄轻衫的少女笑着奔来,那一脉芽黄绫裙似拢住了一褶一褶阳光,连笑声亦轻灵如四月带着花香的风,叫人闻之欣悦。甄玉娆跑到甄嬛面前拉过她的手道:“姐姐叫我好找,再不回去涵儿可要哭了呢。”   玄汾见有外人来,忙退开一步,垂首道:“这位小主未曾见过,不知是……”   甄嬛见他有所误会,不觉失笑,拉过玉娆道:“九弟不必见外,是我娘家小妹,暂住宫中陪我的。妹子年幼不懂事,轻易不出来走动,难怪九弟觉着眼生。”   甄玉娆素来伶俐,如何不知玄汾做何猜想,不觉涨红了脸,跺脚冷笑道:“难不成略平头整脸些的都要嫁与你那位皇兄么?我偏偏就不是。”   玄汾大约没见过宫眷这般口无遮拦的,不觉惊愕抬头,目光方落在甄玉娆的秀脸上,不觉一怔,旋即脸上一红,忙低下头去。   这个姑娘可真好看!玄汾暗暗想到,他先前也见过贵妃的妹妹,那位安府三小姐虽是位美人,却不及眼前这个少女灵动明媚,反而中规中矩的,这样标准模式的大家闺秀,如何及得上这个少女。玄汾心中的天秤有了倾斜。   甄嬛担心她在多说什么失了礼数,忙拉一拉甄玉娆的手,嗔道:“什么嫁不嫁的,女孩子家嘴里没半句遮掩的。”说罢向玄汾笑道,“我家小妹在蜀地长大的,难免不懂宫中规矩,九弟不要见笑才是。”又促甄玉娆道:“还不见过九王。”   甄玉娆素来恼恨玄凌当年对甄家的惩处,即便在棠梨宫中亦与二姐避居,从不与玄凌照面,此时气犹未平,不由迁怒身为玄凌幼弟的玄汾。她草草施了一礼,露骨道:“也难怪王爷错认了我,想来宫中略有姿色者皆是受皇上雨露恩惠者,以致王爷如此猜想。”   这些话便有些过了,甄嬛不觉沉下了脸,叱道:“越来越放肆了!”   玄汾倒不以为忤,只淡淡笑道:“那也得姑娘的确颇具姿色才可,若如东施黄妇一流,汾自不会揣测了去。”他微一红脸,口角含了一缕笑意,“姑娘如此心高气傲,连皇兄富贵也视若无物,想来唯有六哥盛名才能入姑娘的眼了。”   甄玉娆尚未出阁,不由恼得涨红了脸,斜斜瞄他两眼,冷笑道:“怎么唯有皇室公卿的男子才是好的么?还是天下女子都要入了皇族之门才能安心乐意!莫说帝王将相,清河王好大的名头,我甄玉娆也未必放在心上。来日若有我看得上眼的,便是和尚乞丐也嫁;只是唯有一样,朱门酒肉臭,宫门宦海里见不得人的多了去了,我情愿嫁与匹夫草草一生,也断不入宫门王府半步!”   浣碧见甄玉娆动了真怒,应对失仪,不由吓得变色,忙去捂甄玉娆的嘴,口中笑道:“三小姐必是吃了两口酒,现下酒劲上来了。王爷别见怪!”   玄汾低头默默,嘴角不由逸出一丝浅笑,拱一拱手道:“失礼,是汾小觑姑娘了。”果真是个有气性的女子,非寻常女人可比。   甄玉娆心直口快,话才说完,又是气恼又是懊悔,羞得满面通红,一言不发,转身即走,浣碧眼见拉不住,只得匆匆追了上去。   甄嬛轻嘘一口气,温言道:“小妹素来口无遮拦,并非存心刁蛮,王爷勿要见怪。”   玄汾淡然一笑,径自望着枝头新萌的一叶芽黄嫩叶出神,恍若未闻般沉静悠然。   “所以九王对甄三小姐很欣赏,私底下还称呼甄三小姐做雌老虎是么。”陵容扯出一个看似不介意的笑容,对捶腿的云俏问道。   云俏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颤颤惊惊回答;“是啊,九王现在时常遣人送礼去棠梨宫。”   他母妃前脚向她提起有意迎安素入平阳王府为妃,后脚他就跟甄玉娆勾搭上。真不知道他这是想两方押宝,还是母子意见不统一。陵容暂且也拿不定是否还要同意庄和德太妃口头订下的婚事,毕竟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要是玄汾想两个都娶进门,她也不好说什么。而且以安素庶女的身份,若非有她这个贵妃在背后撑腰也很难嫁入亲王府邸,但她无法保证玄汾是否会坚持“一身一世一双人”就爱甄玉娆一个。   只好先封锁一切有关安素婚事的消息,确保她名声不会受损,再观望一段时间。反正安意这个姐姐都还没嫁,安素这个妹妹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前些日子岐山王托钦仁淑太妃向陵容求取安意为继室,陵容见这段姻缘还不错,安意本人也挺满意的就答应了。现在只剩下她向玄凌求来一张赐婚旨意,好让妹妹嫁的风风光光,叫岐山王府其他侧妃姬妾不因安意是庶出身份而轻视她。   三日后,安意赐婚为岐山王玄洵正妃的旨意便传遍六宫。旨意又道“贵妃嫁妹,可按郡主出嫁之仪备办嫁妆,以丰妆奁”,可见玄凌对陵容的厚爱,亦能惠及家人。   旨意一出,宫中人人道“贵妃嫁小妹,天子迎长嫂”,乃是少有的佳话,安氏一门结皇亲而更加煊赫鼎盛。宫中人人往来道贺,直把关雎宫的门槛也踏破了。   安意手中握着圣旨,含泪朝陵容行了个大礼,“多谢姐姐为我这般谋算。”能成为亲王正妃已经是意外之喜,更何况婚仪还如此隆重。在古代这种嫁人就等于第二次投胎的年代,这的确是人生一大喜事。   陵容扶起她,拍拍她的手心,叹道:“其实你的婚姻也存了姐姐的私心。姐姐现在能做的就是成为你的后盾,让你在王府里生活不被人轻视。可除此之外,夫妻之道,婆媳之道,妯娌之道,就是要你自己去经营的了。”   安意乖巧的点点头,一一应下,“长姐我不会丢了您和安家的脸的。”   终于,一月后,在冬日少有的暖阳中,安意出阁为岐山王正妃。   宫中煊赫三日,陵容与玄凌亲临岐山王府主婚,大醉而归。    ☆、假凰   正月和二月都在忙碌和热闹里匆匆而过,待到三月份玄凌有意册立几位资历深或孕育皇嗣的高位。   如端妃晋封端康夫人;敬妃晋封敬和夫人;甄昭仪晋封莞妃;胡昭媛晋封昌妃。   一时间各宫相贺,这四处宫殿往来如云,更显即将册封气势之赫。甚至有不少人私下论起来,四妃之位尚有三席之缺,出身豪贵的昌妃以及生下寓意吉利双生子的莞妃都有可能会问鼎四妃之位。相形之下,皇后殿更显得门庭冷落了。   隔着阳光远远望去,辉映在桃红柳绿中的昭阳殿显得格外肃穆而有些格格不入,似一沉默的巨兽,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数十名侍女守立在昭阳殿前,为首的绣夏见陵容下了轿辇,一壁殷勤扶持,一壁已经牵住了陵容,道:“皇后有话要问胡昭媛,娘娘暂且回避吧。”   胡蕴蓉已有封妃的口谕,不过欠奉一个册妃之礼罢了,宫中皆称一句“昌妃”,眼下绣夏只以旧时位份称呼。陵容心下了然,皇后恐怕是要拿胡蕴蓉开刀,不觉笑道:“本宫奉皇上旨意协理六宫,如今胡昭媛行差踏错,本宫安敢不为娘娘分忧,如何还能回避?”   绣夏微一踌躇,里头已经听得动静,绘春出来看我一眼,方悠悠一笑,“贵妃来了也好,娘娘问不出话来,贵妃代劳也可。”   缓步进去,三月时节,殿外春光如画,皇后殿中依旧是沉沉的气息。   皇后肃然坐于宝座之上,胡蕴蓉立于阶下,一袭华贵紫衣下神色清冷而淡漠,仿佛不关己事一般,只悠然看着自己指甲上赤金嵌翡翠滴珠的护甲。皇后手中捏着一件孔雀蓝外裳,二人沉默相对,隐隐有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目光落在那件孔雀蓝外裳上,陵容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陵容拈起绢子轻笑一声,“外头□□这么好,皇后与昭媛是中表姐妹,却关起门来说体己话,倒显得与臣妾见外了。”说罢后,才仿佛想到什么盈盈屈膝,“皇后万福金安。”她跟皇后面和心不合已久,只因她得玄凌宠爱皇后才一直对她无可奈何。就如当年皇后无法光明正大拿华妃如何一样,现在皇后也光明正大训诫她宫规礼仪有哪里没做好。只因皇后不得宠,没这个底气训诫她这个皇帝宠妃。   皇后嘴角含了一缕浅笑,“正好你来,也省得本宫着人去传。贵妃妹妹惯会左右逢源,虽协理六宫多年,也未免心内太懦弱了,由得宫中僭越犯上之事在眼皮子底下层出不穷。”   就算两人不对付已久,皇后素来人前和善,何曾对她说过这般重话,看来皇后是要搞事情了。陵容不慌不忙道:“臣妾协理六宫多年,自问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纰漏。尚不知何事,竟让娘娘如此问责臣妾,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一言不发,只把手中衣裳轻轻一掷,华美的外裳如一尾孔雀彩羽拂落在脚下。陵容弯腰拾起细看,玉手在衣裳平滑的纹理上抚过,忽然“哎呀”一声,蹙眉道:“这彩翟怎么绣得跟凤凰似的?”素来后妃衣裳所用图纹规矩极严,绝不可错,否则便是僭越大罪,可用极刑。   当然以她的眼力也能看得出,这不过是像凤凰的一种鸟类,而非凤凰,倒也不算有罪。不过照这个情形看来皇后似乎还不知情,而胡蕴蓉轻瞥自己的眼神亦可看出,她早有万全之策。   这么精彩的戏码怎么只能有她们几个观众,当然是人多才热闹。于是小声对云俏耳语几句,云俏得到陵容的指示后,悄悄退出退出去,找宫门外站着的小喜子让他去请皇帝来。   六宫中无有耳目不灵通者,闻得皇后动怒,昌妃僭越,贵妃牵连,一时间纷纷赶至昭阳殿。待得玄凌来时,后宫嫔妃皆已到齐,只见胡昭媛娇小的身影傲然跪在地上,似一朵凌寒而开的水仙。   玄凌一进殿门,见室内沉闷的气氛,不觉蹙眉道:“皇后素来宽厚,到底何事叫你如此动气?”   皇后低低叹息一声,指着胡昭媛的背影道:“皇上素来疼爱蕴蓉,臣妾因她年幼爱娇也多怜惜几分、宽容几分。如今看来,竟是害了她了。蕴蓉这般无法无天,不仅贵妃不能也不敢约束,臣妾竟也束手无策,只能劳动皇上。”她停一停,万般无奈地叹息一声,道,“皇上自己问她吧。”   自玄凌进殿,胡蕴蓉始终一言不发,背对向他。待玄凌唤了两三声,方徐徐回过头来,竟一改方才冷傲之色,早已满脸泪痕,“哇”地一声扑到玄凌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声哽气咽。如此一来,玄凌倒不好问了。皇后眉梢一扬,早有宫人将衣裳捧到玄凌面前,玄凌随手一翻,不觉也生了赤绯怒色,低喝道:“蕴蓉,你怎的这般糊涂,难怪皇后生气。”   绘春接口道:“衣裳倒还别论,皇后本是要好心问一问她,让娘娘认错了也就罢了。可是娘娘出言顶撞,气得皇后脑仁疼。”她伸手去揉皇后的额头,“娘娘身子才好些,万万不能动气。您是国母,若气坏了可怎么好,奴婢去拿薄荷油给您再揉揉。”   皇后甩开绘春的手,斥道:“跟在本宫身边多年,还这般多嘴么。”   绘春一脸委屈,气苦道:“娘娘您就是太好心了,才……”说罢朝胡蕴蓉看了一眼,不敢再说。   胡蕴蓉满面犹有泪痕未干,冷眼不屑道:“跟在皇后身边多年,绘春自然不会轻易多嘴,不过是有人要她多嘴罢了,否则怎显得臣妾张狂不驯。”   玄凌目光如刺,推开蕴蓉牵着他衣袖的手,斥道:“犯上僭越仍不知悔改,是朕素日宠坏了你。”胡蕴蓉微一抬眼,旋即沉默,也不为自己辩白。     陵容温和道:“事情到底如何尚是未知之数,皇上又何必动气。”   皇后冷冷道:“如今证据确凿,贵妃还要偏袒昭媛?!”她动怒的重拍小几,使得摆在上面的茶杯摔落在地上,咕噜滚了一圈后落在陵容脚边。   玄凌亦是一番不解,就连处于事件中心的胡蕴蓉都皱眉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往日无甚交情的令贵妃会帮她。   陵容微笑捡起地上那件华美的衣裳,不疾不徐的解释:“臣妾刚才仔细看过了,衣裳上绣纹类似凤凰不错,却也只是类似而已。凤之象也,鸿前、鳞后、蛇颈、鱼尾、鹳嗓鸳腮,龙纹、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备举,高六尺许。而此衣衫绣纹,高先不足六尺,唯四五尺而已,有三十六色却皆非正宫纯色,不见龙纹而是蛇纹,羽毛也多青金而非只纯金色,似乎与凤凰也不完全相像。此物倒像是臣妾在古书上看到过的神鸟发明。”   见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一脸茫然样,陵容好心为她们进行科普,“《说文·鸟部》一书中曾记载,世见有五方神鸟,分别是东方发明,南方焦明,西方鹔鷞,北方幽昌,中央凤凰。发明似凤,长喙,疏翼,圆尾,非幽闲不集,非珍物不食。”   陵容话音甫落,已听得有一女子沉稳之声从殿门贯入,朗然道:“不错。此纹并非凤凰,而是神鸟发明!”   绣夏不由皱眉,低喝道:“皇后正殿,谁敢如此无礼,大声喧哗!”   来者丝毫不理会绣夏的呵斥,只向玄凌与皇后深深一拜,“奴婢琼脂向皇上、皇后请安。”   琼脂乃是胡蕴蓉陪嫁,更兼从前侍奉过舞阳大长公主,皇后亦要让她几分薄面,不由轻叱绣夏,“琼脂护主心切也就罢了,你怎也半分规矩不识!”   琼脂淡淡一笑,“素闻令贵妃才华洋溢,卓然有识,果然不错。老奴代小姐谢过。”她自云“老奴”,颇有自恃身份之意。说罢徐徐展开手中画卷,画卷上有五鸟,彩羽辉煌,莫不姿采奕奕。琼脂抬首挽一挽鬓发,缓缓道:“正如贵妃所言,古籍中有五方神鸟。也难怪诸位娘娘小主不知,这神鸟除凤凰之图流于人世之外,余者都已失传许久,若非我家小姐雅好古意,也难寻到。”说罢将画卷与衣衫上图纹细细比对,果然是神鸟发明而非凤凰。只是两者极其相似,若不说破,极难分辨。   琼脂扶起长跪于地的胡蕴蓉,道,“小姐受委屈了。”   玄凌两相一看,不觉歉然,伸手去挽蕴蓉的手,“你也不早说,平白受这委屈。”   胡蕴蓉满脸委屈神色,带着一抹小儿女的撒娇,浑不见方才一语不发的冷傲,她甩开玄凌的手,顿足道:“方才表哥好大的脾气,我还敢分辩么?若一急起来,表哥晓得蕴蓉的脾气,必定口不择言惹恼了表哥,到时你肯定更不理我啦!”   玄凌又好气又好笑,“你何曾是这样胆小的人儿,在朕面前不敢犟嘴也就罢了。如何方才在皇后殿中也不好好说话,倒叫皇后这般着恼?好好的生出这场风波来?”   胡蕴蓉眼波一转,脆生生笑道:“臣妾怎会不愿与皇后细细说明?只是臣妾一进昭阳殿,皇后怒目,所有人都被逐了出去,只剩臣妾与皇后两人,开口便是‘大义灭亲’四字。臣妾每每在皇后跟前称一句‘表姐’,何曾见过今日之景,只顾着伤心害怕,哪里还敢辩呢?连贵妃一进来也被皇后一通排揎,责她优柔懦弱,不过如今倒是要谢谢贵妃为臣妾辩解一二。”胡蕴蓉的目光自皇后面上涓涓而过,旋即笑道:“表哥也莫生气,表姐是久病初愈之人,难免容易动气些!”她附到玄凌耳边,悄悄道,“除了太医常开那些药,表哥也得请太医为皇后治些坤宝丸、白凤丸、复春汤才好。”   胡蕴蓉说得虽轻,然而近侧几个年轻嫔妃都已听见,忍不住捂嘴轻笑,就连陵容也忍不住在嘴边开起一个弯弯的弧度。玄凌笑着在她手腕捏了一把,笑骂道:“胡说八道,皇后哪里就到更年的时候了。”口中虽笑,然而目光触及皇后,眉心一动,似有怒意轻扯,到底按捺了下去,只淡淡道:“往后少动些气,于你自己身子也不好。”   皇后眼见此变,倒也不急不躁,垂首从容道:“蕴蓉素得皇上关爱,她若犯错,岂不是叫皇上与太后添堵伤心,爱之深责之切,臣妾也是关心则乱。”   胡蕴蓉淡淡一笑,到底是琼脂说了一句,“那么多谢皇后关怀了。”   甄嬛似有话按捺不住,=脱口道:“方才琼脂姑姑说皇后乃中宫凤凰,那么余下四者便是对应东西南北四宫,那东宫贵妃位岂不是神鸟发明之兆;那么如你所言,昌妃她衣绘神鸟发明,岂非入主东宫,是承位贵妃之兆!”她好似诧异一般看着陵容,眼睛牢牢盯她脸上,仿佛要把她的每一个表情都记住。   剧情急转直下,众人皆是一怔,若昌妃所绘之物是承位贵妃之兆,那令贵妃又该如何自处,这同样也是犯上僭越。虽然罪名不必得冒犯皇后严厉,但谁让贵妃得宠呢。   连得宠数月的荣才人也不由连连冷笑,“胡昭媛好大的福分!好大的心胸!”   胡蕴蓉、琼脂两人也暗道不好,当时她们特意省去不说皇后之下贵淑贤德四妃分属东西南北四宫,对应东西南北四神鸟这段,就是担心皇帝不悦。毕竟令贵妃得宠远胜于自己许多,更何况这算是真正的僭越。   莞妃特意提出这段,就为她引来皇帝和贵妃的怒火。若她解释不好,恐怕依旧逃不了惩罚。   顶着皇帝愤怒的眼神,胡蕴蓉硬着头皮,小心翼翼解下颈上束金明花链上垂着的一块玉璧捧在手心,敛衣裳,正裙裾,郑重拜下,“皇上以为臣妾何以敢以发明神鸟自居?皇上可还记得臣妾生来手中所握的那块玉璧?”她将手中玉璧郑重奉上,“请皇上细看玉璧反面所雕图案。”   那是一块罕见的赤色玉璧,不过婴儿手掌一半大小,赤如鸡冠,温润以泽,纹理坚缜细腻,通透纯澈。正面的商意弦纹古朴凝重,刻着“万世永昌”四字,触手而生温厚之意。反面则是一对神鸟图案,乍看之下极似凤凰,细细分辨才能看出是东方神鸟发明的形状。   “臣妾生而手不能展,见到皇上那日才由皇上亲自从手中取出这块玉璧,上书‘万世永昌’,以此征兆大周国运万世绵泽,天下昌明。臣妾身受上天如此厚爱,得以怀玉璧而生,更能侍奉天子,更要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松懈。臣妾不能为皇上诞育子嗣,日夜不安,只得时时祈求神明眷顾,庇佑大周。又见玉璧所琢纹样极似凤凰,心下胆怯又有些疑惑,心想两位表姐皆为皇后,且宜表姐如今正主后宫,臣妾玉璧上又怎会真是凤凰?查阅无数古籍才知乃是神鸟发明。臣妾闻得古时神鸟发明掌一方祥瑞,能主风调雨顺,喜不自胜,因而亲自动手绣在素日最喜的衣衫上,可以时时求得庇佑,并非有心觊觎贵妃宝座。”她容色肃穆庄重,款款道来,大有高远风华。   玄凌微微动容,只是他刚要开口,陵容就出声了,“祥瑞?!昭媛所闻所见可是市井流传。”陵容嗤笑出声,“此鸟若为祥瑞,那为何不能与其与鸟类一样在宫闱中留名?甚至书上记载也不多,凤凰尚且分有青鸾、鹓鶵、鸑鷟、鸿鹄等鸟。”   胡蕴蓉及琼脂皆语塞,不知该如辩驳。当年她家本就是以凤凰为原型找人雕绘,不过是怕被人说僭越才详称是神鸟发明,并无细究。如今听陵容提起,也奇怪若发明是神鸟,那为何不能与青鸾等齐名。     环视了眼四周皆陷入思索的模样,陵容为众人解惑:“《乐协图征》中有一段:“五凤皆五色,为瑞者一,为孽者四。似凤有四,并为妖。一曰鹔鷞。鸠喙,圆目,身义,戴信,婴礼,膺仁,负智,至则旱役之感也。二曰发明,鸟喙,大颈,大翼,大胫,身仁,戴智,婴义,膺信,负礼,至则丧之感也。三曰焦明,长喙,疏翼,圆尾,身义,戴信,婴仁,膺知,负礼,至则水之感也。四曰幽昌,锐目,小头,大身,细足,胫若鳞叶,身智,戴信,负礼,膺仁,至则旱之感也。”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脸色涨得通红的胡蕴蓉,一笑接着道:“此四鸟,代表灾祸临世。所以昭媛还是不要再说这是神鸟为好,遭人笑话学识浅薄是小,致使灾厄降临是大。”   玄凌听完陵容一番解释后,表情也冷淡下来了,冷言冷语道;“既然贵妃都说了此物不吉,以后就不要再拿这个玉璧出来了。”   胡蕴蓉还想解释一番,却苦于腹内诗书不多,找不到经典引据,只得屈辱的在众妃注视下将玉璧好好放在荷包里,并且还得恭恭敬敬回禀,“是臣妾无知识浅之过。”   皇后在露出满意笑容的同时,也对轻易扭转整个局面的贵妃防备更深。 作者有话要说:  学霸陵容上线,表示我并没又歧视你(胡蕴蓉)的意思,我是指在做的各位都是学渣 然后,下一章就要虐甄嬛了 本章主题是假凰,一开始是定假凤,只是后来我想起来凤凰凤凰,雄的叫“凤”,雌的叫“凰”所以才改名叫假凰 只是感觉以后很难直视龙凤呈祥这个成语了(掩面) ☆、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结束时,妃嫔中间盈盈一人慢条斯理出声:“昌妃之事,幸好有贵妃博学多识才能为我们解惑。只是不知是否因为平日将时间都消磨在读书上,以致贵妃对后宫协理不上心,竟让人做出秽乱宫闱之事。”   皇后之下,后宫乃陵容最尊,众人见她如此大言无惧,信口雌黄,不觉面面相觑,相顾惊愕。祺嫔恍若未见,依旧道:“莞妃私通,秽乱后宫,此罪当诛!”   她一语未落,众人面上皆生了一层寒霜。甄嬛更是一惊,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似被什么动物的利爪狠狠一抓,痛得心脏肺腑皆搐成一团,漫漫生出一股寒意,冻得整个人格格发抖,几乎不能动弹。   玄凌登时大怒,当即劈面朝祺嫔脸上便是一掌,斥道:“贱人胡说!”清脆响亮的耳光余音未绝。祺嫔唇角有鲜红的血珠沁出,她捂着半边脸毫不退缩,只抬首含着痛快的笑意恨恨地看着甄嬛。   皇后亦是失色,起身斥道:“宫规森严,祺嫔不得信口雌黄!”   祺嫔伏地三拜,举起右手起誓,郑重道:“臣妾若有半句虚言,便叫五雷轰顶而死,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叶澜依“扑哧”一笑,在气氛沉重的大殿里听来格外清脆,“臣妾还以为是什么毒誓呢?原来不过如此而已。死后之事谁又能知,以此虚妄之事赌誓,可见祺嫔不是真心了。”说罢便起身要牵玄凌的手,口中道:“罢了。皇上也不必在这儿听祺嫔说笑话了,不如去臣妾阁中听戏去,今日梨园子弟排了新曲目呢。”   然而她难得的吴侬软语并未打动玄凌,曾经沈眉庄的背叛还历历在目,玄凌如今但凡听见秽乱宫闱之事都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态度。   皇后轻咳一声,向玄凌道:“祺嫔如此郑重,或许有隐情也未可知,不如一听。若其中真有什么误会,立刻开解了也好。否则诸位妃嫔都在此,日后若以讹传讹出去,对莞妃清誉亦是有损。”   玄凌沉重地点头,冷道:“朕就听你一言,如有妄言,朕就按你誓言处置!”   炫目的红麝串垂在祺嫔丰满白皙的胸前似毒蛇“咝咝”吐着的鲜红信子,直欲置人死地。祺嫔静静道:“是。”   皇后端坐,声音四平八稳,“你既说莞妃私通,那奸夫是谁?”   这点也是陵容想知道的,温实初早已被杀,那皇后这次会推谁出来,清河王?还是说温实初大逆不道的给皇帝戴上两顶绿帽子?   所有的声音都沉静下来,殿中人的目光皆凝滞在祺嫔身上。祺嫔胸有成竹地吐出几字,似从口中吐出最嫌恶的污秽,“清河王玄清!”   心脏在这一刻仿佛骤停,甄嬛脸上的表情不可抑制的产生变化,原本还不屑的叶澜依表情也古怪了起来。   甄嬛努力压抑心中的恐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是么?”   然而她的构建的平静并未使众人的狐疑滤去几分,相反,听到“清河王”这个名号让本来将信将疑的人更加笃信。赵昭容道:“果然呢,宫中除了侍卫,太医和内监,唯有王爷能常常出入。内监不算男人,侍卫粗鄙,至于太医总不比得名满京城的清河王好。这倒也合理。”   严才人掩袖诡秘一笑,“臣妾入宫时间尚短也听闻当年莞妃生辰,清河王以风筝、满湖莲花为莞妃庆生。”   穆良媛似思索状,咂嘴道:“我仿佛记得莞妃带发修行的甘露寺似乎邻近冲静元师的安栖观。”   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有意提醒中,众人似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神情各异。   陵容隐晦看了皇后一眼,也不知皇后这是歪打正着还是真的查出甄嬛与玄清的私情。   玄凌脸上添了一层不悦之色,端康夫人,敬和夫人亦是微微蹙眉。   “何止如此!臣妾听闻当年晳华夫人掌六宫,以迟到为名罚莞妃跪于宓秀宫外诵读《女诫》,莞妃承受不了便晕了过去,还是清河王不顾冒犯宫规,强闯宓秀宫后一路抱着莞妃回宫。”祺嫔颇有自得之色。   甄嬛表情不善的看着仍旧洋洋自得的祺嫔,只是这番话确实无从可辩。而且这话从她口中说未免太苍白无力了,甄嬛朝吕贵嫔一使眼色。   吕贵嫔之前得罪了位高权重的令贵妃,以致吃了不少苦楚。因此甄嬛向她抛出橄榄枝时,她立马就顺杆往上爬,吕贵嫔正色道:“祺嫔,本宫素知你与莞妃结怨已深,只是口舌易生是非,断断不可乱说话。更何况恋奸情热这等俗语怎能出自宫嫔口中,何况你还曾为贵嫔,更该懂些礼仪!即便如你所言清河王与莞妃真有来往,也该隐秘无人知晓,无凭无据地说这般污言秽语,你也不怕下拔舌地狱么?”   当年五位贵嫔并立,吕贵嫔一直被她压得死死的,排在最末位。祺嫔何曾把吕贵嫔放在眼里,不由轻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莞妃做得这些污秽事体,难道还要用好话捧着她么?自然是什么为人配什么话儿。”   恭贵嫔倒是心善的念了句佛道:“我听说茹素念佛的人心肠都好些,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莞妃是在甘露寺为国祈福修行过的人,怎会有这样秽乱不堪的事。”   吕贵嫔亦劝道:“是呢。莞妃出宫礼佛数年,自然心念更加仁厚,且与皇上姻缘更深,得菩萨庇佑怀有子嗣,福泽深厚。”吕贵嫔转首瞧着甄嬛道:“姐姐说是不是呢?”   祺嫔闻言眸中一闪,迸出幽蓝的亮光,一双黑瞳直瞪瞪逼到甄嬛身上。逼视甄嬛道:“佛门清净地,本是供人清修净心的,甄氏生性淫贱,竟在甘露寺修行时大行秽乱之事。”祺嫔的声音因急迫而有诡异的低沉,似蓄势待发的兽,有一击即中的狠决杀意。   浣碧稳住因听到‘甘露寺’而震动的心神,一把在身后扶住甄嬛,叱道:“甘露寺乃大周圣寺,小主如此血口喷人,不怕菩萨责罚么!”   祺嫔似乎很满意甄嬛震惊的表情,推开要扶住她的侍女的手,膝行至玄凌座下,恳求道:“莞妃被废出宫后,温实初、清河王屡屡入甘露寺探望,孤男寡女常常共处一室良久。皇上若不信,大可传甘露寺的姑子细问。”祺嫔停一停,又看皇后,“此刻人已在嫔妾交芦馆中。”皇后望着玄凌道:“要不要传,还请皇上做主。”   温!实!初!这个名字几乎击中玄凌心中最隐蔽的伤口,玄凌此时也顾不得甄嬛欲辩解的神色,当即说了一个‘传’字。   甄嬛知道,如果真让这些姑子的说辞必然会对自己和清不利,加之温实初的事始终是玄凌心里一根刺,若处理不当恐怕不止自己、玄清,包括甄氏满门都可能成为帝王铡刀下的亡魂。忙欠身,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皇上可传她进来一问,不是为证臣妾清白,而是解皇上心中疑窦。否则日后臣妾与皇上相处,君臣夫妻间若有了难以弥补的裂痕,于谁也是无益。”甄嬛现在也是惴惴不安,她仿佛感觉沈眉庄在面临审判时的紧张了,当真难受,连指甲深陷掌心嫩肉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陵容饶有兴致坐等双方接下来的博弈。曾压在皇帝身上尽得隆庆帝喜爱的清河王,一直是皇帝心中隐秘的痛楚。哪怕清河王现在是以风流浪子的闲散王爷出名,但皇帝依然放心不下。   若甄嬛真因此倒下,那她就自己去揭发皇后杀了皇后的事。    ☆、人言可畏   不消一盏茶工夫,甘露寺姑子已在出现在殿中,她合十行礼,垂着眼帘道:“许久不见,莞妃还记得故人么?”   她抬头,甄嬛一怔,已含了一抹冷笑,“静白师傅,能劳动大驾进宫,想必是挨的板子已经好了,能走动了,口舌也灵活了。”   “阿弥陀佛。莞妃赏的一顿板子,教会了贫尼说实话了。”   甄嬛凝眸片刻,“但愿如此。”   祺嫔道:“莞妃还要叙旧么?”说罢看静白,“师傅有什么话赶紧回了,也不耽误师傅清修。”   静白向玄凌与皇后行过礼,道:“娘娘初来甘露寺时才生产完,加之心绪不佳,总是日夜含悲,也不与寺中其他姑子来往。寺中众尼想着娘娘是宫里出来的贵人,又见她素不理睬众人,只得敬而远之。那时宫中常有一位年长的姑姑前来探望,偶尔送些吃用。除此之外还有位姓温的太医隔三差五常来看望娘娘,嘘寒问暖,倒也殷勤。甘露寺是群尼所住之地,太医终究是男子,时日一长,甘露寺中流言不少。贫尼总想着娘娘是贵人,虽然出宫修行,想来这太医也是皇上牵挂娘娘才托来照看的,且日常也只安排娘娘和随身侍女独居一院。谁知后来有几次贫尼经过,见白日里娘娘房门有时也掩着,两个侍女守在外头洗衣操持,那太医有几回是笑着出来的,有几回竟红着眼睛。贫尼当时看着深觉不妥,想要劝几句反被娘娘和她身边的浣碧姑娘奚落了几回,只得忍了。后来为避言语,娘娘称病搬离甘露寺,独自携了侍女住在凌云峰,从此是否还往来,贫尼也不得而知了。”她顿了一顿又道出另一桩事,“贫尼想着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娘娘,居住在偏远且人烟稀少的凌云峰总归不妥,有几次便上凌云峰看看娘娘生活是否安全舒适,却瞧见一个未见过的男子从娘娘房中出来,当时听见娘娘的侍女称呼那名男子为王爷。”   静白说完,玄凌脸上已隐有怒色。祺嫔将玄凌神色尽收眼底,含笑向静白道:“我还有几处不明白,想细问师傅,还请师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静白双手合十:“小主尽管问就是。”   “在甘露寺时莞妃独住一个院落,并不与你们同住是么?那么也就是说有人什么时候来来往往你们也不清楚了。”   “是。”   “那么凌云峰的住所是怎样一处地方?”   静白与祺嫔对视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睑,连眉毛也耷拉了下来,“远离甘露寺,杳无人烟,只有娘娘带了侍女同住。”   “哦——”祺嫔拉长了语调,“如师傅所说,那是一处比甘露寺更得天独厚的所在了。”   叶澜依听得静白说了一大篇话,心里担忧的不得了,却又不敢表露出来。便假作不胜厌烦:“皇上,臣妾听得乏了,想先回宫歇息。”   此刻殿中波云诡谲,谁还顾及她是否肯在此中。何况,她从来不被认为是要紧之人,也无人理会。玄凌点一点头,她依礼告退,行至静白身边时缓缓停住脚步,“师傅在甘露寺修行?”   静白一怔,道:“有劳贵人垂问。是。”   叶澜依眸中讶异之色转瞬即逝,“修行之人须得清净,从甘露寺进宫一趟不易吧。我正有一事要麻烦师傅,皇上垂爱要进我位份,我想麻烦师傅在甘露寺供一盏还愿的海灯,不知供奉几斤为好?”   静白笑一笑道:“阿弥陀佛,修行之人怎可轻易进红尘之中,贫尼只两年前为通明殿送过一本手抄的《金刚经》,除此再无踏足。小主得皇上厚爱晋封原该供个大海灯,只是小主还年轻,又只进位一列,每日供个二三斤就可以了。”   叶澜依待要再问,众人脸上已浮起嫌恶之色,赵昭容更是道:“贵人最会察言观色,怎么今日倒没眼色起来。皇上要问静白师傅要紧话儿,你倒痴缠着问什么海灯香油的话,岂不聒噪!”   “澜依多舌了!”叶澜依盈盈屈身,眼波儿悠悠荡荡一转,妩媚已极,“那么有劳师傅费心了,香油钱我会遣人送到师傅手中,一切还请师傅安排。”   能让素来冷艳的叶澜依如此行事,恐怕是因为牵扯到她的心上人。陵容唇边抿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等待接下来的好戏。   祺嫔望着玄凌道:“臣妾请问皇上一句,温太医和清河王频频探访甘露寺是否皇上授意?若是皇上授意,那么此事倒也情有可原了。”   皇后也追问道:“皇上,是有这样的事么?”   玄凌的目光落在甄嬛身上,有不愿置信的焦痛与失望,以及被背叛的勃然大怒,摇了摇头。   陵容眉头轻皱,似劝和道:“此中关节交错,一时也难以分辨明白。此刻只有莞妃在场,既然这事也涉及清河王,不如即刻请清河王至昭阳殿问话吧。”   玄凌沉重的应允,即刻吩咐小厦子去了。   清河王赶来时想已听到风声,往日清隽的面庞沉郁着,行礼如仪。他急道:“母妃同情莞妃生活艰难,才让臣弟带些东西给莞妃。但有浣碧与槿汐两位姑姑为微臣作证,臣弟与娘娘绝无苟且之事。”他也不想承认自己去过凌云峰,给嬛儿增添麻烦。只是这种事皇兄肯定能查出,这样反而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祺嫔不以为然地一笑,抖了抖手中的松花绢子,“清河王当咱们都是傻子么?谁不知崔槿汐是莞妃贴身侍女,浣碧是她陪嫁丫头,都是莞妃的心腹臂膀,她们的证词怎可作数!也亏王爷你想得出来!”   祺嫔拍一拍手,眉梢眼角皆是得色,“事情已经清楚得很了。甄氏字进宫后便不安分,先是勾引温太医,后又与清河王暧昧不清。待到甄氏出宫,幽居甘露寺时,清河王私下探访,二人旧情复燃,暗通款曲,甄氏再设计搬去凌云峰独居,私相往来,如做了夫妻一般,多少快活。以至甄氏回宫后,二人在大内也罔顾人伦,暗中苟且。”   浣碧极力克制着怒气,道:“小主这样好本事怎不写戏文去,爱编排谁都无妨。娘娘是否有罪还未可知,即便有罪也是有人蓄意诬陷。怎么小主倒认定了莞妃娘娘一定与人私通一般,一口一个‘甄氏’起来!”   祺嫔冷冷扫浣碧两眼,先前被这个婢子掌掴的恨她时刻不能忘,如今自觉手握证据,更是不饶人:“贱人身边的贱婢,甄氏若真有罪,你便是第一个为虎作伥的,岂能容得下你!”   浣碧毫不示弱,牙尖嘴利回道,“容不容得下自有皇上定夺,小主何必出口伤人!奴婢在小主面前不敢辩驳,的确是贱婢不错。只是若较真起贵贱来,小主是正五品嫔,娘娘却是皇上亲封正二品莞妃。小主是否应该自矜身份。”   祺嫔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才要争辩,皇后已递了个眼色,带了责备之意,“好了,和宫女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你也太不重身份。”   祺嫔只得忍气吞声道了声“是”。   玄凌站起身,缓缓走到甄嬛身前,炯炯目光直欲探视甄嬛心底。须臾,玄凌轻轻道:“你有没有……”他迟疑片刻,终究没有问出口。   那是他难以自解的心魔。   甄嬛压抑住心中的恐惧,看似静静道:“臣妾没有。”   玄凌点一点头,任凭眼中阴霾的惑色不曾减去半分,他依旧挥了挥手,向皇后道:“若无切实证据,单凭这个姑子一句话很难定莞妃的罪名。”   皇后轻轻欠身,金錾花镶碧玺翠珠花钿闪烁着月影般耀耀光华。她眼中有幽暗的星芒一闪,只和缓道:“皇上若真要还莞妃一个清白,就该彻查此事,以免日后再有闲话。”玄凌“唔”了一声,转头去看皇后,皇后道,“此事已经宣扬开来,诸妃在座都听得明白。若不明不白了结了,皇上与臣妾自然都是相信莞妃的,可是外头的人没个准信听在耳朵里,人言可畏,反而有损莞妃声誉。”   胡蕴蓉嘟一嘟嘴,闲闲道:“人证不少了,一人一篇话听得人脑仁疼,表姐若再无主意,夜深了咱们也就散了。”说罢冷笑,“今日也够热闹了,一早扯上我,再是莞妃,三堂会审。知道的人呢说宫里的人会找乐子,不知道的以为宫里尽是鸡鸣狗盗、欺上瞒下之事,更连累了皇上英名。”   皇后微微一笑,“蕴蓉既有这许多不放心,不若让贵妃来审理此事。贵妃一向聪慧,从未断错过一件事。今早之事若非贵妃,本宫恐怕都要因无知而错怪你了。”她这句话既狠狠戳了胡蕴蓉疮疤,又成功加大了令贵妃与胡氏之间的矛盾,真是一箭双雕。   光看胡蕴蓉倏然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这招一击即中。只是皇后既然主动放权,自己又有何畏惧之理。这个权到了自己手里,皇后就别再想要回去了。   陵容从容应下玄凌询问的眼神,慢条斯理道:“正所谓捉贼拿赃。若是有物证那才是真正的铁证如山,单凭几个人的话很难叫本宫信服。毕竟有时候人证是最不可信的。”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玄凌询问道:“皇上您说是不是。”   祺嫔不服气的顶撞道:“娘娘这是何意,是在说臣妾收买了静白等人吗?”   陵容摇摇头,“本宫只是合理的去怀疑一切可能。可能是真的确有其事,静白她们没说谎;也有可能是有谁嫉妒莞妃,因此收买静白从而故意设下了这个局;还有可能是静白自己对莞妃怀恨在心。现在双方都各执一词,单凭王爷路经凌云峰,便说他与莞妃有首尾从而定罪,未免有些勉强。”可同样也没有证据说明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   见玄凌脸色越来越凝重,陵容嘴角不明显的上扬了几个弧度。玄凌疑心甚重,即使当年她证明了自己与甄珩并无瓜葛,可玄凌依旧毫不手软的处死甄珩,更何况现在一切真相都仿佛朦朦胧胧的,更让人心烦了。   荣才人向玄清道:“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问王爷。”她彬彬有礼的神情使玄清一度灰败的神情稍稍镇静,玄清声音有些干涩答道:“小主请说。”   荣才人一字一字道:“莞妃是有孕回宫,既在外头有孕的,皇上不便时时去看望莞妃,按静白师傅所说倒是王爷来往频繁。那么莞妃这胎……”   她的语句似雪亮的钢针一针一针刺向清河王,清河王面色泛起急切而激愤的潮红,“小主言下之意是以为娘娘的皇子与帝姬并非帝裔?事关社稷,小主怎可胡乱揣测!”他撩衣跪下,眼中有急溃的光芒,“皇兄万万不可听信小主揣测。”   祺嫔抢在清河王身前道:“莞妃宫外得子而回本就叫人有疑虑,荣才人这话倒也不是凭空揣测,当时跟在莞妃身边的只有槿汐和浣碧两个,依臣妾之见,严刑拷问之下必有收获。”   甄嬛心头一震,不由喝道:“大胆!重刑之下必多冤狱,岂有滥用重刑以得证供的。祺嫔的心肠不像是宫里养尊处优的小主,倒大有周兴来俊臣这帮酷吏之风了。”   座下嫔妃震惊之下私语窃窃,皇后正色敛容,肃然道:“荣才人揣测之事尚无确凿依据,你们素日就爱人云亦云。本宫今日有命,不许你们再乱嚼舌根!”   “人云亦云?”听到这句话后,玄凌眼底阴霾更重,凝成铁锈般的灰色,“赤芍揣测之事难道宫中早有议论了么?”   皇后神色恭谨,陪笑道:“宫中女子长日无事,往往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玄凌的神色捉摸不定,疑云更重,“以讹传讹?那你告诉朕,是什么讹传?若真是唯恐后宫不乱的厥词,你与朕也好平息谣言,安定宫闱。”   皇后似有难言之隐,微一咬唇,还是说出那些‘谣言’:“此谣言从槿汐与李长对食之事起,莞妃有孕入宫,继而早产,宫中人云……人云莞妃双生子来路不明,并非皇上血脉。”说完皇后面有急色,“这等谣传污人清听,皇上不可轻信。”   玄凌稍有霁色,“莞妃早产乃是宫中夜猫冲撞,谁可预料?再说莞妃身子虚弱,胧月也是八月而生,可见传言不真!”   皇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似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抚着心口道:“臣妾也是如此以为。”   陵容闻得此言,不经意点出:“是啊,后宫难免会有意外发生。当日莞妃意外早产,宽厚大量已不追究旁人责任,谁知背后还生出许多是非,实在可恶!”说完,好似舒心的拍拍心口。   她不语便罢,一语毕之,座中一人的声音虽小,却清晰入耳,“莞妃早产实属意外,可是猫为何无缘无故会去扑人,又不偏不倚扑在莞妃的肚子上?如是旁人有意要害莞妃,为何莞妃事后并不追究,更不置一词?除非……这根本便是莞妃妊娠之期已到,为掩真相所寻的借口!”   玄凌怔怔无言,他已有的五子中唯予浩最像他,因此他也最疼爱这个孩子,可其他几个儿子纵使继承自己母亲模样较多,但细看还是有几分相似。只有予涵,容貌既不像他也不像甄嬛,哪能像谁呢?①   有人忙接口道:“臣妾也觉得很奇怪呢,莞妃生子后,别宫都是送些珠宝玉器,怎得清河王这般细心送上养身的合欢花。”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祺嫔扬着脸道:“皇后乃六宫之主,敢问皇后,妃嫔私通,罪当如何?”   皇后满脸灰心神色,摆手道:“本朝少有此事。从前□□的如妃入宫后与南朝废帝阙贤公私会,虽然只有一次,然而□□震怒,当即绞杀,以正六宫。”她及时捕捉到玄凌眼中的不忍与迟疑,“皇上,请体念莞妃是予涵生母,还请从宽处治。”   祺嫔一笑,“皇后宽仁,莞妃是五殿下生母不错,可生父是谁还未可知。”她停一停,笑意更浓,作势在自己脸上轻拍一掌,“真是嘴快,既不知生父是谁,哪里还能称殿下,真抬举他了。”她转脸看着浣碧,“为今之计,唯有重刑拷打浣碧等人。再不然,只得也委屈莞妃与清河王了。”   穆贵人击掌道:“是了是了。人是贱皮贱肉,不用刑如何肯招!若真能把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一一受遍还不改口,那就有几分可信了!”   甄嬛愤然道:“把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一一受遍,不死也已成残废,即便还人清白又有何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穆贵人为何不自己身受一遍再来说话!”   陵容触及到浣碧瑟瑟发抖的身形,不由一笑。崔槿汐足智多谋且信心坚定,若不能为己用便要早早除去。而浣碧这个私心甚重,又如半个主子般娇贵的丫鬟,留在甄嬛身边也只会给甄嬛添堵,这才是明明有那么多大好机会,她却迟迟未对浣碧动手的原因。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作者有话要说:  ①:这个是电视剧有的,甄玉娆收养果郡王之子元澈后,曾在一次入宫时,无意对雍正说出元澈和弘曕很像,仿佛亲生兄弟一样,然后雍正就晕倒了 ☆、滴血认亲   “莞妃说的极是,小主自己做不到便偏要旁人去做么!”清越的声音震破了众人迷茫的狂躁,视线所及之处,是一朗朗少年阔步迈进。   “臣弟进宫向两位太妃请安。谁知经过内宫见各宫各院漆黑一片,人影都没几个,唯皇嫂宫里灯火通明,就想过来一看究竟。谁知在外头听见这些!”他一撩身上腾螭盘云石青长袍,大步流星上前单膝跪下,“臣弟身为宗亲,愿为莞妃娘娘与皇子帝姬作保。莞妃自入宫来夙兴夜寐,怜老惜幼,凡事亲力亲为,无不勤谨,所以臣弟愿意相信莞妃为人!”   若玄汾只是单纯的想纳甄玉娆,她未必不会重视与平阳王府的联姻。只是看现在的情形,他摆明已经是喜欢上甄玉娆了,不然他不会毫不避嫌的为甄嬛辩解。陵容皱眉看着底下跪着的玄汾,心中隐隐感到惋惜,看来这步棋她可以放弃了。   祺嫔不由色变,一张丰润如满月的脸庞遽然迸出寒光似的冷笑,“九王眼高于顶,一向不爱与后宫妃嫔来往,怎么今日倒能说出莞妃恁多好处来?夙兴夜寐,倒像是王爷亲眼见到似的!”   玄汾少年气性,目光往祺嫔身上一扫,忽生了几分顽意,即刻针锋相对,“倒也不用本王亲眼看着莞妃是否夙兴夜寐勤谨。只瞧莞妃身量纤纤,便可知她辛苦。倒是祺嫔珠圆玉润犹胜杨贵妃,可知是享清福的人。只是脑袋没有身子这般庞然,想是满脑子总想着如何算计别人费了不少脑筋,倒没那么肚满肠肥。”   玄汾话虽刻薄,然而形容祺嫔倒是十分生动,座中嫔妃几番风波受惊不少,当下忍不住都笑了起来。祺嫔又恨又气,满脸涨成猪肝色,倒与她满头珊瑚玛瑙珠饰十分相称。   祺嫔新贵出身,兄长这几年在朝中也颇得脸,不由增了许多骄气。玄汾不过是出身寒微的失势亲王,素来为她所轻,此刻受他奚落,如何能忍,不由顿足,指着玄汾道:“你——”   话音未落,脸上已重重挨了一掌,正是玄汾所打。祺嫔众目睽睽之下挨了耳光,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玄汾抱拳道:“皇兄可曾听到她方才言语,攀诬王兄还不够,什么夙兴夜寐是臣弟亲眼所见,竟要把臣弟也拉进这趟浑水去么?可见此人失心疯了,随口拉上人便诬陷与莞妃有私,她的话如何能信?”他想是气极了,眼周皆是烈火般赤色,“臣弟与莞妃娘娘差了多少年纪,莞妃娘娘是皇兄的妃子,自然就是臣弟的嫂嫂。莞妃对上对下无一不和气妥帖。谁不知道臣弟生母寒微,不过是半个王爷,莞妃从未有半分轻贱,反而尽力照拂。今日臣弟说一句公道话,却被这疯癫女子指着鼻子说话,臣弟这亲王当得也好没意思,还不如闲云野鹤去算了。”   他这话说完,犹有余怒。皇后正准备劝慰,被他一番言语触怒到的陵容,先怒极反笑,“九王这话是何意!为妃者对上对下和气妥帖是本分,怎么到了莞妃这里便是辛苦?还是九王认为皇后管理后宫不利,本宫协理后宫不公,刻薄了太妃与王爷,以致王爷不得不求莞妃帮忙,才认为莞妃辛苦!”   陵容在外一向斯文有礼示人,除了早年跟华妃有过一次对峙外,几乎没怎么动过脾气,因此一直被称为笑面观音。然而佛也有怒目金刚之相,如今她一动怒,当年唬住华妃的气场再次降临,震得玄汾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玄汾诺诺不敢言,“臣弟……臣弟并无冒犯皇嫂与贵妃之意,只是……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玄凌就已打断,“好了,这次是你失言冒犯了皇后和贵妃,朕暂且不追究你的过失。只是这事不是你该管的。”见他还有意说什么,便抬手制止。玄汾见状,只能无言低垂头颅跪在地上。   皇后见状,循循把话拉回到正题上:“帝姬不去说,只是三殿下是皇上的血脉,皇上更对他寄予厚望。事关千秋万代,实在不能不仔细。”   玄凌道:“怎样才算仔细?”   皇后微微沉吟,祺嫔眸光敏锐一转,缓缓说出四字,“滴血验亲。”   玄凌转过脸来,“怎么验?”   祺嫔道:“臣妾从前听太医说起过,将两人刺出的血滴在器皿内,看是否融为一体,血相融合者即为亲,否则便无血缘之亲。”皇后抬头看一眼玄凌,“这法子不难,只是要刺伤龙体取血,臣妾实在不敢。”   甄嬛心头猛地一震,有骇人的目光几乎要夺眶而出心里有无数个念头转过,不能验!不能验!   祺嫔好整以暇地拨弄着裙上杏子色如意结丝绦,“此法在民间可以说广为流传,臣妾以为可以一试。”她柔声道,“此事不只关系莞妃清誉,更关系皇家血统。事情棘手,但只消这一试便可知真伪?皇上无须再犹豫了。”   见玄凌颇为所动,玄汾恳切道:“皇兄可曾想过,若予涵真与皇兄滴血验亲,即便证明是皇兄亲生,将来予涵长大知道,损伤皇兄父子情分不说。若皇兄真对予涵寄予厚望,后人也会对其加以诟病,损其威望。”   荣才人笑道:“王爷这话糊涂了。正是因为皇上对殿下寄予厚望才不能不验,否则真有什么差池,皇上岂非所托非人,把万里江山都拱手他人了。”   此刻,甄嬛明白除了紧紧抓住皇帝的信任,自己别无他法。甄嬛盈盈望着他,涩然一笑,“甘露寺青灯佛影数年,不意还能与皇上一聚。本以为是臣妾与皇上情缘深重,谁知却是这样地步?早知要被皇上疑心至此,情愿当初在凌云峰孤苦一生罢了。”   她的话勾起玄凌心里的一丝怜惜,玄凌轻轻握住甄嬛的指尖道:“嬛嬛,你不要这样说,只要一试,朕便可还你和涵儿一个清白。”他到不担心来日宫人是否会诟病。甄嬛如今的身份,和当时回宫的方式注定了她的孩子没有登上大宝的可能。最多将来他在给这个孩子封爵时多做补偿,当然这个前提必须是予涵和灵犀的确是他的血脉无疑。   被冷汗濡湿的鬓发贴在脸颊有粘腻的触感,像一条冰凉的小蛇游弋在肌肤上,那种寒毛倒竖的恐惧如此真切。甄嬛艰难地摇头,“皇上要试,便是真疑心臣妾了。”   玄凌转过脸去,不作言语。陵容考虑了一下,提出一个折中方案,“皇上龙体怎可轻易损伤?既然疑心莞妃与清河王有私,三殿下只与清河王滴血验亲即可。这样既不损皇上龙体,亦可明白了。”   玄清闻言脸上一松,甄嬛却是苦涩不已,玄凌点头道:“小厦子,你去莹心殿把三殿下抱来。”   皇后虽见疲态,勉强振作道:“诸位妹妹今日也累着了,先用些点心,等下三皇子一来,事情便见分晓了。”说着吩咐小厨房端了银耳莲子羹来,众人心思纷纭,也无人去动。   良久,却见一痕碧色的身影翩翩而进,欠身道:“奴婢浣碧携三皇子拜见皇上皇后。”浣碧手中抱着一个绣“梅鹿含芝”的水红缎小小襁褓。   注意到那个襁褓的颜色以及纹路,陵容别有深意看了眼底下跪着的甄嬛,只见她仿佛松了口气似得轻舒。   玄凌伸手想摸一摸孩子的额头,浣碧侧身一让,轻轻嘘道:“殿下还睡着呢。”玄凌微有不忍,摆手道:“小厦子,你去刺一滴血来。”   殿中早已备好一钵清水,装在白玉钵中,清可鉴人。小厦子从皇后面前拈过一枚雪亮的银针,犹豫着是否即刻要动手。   甄嬛扑至玄凌身前,哀求道:“皇上,这一动手,即便认定涵儿是皇上亲生,来日他也会被世人诟病是皇上疑心过血统的孩子,你叫涵儿……叫涵儿将来如何立足?”   玄凌轻轻握住甄嬛的手,片刻道:“终究是咱们的孩子才最要紧。”   “慢——”浣碧环顾四周,目光定在恭贵嫔身上,“贵嫔身子虚弱,怕看不得这些。”   陵容记得原着里甄嬛是用徐燕宜的孩子过关的,可陵容会这么容易让甄嬛渡过此劫么?一把握住身侧恭贵嫔的手,冲她摇摇头,示意她留下。恭贵嫔虽然不解陵容为何执意要她留在这里,但还是选择听从,陵容的指挥。   在皇后正准备开口之际,恭贵嫔起身朝玄凌福了福身,“回皇上,臣妾身子已无大碍。”     玄凌颔首,示意自己知晓,“那就开始吧。”     浣碧脸色立即就难看了,她很担心恭贵嫔在这儿能认出四皇子的声音,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玄清踅步上前,毫不犹豫伸出手指,小厦子一针扎下。殿中鸦雀无声,静得能听见鲜血“咚”一声落入水中的轻响。浣碧从襁褓中摸出孩子藕节样的小腿,道:“十指连心,为减殿下痛楚,请公公扎在脚背上吧。”小厦子狠一狠心,闭眼往孩子脚背一戳,一滴鲜血沁入水中,孩子觉痛,立时撕心裂肺大哭起来。   甄嬛心中揪起,一把抱了孩子在怀中,不觉落下泪来。抢得太快,甄嬛身子轻轻一晃,套在小拇指上的护甲不小心触到水中。浣碧忙陪笑道:“娘娘抱殿下抱得急了。”   是正着急还是有意呢?宫中女子会用白矾保养护甲,而白矾加入水中,虽非父子亦可相融,而若以清油少许,置于水中,则虽是亲子,亦不能相融。陵容孩子思量时,听见孩子哭声的恭贵嫔已然按耐不住,“腾”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惊愕道:“予沛!”   众人听到她的喊声也错愕不已,甄嬛出口提醒,“恭贵嫔,这是本宫的五皇子,不是你的四皇子?”她现在只希望徐燕宜能识趣的认下是她自己听错,否则叫皇帝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甄嬛还是低估了徐燕宜。若是胆小或是依附她的妃嫔可能真会被她唬住,可徐燕宜这种把爱情当饭吃,爱子心切的女人,才不会被她三言两语就忽悠过去。徐燕宜怒极反笑,“难道我还会认错自己的儿子吗?”现在她也顾不上自己是否冒犯高位妃嫔,一把抢过甄嬛手里的襁褓,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掀开包裹着婴孩的水红缎被。     果然襁褓中放着的是四皇子予沛。     玄凌面色阴森,皇后也是表情不善,其他妃嫔更是窃窃私语不断,就连一向软弱温柔的徐燕宜此时也双目赤红,恨恨看着甄嬛。       玄凌指着予沛怒道:“此事你如何解释。”   只听“噗通”一声,浣碧连忙跪下请罪,“婴孩长得相像,两位殿下又睡在一处,奴婢一时不查抱错了皇子还请皇上恕罪。”   :“你是犯了大罪,不过不是抱错皇子,而是欺君。”陵容冷然道,手指拂过包裹予沛的襁褓,“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梅鹿含芝’的水红缎被,是莞妃亲手绣给五皇子的吧?怎么现在穿在了四皇子身上?”她这一番话下来,恐怕没人相信这是巧合或是浣碧自己自作主张。   玄凌阴冷的目光仿若蛇一般牢牢盯紧甄嬛,吓得甄嬛惊颤不已,玄凌指着浣碧软瘫在地上的身影,狠辣道:“来人!这个贱婢以下犯上,给朕拖入慎刑司!务必要重重拷打看看是有何人幕后指使,为招认之前绝不准她死。”   玄凌眸底血红,有难以言喻的撕裂的伤痛,他伸手狠狠捏住甄嬛的下颌“甄氏,你太叫朕失望了!传朕口谕,莞妃御下不严,致使四皇子受伤,不堪为妃,着除封号,降为嫔。”那份力度,差点让甄嬛以为下颌会被捏碎。   无论是陵容还是在场的其他人,她们都很清楚玄凌此举不过杀鸡给猴看,无论浣碧是真有人指示还是自己为了主子自作主张,甄嬛都算是彻底废了。   浣碧面如死被两个内监上来拖走,临走前始终不断请求甄嬛救她,可如今甄嬛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遑论是帮她。只是甄嬛也担心浣碧熬不住刑罚供出她之前做的那些事,于是在浣碧要被拖出宫门前做了个‘何绵绵’的口型,这才让浣碧彻底停止挣扎,仿佛认命般的被人拖走。   至于为什么甄嬛作小动作却无人注意,只因先前盛装予沛及玄清血液的白玉钵中,两颗珊瑚粒般的血珠子渐渐靠拢,似相互吸引的磁铁一般,渐渐融成一体。   今晚发生的事情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皆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在不断被刷新。先是祺嫔状告莞妃与清河王私通;后又爆出莞妃侍婢欲拿四皇子代替五皇子滴血认亲,瞒天过海;现在又是四皇子的血竟然能和清河王相融。   简直是本年度最精彩的一出大戏,跌宕起伏,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看的陵容是异常满足,比先前沈眉庄,温实初那场还惊心动魄。   玄凌看到水中的血溶在一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明显感觉得出他现在心情很差,“予沛的血为何会跟六弟的混在一起?”   这个问题也是大家想知道的。若说清河王能看得上姿容平平的恭贵嫔,她们是不信的。只是四皇子的血既然能和清河王相融啊?!   甄嬛对玄清有百分百的信任,说他跟徐燕宜有染的可行性还不如陵容和哥哥在一起。既然人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是水了。甄嬛好像找到解围的办法了。        ☆、了结   甄嬛突然站起,指着白玉砵说:“这水有问题。”她迅速拔下发间金簪,锋锐的簪尖在小厦子手背划过,几滴血珠落进水中,很快与钵中原本的血液融在一起,成为完美的一体。   陵容看了眼也道:“这水被人动了手脚,看来恭贵嫔是清白的。”    小厦子张口结舌,连连摆手道:“奴才不能生育,这……这……四皇子不肯能是奴才的子女呀!”   玄凌怒极反笑,“朕知道!”再蠢也明白这水被人动过手脚,玄凌立即传太医入殿。   谢守一伸指往水中蘸了蘸,用舌头一舔,当即道:“此水有酸涩之味,是加了白矾的缘故。医书古籍上有注:若以白矾调之水中,虽非父子亦可相融,而若以清油少许,置于水中,则虽是亲子,亦不能相融。”   他缓缓转过身去,盯住皇后,森然道:“方才为求公允,是皇后亲手准备的水吧。”   皇后面色微微发白,强自镇静,“臣妾准备的水绝没有问题。”   “是么?”玄凌淡漠道:“朕记得皇后颇通医术。”   皇后垂首,描成鸦青的睫毛微微颤动,恳切道:“臣妾若用此招,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岂非太过冒险?未免蠢笨。”   确实,这的确可能不是皇后做的,陵容很清楚自己刚才看到甄嬛涂有白矾的护甲碰到水面过。不过她会说出去,帮皇后脱罪吗?别逗了,她跟皇后可是敌对关系,没主动去捅皇后已经是她仁慈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胡蕴蓉本就娇艳的脸庞在这一刻更多了一层阴恻恻的艳光,“这招虽险,胜算却大。一旦得逞,秽乱宫闱罪名坐实,谁会再验?即便与皇上再验,想来皇后精心谋算,也一定会让人含冤莫白。”   皇后仰首道:“臣妾冤枉!臣妾贵为皇后,何必还要出此下策陷害甄嫔?”   仿佛入定的端康夫人微微睁开双眼,叹息道:“是啊!您已经是皇后,还有什么不足呢。”   “若非臣妾及时发现,涵儿即便是皇上亲生也会因冤被杀!”甄嬛抬头迫视皇后,“臣妾一向敬您为皇后,处处礼敬有加,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皇后,要遭此灭顶之灾?”   胡蕴蓉笑向皇后道:“因为甄嫔有儿子,您却只有义子。连您自己也说,皇上对五殿下寄予厚望。既对五殿下寄予厚望,您的大皇子当不成太子,将来您的太后之位可要往哪里摆呢。”叹息一般道,“可怜,可怜!五殿下,谁叫你年幼就得你父皇宠爱呢?皇后是皇长子的养母,自然气不平了。”   “放肆!”皇后眉心有怒气涌动,声冷如冰,“本宫身为国母,嫔妃之子就如同本宫亲生,将来谁为太子都是一样,本宫都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   “是么?”胡蕴蓉娇俏的脸庞含着亲切的笑容贴近皇后,“那您能不能发誓,皇长子绝不会继位太子!”她眼波盈盈,“反正皇长子也不是绝顶聪明呵!”   皇后面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只以凌人目光平视胡蕴蓉,胡蕴蓉亦分毫不露怯色,扬眸以对。   就在双方对峙时,作为本次事件中心的焦点——予涵也被乳母抱来。   甄嬛起身,舀过一碗清水,用银针再度从怀中孩子的脚背上刺出一滴鲜血滴入水中,端至玄凌面前,“皇上验过,疑心尽可消了吧。”   虽然还对先很疑惑先前抱错孩子的事,但玄凌还是不会特别相信自己的妃嫔接二连三背叛自己,依言刺破,一滴血融入碗中鲜血,似一对久别重逢的亲人,很快融为一体。   大概是以为玄凌和玄清是兄弟,所以予涵的血能跟玄凌相融。甄嬛轻轻吁出一口气,“臣妾此身从此分明了。”   玄凌淡淡“嗯”了一声,事情发展到这里,纵然他确定予涵是自己的孩子,可甄嬛先前的种种表现他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至于玄清,虽然证明了自己与甄嬛的清白,但在送了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股失落。原来嬛儿的孩子真的是皇兄的子嗣,而非他的。那先前以为嬛儿情有苦衷,不得不入宫,倒像是他自作多情的想法了。   祺嫔犹不服气,昂首道:“即便五皇子是皇上亲生,可甄嫔与清河王有私,是有人见证的。难道皇上也不闻不问吗?”   静白忙乱地数着念珠,“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一把清凌凌的女声婉转响起,“静白师父这句话,足以让天下出家人为你羞愧而死。”来人正是刚从宫外带人证回来的甄玉娆。   疾奔后的甄玉娆鬓发有些松散,只以柔粉丝带束起,簪一只小小的纯银蝴蝶压发,却增了几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天真之姿。   这是玄凌第一次看见玉娆,他目光缓缓一沉,整个人恍若出神离窍了一般,恍惚轻声道:“宛——”   跪于他身后的皇后已然平静接口,“宛若天人。”她淡淡笑着看向玄凌,平静无澜的笑意中有一丝难掩的焦灼与克制,“甄嫔的妹妹果真宛若瑶台仙子。”   甄嬛心中一沉,忙拉住甄玉娆在身后,示意她不可多言。   然而再不知宫规礼数,甄玉娆也知晓正二品莞妃与正五品甄嫔之间有何等差异,当即按捺不住道,“皇上废了我姐姐一次,还要再废第二次么?!”同时指着与花宜同来的姑子道:“甘露寺的姑子不止静白一个,皇上也该听听别人的。”   那姑子也不瞧静白,径直走到甄嬛跟前,道:“一别数年,小主手上的冻疮冬日还发作得厉害么?”   甄嬛眼中有泪的热意,“已经好多了,只是到了冬日还是不免痛痒。”   玄凌神色稍转,问道:“你也知道甄嫔手上冻疮的事么?”   莫言淡淡应了一声,“嗯,甄嫔在甘露寺时要砍柴、洗衣、做种种粗活,寒冬腊月手也浸在河水中,怎能不长冻疮?她若不做,静白便动辄打骂。甄嫔不曾出月就离宫,身子未得好好将养,时常病痛,还在下雪之际被静白诬陷偷了燕窝赶去了凌云峰,几次差点活不下来。”皱眉道,“只是现在气色还不好。”   众人第一次听闻甄嬛在宫中的遭遇,不觉一怔。   周婕妤瞪着静白道:“你是出家人,怎恁地狠毒。”   “阿弥陀佛,”莫言道,“小主能安然至今,她倒也还不算狠毒。凌云峰那种地方偏僻难行,常有狸猫出没伤人。甄嫔若真与清河王有私,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守在那里吃苦。”   赵昭容闻言皱眉,“恐怕不是不愿意走,而是不能走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们就算想走,又能去哪呢?一旦甄嫔消失的事教皇上知道了,皇上肯定会派人追查。到时候被皇上降罪是小,连累家人是大。”   祺嫔亦是嘚瑟道:“可不是么。而且甄嫔也未必能舍下宫里的荣华富贵,在市井隐姓埋名讨生活。”   三言两语下来,说的甄嬛一行人面色越差,直指她们含血喷人。   但有些事情不是靠嘴巴说或是温情示弱就有用的,最主要的还是看皇帝的心思。陵容扫了眼玄凌此时凝重的面色,似乎还是对甄嬛的清白存疑。   甄嬛道:“此刻静白师傅喊祺嫔小主喊得很顺溜了,怎么方才还说已经两年不曾踏足后宫了?见到滟贵人脱口便称‘贵人’,供海灯时又知道贵人将进位一列,可见对后宫近来之事了如指掌。那么是谁背后指使呢?倒是难为了她一个个把你们搜罗起来。”   胡蕴蓉道:“甄嫔这话不错。若由得此人在宫里兴风作浪,只怕以后的日子还是不得安宁!”她瞟一眼皇后,“还请皇上早下决断。”   “够了!这件事朕自有主张。”玄凌倏然从座位上站起,面色阴沉,“自甄嫔回宫以来,关于甄嫔和双生子的流言已经太多。从前不加责备是觉得流言无稽,谁知一再宽纵反而酿成今日大祸。祺嫔管氏,危言耸听,扰乱宫闱,罚俸三月。静白身为出家人,却数次惹事生非,就罚她三十杖,逐出宫门,至于皇后……”   “有自己的姐妹在宫中真好。”皇后喃喃道。   胡蕴蓉轻轻皱起画成远山黛的娥眉。皇后望着甄嬛与甄玉娆安静出神,轻轻道:“臣妾看见甄嫔与她妹妹,想起当年与姐姐一同侍奉皇上的情景。有亲姐妹在一起,不仅福祸与共,至少有一个人会信任自己。”   玄凌轻轻“嗯”了一声,皱了一晚的眉头舒展开来,似沉浸在极遥远的往事中。“皇上,”皇后凄婉抬头,珠玉繁翠下的神色哀凉如下弦冷月,“若姐姐还在,一定会相信臣妾的清白。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必不会做这样的事!”   玄凌又轻轻“嗯”了一声,他双目似睁非睁,端详皇后良久,“皇后也不小了,是该安心享儿孙福。以后宫中的事就交给贵妃去打理,你放宽心静养就是。”   众人唏嘘不已,先前皇上不偏不倚皇后、昌妃、甄嫔、祺嫔等人,不过是不上心而已,碰到喜欢的令贵妃就偏心到没边了。   陵容柔媚福身道了一句“臣妾遵旨。”起身后,用充满挑衅的眼光俯视跪在地上的皇后,心中暗暗把揭发皇后杀了皇后的事提上前程。   皇后艰难起身,绘春赶紧扶了一把。玄凌徐徐道:“那水……”话音未落,却见染冬已经跪下泣道:“奴婢不是有心,娘娘去备水时奴婢接了一把,奴婢忘了自己刚在后院淘澄过白矾,不小心手指上沾到了。”   玄凌还是那样轻轻“嗯”了一声,似梦游一般道:“皇后。染冬年纪大了,做事又不当心,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伺候了,打发她出去吧。”   皇后低一低头,答了声“是”。   呵,看见曾经一同侍奉皇后的姐妹死的死,逐出宫的逐出宫,是人都会心寒,都会想给自己谋出路吧。陵容垂下眼睫,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方才绘春骤然惊恐的惨白面容她可看得分明。   至于祺嫔等人,虽然不忿这件事就这样了结,但她们也清楚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毕竟搅出这么大一桩事,还能安然无恙仅仅只是罚俸,就该偷笑了。甄嬛可是被她们从正二品妃位扯到嫔位,还被褫夺封号这么丢脸,现在就是祺嫔都比她地位高一些。   得见结果竟是如此,甄嬛勉强一笑,紧紧攥着手中绢子。   没了高位、没了权利,她拿什么来报复皇后和祺嫔,又怎么保护甄家和子女! ☆、王爵   棠梨宫彻亮的灯火驱不散甄嬛心底冰冷的寒意,内务府的宫人鱼贯而入,搬走一件件精美的器具。玄凌看在予涵,灵犀的份上,没叫甄嬛搬离主殿去,但莹心殿中一切不符合嫔位仪制的物件都要收回。   甄嬛木然站在等身的铜镜前,有宫女为她解下头上封妃时所赐的海棠宝簪,以及妃位朝服。当那件象征尊贵身份的金黄色绣彩翟青鸾纹朝服被脱下时,甄嬛下意识地握紧衣袖,仿佛这样就可以抓紧手中迅速流失的权利和宠爱。   替甄嬛换衣服的宫女,强硬解下外衣,凉凉道:“还请甄嫔小主不要教奴婢等为难,奴婢还有回去复命呢。”   一句刺耳的‘小主’把甄嬛拉回现实,放松身体,任由宫女为自己换回普通妃嫔的衣裳。明明是三月的天,却让人冷的刺骨,唇齿相依见仿佛能清晰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   玄凌虽对甄嬛生了厌弃之心,但隔了两日却赐下一对宫中新制的赤金并蒂海棠花步摇给甄玉娆,褒奖她夜闯皇后殿护姐的勇气。这份突如其来的赏赐让后宫众人注目。   所有人都在说棠梨宫恐怕又要出第二位主子了,当然也不乏有人私下悄悄议论是甄嬛谋求复宠才推荐妹妹到皇上跟前。   至于浣碧。事后没过多久她也被放出来了,只是是被抬出来的。除了板伤、鞭伤等数不清是什么刑具造成的伤口外,她的右小腿也被夹棍夹断了,可能对以后行走有碍。而浣碧清醒后得知自己身体残缺,也仿若疯魔。   寂静凄凉的宫殿、任何人都可以轻贱的位份、需要自己保护的一双儿女、至今未嫁出去的妹妹以及残废的婢女……每一桩事都敲击着甄嬛敏感的心房,她不想再过曾经的苦日子了。她要复宠!她要权利!   玄凌与冷然商量起胡蕴蓉册妃一事道:“蕴蓉的册礼也该办了。反正也简单,仪制有现成的,封号也不必再拟,便是昌字。”   陵容坐在榻上缓缓饮着茉莉香茶,白皙娇艳的面庞上浮起一丝微笑,“那昌字本取于胡蕴蓉握着那块万世永昌的玉璧,只是如今这发明并非神鸟,那着万世永昌的寓意就显得不伦不类了,更何况经此事后后宫谁人不晓。四郎若真心疼她,倒不如为她改了封号,以免旁人再拿万世永昌说事。”   他手中翻着一卷《太平御览》闲闲翻阅,冲点点头,“也是,既然不吉利就不要再拿出来说为好。你觉得改什么字为好?”   陵容拨弄着茶盅盖子,徐徐道:“不如就‘敏’字如何,《论语》有云‘敏于事而慎于言。’也是告诫她日后需行事本分,谨慎言辞。”   玄凌轻笑道:“这些事你知会内务府就是。”他颔首,“有件事朕说给你知道。今日早朝,管路提起朕已有四子,可择一者为太子,以固国本。”   噢是么,陵容挑起好看的眉。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意试探自己,帝王之心总归不可琢磨。陵容挑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回道:“皇上春秋鼎盛,如今已有五子,将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位皇子呢?怎么就早早论起国本来了,可见不像话!”   玄凌摇头道:“朕已告诉他,朕的五位皇子除了皇长子,皇次子及皇三子年长些,老四和老五不过才九个月的孩子。我朝向来立贤不立长,又何必在长幼上饶舌。”   陵容伏在他膝上,以求身姿柔美,“臣妾方才气急了。其实管路这样提议也没有错,若论子凭母贵,皇长子的生母悫贵嫔出身公侯,皇后又是养母精心养育了多年,臣妾父亲素无才德,不过是皇上怜惜才得以做到大夫的位子上,臣妾又岂敢与皇后相比。至于予沛、予涵年纪过幼,恭贵嫔,甄嫔家室也不如皇后出身承恩公府,又是昭成太后亲侄女,自然是提议立长了。”   可历史上又有哪个皇帝能容忍外戚做大?无论是汉景帝的薄皇后还是汉武帝的陈阿娇,哪个又是得了善终的?或许皇帝和朝中大臣能够容许一家出两个皇后,却绝对不会应允一家出两个太后。   他抚着陵容的鬓发,神色温柔,“好端端的怎么妄自菲薄起来。皇子们都还小,哪里能断下贤愚,而予漓的资质也确实平庸了些,不如予浩聪慧,便是小他八岁的予瀚都比他那个时候聪颖。”他想一想,“倒是丞相钟修梓提了个折中的建议,先封王,等皇子们都大些再立太子。”   陵容微微吃惊,“封王便要开府出宫了。”可予瀚现在才七岁,予浩也不过是九岁,如何能离得开亲娘。   玄凌笑道:“予漓可不是十五了么?要算起来也该成婚了。所以朕想着四位皇子一齐封王,不要分出彼此上下来。至于予涵……”他面无表情道:“涵儿还年幼,怕受不起这样的福气。”   予涵小?是,是很小,才九个月的婴儿,可予沛不也是么。看来他还在介怀甄嬛的事,否则不至于说出这样偏心的话。   他苦笑,低头吻一吻陵容的脸颊,“朕也有朕的顾虑,若只封了予漓,只怕因着这件事来日在立太子的事上又多口舌,所以得一起办。”   陵容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脸色,悠悠叹息一声,“那日敏妃的话臣妾听了心中难受。说到底皇后本是敦厚人,何以会出此下策在滴血验亲的水中加了白矾混淆视听,多半是为了皇上疼爱幼子的缘故。臣妾至今想来还是后怕,所以还请皇上少疼些浩儿,瀚儿吧。臣妾也怕哪日有人又跳出来指责臣妾有过。”   他把食指按在陵容的红唇上,“不要说了。”他静静道,“皇后之事不必再提,朕心里有数。”他偏过头靠在豆藻十香枕上,“朕要好好想一想,该给予漓定下婚事了。”   殿内侍奉的侍女都退下去了。午后迟迟,日光从低垂的锦幔中透过来薄薄几缕,四壁静悄无声。榻边搁着一座绿釉狻貌香炉,炉身是覆莲座上捧出的一朵莲花,花心里的莲蓬做成香炉盖,盖顶一只戏球的坐狮,炉里焚了上品沉水香,几缕雪色轻烟从坐狮口中悠悠逸出,清凉沉静的芬芳悄无痕迹地在这寂静的殿中萦纡袅袅,飞香纷郁。   都说春眠不觉晓,陵容醒来时,身边的枕头已有几分凉意,唯独包裹着全身的被子还热和。云俏打水进来为她梳妆,一边梳妆一遍笑嘻嘻道:“皇上待娘娘可真好,方才起来时都是   小心谨慎的怕弄醒娘娘。皇上还吩咐奴婢不准去打扰娘娘小憩,说娘娘近日管理宫务劳累,要好好休息,还叫小厨房弄了安神汤,等娘娘醒了就可以喝。”   “你这丫头好贫嘴啊。”陵容作势要打她,云俏也假做可怜兮兮求她宽恕。陵容再也憋不住笑意让她梳妆完就去小厨房拿安神汤。   有时,岁月静好只在一声叮咛嘱咐中便可温柔度过。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了个脑洞,你们说安排甄玉娆成为纯元皇后的替身入宫怎么样?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上林风光正好,陵容邀安意、安素于宜春苑中一叙。如今安意已是尊贵的岐山王妃,所装饰的珠光宝器也是符合一位亲王妃的身份。   安意掩袖笑道:“家族兴旺起来,门楣既高了,来求亲的人家也不少了。臣妇听闻前两日瑞安郡王家的老太妃来见过娘娘,倒是说起瑞安郡王的年纪不小,似乎有意求娶阿素为王妃。”   正思忖着如何开口,外头帘子一掀,却是庄和德太妃扶了宫女的手进来,才看了陵容一眼便抿嘴笑:“贵妃也在。”三女忙起身见礼。   寒暄过几句,因这日庄和德太妃穿着一件新做的瑰紫泥金五彩云纹西番莲帔裳,众人忍不住赞了几句,又道瑰紫衬得太妃愈发有精神了。庄和德太妃表情微变,讪讪道:“那日我在织造局选料子,正好碰见甄嫔的三妹也在,替我挑了这样一个颜色。我原说年纪大了压不住瑰紫这样艳的颜色,织金又太普通,她便说拿了这个颜色去泥金便显得大气,再绣五彩丝线的纹路便不死板了。今日做出来一看果然好。”   若甄氏还是正二品的莞妃,皇五子依然是得宠的皇子,那么让汾儿纳甄玉娆那个罪臣之女作侧妃也无妨。只是如今甄氏骤然失宠还被褫夺封号,又深陷在私通的丑闻中。庄和德太妃现在对甄家女儿是无半点好感。   庄和德太妃有意转移话题,“不知贵妃刚才在和三小姐说什么呢?”   陵容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也没什么,只是在说瑞安郡王府的老太妃有意为郡王求娶本宫的三妹为王妃。”     庄和德太妃心中一惊,笑得有些勉强,“我也不知贵妃已有心了,真是冒昧。只是瑞安郡王的封地远在青海呢。”   安意笑道:“青海是远了些,但王府里到底也金尊玉贵的,不会亏待了阿素。”她看了陵容一眼,见陵容并未生气她自作主张说出这番话,便大胆起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庄和德太妃,“其实嫁到哪家都一样,阿素总归是贵妃与臣妇的妹妹,寻常人又岂敢怠慢。男人有三妻四妾算不得什么,但若为一介侍妾迷了心智就不好了。”   庄和德太妃忙点头称是,“汾儿自幼洁身自好,一时被狐媚子迷惑也是情有可原,若是能娶得如三小姐这般贤妻,定然会改过。”   其实陵容也明白庄和德太妃为何会如此紧张,平阳王玄汾是先皇幼子,生母顺陈太妃出身寒微,原是绣院的一名织补宫女,终先帝隆庆一朝,最高的位份亦不过是恩嫔。虽然得以进了太妃,完全是因为儿子的缘故。饶是这样,平阳王自幼也是由早薨的先头五皇子的生母庄和德太妃抚养长大的。   但虽是先帝幼子,当即皇帝幼弟,玄汾却并不受两代帝王重视。连带他的生母养母也是如此。   如今安氏一门煊赫,在本朝是唯一可以和朱氏相抗衡的贵戚之家。陵容身为正一品众妃之首的贵妃,协理六宫事务,膝下所出皇子又是最多的,有两位皇子。在外人眼里,何尝不是手中有着两位太子的人选。   顺陈太妃为了儿子的前程计自然是千愿万愿的。平阳王自出生以来便受了生母不少连累,而庄和德太妃自己没有亲生的孩子,为了自己将来在后宫安老的日子,心里定是十分赞成的,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向陵容提起。   庄和德太妃走后,陵容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玉杯盏,向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安素询问道:“阿素你怎么想的,是否答应庄和德太妃的说媒?你若不同意,本宫便帮你回绝掉,再找合适的人家;若你同意,本宫也会向皇上求来一张赐婚诏纸,让你风风光光出嫁。只是真嫁予平阳王你可能就要接受他心里会心心念念另一个女人。”   安素低垂下头,沉吟良久,最终决然的看着陵容,“既然都是政治婚姻,嫁谁家都一样呢。总避免不了三妻四妾之流,不过是多与少罢了。若我嫁过去,平阳王即使心里没有我,也必须得供着我,他的子女必须唤我做母亲,他心爱之人入王府也只能是侧室,每日都得在我面前请安行礼。我要嫁的人,可以不是我爱的,也可以不是爱我的,但作为安家的女儿我的婚姻一定是要对长姐、对安家有用的。平阳王的宗室身份,能够在日后为长姐带来宗室的支持,就像二姐夫一样。”说到最后,她眼里仿佛又一簇火焰在燃烧。陵容第一次意识到,在整个安家里,最像她的或许并不是张扬外露的安意,而是这个沉默寡言的安素。   陵容愣了一会后,笑了起来,满意的看着仿佛变了个人的安素,“好!好!好!你既已拿定主意,作为姐姐我自然会玉成。”更何况甄玉娆能否进入王府都是未知之数。   棠梨宫心海居,玄凌召甄氏姐妹伴驾。他此举当然不是为了甄嬛,而是为了那个‘貌似纯元,性似华妃’的甄玉娆。   见她展颜,不由微笑注视她,“你头上青玉簪子很好看。看你仿佛妆饰过,怎么朕赐你那对金钗你不喜欢,朕召见也不戴上。”   甄嬛这些日子尝尽失宠的苦,唯恐玄凌迁怒甄玉娆,忙道:“她素日不爱这些金器,所以不曾戴上。”甄嬛推一推甄玉娆,“皇上赏赐,你还没谢恩呢。”   甄玉娆微微欠身,不卑不亢道:“臣女不仅不喜欢金器首饰,而且那步摇上的海棠花是姐姐所钟爱的。姐姐喜爱的,臣女不会沾染分毫。”   他的目光如窗外细雨轻笼在甄玉娆身上,静静道:“你的名字是玉娆?”   甄玉娆头也不抬,淡淡拨着栀子花的嫩绿叶片,“皇上明知故问。”   他也不恼,只转首静静望着窗外细细一脉青竹出神,“娆者,主娇娆妩媚,柔弱之态,美则美矣,却与你轻灵之姿不太相符。”   甄玉娆轻轻扬眉,“皇上意指臣女骄横跋扈,与女子柔弱姿态不符。”她淡然道,“皇上很会奚落人。”   玄凌调笑道:“人家是心比比干多一窍,你也太多心。”   甄嬛有意隔开两人的距离,当下慢慢舀了一勺银耳,方笑道:“皇上的话只说一半,连嫔妾也多心。”   玄凌看也不看甄嬛,抚着青青的下巴,沉吟道:“娆字不好,女子婉丽和悦,朕赐你一名,便叫玉婉好不好?”   甄嬛听得一个“婉”字,心头突地一跳,整个人惊得几乎要立起身来。皇帝赐名是莫大荣耀,身为臣子莫不欢喜相庆,无有推辞者,更无人敢推辞。   甄玉娆不置可否,略有些着急,掩饰着看甄嬛一眼。甄嬛眼波微微一横,似碧波春意婉转,悠悠道:“婉字也就罢了,可有什么出处么?总不能说皇上赐名是随意捡个字来给了三妹。”甄嬛略一沉吟,随手取过书架上素日玄凌所看的一卷《永怀赋》,只作细细赏玩。   玄凌目光触及,不觉含笑,“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出自《诗经》中,可是褒扬美人的句子,如何?”他也是突然想起,昨日与贵妃一同品鉴诗经方才想起。   甄嬛本想诱导玄凌说出《永怀赋》中的词句,尚且还有辩驳的余地,可“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是赞美女子容貌美且象征男女间的情爱,倒不好去说什么。   玄凌志得意满的定下甄玉婉的名字。   更名为甄玉婉的甄玉娆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恭敬谢过皇帝恩典。长姐一落千丈的身份荣宠,让她意识到,在后宫中没有权利没有皇帝宠爱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长姐与甄家的冤屈还未洗刷,她不能现在就惹怒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书评896,争取刷到1000 这就是我给自己订的小目标 ☆、王妃   乾元二十二年十月,沛国公嫡女尤氏嫁予清河王为正妃。   乾元二十二年十一月,令贵妃幼妹,安府三小姐嫁予唐国公世子聂仁为妻,其父安比槐授予伯爵,号“文定”。司空苏遂信幼女苏氏在皇后保媒下嫁予平阳王为正妃。同月,帝纳甄嫔胞妹,甄氏玉婉为贵人,赐号“如”,并于一个月后晋甄嫔位容华,如贵人为如嫔。   玄清因为牵扯进与后妃有染的丑闻中,一直赋闲在家,不再踏入皇宫内院半步。但即使如此也无法消去玄凌半分猜疑,玄凌当机立断为他赐婚。新娘就是一直爱慕他,直至拖成老女也不肯嫁的尤静娴。玄清刚开始还抱着侥幸心里,想据理力争,要把王妃位留给自己心爱之人,只是在看见玄凌冷漠的眼神后,彻底失去辩解的力气。嬛儿如今在后宫中生活艰难,如果因为自己而让她更难做,那还是自己多委曲求全吧。抱着这种类似牺牲的想法,玄清恭顺接过赐婚旨意。却在新婚当晚,因喝酒误事未能与坐在床上满面娇羞的新娘圆房。   太液池边,白雪红梅叠影处,有一对少年与少女并肩而立。   少女的手中握了一支笔,似乎在画着白雪红梅的雅景。而少年则在旁偶尔与她耳语几句。他每说什么,那少女便侧首向他一笑,或是嘟着嘴呢喃几句。两人的脸颊皆有绯红颜色,像是东风缱绻,把周围如云霞般的千瓣粉红色开在了脸上。   他们专注于这般宁和愉悦的交流,对甄嬛与玄凌的驻足凝望浑然未觉。甄嬛悄悄留意玄凌的神色,一丝莫名的恼怒横亘于他眉心,然而,亦有一丝温柔神往滋味。   良久,少女不再笑,她蹙眉叹气,“姐姐问过皇上的意思,皇上并不赞同我和你在一起。”   少年正色道:“皇兄若不许,我便一直求他。他若不允,我便一直不娶。总之,我不辜负你,也不娶旁人。”   少女愀然不乐,“你是亲王,怎会只娶一妻。你看你皇兄便有那么多嫔妃。”   少年容色肃然,诚恳道:“我只和六哥一样,不另娶旁人。”他停一停,“六哥婚宴那日我便和你说过,我只等你。”   少女轻轻叹息一句,少年看着她道:“我知道尘埃未定,你总有许多的不放心。那么我只答你一句。”他握一握甄玉婉指尖,“你放心。”   少女粲然一笑,轻轻道:“我知道。”   玄凌的沉默似摇落在重重秋霜里的薄薄芦荻,良久,他凝视甄嬛妆容精致的双眼,“你是故意叫朕看见的么?”   甄嬛坦然回视着他的目光,“无需故意,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迟早会传到皇上耳中。”   “朕是不会允准的。”   “四郎。”甄嬛柔声唤他,“如此小儿女情状,像不像嬛嬛与四郎当年。情醉如此,四郎与嬛嬛都是过来人,何不成全他们?”   玄凌眸光如电,似想把甄嬛看成水晶透明人,“甄嫔,你那么聪明,应该看出朕对玉婉的心意。所以你设法阻止。”他轻蔑的看着甄嬛道:“你可知阳奉阴违,以下犯上,擅自揣测君意是何等重罪吗?你同贵妃一起入宫,为何贵妃的体贴宽和你半分没学到,朕原以为在甘露寺四年你会有所长进,结果还是这般倔强。”   难怪世人都说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回想起陵容在察觉到自己对甄玉婉的心意后,细心妥帖,忍着醋意为自己出谋划策,那才是红颜知己,心灵佳偶。哪像这个甄氏,爱拈酸吃醋,不止不如陵容,就连纯元当年的和善也无,简直不配与纯元相似。玄凌厌弃的看着甄嬛惨白的脸,越发不耐。   辛辣的话语化作荆棘,缠绕在甄嬛自尊自负的心上,牵扯的鲜血淋淋。那种仿佛面子里子都被扒了个干净的难堪,即使是甄嬛都有种掩面离去的冲动。   只是她还不能走,她还没有打消玄凌欲纳玉婉的心思。伸手一指,“如此情景,并非嫔妾可以阻止。皇上,你那么聪明,怎会不知襄王有意,神女无梦。”   玄凌不在乎道:“朕自有办法。”正如陵容所言,他是天子,天子理应享有一切,自己愿意纳甄玉婉是甄氏一族的福气。   甄嬛退一步,恳切道:“即便皇上有办法,也请问问玉婉的心思。若不然,勉强又有何益,九王又是您的亲弟弟。”   玄凌觉得甄嬛简直是无理取闹,他要纳一个女人何时要问旁人的意见,当即拂手而去,再不回答。   甄嬛见玄凌面色不佳,忧心忡忡回到棠梨宫,见甄玉婉口角含笑回来,亦不愿对她明说惹她不快。而玄凌,也接连几日不再踏足棠梨宫。   这样的僵持在数日后以他的到来而打破。彼时甄玉婉正在练习抚琴,她醉心于《诗经》的《淇奥》,把它谱做曲子来弹奏。   玄凌在窗外聆听良久,微笑进来,“弹这曲子,玉婉已经有了思慕的君子了么?可知朕为君子,很喜欢弹琴的玉婉。”   甄玉婉对着玄凌从来是清冷如霜的神情,偶尔有客套的笑意也似云层间漏下的一隙泠泠月光,没有温度,且遥不可及。此刻含嫣一笑,恰似破云而出的温暖日光,明媚间照耀满园春光,“皇上喜欢臣女,是因为长姐和华妃的缘故么?”她以手抚腮,“听说臣女和她性子很像。”   “你并不像你姐姐。你姐姐更多些柔婉成熟。你射箭时的英气妩媚和朕从前的华妃一模一样,都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但论容貌……”玄凌凝望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深刻的眷恋与痴痛,“你很像朕的妻子。”   甄玉婉一愣,不觉疑惑,“臣女与皇后并不像。”   玄凌点头,尾音的咏叹里有无限感伤,“她是皇后,不是朕的妻子。朕的妻子,她很早就带着我们的孩子离开人世了。”   甄玉婉秋水般澄净的眼眸乌溜溜一眨,“我知道了。皇帝可以有很多皇后,但是妻子只有一个。”   玄凌怜惜地瞧着她,“你很聪明,像你的姐姐。”   “那么姐姐呢?”她的目光中透出一缕狡黠。   玄凌远远望着甄嬛,语气骤然冷了下来,“你姐姐是朕身边的妃嫔。”甄嬛原本扬起的娇羞笑容,瞬间定格,破裂。原经历了那么多事,为他悲喜绝望,也为他生儿育女,日子长了,总能有点情意,不想也不过如此。   甄玉婉眉心一动,似是对玄凌的回答不以为然,只道:“你说的华妃可是被抄家灭族的慕容家那位么?”她问,“你既赐死了她怎么还想着她?很喜欢她么?”   玄凌的神色有瞬间的茫然,“当年,她也是个很可爱的女子,即便以后因为家族和野心不再可爱了,可是朝夕相对久了,总是有几分真心的。”他转过神来,忽而粲然一笑,“你问了朕那么多女人,可也想做朕的女人么?”   甄嬛心中狠狠一揪,玄凌终于问出口了。甄嬛待要说话,玄凌向她一摆手,温和道:“朕想听她自己说。”   甄嬛无奈噤声。甄玉婉轻轻一笑,露出一点莹白如玉的贝齿,“臣女很羡慕皇上的妻子。”   “哦?”玄凌颇有兴味,“为什么?”   “皇上的妻子虽然早逝,可是皇上心里只认她一人为妻子,时常想着她。”她停一停,认真地瞧着玄凌,“皇上喜欢臣女,是不是?”   他点头,眼里有浅浅的笑意,“是。”   甄玉婉点点头,“臣女自小便有一个愿望,希望成为心爱的男子的妻子。不是妾,不是最重要的女子,而是唯一的最爱的妻子。只可惜,皇上已经有自己的妻子,不能满足臣女的愿望了。臣女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做到,而不是永远羡慕皇上的妻子。”   他的目光渐渐凉下去,唇角却依旧含笑,“朕说过,你很聪明,很像你的姐姐。”   甄玉婉摇头,“这不是聪明,而是事实。皇上若喜欢臣女要把臣女留在宫中,那么可以给臣女什么?贵嫔?昭仪?抑或废了皇后让臣女入主凤仪宫?”她笑,“皇后也不过只是皇后,并非皇上的妻子。恕臣女多嘴,皇上与您的妻子都很喜欢彼此吧?”   玄凌默然颔首,眼中多了几分旖旎温柔,“两情相悦。”   甄玉婉起身,郑重下拜,“请皇上赐臣女这样的福气。”她的眼中有晶莹的泪光,“臣女虽然身份低微,但与九郎两情相悦。臣女不敢请求皇上让臣女做九郎的正妻,即便赐臣女做他的侍妾也无妨,只求皇上能让臣女与九郎在一起。”   玄凌的面庞上渐渐浮起一层讥诮之色,“你不是只愿做他的妻子么?”   甄玉婉仰起头,光洁的脸庞因为坦荡和爱悦的欢欣生出一层奇异的明亮光辉,“皇后是皇上名份上的妻子,皇上却不把她视若妻子;臣女虽然来日并不能成为九郎名份上的妻子,可是他心里只有我,我心里也只有他,臣女知道九郎不会再娶别的女子。臣女是他心中唯一心爱之人,不就是他的妻子么?”   “九郎”,他唇齿间轻轻玩味着这个亲昵的称呼,起身至甄玉婉跟前,抚上甄玉婉的脸颊,“皇后前日来向朕请旨赐婚,要朕许司空苏遂信之女嫁给九弟。朕已经同意了,过几日苏小姐就会成为平阳王妃。”   骤然听闻赐婚之事,无论是甄嬛还是甄玉婉都错愕睁大眼,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甄玉婉之前可以信誓旦旦是因为她知道,哪怕自己以侍妾身份嫁给玄汾,以玄汾对自己的爱也必不会娶旁人,叫自己难堪。可现在皇帝都同意这桩婚事了,那自己嫁过去可就真真成了个笑话。   甄嬛也神色凝重,她甄家女子是何等明媚张扬,嫁给天下最好的男儿才不会辜负,如今岂能给人做小,而且还要在那个总是跟她作对的苏遂信的女儿面前低俯做小!!   见面前两张相似的容颜都面色难看,玄凌倒也不介意,随手解下一块鸳鸯玉佩,强势的放在甄玉婉手中,给出自己最后的底线,“苏氏出身名门,配朕的幼弟刚好。你若非要如此不识抬举,那朕也可以告诉你,以你的身份即使入了王府也只能永远是不入流,不得晋封侧妃的侍妾。你要是乖乖的,朕可以立即册封你为贵人,就和你姐姐刚入宫中一样。甚至比你父亲还要位高一阶。是尊是卑,你自己选。”他拍拍甄玉婉白皙的脸颊后,潇洒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为我的小目标舔砖加瓦,截止到昨天晚上9:30总书评945个,再收到55个我的小目标就完成了 ☆、甄玉隐   玄凌新得一美,自然宠幸非常,频频流连棠梨宫,连带先前饱受冷遇的甄嬛也能得到玄凌几分好脸色。   恰逢恭贵嫔缠绵已久的身子终得痊愈,玄凌欢喜之下便进了她为九嫔之一的淑容。   而荣才人亦在新年时进为贵人,连封号亦不更改,人皆称“余容贵人”,领尽风骚。或许这两字的封号更看出玄凌对她的宠爱,自从那日观武台驰马之后,玄凌对赤芍的爱重日益明显,即便甄玉婉册封,也未曾分去她几许恩宠。   新年中事多忙碌,后宫如此,前朝也如是。大年初一那一日立予漓为齐王,予浩为秦王,予瀚为燕王,予沛为晋王,唯独予涵被排除在他的兄弟之外。哪怕甄氏姐妹使劲浑身解数,也未能动摇玄凌决意。   四王并立,尤其是襁褓中的四子与长子一同封王,之前立长子予漓为太子的言论也逐渐平息了不少。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一年春来了。   酒过三巡,玄凌似是微醉,半倚在御座之上唤歌舞上来。台上诸人的神色皆慵懒下来,舞乐方起,觥筹未止,舞姬破金刺绣的艳丽长裙温柔起伏在晚风里,在一盏盏亮起的琉璃屏画宫灯的映照下,似开了一朵朵丰艳妩媚的花。   玄清已有几分醉意,半靠在长桌上,云白衣袖拂落有流云的清浅姿态。他兀自微笑,并不与身边新娶的王妃交流,那笑意看上去有些空洞的寂寥。浣碧一瘸一拐为他斟上琥珀色美酒。见玄清已有醉意,浣碧伸手扶他,想是腿脚不便,整个人身子一侧,连带手中冻青釉双耳酒壶也倾斜了几分,那琥珀样浓稠的酒液便毫无预兆地倾倒在他流云般洁白的衣襟上。玄清被冰凉的液体激得清醒了几分,见浣碧满脸惊慌,便安慰道:“无妨,一件衣衫而已。”   正和岐山王妃,平阳王妃等妯娌相谈甚欢的尤静娴注意到丈夫这边的情况,以为浣碧有意勾引,轻蔑的瞥了她一眼,命服侍的宫人准备好干净的衣衫在侧等候,玄清起身意欲入内更衣,脚下踢到一个馥香团纹软垫,酒意让他脚步更加踉跄,一枚锁绣衲纱的矜缨从他怀中落出。   矜缨开口处的束带并未扣紧,随着落地之势,一枚殷红剪纸小像从矜缨中飘然而出。夜来台上风大,凉风悠悠一转,那小像便被吹起,直直飘落到玄凌身边的赤芍足前。方才玄清起身的动静颇大,玄凌亦惊动注目。此刻看那小像被风吹来,不觉问道:“那是什么?”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是什么!甄嬛几乎要惊呼出声,又生生把那呼之欲出的惊呼咽落喉中。   小像!是她的剪纸小像!   赤芍俯身一拾,不觉含笑,“好精致的小像呢。”   玄清眼见小像被吹走,伸手抓之不及,眼见它落在赤芍手中,面色一点点苍白起来。   当小像被递到玄凌手中时,玄清的神色已经完全和平常一般平静了。他的手背在身后,我几乎能看清他握得发白的指节,他静静道:“皇兄也喜欢这些小玩意吗?”   玄凌笑着指他,“你定是在哪里留情了,弄来这些女儿家的玩意。”   “如此珍藏,”敏妃一笑,发髻上缠丝金蝶步摇上垂下的串珠银线栗栗晃动,反射出星星点点的银光,明晃晃地直刺人目,“六表哥有心上人了呢,还不从实招来。”   赤芍伏在玄凌身侧,细看几眼,幽长妙目一沉,望向我时已有了几分锐利。她向玄凌笑道:“可是臣妾喝醉花了眼么?皇上细瞧瞧,这剪纸小像很有几分像甄容华呢。”   气氛瞬间冷至零点,“很像么?”玄凌凝眸须臾,口吻中已有了几分肃杀之意,“是有些像呢。”   陵容暗自高兴,果然保下浣碧是正确的选择。因为她私心太重了,重到可能一发就牵连自己身边的人。私通的风波尚未平息,她就设计让那个小像掉出来,或许结果能她如愿以偿嫁给清河王,但更大的可能是甄嬛、清河王包括甄氏满门都被牵连受罪。   就算甄嬛的确很有心计,很会能言善辩,也架不住一个猪队友玩命的拖后腿。   这怒汉冷眼瞧着那张小像,淡淡道:“莫须有的事情这一年来臣妾已经经历太多,一张小像而已,凭此便可以断定是臣妾么?”甄嬛轻轻嘘一口气。   叶澜依端正地坐着,她迷离的眼波幽幽凝视玄清,浅淡的忧伤从眼眸中似水流过,。她轻吸一口气,“把这张小像贴身收藏得那么好,必定是心爱之人的剪影了。日夜相望,几许相思。”   周佩好奇,“小仪怎知是相望而不相亲之人?”   叶澜依幽幽一笑,似能穿透人心,“若是可以相亲日日相见,何须再这般珍视这张小像。”她看一眼玄清,“王爷说是不是?”玄清以一丝错愕与失落回答她的问题,叶澜依抿唇一笑,“这张小像的确肖似甄容华,但皇上不觉得也很像如嫔与浣碧么?尤其是那眉眼盈盈。”   甄玉娆惊愕抬头,刚想分辩,正触上玄凌冷淡怀疑的目光,心里一紧:“臣妾与清河王是第一次相见呢。”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一团碧影屈身下去,已然含了慌张的哭声,“皇上请恕奴婢死罪,此物是奴婢的小像。”   “浣碧,果真是你么?”   浣碧回首看玄清,目光中的情意并不加分毫掩饰,“是九年前奴婢亲手放入这个矜缨中的,”她似是欣慰似是叹息,“九年前小主在皙华夫人宫门前小产,皇上与皇后皆不在宫中,太后又病着,奴婢正好遇上六王,便请他援手相助。过后奴婢亲上镂月开云馆感谢六王。”   浣碧俯身于地,“是奴婢不好,私自去找王爷。”   玄凌笑道:“你为主尽忠是应该的。且起来说吧。”   浣碧道:“那日奴婢上镂月开云馆,馆外开了好多合欢花,王爷在习字。奴婢见王爷桌上搁了些彩纸,一时兴起便剪了几朵窗花赠与王爷作谢礼。王爷问奴婢会不会剪人像儿,奴婢便依自己的样子剪了一张给王爷。后来有一次奴婢遇上王爷,王爷问我喜欢什么花儿,奴婢说喜欢杜若……”她声如蚊讷,“皇上可察看矜缨内是否有几片杜若花瓣。”   玄凌依言取过矜缨打开一看,表情一松,不觉悦然,“果然不错。若不是你的小像,你怎知矜缨中放了什么。”玄凌向甄嬛笑道,“她的心思,你可知道么?”   甄嬛见玄凌眼中暂无怀疑,忍着心痛,忙笑道:“臣妾竟是个傻子,这丫头瞒得臣妾好苦。”   胡蕴蓉犹未甘心,一眼瞥见浣碧簪在髻后的秋杜鹃,道:“本宫记得你日日都插一朵秋杜鹃在发上,怎么你喜欢的花竟不是秋杜鹃而是杜若么?”   浣碧满面通红,讷讷片刻,终于小声道:“王爷曾说奴婢戴秋杜鹃好看,所以,所以……”   她没有说下去,然而谁都明白了,连玄清亦不免动容,“难为你一片苦心。”   玄凌击扇而笑,“难怪人人都说你是个风流王爷。刚和六弟妹永结同好,现在又与浣碧琴瑟在御,可真是个多情种子。”   其实这句调笑并不好笑,只是皇帝在笑你敢不笑?所有人都尴尬的笑着。   玄洵也笑,“我们老六最潇洒不拘的,怎么如今扭扭捏捏起来。九年?再过九年皇上的皇子都有孩子了,你竟还不说么?”   玄清笑意疏落,“浣碧是甄容华的陪嫁侍女,怎会舍得离开甄容华?”   浣碧连脖子都红了,“奴婢微贱之身,不敢高攀王爷。”她声音越发低微而轻柔,“听说王爷别院中种了许多碧色梅花,奴婢一直无缘一见,什么时候能看看也就心满意足了。”   玄凌笑道:“你们再这般下去,真要如大哥所说再等上九年了。到时朕连皇孙都有了,你们还这个不敢,那个不敢的,岂非要熬成白头翁了。”他招手,“来来来,今日就由朕做主,把浣碧赐予你罢。”   这样一对有情人的结合,似乎合理的填补了玄清与甄嬛的私情。原来清河王之所以如此照拂甄容华只因其身边的婢女是清河王的心上人么。   有无数念头在心中纷乱缠绕,是震惊、是苦涩还是庆幸,自己也无从分辨。甄嬛极力镇静下来思索片刻,徐徐起身道:“若这样把浣碧赐予王爷,臣妾也觉不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甄嬛只看着玄凌,“皇上把浣碧赐予王爷,她进了王府,身份是侍婢、侍妾、姬人,是庶妃、还是侧妃?”   胡蕴蓉插嘴道:“浣碧虽是甄容华的陪嫁,身份特殊,但终究是个丫鬟。去服侍王爷,做个侍妾也是抬举了。”   甄嬛正衣衫,敛裙裾,郑重拜下,“臣妾当年离宫修行,身边只有槿汐与浣碧风霜与共。臣妾曾决意好好报答她们,将来为她们配个好女婿。如今槿汐嫁与李长也不算坏,而浣碧又是与臣妾一同长大,情分犹如姐妹。浣碧既与王爷有情,臣妾也不想她只做一个无名无分的侍妾。臣妾想王爷钟情浣碧九年,想来也不愿薄待她。”   玄凌微笑道:“那又何妨,就按秀女的例子赐给老六做庶妃。”甄家女儿岂可如此轻贱,纵然越不过尤静娴这个正妃,也该是侧妃,甄嬛抿唇,轻轻摇头,玄凌奇道,“那你待如何?”   “浣碧与臣妾情如姐妹,臣妾的二妹又因故不嫁。臣妾想收浣碧做义妹,名入族谱,以甄家二小姐的身份风风光光嫁入清河王府为侧妃。”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反正是做侧妃又不是正妃,答应也无所谓,更何况这是清河王自己看上的,特殊一些也无妨。   众人围上来纷纷致酒作贺,尤以玄凌举杯最多,通明灯火辉煌地洒在玄凌脸上,他的神情也柔和喜悦,似是为玄清有美相伴而高兴,亦似是为自己高兴。   于是浣碧以甄家二小姐的身份成为清河王侧妃已是定局。而在场的伤心人除了一直不得夫君怜爱的正妃尤静娴外,大概就是甄嬛和叶澜依了。   次日,浣碧嫁与清河王为侧妃的消息传出,六宫惊动。满城宫女闻得讯息无不艳羡,历来侍女赐予亲王至多为姬妾,从无有为侧妃者,合宫皆感叹浣碧好命,能得到清河王青眼。   玄清先前娶王妃是皇帝旨意不得不从,而这位甄侧妃则是他自己选得,玄凌有意成人之美,虽只是侧妃,却也下令内务府好好热闹一番。   亲王纳妃礼仪极繁,何况这侧妃礼办得极隆重,有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亲六礼。甄定下精神,为浣碧事事打点妥当,待到问名这一节时却有些犹豫了。   浣碧生母本是摆夷女子,父亲入大周为官数年后又牵连谋逆一事沦为大逆罪臣,隆庆朝严旨不得纳大逆罪臣家眷为妻妾,其母身份断不能公开。所以浣碧上报内务府记录玉牒时只推说记得母亲的名字,余者因为生母早逝都不记得了,才混了过去。因浣碧只比甄嬛小一岁,又年长于甄玉姚,所以排序为甄氏第二女。甄嬛修家书一封请爹娘入京主持婚仪,又另写一封将浣碧入族谱、其母牌位入祠堂之事细细说与爹爹知道。甄嬛又按着姐妹排行从“玉”从“女”旁,定了玉如、玉姗、玉娇、玉婧、玉妩几个名字给她拣选,浣碧不喜“如”字隐了其母乃妾室如夫人的出身,倒很是喜欢有“姗姗来迟,后者有福”之意的“姗”字,谁知报了礼部上去,礼部尚书却道义女到底非本家出身,总得内外有别,只能从“玉”字排行,甄嬛与浣碧一说,想起她此身身份隐匿多年,便从玉乔、玉沁、玉隐中定了“玉隐”为名。浣碧虽因此事有些不乐,然而到底了却多年心愿,又得玄清如此礼遇,也算夙愿已偿,十分喜悦。   事出仓促,甄嬛将昔年备下给甄玉姚、甄玉娆的嫁妆全数赠与甄玉隐,又请吕贵嫔主婚。   等到甄玉隐坐上喜轿远远离去后,甄嬛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在各位小天使的帮助下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小目标,很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谢啦!!☆⌒(*^-゜)v ☆、鸳鸯亦怨央   这是一个宁好的初秋清晨,凉爽的风吹拂着微微带来荷叶芦荻的清香。天空碧蓝澄澈如一方上好的琉璃翠,绵白的云是轻浅的浮梦,蝉鸣稀疏,凤凰花开得如满树轻羽一般在风中轻轻招摇。   自那次轰轰烈烈的私通案了结后,祺嫔虽然明面上除了罚俸外并无任何损失,可私底下玄凌对她的宠爱大不如前,加之甄氏姐妹时常于她作对,心情更加烦闷。   结果没想到难得出来一趟,居然碰到了这个煞星。祺嫔闷闷不乐对陵容行礼,口中恭顺道:“臣妾参见令贵妃娘娘。”   陵容笑眯眯抬手,“免礼,今日难得遇到祺嫔也算是缘分,不知道祺嫔赏不赏脸,陪本宫一游着亭苑。”   你都这么说了,谁敢不从。祺嫔不满的想,可面上还是得柔婉恭敬,“能陪娘娘游园是臣妾的荣幸。”   走过一丛丛花蝶相戏见,陵容折下一朵娇花,放于鼻尖轻轻嗅闻,回眸对祺嫔轻笑道:“花无百日红,任你今时今日开得再美再艳也抵不过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倒不如果树。开花结果生命不断延续。”   祺嫔闻言眉心一动,为什么她总觉得令贵妃话中有话呢?而且句句仿佛都意有所指。   两人的距离在陵容有意的情况下一点一点靠近,她勾起祺嫔脖颈上一串红玛瑙串,俯在祺嫔呵气如兰道:“多年来妹妹也算圣宠不衰,可一点喜讯也未闻得,难道妹妹就没怀疑过吗?这中间到底是人灾还是人祸。”   原本还觉得自己被侮辱的祺嫔在听完陵容的话后,眼睛猛然瞪大,“臣妾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拨动着有嫣红晶莹的光芒似流波荡漾的红玛瑙串,陵容微笑看着祺嫔,“这串红玛瑙串好像啊,就像……麝香一样。”       祺嫔大惊失色:“娘娘说什么?这是皇后娘娘亲自赏赐给臣妾的红玛瑙串,怎会是红麝香珠?!”   “皇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语,陵容拍拍她的肩,给予最后忠告,“那你就更要小心了。本宫现在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信不信还是你自己决定。”说完便挥袖离去,留下满脸沉思的祺嫔。   祺嫔回到翠微宫后半信半疑找来了太医查证这串珠子到底是麝香还是玛瑙。有了陵容的提醒,祺嫔总算聪明了一次,没叫相熟的太医来而是找了个刚进太医院的新人。无论是皇后还是令贵妃都不是她现在可以相信的对象。   那太医虽然是个新人,但能进太医院的太医,医术基本都是能过关的,不会连麝香都认不出来。祺嫔在确认自己长年累月佩戴的红玛瑙串实为红麝香珠串后,全身力量都被抽空一样软坐下来。尔后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怪不得她一直怀不上孩子,原来是皇后在暗中捣鬼。   若非此次令贵妃告诉她,她还不知道要被皇后利用到几时。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可笑她还以为自己是皇后的心腹。祺嫔抬起一双赤红的美眸,咬牙切齿望向窗外凤仪宫的位置,   皇后!   下午陵容陪着玄凌一起坐下看书,看了一会儿,只是望着窗外的芭蕉出神。   玄凌见陵容良久不出声,轻声道:“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陵容愣了一愣,不好说出自己和祺嫔间的事,只道:“臣妾只是想着六宫妃位多悬,咱们是否该晋一些资历深的姐妹的位份。”   玄凌道:“说起来,六宫之中是许久没有大封一次了。皇后不提,朕倒也疏忽了。”   陵容依依道:“臣妾也是这样想。后宫安定,对四郎的前朝也有所助益啊。”   玄凌道:“好是好,只是这样大封,也要有个由头才好啊。”   陵容抿嘴儿笑道:“其实也不是晋封全部,只是晋封一些四郎喜欢的、资历深的、有功的,并不是人人都有份。更何况近些时日后宫是非多,晋封温和懂事的,也让爱闹搅和的明白身为后妃始终该以贤德为首。”   玄凌点点头:“你说的也是,晋封的名册你先拟一份给朕看,皇后哪里你知会一声即可。只是朕想,既然要册封,那些已故的妃嫔就一齐追封了吧。只一样,从前的贤、德二妃断断不能追封。”   “是。”陵容应下,嘴角勾起满意的笑。   待玄凌走后,陵容唤来内务府与礼部之人一同安排大封六宫的典礼,又由礼部按着位份、家世、资历循了旧典定好要晋封的诸人位份,等着送来过目。   乾元二十三年八月初七,玄凌下旨大封六宫,册淑容徐燕宜为恭妃,婕妤周佩为庆贵嫔,容华刘令娴为慎贵嫔,福嫔黎萦为福贵嫔,如嫔甄玉婉为婉仪,嫔杨梦笙为芳仪,睦嫔汪轩媖为芬仪,小仪叶澜依为滟嫔,余容贵人荣赤芍为荣嫔。   八月十七追赠襄贵嫔曹琴默为襄穆妃,顺选侍慕容世兰为顺成贵嫔。   棠梨宫   “多谢皇上。玉姚在宫里住得很习惯,有她陪伴,臣妾宽心许多。”甄嬛轻巧将茶水注入杯中,“听妹妹说爹娘也会进京长住,不知是否已经启程?自臣妾进宫,已多年不见双亲了。有时候真的很羡慕敏妃,晋康翁主能常常进宫探望,一聚天伦。”   玄凌声音有些沉沉,“正是你父母……恐怕不能很快入京了。”   心一沉,甄嬛以怀疑的口吻低低“嗯”了一声。他道:“祺嫔的兄长管溪与管路一力反对,司空苏遂信也不赞成,上谏道你父亲本是远谪的罪臣,若因你的荣宠而入宫,恐怕天下都要非议朕任人唯亲,因宠失正了。”   手轻轻一抖,甄嬛勉强笑道:“皇上很在意他们的谏言?”   玄凌无言算是默认。   甄嬛定一定神,转首看他,“其实皇上未必不知道,当年臣妾母家之事大有莫须有的嫌疑。皇上为予涵的将来考虑,也不能让他的外家永远是罪臣。皇上是否能考虑重查当年之事。”   玄凌紧闭的嘴唇有生硬的弧括,仔细一看,眼角细细的皱纹蔓延到他的嘴唇,有凛冽而清晰的唇纹。烛火“扑”地发出一声轻响,他的声音也那样轻,“祺嫔在宫中并无大错,管氏一族也暂时无隙可查,贸然翻查当年之事只会让朝政动荡不安。”   那么,只能让臣妾的父兄永远承受这不白之冤么?甄嬛很想激烈地问一问,然而话到嘴边,却成了最平静的一句,是对他也是对自己说,“臣妾可以等。” ☆、严父严母   路经仪元殿外,陵容见仪歇殿下立着一名宫装女子,见她远远已经屈膝,“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陵容仔细一看,却是荣嫔。陵容见凤鸾春恩车便停在她身后,不由问道:“夜黑风高的,你怎么站在这里?仔细吹坏了身子。”   荣嫔望一眼仪元殿,不无害怕地道:“臣妾奉旨而来,不巧大殿下正在里面,厦公公说皇上正生气呢,叫臣妾先别上去。”   话音未落,已听玄凌的声音直贯入耳,“朕要你背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你背得倒是很流利,想是费了一番功夫;朕问你什么是垂衣拱手而治,你也晓得是治政不费力。可朕问你太宗如何能做到垂衣拱手而治,你只晓得将这篇文章死背与朕听。唐太宗善于纳谏,听了魏征这篇文章的谏言难道不是做到垂衣拱手而治的一种法子么?你只知死读书,却不晓得举一反仨,难道你在书房师傅也不曾讲过太宗的德政?”   皇长子的声音怯怯的,“《贞观政要》已经讲过了,母后也叫儿臣细细读过.”   玄凌连连冷笑,“你师傅和你母后倒勤谨,你却混账惫懒,你五岁上书房,如今也这么年多了,竟不知将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朕记得你前两年还能将《贞观政要》背出好些来,如今竟全浑忘了?亏得你师傅好耐性,若擐做朕,在书房看你一天便能气死!”   皇长子大约跪下了,“父皇息怒!”   “息怒?朕倒是想息怒,是你不让朕安生半刻!你是朕的长子,朕不求你建功立业为君父分忧,但求你能为你几个幼弟做个读书的榜样,好让朕少操心些!你却偏偏做出这许多不成器的样子来!”     风大,玄凌的声音震耳欲聋,连他倒映在窗上的影子也隐约有怒气蓬盛。见玄凌不是因为后宫而生气,荣嫔胆子便大了起来,“皇长子也真是的,白白浪费皇上和皇后的苦心。要臣妾说宫中的几位皇子中唯二殿下和三殿下得皇上喜爱。”   微蹙起眉,陵容感到奇怪,平日里和皇后走的进的荣嫔竟然会说这种话,到底是想让她放下戒心呢?还是在向她示好?陵容深思 ,再抬头时,已见皇长子满面颓丧地踅了出来.玄凌的怒喝犹被风声拖出长长的尾音,“这仨天好好把这文章读通,再不知文义,便不要来见朕!”   皇长子见了陵容与荣嫔,不免满面通红,忙低头拱手道:“令母妃好,荣母妃好。”   两人与皇长子年龄相差不到十岁,但长幼之序搁在那里,受他如此一礼也无妨。陵容拍拍她的肩道:“你也等了许久,赶紧进去吧.皇上正在气头上,谨记言语温柔。平日那些小性子,现在可不能在耍了。”   荣嫔点一点头,忙进去了。   陵容瞧着予漓,他已是十六七的少年了,因养在皇后膝下,言行被□□得十分守礼。他的长相本不俗气,一袭蓝狐滚边墨色裘袍华色出众,更添他天潢贵胄之气度。然而他自幼被约束甚严,不免神色拘谨,眸中亦无半分熠熠神采,此时此刻,更多了几分颓丧之色。   即使身份尊贵,终究也是一个被锁在这四四方方之下的雀鸟,任由摆布。陵容好言安慰道:“你父皇在气头上,难免话说得重些,你别往心里去。父子终究是父子,过两日又好了。”   予漓低声答道:“是。多谢令母妃关怀。”   温和道:“天色已晚,你还要出宫回王府,夜路难行,赶紧回去吧.”   他愈加低头,几乎要将脸埋进衣服里,“母后还在宫里等着问我的功课.”   陵容微微吃惊,“已经这么晚了,明日你什么时辰起来上书房?”   “寅时三刻。”   按现在时间去算寅时三刻应该是凌晨三点四十五分,陵容惊觉,“寅时三刻?天还墨黑,你每日只睡这几个时辰么?”现在正是孩子长身体的时候,这样恶劣的作息规律人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皇后也太严了一些吧,读书固然重要,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像现代社会就有不少过劳死、猝死的现象。   “母后常说笨鸟先飞,我比不得别人聪明,便要比别人勤奋,所以要日夜苦读。”他颓然道:“我到底是不如二弟、三弟聪慧。”   陵容叹息道:“你是皇上长子,宫里所以皇子帝姬的哥哥,若你也妄自菲薄,那你让底下那些弟弟妹妹怎么想。皇后希望你争气是不错,可你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陵容笑看他,“听你父皇说已经在给你物色王妃了,早日成家立业,有人照顾你也好。”   予漓闻言并无喜色,“母后说儿臣年纪还小,读书要紧,不要儿女情长分了心愈加叫父皇生气。”   到底不是人家的亲娘没这个插手的资格,更何况她也要懂得避嫌,只得道:“皇后养育你辛苦,你且听她的吧。” 矫枉过正始终不是很好。   安慰了他几句,陵容就转身离去。   这一年的冬日,便这样寂寂过去了。然而这寂寂,也不过是湖面浮波而已。素来选秀唯有皇后才能陪伴皇帝前声云意殿,其余妃嫔一概不得前声,也是尊崇皇后母仪天下寓意。然而这一次的选秀,玄凌却是戌早知会与陵容,定要陪同前去,“皇后坐在那里只是个摆设,朕还是要听听你的意思。”   皇后早被冷落,后宫之事皆由陵容一手安置,陵容不欲拒绝,更何况这次也算是贵妃党和皇后党一争。陵容虽然身处后宫,但平日也会召安意、安素入宫陪同,也知道不少事情。比如现在朝野中波谲云诡,不同党派各占山头。   在皇子夺嫡中,予浩,予涵的劣势是年龄小,但优势是深得父皇喜爱,并且母亲是宠冠六宫的令贵妃。后宫已存的五位皇子中,有两位是令贵妃所出,大大占了数量优势。   予漓的劣势是性格唯唯诺诺,不得父皇宠爱,母亲是罪人。但他也有优势,他的养母是皇后,也算是半个嫡子,而且有外戚朱氏的支持。朱氏除了一个太后,两个皇后,实力不容小觑,本朝也唯有出了一个贵妃一个王妃一个国公夫人的安氏暂时可以抗衡。   至于予沛、予涵则都因为年龄太小,生母母家都不显因此无法与三位年长,且有后援的哥哥相比。   陵容盈然望着他,“臣妾晓得,自然要先为皇长子挑选贤内助,再为皇上物色佳丽.”   为着选秀一事,陵容与端康、敬和两位夫人早早便预备起来。其实人人心中有数,宫中年轻一辈里已有甄婉仪、滟嫔、荣嫔几人姹紫嫣红,平分□□,此次重在为皇长子选定正妃,所以条件格外严苛。陵容也特意将自己阵营的人拉来做后援,选秀之事当慎重待之,务必要为皇长子选定一位端庄持重的好女子为妻.。又道选正妃是要重德不重色,不必只看是否美貌,更要留意言行举止种种,此外还得选几个德才兼备的良家子在皇帝身边。   这一日安意、安素入宫来陪陵容,正闲话间,陵容有意问她:“妹夫待你可好?”这桩婚姻终究是有她的私心在。她们三姐妹,一入宫门、一入王府、一入权贵。后宫、宗亲、朝堂三方势力皆有,也便于她以后行事。可若因此令妹妹过的不好,她难以安心。   安素矜持笑着以团扇掩面,“他待我倒是极好的。”面上的羞红出卖了她此时欢愉的心情。   安意在旁忍不住笑道:“这便很好了,你也是人成双。”她慈爱的抚摸着向外凸的小腹。   说起一事,她不由心有余悸道:“幸好长姐您早早是我放弃了平阳王。如嫔入宫后,听闻那位还是不能忘,在外纳了个名唤娆儿的侍妾,视王妃于无物。现在整个平阳王府闹得可厉害了,听闻陛下都斥责了几回。”   除了平阳王府被闹得鸡犬不宁之外,陵容其实最得意的是两朝元老苏遂信因为女儿婚姻不顺,而迁怒上做媒的皇后,原本坚持的皇后党现在也隐隐有离心之意。   皇后自己恐怕都没想到,原本是为了拉拢平阳王和苏遂信的保媒,却因为一个甄玉婉而走向恶劣的方向。    ☆、玉面牡丹   又聊了一会儿,突然云俏进来道:“敏妃来看望娘娘.”   陵容与安意、安素对视一眼,有意让她们先回避,二女看懂她的意思起身往屏风后走。陵容笑吟吟道:“敏妃难得有这样雅兴。”   自皇后被冷落,胡蕴蓉春风得意,在衣饰上更着意于华贵庄重,今日一袭朱紫色贡缎外裳,绣宫妆样式千叶攒金芙蓉,花蕊上皆缀了莹亮水晶珠子,颈间一抹叠翠繁花丝锦中衫透出一丝春意,映着头上一色赤金嵌朱红玛瑙的十二支景福长绵簪,行动间但闻环佩玲珑之声,整个人便似被笼在那一团金色的光晕中,叫人不敢逼视。相形之下,只着一身姜黄宫裙,佩白玉长簪的陵容倒是极为素净,只是陵容一向自信自己的美丽不是简单的用珠宝华服堆砌,也不输于人。   胡蕴蓉一手牵过陵容手,细细打量陵容两眼,方似笑非笑道:“姐姐穿得好简素,难怪表哥总在我们面前称赞姐姐贤惠会持家,倒不似我一味喜爱奢华,不得表哥的眼缘。不过姐姐也的确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即使身着素净也依旧是美的。所以表哥眼界才会那么高。”   陵容有点不适应胡蕴蓉突如其来的热情,毕竟她们先前一直是敌人来着。她就不信胡蕴蓉能忍下被自己破了“万世永昌”这个神话的气。   陵容向她笑道:“妹妹难得出来走动,今日兴致倒好。”   她“呵——”地一笑,引过身后一名女子,“这是随国公夫人的养女许怡人,姐姐瞧瞧可是个可人儿么?”   那女子大约十五六岁年纪,容色娇丽,是个极出色的美人儿,恭恭敬敬向陵容请了安。陵容随口笑道:“难怪叫怡人,一见之下果然叫人觉着心旷神怡。可许了人家了吗?”   胡蕴蓉微微偏转了头,看着许怡人的目光似在打量什么精致得意的玩意儿似的,“怡人虽然不是随国公嫡出的女儿,可随国公夫人把她自幼收在身边,养得跟掌上明珠似的,一样的尊贵,怎肯随意许人呢?”   陵容隐隐猜到她的来意,大概是希望她在选秀的时候稍稍放手,让这个许怡人轻松过选。稍稍绷住笑意,盈盈看向她道:“妹妹最古道热肠的,可是为许小姐相中什么人家了么?”   胡蕴蓉曼步至庭下,随手折下一朵雪白香花,道:“好花也得种在贵妃姐姐的宫苑里才开得艳,若随手栽在什么穷家小户里,怎会有这样好颜色?既然姐姐都觉得怡人叫人心旷神怡,不如就让这朵好花在姐姐□□下开在宫里吧,也叫看见的人都能赏心悦目。”陵容无说话,只依旧微笑看着她,胡蕴蓉牢牢将目光迫在陵容脸上,“怡人与本宫性情相投,本宫也想宫里多个做伴的人.若姐姐觉得怡人不配入选不适合侍奉皇上,让她在我身边伺候也可。”说罢,只调弄着指尖香花,再不看陵容。   许怡人盈然拜倒,“奴婢蠢笨,能侍奉娘娘左右已经万幸,怎敢高攀入选宫中侍奉皇上.”   “奴婢?看来是真的很有心。”陵容不觉含笑,“妹妹是直心肠的人,这点最难得。怡人既与妹妹性情相投,又是随国公夫人的掌上明珠,我想大选之日,必定能得上的注目。”徐徐上前折下一朵粉色香花别在许怡人如云的青丝间,“妹妹就如此花有色有香,定然能得到陛下的钟爱。妹妹既与敏妃亲近,便是和本宫亲近,有空多来鸳鸾殿走走也好。”   胡蕴蓉唇角微扬,眉色胜春,“有贵妃这番话,我也能安心了。”她仰首看一看如金日光,“天色不早,我也带许怡人回宫,先告辞了。”   待她走后,安意才与安素携手进来,安意捧了盏清茶给陵容,紧张道:“大选还未开始,她就急忙往宫里张罗自己的人了。”   陵容吹一吹茶水,道:“年老色衰,是女人都会怕,怎能不为自己安排后招。”陵容搁下茶盏,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只是她算错了我是否会真心去帮她。”   安素疑惑道:“可姐姐方才应允她了。若此事不成会不会找姐姐麻烦啊。”   “我进宫整整十一年,谁没找过我麻烦,我又没找过谁麻烦?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更何况有些事情过程是按设想走,可结果未必也是设想的结束。”比如把许怡人和予漓凑成一对,一下子就可以解决两个烦恼。   这一厢许怡人之事才兴起来,皇后这边却已在为皇长子的婚事先挑人了.   彼时正是百花初开的时节,牡丹开得最早最好,自然是艳冠群芳。这一日午后春光醺暖,连殿前芳渚上一双鸳鸯也伴着沙暖慵集,陵容斜倚在紫檀椅上陪予浩、予瀚两个精力旺盛的孩子玩耍,眼看着垂珠帘帐白茫茫低垂散出熠熠柔光,不觉也生出几分慵怠之意。正睡意蒙眬间,却听徐胜进来悄悄站在了身边,陵容亦懒得睁眼,只道:“说罢.”   徐胜赔笑道:“扰了娘娘清眠,皇后宫里传话来,说是请娘娘赏牡丹呢。”陵容未应声,他自己接口说了下去,“其实名为赏牡丹,不过是替皇长子先相看正妃罢了。何况再相看,也不过是他们朱家的八小姐罢了。”   朱氏一门自太后起已有三位后宫之主,自然不甘权位旁落。只可惜朱氏自皇后姊妹之后再无出类拔萃之女,更兼连连夭亡数位未出阁的小姐,如今最年长的八小姐乃是皇后堂兄的小女儿,不过十四而已。若非皇后在选秀之日已无择定之权,更无力置喙,又何须这般费尽心思。更何况,亲上加亲之举,也能保她后位安稳.   徐胜道:“娘娘不去也罢,什么要紧事呢。无论她心里看中谁,终究选秀那日,皇上还是要听您的意思。”   陵容缓缓起身,拨开重重帘帐,瞥了他一眼道:“皇后是中宫之主,更何况本宫也想看看其中有没有出类拔萃者。”徐胜忙忙垂首,不敢再说话。   还未入宫苑,远远便听得笑语盈盈,如斛珠倾落,异常热闹,陵容问:“皇长子也在么?”   宫门上一个小内监道:“回贵妃娘娘的话,皇长子已在了。”   皇后病中喜静,这些日子来凤仪宫一直冷冷清清,这样热闹倒是极难得的。只见满苑衣香鬓影,莺声燕啭,人面春花相映辉然。这般春光可人,皇长子却只枯坐在皇后身侧,满面恭顺,却不见他抬眼细赏。皇后含笑看着眼前十数佳丽,再瞥一眼皇长子神情,不觉微微蹙眉,旋即笑道:“皇儿可有中意的女子?”   皇长子抬头迅疾扫了一眼,忙又低头道:“母后慈爱,有母后做主即可。”   皇后伸手抚一抚皇长子衣襟上的团福蛟纹,温言道:“你自己放出眼光来挑,若看中了哪一个,自己去求你父皇。你如今长大了,母后只为你安排,不为你做主。”   皇长子愈加低头,一转脸瞧见陵容,如逢大赦一般站起身来,“令母妃万安。”   众人闻得声音,皆停止了嬉笑,一一跪在皇长子身后,诚惶诚恐,“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此中唯有一人远远站在后面,亦未行初见嫔妃的跪拜大礼,只屈膝一蹲算是见礼。陵容见她神色倨傲,衣饰亦十分出挑,远胜诸人,心中已经有数,只作不见而已。   皇后取过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寻常相见而已,不必行这样大礼。”这般提醒,实则是不满众人重视畏惧贵妃比她这个皇后罢了。   陵容和颜悦色道:“起来吧。今日初次相见,来日云意殿选秀,与诸位小姐还有相见之日呢。”她这也是在示意众人,作为能在有皇后的情况下一同操办选秀的妃嫔,她的分量也不容小觑。说罢含笑看着皇长子,“皇长子愈发长高了。”   皇后意在正妃之选,只邀请了陵容来应景。   此刻一后一妃皆已入座,皇后亦吩咐十数女子一一坐下,“今春凤仪宫的牡丹开得正好,恰好又逢选秀之年,当真是好兆头。今日邀请各位入宫,一来是赏花,二来也彼此亲近之意。”说罢又看陵容,“今日来的几位小姐,无一不是出身公卿的大家闺秀,又是这批秀女中最出挑的,容色既美,又识诗书,举止端庄。皇上曾向本宫说起,今年选秀,是重在为皇长子选位正妃。贵妃宠冠后宫,自己又有着两位皇子,就当为来日二殿下、三殿下选正妃试试手吧。”   眼下寓意,皇长子挑不入眼的才会放进宫里封为低等宫嫔,且有宠冠后宫的贵妃,新人们前途如何,茫然未卜,自然不如成为皇子正妃稳当。   话音未落,众位女子看向皇长子的眼风也仿佛被春风染上了娇艳欲滴之色。皇后微微一笑,只作不觉,一一介绍过去,被言中的女子便含羞行礼,趁着行礼的间隙一个俏生生的眼风便递了过去。待到最末一个时,皇后的语气已带了微不可觉的郑重,“这是太学礼官朱衡铭——也是你堂舅舅的女儿,家中排序第八,你也该叫她‘表妹’。”   陵容冷眼瞧过去,正是方才神情倨傲不愿行跪礼的女子,此刻也依旧是淡淡的样子,像极了皇后平时冷淡端庄的神气。只是,她并不是十分美丽的女子,浅芽黄色盛装之下,原本俏丽的眉梢眼角也被刻意矜持的汽息衬得黯淡了三分。   正所谓“知好色则慕少艾”这位朱八小姐容貌不出众,如何能吸引少年人的心。更何况大部分人都是视觉系,陵容不觉得予漓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又或是另一个爱貌丑智高黄月英的诸葛亮。看来撮合许怡人和他在一起已经有五成的成功率了。   皇长子依言称呼:“表妹。”   听见予漓的话,她亦只是欠身,“臣女小字茜葳。”   皇长子颔首为礼,再不多言。朱茜葳细白的牙齿微一咬唇,也别过脸不再说话了。   皇后耳聪目明,如何不觉两人见冷凝的气氛,旋即笑道:“今年本宫宫中的魏紫开得最好,诸位尽可自行观赏。”   众人闻言散去,皇长子一袭秋香色长袍驻足花前,正是最矜贵的名品姚黄,金灿灿的花朵开得繁复错落,每一朵皆如玉盘大,姿态巍然,凝露含香,恰似一仑旭日初升。皇后扬一扬脸,朱茜葳起身捧了一碟果子上前,道:“听说殿下喜姜香梅子,臣女特来进与殿下。”   暖风熏得人醉,秋香色长袍的皇长子与芽黄衣衫的朱茜葳并肩立于金色耀目的花朵之侧,宛如一对璧人。   皇长子拈过一枚,淡淡笑道:“也说不上喜欢,只是母后说梅子生津止渴,姜能暖胃,所以制成果子要我多食。”   朱茜葳正色道:“皇后是为殿下身子着想,殿下应该听从皇后之意。”说罢又双手奉上一枚。   皇长子不置可否,似乎与她无话可说。   陵容笑向皇后道:“大约我们在这里,孩子们也会不自在。”   皇后微微颔首,“这头起风了,贵妃陪本宫进去更衣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了一下留言,有好多小天使说日更虽好,却不够 其实我也想多更来着,只是我现在除了在写这篇文之外,还要写月神三部曲 所以日更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另,谁能告诉我为什么JJ又抽了,要么是标签不能设定要么是无法整理成所属系列文!!! 气死我了w(?Д?)w ☆、变故生   翠竹窗栊下,霞影纱影影绰绰映着窗赦一本新开的西府海棠。雨线漫漫,打在檐头铁马上,打在中庭芭蕉上,桃枝上犹开着粉色的花,声音清越。   陵容调笑道:“皇上即将再得新宠,又是要做家翁的人了,如何不是喜?”   玄凌“嗤”地一笑,“此次选秀重在为予漓选妃,宫嫔之事本是充数而已。若说起来,朕若成了家翁,你也要做人家姑,以后日日被人这样称呼,你怕不怕被逼老了?”   陵容撇一撇嘴,轻笑道:“臣妾哪里配让齐王妃称呼‘家姑’呢?皇上与皇后才是正经的翁姑。”她这话不乏拈酸吃醋的味道。   玄凌刮一刮她的鼻子,笑意愈深,“愈加小孩子醋性了,也不怕予浩、予涵笑话。”   予瀚“扑哧”一笑,做了个鬼脸;予浩也是手背负,忍俊不禁。   玄凌便靠着她在妃榻上坐下,“说起做家翁的事,有件事要听听你的意思。午后予漓来请安,说是看中了一个叫许怡人的秀女,想纳她为妃。朕一打听,是蕴蓉举荐的人,偶尔会住她宫里。”   陵容不以为意,“臣妾知道那个秀女,是随国公的养女,人是极端正秀气的。只是……”看他一眼,“敏妃告诉臣妾,要臣妾留她侍奉皇上。”   他“哦”了一声,淡淡道:“蕴蓉有心了。”他略略有些生气的样子,“既然是蕴蓉为朕准备的人,予漓怎的看中了。这孩子确是不知好歹?”   陵容递了一瓣橘子给他,轻声细语,“这事敏妃只和我提过,怕是皇上也不知道,皇长子如何得知?至多是机缘巧合罢了。”陵容抿嘴而笑,“难为了皇长子敢皇上说这番话呢,看来这许怡人确是有动人心处。”   玄凌若有所思,“也是,这孩子一向在朕面前怯懦,如今敢来说这个话,倒也难得。”   陵容微微颔首,“皇上一直说皇长子气性不佳,如今看来是很有些汽性的呢。果真男儿有贤妻是极要紧的。”玄凌含笑,“如此说来,那许怡人当真不错。若她能让予漓有些气性,朕倒是放心了。”   陵容忽然敛了笑意,犹豫道:“许小姐是敏妃为皇上准备的,怕她知道了要吃心呢。且前几日皇后已为皇长子安排相看了十几个最出挑的秀女,还有皇后母家的朱茜葳。”   玄凌轻哼一声,很是不以为然,“相看不过是幌子罢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朱茜葳罢。朕已不许皇后过问选秀之事,可她还是费心不少。”   陵容温言劝慰,“毕竟是皇后亲自抚养长大了皇长子,母子情深。”   “朕也希望是母子情深,皇后隐约和朕提起,朱茜葳姿容虽不出众,但性情十分和顺.”   予瀚闻声转头,忿忿道:“母后说得不对!那个朱八小姐很不喜欢三妹妹,听闻三妹妹喜欢她裙子上的牡丹花摸了摸,她嫌三妹妹手脏,赶紧抹了。”予瀚扭股糖似的往玄凌身上爬,“儿臣不喜欢那个朱八,大皇兄若娶了她,一定也不喜欢儿臣了。”   玄凌一向最疼这个两个儿子,几乎气得发怔,“看来皇后察人不明,任人唯亲了。她既然嫌朕的帝姬手脏,自然也很嫌弃皇家了。朕也绝不勉强她!”   “那么敏母妃那里……”到底年长几岁,予浩看得也比较透彻。   他冷道:“朕晓得蕴蓉的心思,她千方百计举荐佳丽给朕,无非是要朕不要冷落她,朕会善待她,无须她费尽心机!”   陵容温婉依在他臂膀上,“敏妃是有心人,最体贴皇上的心思,皇上看重皇长子选妃,若有合意的人选,她必是肯的。”陵容摇一摇他的手,“只怕皇上到时见了许怡人会不舍得。”   玄凌绷不住笑,“别说玩话。随国公的养女,门楣不算特别高贵,然而朕是看重她能让予漓有心性些,其余都不是要紧事。等选秀那日朕再好好看看,若真是好的,朕自然允准。”   乾元二十四年仨月十六,正是春光融冶时节。   春日的阳光如轻绸软缎静静铺满关雎宫的每一个角落,庭院内十六株花树开得白纷纷如新雪初绽,树枝花间采蝶翩翩纷飞,格外好看。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云意殿内的选秀盛事,所谓春光如醉,此刻皆在云意殿中。   因皇后身子仍然需要静养,不宜过分劳神,故而让陵容陪同皇帝在云意殿内甄选。秀女早已由初选过两遍,生肖八字不可与皇帝相冲,不可有残疾疤痕,不可口吃口重,种种条件,细到嗓音粗细皆在考选之列。今日能来到云意殿的秀女,自然都是难得一见的佳丽。   天际尚有半弦冷月未褪,陵容便起身盛装。这是大周开国以来第一次妃子亲与选秀大典,不能不隆重待之。   因为主持选秀大典,所以穿了水红色翟衣,比正宫皇后的朱紫略显活泼娇艳。衣着以金银两色绣线穿插缝绘,华美无比。   天方亮,皇后宫中的绘偆已来相请,“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秀女已在云意殿候选,皇后娘娘命奴婢来请贵妃娘娘,莫误了时辰。”   辇轿早已备好。待得入殿,皇后早已端坐其上,陵容轻笑,人前,她永远是气度不失的正宫皇后。皇后、贵妃之位分别居于皇帝御座左右两,周朝自开国历来左尊右卑,皇后再不得玄凌欢心也是大周国母,理应居于左位。   静宏深远的大殿中,站满了如花堆玉的秀女,却安静得连衣声窸窣也不闻,亦无人教识,已有秀女带头跪下请安,行礼之声环佩玎珰,“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陵容和颜悦色吩咐了“起来”。   待到玄凌来,一众秀女目光皆被点燃,似暗夜里亮起的明星灼灼。一番行礼过后,选秀开始。其实无甚新意与意外,此番选秀重在为予漓。而陵容与玄凌心知肚明,这一番工夫皆已落定在许怡人身上。   陵容端居高座,只是有些茫然有些惆怅地俯视着那些娉娉婷婷的女子。坐在这样高远的殿堂深处,妙龄众生之上,听着内监特有的尖细嗓音报着每个女子的家世、姓名、年岁;看着成排如花似玉的容颜遵照宫规虔诚而恭敬地下跪行礼,仰头面圣;看着她们流转的目光柔婉地流过玄凌的脸,流过炫耀的宝座,流过她们对未来荣华的期许与忧虑。   仿佛就像当年的自己。   曾经站在底下任人挑选的那个,如今也成了挑选人的那个。   时光一宕,只叫人觉得无情。云意殿还是云意殿,只流转了花样容。   “太学礼官朱衡铭之女朱茜葳,年十四!”内监念到这个名字,音调拖得格外长。   玄凌转首问皇后,“朱衡铭——是皇后的堂兄?”   皇后端容半日,此刻方有了破冰的笑意,“是。堂兄自幼得母后教诲,是极老成的人,茜葳是堂兄的女儿,秉承了她父亲的性子,倒是懂事。”   “懂事便好。”玄凌唤她,“你上前几步。”   朱茜葳依言上前,皇后扬一扬脸,绘春会意,举起盏中茶水往地上一泼。朱茜葳却是从从容容踏水而过,并未有半分迟疑犹豫,也无避让之色。   玄凌不觉含笑,“确是朱氏的好家教。”   皇后微微含笑,如春风吹动波心,“茜葳今年十四,予漓十六,年龄上也堪相配。倒非臣妾偏心,只是很喜欢茜葳的稳重。”   玄凌不觉唇角含了温柔笑意,打量朱茜葳道:“今日的打扮也很妥当,清简而不失尊贵。”   朱茜葳着一身葵色纱地采绣花鸟纹大袖衫,一条烟水绿牡丹纹齐胸襦裙,的确衬得她颇有几分楚楚。   站在朱茜葳身后两列的正是忧心如焚的许怡人,她咬着嘴唇,鼻尖沁出晶亮的汗珠,奈何她前面的秀女太高,实实遮住了她的容颜。   这几日玄凌朝政繁忙,或许忘了许怡人之事亦有可能。陵容心口不觉吊起,因着朱氏的缘故,玄凌似乎还是喜欢朱茜葳的,若等他开口定下了朱茜葳,之前种种功夫,可都是白费了。   陵容莞尔一笑,“皇上最心疼皇长子。朱小姐出身后族,身份尊贵,匹配给皇长子倒也堪宜。朱小姐与皇长子本中表之亲,不知素日宫中来往可曾见过,彼此可还心仪?”   皇后正待要说话,陵容恍若未觉,笑吟吟道:“朱小姐很会选衣衫颜色,烟水绿原是皇上喜爱的颜色。臣妾倒记得,皇长子素日倒很喜欢樱色。说起来,若皇长子看见了朱小姐,也会觉得她更合皇上的眼缘呢。”   玄凌摇头轻笑,“贵妃惯会这些油嘴滑舌。”   盈然一笑,陵容举起障面的水墨团扇遥遥一指,“话说起来,与朱小姐同列的不是有一名着樱色的女子么?”   玄凌随手一招,出来的正是许怡人,一色樱子红对襟碎梨花绡纱新衣,底下月白色水纹绫波裥裙,横挽一支梅花银珠长簪,清爽中不失娇艳动人。   司礼内监唱道:“随国公养女许怡人,年十六。”   玄凌闻得“许怡人”三字,眉心一动,便往下瞧去,不觉颔首道:“姿容不错,年岁也与予漓相当。”他问立于阶下的怡人,“可读过书么?”   许怡人不假思索,“《女则》之外,也略读过《诗》《书》。”   玄凌想一想,“朕考一考许氏与朱氏,你们各自想好召回答朕。”二人恭声答了“是”。玄凌道:“《诗经》开篇《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作何解?”   朱茜葳略一沉吟,从容不迫道:“诗三百,思无邪。《关雎》是讲后妃之德,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汹进贤,不媓其色。身为贤德后妃,应为君主求取淑女,繁衍子嗣。”这是夫子所解《诗经》,圣贤所解,必不会有差池。皇后含笑颔首,端过茶盏饮了一口,颇见轻松之色。   只是这种老生常谈未必很容易被更新颖的解说比下去。陵容亦是笑望着许怡人。   许怡人颇为踌躇,只是沉默不语。经不住内监再三崔促,片刻,她似下了极大的狠心,镇定神气,仰面含笑道:“诗三百,贵在民风淳朴,举止自然。淑女与君子皆出自民间,淑女窈窕,君子见而思之,可见百姓不顽化;君子求之不得,亦不失礼,只辗转苦思,可见民风淳厚,并非强取豪夺之人,乃是教化之功。所以臣女以为,《关雎》只写民风,不讲后妃之德。民间皆是淑女君子,品格高贵之人不拘于后妃之间,天下又怎会不大治呢?”   玄凌沉吟片刻,含笑抚掌道:“以小礼而见大德,很好。”   果然,玄凌还是满意许怡人的,陵容挑衅的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眉心微蹙,轻轻向玄凌道:“听闻随国公只有两子,这许氏是养女,门楣不高。”   玄凌看她一眼,依旧笑着,“皇后心中已经先入为主了么?朕求淑女为媳,未必要出身豪门。”   皇后忙垂首,“那倒不是。”皇后想一想,“皇上不让臣妾多置喙此事,不如……让皇长子自己择选吧,毕竟是他自己的婚事。”   陵容向皇后道:“其实皇上与皇后拿主意就可以了,何必要问皇长子呢。皇长子终究还是要听两位的。”她语调温柔婉转,不乏蛊惑的味道。   皇后略一迟疑,瞧见玄凌看向许怡人的赞许神色,眸光倏然一沉,道:“请皇长子自己做主吧。”   这事可以成了,陵容胸有成竹,皇后到底太自信自己对予漓的震慑力,以为她放手依旧可远程操控。只可惜人心是世上最难琢磨的东西,若先前予漓可能还会有所犹豫,可一旦有人逼迫他,他反而能促成他下定决心,选择自己喜欢的。这种少年逆反心理只能顺不能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喜大普奔~\(≧▽≦)/~ 虽然我们是表姐妹,但从小一起长大,跟亲生的没有分别 我全部的童年时光她都有参与,从小时候争抢玩具贴纸,玩扮家家酒,到一起趁着大人不在家做羞羞的事。她往年的寒暑假作业都是我帮忙包办(只有一年是她帮我) 很多高兴,开心都是因为她存在 我们见过彼此最正经和最不正经的模样,并且许下如果我们到了四十都未嫁就在一起的笑言 1月26日,感谢你出生,并且陪我一起长大,未来的人生我们也一起变老吧 ☆、名花倾国两相欢   片刻,皇长子已到,皇后温言唤他上前,为他正一正束发金冠,“这许氏与朱氏都是父皇与母后相中的,你自己选定了谁,把玉如意佼给她就是。”她郑重叮嘱,“娶妻娶德,该是你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了。”   予漓握了如意在手,迟疑不定,“还请父皇母后为儿臣做主。”   玄凌蹙一蹙眉头,“现下不必求谁问谁,你自己拿定主意就是。”   予漓见皇后微妙的表情,玄凌亦不多言,求助似的看向陵容,温厚的面庞满是优柔之色。陵容温和道:“殿下去吧。娶妻可是一辈子的事呢,最紧要感情亲厚,才能夫妻和睦,皇室祥和。”   予漓略一踌躇,再不多想,径自往许怡人身前走去。皇后面色顿时一变,呼道:“漓儿——”   予漓脸上优柔神情如浮云再度蔽上眉心。他犹豫着恭顺道:“母后有何嘱咐?”   皇后和颜悦色一笑,“母后能有什么嘱咐,不过是提醒你玉如意重,小心拿稳了才是.”   予漓的沉默似死水般在殿中蔓延,他眼神间无奈之色渐重,轻声道:“是。”   陵容心中一沉,只冷眼看着下面,目视同样焦灼而无奈的许怡人。   她抬起的眼帘正撞上陵容冰凉目光。许怡人是何等聪明样人,怎会不知自己已在皇长子选择之列,一旦落选,连玄凌都不再纳她。如此兴冲冲入宫,惨败而回,只怕连随国公府都不能再立足。   人,一旦有了压力就会产生动力,更何况是这种关乎一辈子幸福的事。许怡人轻掠长鬓,鬓角一朵斜簪的娇艳牡丹轻巧落在足下,她低低欷歔一句:“可惜了这朵‘美人面’。”   予漓蓦然深吸一口气,手势一转,玉如意生生从朱茜葳面前划过,顺至许怡人面前。   皇后神色一黯,正要出言,可再来不及,许怡人的双手已牢牢握住如意,平举下跪,盈然笑意若一朵娇艳玫瑰绽放在她晕红双颊,“臣女多谢殿下厚爱,多羞上皇后厚爱。”   皇后郁然吁出一口气,似是长长一句轻叹,尾音融入云意殿静谧的空汽中。朱茜葳难掩失望之色,慢慢退回列中。予漓似乎有些不安,看着皇后道:“母后不同意么?”皇后默默摇头,旋即恢复神色,“没有。你有自己的主意,母后很欢喜。”她停一停,意味深长道:“皇长子果然长大了。”   予漓颔首,伸手握住如意柄,牵过许怡人一并行礼。玄凌微笑颔首,“极好。朕也中意许氏。下月二十六,朕就给你们完婚。”   尘埃落定。再选秀只是走个过场而已,陵容却并未因此丧失兴致,她记得自己的手札上记录了这届选秀,皇后又会弄出一个莞莞类卿着。   玄凌有些疲态,偶尔有看中的秀女,皇后轻轻说一句,“这些人是上次臣妾召进宫给皇长子先看过的,皇上不宜留用了。”   如此几次,一些格外出挑的秀女都被屏弃不用。玄凌愈加兴味索然,只碍着皇后的脸面不能发作。皇后恍若不觉,神色和静如秋阳下一池静水盈盈,“为皇上挑选名门淑女侍奉左右乃是臣妾的职责。”她温柔一笑,“秀女众多,怕皇上劳累,臣妾已选出几名绝佳女子,请皇上过目。”   皇后合掌三下,但见三位妙龄少女缓缓自殿外踏入,为首一名身段纤细婀娜,姿容清丽难言,一步一袅,皆曼妙若飞鸿转羽,待得近了,能看见一双清幽妙目藏着人生幽幽沉沉的心事,寂寞如内监唱道:“弘文馆从七品校书郎卫步延之女卫筠,年十七。”   玄凌微怔,他在那仰起的秀雅柔美的脸庞上停留须臾,侧首问皇后道:“皇后,你觉得她像谁?”   皇后温婉道:“能像姐姐几分是她的福气。”   看来得尽快解决皇后了,否则有纯元这个护身符加持的皇后无论她在玄凌心中形象如何都是一个麻烦。陵容可不想再屈居忍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其实细细看去,卫筠和甄嬛顶多三四分相似,以玄凌此时的平和,仿佛她与纯元皇后也并非十分相像。然而即便与纯元皇后有相似,卫筠亦有自己动人之处.   卫筠身后跟随两位丽姝,个子高挑那一位宋氏神色清冷,略见丰满;个子娇小那一位姜氏似一抹月光破空照下,温温柔柔地包裹着你,极是妩媚婉约。   三人一齐行礼如仪,皇后凝眸玄凌,“皇上意下如何?”   玄凌面上神情怔忡,也看不出喜还是不喜。如此沉默半晌,一众秀女皆有些不安,小厦子悄悄凑近了问道:“皇上——,可是留牌子?”   “嗯。”玄凌眸色飘忽不定,在小厦子手心写一“卫”字并一“姜”字。   三中取二,皇后也算胜了。   “恭喜皇上!”皇后安闲地笑。   “臣妾瞧着卫氏似乎有点眼熟。”能不熟么,宫里甄容华、甄婉仪就是这样的脸。   玄凌深深望陵容一眼,柔声道:“美人总有相似,容儿却只有一个。”   司礼内监已经唱过好几列秀女,侧首看过去,玄凌也有些心神不定,随意留了几个秀女,其中也有一个容色极美,让人过目不忘。   待到宣唱完毕,玄凌只觉意兴阑珊,起身吩咐道:“你们也累了,回去好生歇息着。”皇后福了一福,“那么新宫嫔的名位,是贵妃妹妹拟定么?”   玄凌略一思忖,“朕处理完政务,会到关雎宫和贵妃一同商议。皇后就不用费心了。”   她若不费心,自己头顶上的凤冠都要拱手相让。皇后没想到自己忍着心痛、难堪找来这些美人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表情寂寥若一脉秋风挂落旧菊。   赐许怡人为皇长子正妃的圣旨出后,胡蕴蓉即便惊愕万分,倒也没有闹起来,只吩咐了人把许怡人送回随国公府待嫁,一番心思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胡蕴蓉始终有些忿忿。然而无论她如何打听,终究事情的首尾落在许怡人与皇长子早已两情相悦上。胡蕴蓉既怪不得玄凌,又不能怪皇后,只闭门赌气病了两日,然而玄凌如今对她不过偶偶,也没性子去哄她。   胡蕴蓉见皇帝没有理她后,越发觉得闹了个没脸,暂时躲在宫里不出。   待到新宫嫔的位分颁赐出来,胡蕴蓉又是神清气爽的样子。最后入选的六人,其中以卫氏位分最高,册为正六品贵人,赐号“琼”。接下来便是姜氏和后来随意所选的女子李氏,姜氏册为从六品美人,李氏为从六品才人。另册有一名选侍并两名采女。   敬和夫人笑言,“姜氏原是美人儿,又封做美人,她又姓‘美女姜’,可见有多巧。”又言及燕禧殿之事,“娘娘晓得敏妃为何又心情好转,皇上后来所指的李才人与胡氏渊源颇深,原是敏妃父亲族人之女。”   端康夫人伸出纤长两指轻盈接住湖边被风拂落的落花朵朵,“没想到皇长子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其实是皇后太急了,若让皇长子娶朱氏也不好,皇上眼前虽说是亲上加亲,但难保不让人揣测拉拢外戚为帝位图谋;但娶了许怡人,许氏是养女,并无多深厚的背景,血脉不正,即便做了皇子正妃,但太子妃之位总难企及,终究吃亏的是皇长子。”   敬和夫人道:“还是娘娘足智多谋,一下就断了皇后的念想。”   陵容望定湖心,冷笑一声,“总不成让我看着皇后倚仗着皇长子做了太子,她便坐定皇太后之位。与其来日眼睁睁看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倒不如现在让我这把刀俎斩断她所有念想。”   有轻灵的笑语声在不远处传来,陵容目光所及之处,温仪带着胧月在搭七巧板玩,予瀚好奇,亦半蹲着看两位姐妹摆弄,只有予浩安静坐在陵容膝头,眸光深邃的听着她们说话。   这些事,陵容从来都不避讳叫孩子们知晓。因为予浩、予瀚即使她的孩子,也是她的帮手。   陵容抚摸着予浩光洁的额头,醉翁之意不在酒,“瞧瞧这孩子,长得也这么大了。女人一朝怀胎,十月分娩途中若出一点错,恐怕孩子、大人都难保。听以前的老人说纯元皇后就是因为难产母子俱亡的。”   端康夫人若有所思,低低道:“当初纯元皇后怀着第一胎的时候百般不适。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纯元皇后当时这样精心养着终究还是母子俱亡,宫中伤阴骘的事太多,孩子难将养。”   陵容垂手,不经意间就露出带有惊人艳丽的惬意笑容,“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即使亲如姐妹也一样,毕竟凤冠只有一顶。”   端康夫人在宫中资历最深,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城府之深十分了得。此刻她乍听之下双颊立时变得雪白,霍然站起道:“你知道了什么,是不是?”   夜色逐渐低迷下来,陵容披衣起身,端康夫人与她并肩一同走进内殿。敬和夫人甚少见陵容与端康夫人如此怪异的神情,忙嘱咐好平娘与钟娘看顾几个孩子,随即一言不发跟了进来。   “若我没猜错纯元皇后有孕期间应该是皇后一直在她身侧照顾吧。而且看姐姐方才神情,仿佛早有此猜想。”   端康夫人似是沉浸于往事之中,并未听到陵容的问话,只低柔道: “当时我还年轻,总是不明白。我十岁时便被太后养在身边,虽然出身将门,但我心里也明白,这一辈子,我也只能是皇上的妃嫔,绝不会有登上后位的机会。所以,我心无旁骛,被册为端贵嫔后只是专心侍奉皇上与太后。太后母家有两位适龄的女子,嫡出的纯元皇后朱柔则与庶出的朱宜修。纯元皇后入宫前便已芳名动天下,更早早被许配了抚远将军之子,只待成亲罢了。太后自己是庶出,也怕嫡出之女未免娇气,所以属意虽是庶出但心思沉稳的朱宜修入宫。因为皇上还年幼,朱宜修又是庶女,不宜即刻册封为皇后,所以先立为娴妃,只待生下皇子便可册封为后。其实朱宜修一入宫,这便是众人皆知之事。而皇上也对她不错,彼时宫中只有我与她,日子也还顺遂。不久,朱宜修便怀孕了。一切都在众人的期望之中,直到那一日……”端康夫人微微欷嘘;,似是不堪回首,“那一日,纯元皇后奉旨入宫陪伴初有身孕的妹妹,谁知,在太液池边遇上皇上。也合该是缘分,皇上竟对纯元皇后一见钟情,立时去求太后迎她入宫为后。皇上执意如此,太后也不能违拗其心意。纯元皇后当年被许给抚远将军之子亦是为皇上登基多一份助力罢了,彼时摄政王已死,太后铁腕任谁也不敢违背,抚远将军只好以“幼子不肖”之名提出退婚,太后又好意抚慰,嫁了一位翁主出去,才保住了皇家颜面。”   敬和夫人问道:“皇上之前没有见过纯元皇后么?”   端康夫人道:“纯元皇后早已许配人家,待嫁之女是不宜面圣的,所以一直都未见过。”她又道:“皇上与太后如此,朱宜修亦不敢有异议,到底是她自己提出嫡庶尊卑有别,长姊入宫应居后位,皇上和太后也松了一口气。柔则为中宫之主,朱宜修为四妃之首。如此这般,她生子而封后的话也成了一纸空文了。不久,朱宜修产下皇子,可皇子胎里不足,未满三岁就去世了。而那时,纯元皇后也有了身孕。纯元皇后入宫后宠冠六宫,与皇上琴瑟和谐,比她晚一日入宫的先德妃与先贤妃早已满腹怨气,常常寻衅,只不过皇后不计较而已。那一日许是有孕易动气,先贤妃说了几句极冒犯的话,皇后一时动气,罚了她两人跪在殿外思过,结果先贤妃的孩子便没有了。其实当时谁也不知先贤妃已经怀有身孕,皇后也是无心之失。结果皇后为此自悔不已,常常心内郁结。朱宜修略通医术,又一向对皇后礼敬有加,皇上不放心别人照顾,就让她侍奉左右,朱宜修也帮着太医一同看方子。皇后有孕的时候总有不适之状,末了临盆之时惨痛异常,生下一个死胎便撒手人寰。临死前仍伏在皇上膝上哀求不要迁怒太医,更要好好照顾自己唯一的妹妹朱宜修。不要说皇上哀痛欲绝,连我们也不忍心,皇后一直善待宫中诸人,谁知天不假年,连那孩子,我悄悄看过一眼,那孩子身上带着好几块青斑,一出生便没了气息。”   “青斑?为何会身带青斑,皇上知道吗?”   “知道。太医说是胎中受惊胎气不足,才会如此。”   “因有皇后遗言,太后也不愿皇上娶别门女子为后,便也同意立朱宜修为中宫。再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端康夫人寸把长的指甲狠狠掐在软绒福字珊瑚红桌布上,“纯元皇后去时朱宜修几度哭晕过去,姐妹之情何等感人。我当时年幼不明白,这些年冷眼旁观,朱宜修极重皇后之位,难道当年被人横刀夺去,她竟一丝也不恨么?于是我暗中留神,越想越是害怕,只是苦无证据罢了。”   端康夫人素来少言寡语,说到此节已属肺腑之语,乃是平生大大破例。敬和夫人凝神倾听,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纯元皇后怀孕之时是她陪在身边,要收买太医和皇后身边之人也未尝不可。依她的性子,我当年对她恭敬有加她尚能毫不顾惜,何况是夺走她后位之人?而她丧子之时皇后正好有孕,岂不更要叫人发狂!”敬和夫人说到末节已有惊惧之色,然而这惊惧里慢慢透出一些暗红的狂热,“如果这件事真是她做的,是她害死了纯元皇后与皇子……”   端康夫人截住她的话,冷静道:“咱们没有证据。”   一直未说话的陵容忽然轻笑出声,““不,或许我已经知道了是什么。只是,末日前的狂欢不能只有咱们参与,我想敏妃以及甄容华姐妹也会乐意至极。”   朱宜修我倒要看看,没了太后和先皇后你拿什么坐稳后位。陵容那双明亮妩媚的眼睛里,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仿佛要一把燃尽凤仪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除夕,要到外面吃饭 感觉除夕最好的事情就是拿红包,嘿嘿嘿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新宫嫔入宫的日子本在四月初,为了避开皇长子成婚的喜事,特意挪到了五月初八。皇长子大婚之事全由内务府打理,陵容只与端康、敬和两位夫人帮忙看着是否有礼仪上的差池。而真正要劳心的,是准备六位新宫嫔进宫之事。   与玄凌商定名位之后,余下琐事陵容一应交给自己的党羽去做,权利已经下放了,能抓住多少就看她们自己的本事。   这一日陵容方理妥手头琐事,玄凌便说起皇长子成婚,淑和帝姬亦要下降之事。   陵容不免愕然,“素日从未听皇上提起,怎么突然提起淑和帝姬下降之事。” 温仪、胧月两位帝姬的养母都是她的朋党,即使冯若昭、齐月宾不提,来日她也会让两个女孩子风风光光出嫁。至于淑和、和睦、灵犀,她们的母亲或多或少都跟她不和,怎么可能会上心。   玄凌道:“你以为朕不提便是不上心么?” 他饶有兴致地说起几个人选来,一一评说过去,陵容侧耳听着,素日奏章上所见,倒都是青年俊才。末了玄凌告诉陵容,“你得空看见吕贵嫔,也将此事说与她听。毕竟她是淑和的生母,也该她知道。”   吕贵嫔几次三番得罪于她,陵容才懒得为淑和帝姬下降的事费神,便让小喜子那名册给吕贵嫔,让她自己选,便不再插手。   而在五月,除了有几位新宫嫔要入宫外,清河王妃尤氏也确诊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清河王一脉后继有人。平阳王府则依旧沉浸在妻妾争斗中。   卫氏的入宫似为表面波平如镜的后宫投入了一块巨石。入选的诸位秀女之中,玄凌对她的厚爱显而易见。先是未入宫便赐正六品“贵人”之位,封号亦是寓意甚美的“琼”字,甚至玄凌亲自嘱咐了把临近太液诸芳的恰春堂理了出来赐予她居住。此届入宫的秀女多是位分低微,唯独她一枝独秀,占尽风光。   皇后虽不管宫中事务,然而听闻之后亦不由叹息,“如此厚爱,连当年贵妃入宫亦不过如此。”   皇后是谨言慎行的人,这一番喟叹比较倒是来得突兀。如此将琼贵人与陵容昔年入宫之景相比,越发引得众人好奇以及心惊。终于连心高气傲的胡蕴蓉亦知道了,说道:“这样说来,美倒美得很,我倒听那日选秀时的宫人说起,卫氏美得狐气。”   人美似狐该是如何美法?众人未曾见过,愈加明里暗里揣测。终于赵昭容来向陵容请安时试探道:“听闻这位琼贵人美艳无比,娘娘不怕?”   “怕什么?”陵容徐徐吹着盏中的清茶,“后宫的女人永远只多不少,前有荣嫔、滟嫔等皇上频频为之破例,现在也有一个如嫔。若是每个都有担心受怕,那本宫岂不是要愁白了头。”   史淑仪奉承道:“娘娘青春永驻,望之如二八年华,更是二位殿下的生母,自然不必担心这些毫无根基的新人会分去娘娘的宠爱。”   陵容满意的点点头。   新入选的宫嫔在正午前皆已到达自己所居的宫殿。因着玄凌的另眼相看,也因着众人的好奇与忌惮,妃嫔的礼物馈赠便似流水一径到了琼贵人所住的恰春堂。然而琼贵人只道身子不爽,皆吩咐了侍女应付,连个“谢”字也不出来说一句。如此几次,众人更议论起来,这位新贵人的架子倒是端得恁地大。   云俏悄悄来告诉陵容,“那琼贵人可不得人心了,才一来便生出那么多是非,好张扬的样子,各宫的娘娘们都不喜欢呢。”   陵容掐了一串连珠兰在手心,缓缓道:“不喜欢又怎样,只要是皇上宠幸的,有几个她们能喜欢?与其到时阳为亲昵,暗藏不轨,还不如早不来往?何况只要皇上喜欢,她们也还不敢动琼贵人呢。”   话虽如此,然而到了夜间卸妆,小喜子道:“吕贵嫔送了几匹宫缎去给琼贵人,谁知贵人不领情,还道上用的缎子料子花样还不如官用的呢,可把吕贵嫔气着了。”   云俏冷哼一声,“还未承宠便如此跋扈,得罪了六宫的人有什么好处?再者这般不顺心那般不顺意,娘娘送去的东西还不知该怎么议论呢?”   陵容有一下没一下篦着头发,淡然道:“本宫不过按规矩赏些东西,人人都一样。既送了她,她爱做什么说什么都由得她,无需置气。”然而话音未落,却有宫女的步伐带起风声而进,恭声道:“恰春堂的琼贵人来拜见娘娘,娘娘可要一见?”   陵容皱眉,新入宫的宫嫔未见皇后而先拜妃嫔,这并不合规矩,何况是如此漏夜而来,她又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而且她记得琼贵人在原着里好像是皇后拿来陷害甄嬛的,现在不过是换个陷害对象。不欲与此事牵扯上,陵容微一沉吟,道:“告诉她,本宫已经歇下了,三日后自会相见,不必急在一时。”   那宫女应声去了,也不多话。   新宫嫔入宫后的第三日,照例要至昭阳殿参见合宫妃嫔。入选的宫嫔并不多,莺莺燕燕一起也不过站了一列,一个个按规矩先向皇后行大礼跪拜下去。绘春在旁边得了吩咐,上前道:“皇后娘娘有旨,免礼起身。”又一一按着众妃的位分拜见,才一应入座。新入选的宫嫔难免有些局促,入座后皆垂头不语,一时间殿内倒是鸦雀无声。   皇后居于正中九鸾朝凤座上,和颜悦色吩咐赏下早已预备好的各色礼物,朝下笑道:“诸位妹妹都是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以后同在宫中都要尽心竭力地服侍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孙。妹妹们也要同心同德,和睦相处。”   话音未落,荣嫔的纯银护甲硌在茶盏上“叮”一声响,皇后不觉抬眸横了她一眼,意在提点她要行事稳重。荣嫔忙起身笑道:“回禀皇后娘娘,不是臣妾有意失仪,而是入选的妹妹既有六个,为何眼下只有五个?方才臣妾用心听着,似乎未见琼贵人呵。”   荣嫔的疑惑正道出在座嫔妃心中困惑,一时间不免互相询问,窃窃私语。胡蕴蓉轻轻一嗤,扬起精心画就的远山长眉,不以为然道:“久闻琼贵人艳名,又是好大的气性,总不成今日参见嫔妃便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不来了吧?”   皇后微微一笑,“什么下马威,蕴蓉你言重了。晨起伺候琼贵人的小内监先来已告知了本宫,琼贵人昨晚便提起得了风寒,恐怕今日会迟到些许。”   其实今日清晨,伺候琼贵人的小内监第一次回禀的是关雎宫,只是陵容当时正在梳妆打扮就叫他去凤仪宫。   荣嫔慢慢绽开淡薄笑意,“终究臣妾不是选秀入宫的,不晓得有这样的道理。原来风寒就可以不来请安,不知是风寒太重还是琼贵人身子太娇贵,抑或合宫参见,是我们这些妃嫔面子不够重呢?”   荣嫔的话虽然刻薄,然而琼贵人自入宫便不得人心,吕贵嫔心直口快,道:“她爱来呢便来,不爱来便不来,本宫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只是她是否连皇后和贵妃也不放在眼里?即便皇上宠爱她,总不至于眼看着她这样没规矩。”   胡蕴蓉从怀中取出一柄象牙镂花小圆镜,照着镜子细看眉心墨玉花钿,笑吟吟道:“罢了。一进宫便知道她是个美人胚子,心高气傲,又是皇后亲自引去选秀的,自然非同一般,谁知她连皇后的薄面也不给,这样的时候也推脱了不来呢。”   穆贵人俏生生一笑,“谁说的呢?我瞧琼贵人是极会做人的,——只是看是谁的面子罢了。我可是连着两夜在关雎宫外瞧见琼贵人了。谁说人家心高气傲,见了真佛儿自然俯首帖耳上赶着去,只不过瞧不上咱们罢了。”   陵容唇角一扬,讽刺道:“穆贵人还真是有心啊。御景居,鸳鸾殿分属东西两宫,你都能这样劳心劳心跑来,岂不是更会做人。”   穆贵人气的面皮涨红,却不敢再说什么。   见她轻轻松松就搞定穆贵人,皇后的目光在陵容面上似钢刀厉厉一刮,瞬间又是和蔼可亲的神气,她转首唤绣夏,“去恰春堂请琼贵人过来吧。”   荣嫔犹嫌不足,加了一句道:“告诉琼贵人,再不来,可是用午膳的时候了。”   胡蕴蓉笑嘻嘻向吕贵嫔道:“听闻琼贵人很是得罪了姐姐?”   吕贵嫔扬一扬眉,不以为意道:“左不过看不上我送去的东西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何况她来了才几天,合宫里得罪了多少人了,我也懒得与她计较。”   胡蕴蓉忽地正色,“吕贵嫔不计较是你大度,但规矩不能不立。”她似笑非笑看着皇后,“琼贵人是皇后引荐的人,不能叫人背后议论娘娘宽纵无度,毁了娘娘的声誉。”她水漾眼波轻俏一转,“琼贵人既然身子不好,这头一个月的侍寝,便免了她吧,如何?”   座中嫔妃正中下怀,早露出三分喜色,只不敢言语,觑着皇后的神色罢了。   皇后倒是气定神闲,伸出纤纤玉指端过茶盏轻抿了一口,道:“既然是妹妹的意思,倒不是不能教给她一个规矩。”皇后温和道:“等下本宫告诉给她就是,至于姜氏、李氏五位妹妹,绿头牌已经制成,今晚便有侍寝的资格了。”   五人到底年轻,羞得满面通红,齐声道:“嫔妾等谢过皇后娘娘关怀。”   然而,琼贵人并没有到。她再也没有出现在紫奥城过。   绣夏来回禀时,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吃吃艾艾,“回禀皇后娘娘,恰春堂中并无琼贵人踪影,奴婢曾去查看她的卧室,床铺整洁,并无有人睡过的痕迹。”   皇后闻言一愕,不免焦灼,“那去了哪里?”绣夏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其实从昨夜琼贵人回恰春堂后便再无人见她出来过。可是,她就是不见了。”   众妃惊得面面相觑,皇后赫然大怒,一掌重重落在黄梨木雕花椅栏上,“胡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周的后宫怎么可以说不见了人便不见了人!皇上曾向本宫提起,今日便要琼贵人侍寝,本宫可以回禀琼贵人身子不适不能侍寝,却如何跟皇上说他心爱的琼贵人一夕之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皇后极少动怒,然而大周建国以来从未曾见过如此咄咄怪事,必须得严查,皇后下令羽林军遍搜紫奥城。   然而,终究是一无所获。恰如皇后所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一夕之间,琼贵人便人间蒸发,再无踪影。而且,那人还是玄凌的新宠,心头所爱。   自琼贵人入选以来,玄凌心心念念至今,然而尚未得到便先失去。陵容完全可以想象,玄凌会如何震怒。   这一宿,注定是无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祝愿各位小天使能生‘鸡’勃勃,大‘鸡’大利 收红包的能多收几封,送红包的也能工作顺利精神爽 ☆、纯元之死   未过多久京城护军就回报搜索的消息,说是在离京城七十里外的山上,发现有一男一女的尸体,身上有许多刀伤,身边的钱财全被掳走,像是山贼所为。而其中的女尸就是琼贵人。   陵容有预感皇后这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欲坐以待毙。纯元皇后的分量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琼贵人可以比。   “嗯,今日的桂花糕似乎别有香气。”玄凌夹起点心尝了一口,因为妃嫔离奇出宫而阴郁的心情却并未因此好上几分。胡蕴蓉“嗤”地一笑,道:“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是臣妾得了一个新方子。皇上知道,臣妾身边的琼脂原是外祖舞阳大长公主的陪侍,她的妹妹琼萝厨艺极好,曾经伺候过纯元皇后的身孕,纯元皇后过世后便被遣出宫了。前两日琼脂回去探亲,听琼萝说起纯元皇后在世时吃东西十分讲究天然气韵,凡是蒸煮食物,皆用竹叶、箬叶或芭蕉叶搁在蒸笼底上,臣妾觉得极风雅,所以也想学着做。”   玄凌原本皱着眉听着,闻得“纯元”二字,不知不觉便含了一缕温煦的笑意,连脸庞的弧度亦柔和了不少,“朕也不知她喜欢用些什么叶子,只是觉得她宫里小厨房所制食物皆有草木清馨,的确气味良佳,与众不同。”   “是了。”胡蕴蓉闻得玄凌亦这样说,不觉笑起来,“臣妾想竹叶太细碎,箬叶总用在粽子上,气味闻惯了,便想新鲜些用芭蕉叶子垫着蒸一笼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这是纯元皇后的心思,蓉儿不敢忘了表哥的。”   谢守一为玄凌把完脉,回道:“皇上一切都好,只是别劳累着了,今年时气不好,皇上熬夜多了亦伤身,微臣会给皇上开一些调理的方子,皇上按时吃着就好。”   玄凌点点头。   谢守一转首,笑吟吟向胡蕴蓉道:“微臣有句话要多嘴,不知娘娘肯听一句否?”   胡蕴蓉满面含笑,把玩着小指护甲上一粒明光烁烁的鸽血红宝石,打量他两眼道:“表哥既信任你,你说就是。”   谢守一垂手道:“方才娘娘说起用芭蕉叶蒸煮食物,人人都以为芭蕉只可观赏,其实入药也是极好的。芭蕉味甘,淡,性寒,《本草》上说可治心火作烧,肝热生风,除烦解暑,对热病、水肿、脚气、痈肿、烫伤皆有效。”   玄凌若有所思,“纯元体质燥热,可见她的别致心思亦可养生,是极好的。”   卫临赔笑道:“皇上说的是。只是芭蕉性寒,平时少吃些是无妨的,只是有孕妇人便不可轻易碰了,因为芭蕉与桃仁、红花等药一样,有破瘀消肿之效,虽不及红花药效明显,但若蒸食,其药力会缓缓渗入食物,天长日久,亦会伤身。”   胡蕴蓉微微一惊,即刻板了脸斥道:“皇上夸你一句罢了,你莫要危言耸听。芭蕉而已,若真有毒,纯元皇后怎还敢食?”   谢守一忙恭声道:“娘娘勿要动气,微臣所言不过是说孕妇慎用罢了。京师地寒,京人少用芭蕉入食,所以往往连医者也不知芭蕉药理。而微臣年轻时曾游历南方苦热之地,当地山民便懂得这些,实在不是危言耸听。”   胡蕴蓉微微一怔,神色间漫生出掩饰不住的惶然,低呼一声,“表哥,谢太医说孕妇慎用,可是琼萝是伺候纯元皇后有孕时饮食的,那么她所见皇后用芭蕉入食蒸煮,那必定是皇后身怀六甲之时。这……”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逐渐变成和窗外残雪一般冰冷而仓皇,“臣妾听闻母亲说起宫中传闻,说纯元皇后产下的皇子并未活下来,而且身带青紫斑痕,当年端康夫人侍奉在侧,连她亦是见过的。”   玄凌的眉心紧锁成“川”字,似有无法负荷的痛苦记忆在眉心纠结,他轻轻的声音如梦呓一般,“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了气息,全身冰凉冰凉,而且带着青紫斑痕,十分可怜。他在朕的怀中,一点气息也没有,冷得似块冰一样,朕心里也冷得似块冰一样,朕怎么抱着他都暖不过来。太医告诉朕,孩子在母腹中体虚,又兼之受了惊吓,所以在母腹中夭折,身带青斑。他受的那些惊吓,皆是因为废德妃甘氏与废贤妃苗氏觊觎后位,百般折辱,才致使纯元不能静心养胎。那孩子,太无辜……”   “皇上节哀。”陵容柔声安慰,“过去的伤心事,皇上勿要总放在心里,于龙体不安。”使一个眼色,云俏会意,端上一碗早已准备好的杏仁茶奉上,陵容温言道:“甜食能宽心舒怀,皇上吃一口吧。”   玄凌一见那杏仁茶,面色愈加沉郁而哀伤,“这杏仁茶,亦是纯元在世时所喜。”云俏怕引得玄凌伤心,忙道:“这杏仁茶凉了,奴婢再去换别的点心来。”   玄凌轻轻接过,只望着那微微冒着热气的乳白色发怔,氤氲的热气扑在他脸上,有深入骨髓的哀恸与思念,“昔日在昭阳殿中,纯元最喜晴好天气坐在长窗下饮这一碗杏仁茶,她生性不喜奢华,连甜点亦喜欢这道常见又普通的。昭阳殿里用的是浅浅明蓝色的软烟罗,薄得如蝉翼一般,日光落在靠窗而坐的她身上,仿佛衣袂里处处都有阳光流出。”他一手端着杏仁茶,一手轻轻拂上仪元殿的软烟罗窗纱,痴惘道:“就是这样的颜色。”众人不敢出声相劝,良久,玄凌轻轻啜饮一口,徐徐道:“连味道都与当年一模一样,略带苦味,回味清甜。”   “甜杏仁用热水泡,加炉灰一撮,入水候冷即捏去皮,用清水漂净,再量入清水,如磨豆腐法带水磨碎。用绢袋榨汁去渣,以汁入调、煮熟,加白糖霜热啖,或兑牛乳亦可,配以芝麻、玫瑰、桂花、枸杞子、樱桃等佐料。先皇后不喜过甜食物,除甜杏仁外亦加少许去皮苦杏仁,因而入口略苦,回味清甜。”   这声音沉重而略带涩意,如数家珍一般缓缓道出。众人转首,正见端康夫人立在门边,锦绣帘帷前的她身形单薄如一缕剪影,仿佛禁不住风一般轻轻颤动,眸底盈盈含泪。不知何时,她亦来到。   玄凌颔首,招手示意她近前,道:“是了。当年纯元曾把杏仁茶的制法教给你,宜修亦曾学过。”   端康夫人声音清冷中透出一丝怅然,“是。后来纯元皇后有孕,一切饮食皆由她亲妹妹,当时的贵妃检点过才能入口。”端康夫人曼步进殿,端过杏仁茶轻轻一嗅,举袖掩住口鼻,静静道:“皇上,这杏仁茶是滋补益寿的佳品,可若用得不好也是杀人的利器。”   玄凌不觉失色,“什么?”   陵容轻轻颔首,“杏仁若用量不当可是会毒死人的,纯元皇后有孕,怎可服食杏仁茶?”   端康夫人摇头道:“杏仁毒性颇大。而杏仁茶所用是京师附近特产的甜杏仁,反复泡制,断无毒性,只是孕妇不过分多食便好。”窗外雨疏风骤,春寒刺骨,恰如端康夫人此时言语,亦如长针深深刺入骨髓般疼痛。端康夫人言语安静,“剧毒侵体,孩子身上也会有痕迹留下。”   端康夫人转首瞥见谢守一,“正好你在,本宫问你,胎儿身带青斑有何原因?”   谢守一甚少见端康夫人如此端肃郑重,不敢马虎,忙道:“胎儿在母腹中受惊,或是被些寒凉药物缓缓侵入,便会身带青斑,若此性寒药物用得久了,孩子长期受寒,便会胎死腹中。医者皆知,死胎比小产更伤身,胎毒会慢慢反至母体,母体本就为寒毒所侵,又遭胎毒反噬,极是伤身,殒命者也甚多。”   端康夫人面色沉重,“既是服食寒凉药物,身怀六甲之人自己会不会知道?”   “孕妇自己会觉得腹中发凉,手足无力,腰肢酸软,但这些症状有孕中多思受惊极为相似,并非如山楂、红花等物侵体后较为明显,若非细察,不容易发现。”   端康夫人点点头,也不多言,只唤道:“吉祥!”   吉祥闻声上殿,手中朱漆螺钿盘上托着小小一个八仙莲花白瓷碗,碗中热气袅袅,芳香扑鼻,正是一碗杏仁茶。吉祥端至玄凌面前,端康夫人低低道:“皇上尝一尝,这碗杏仁茶和方才崔尚仪那碗有何不同?”   玄凌不知就里,然而端康夫人素来稳妥凝重,玄凌也不多问,举起银匙各喝了一口仔细品味,然后摇一摇头,表示并无差别。端康夫人又道:“谢太医试试。”   谢守一推辞不过,只得各舀了一勺喝下,他蹙眉品味良久,似是不能确定,又再品了一次。须臾,大约是有了十足把握,谢守一道:“回禀皇上,云俏姑姑所制是加了苦杏仁的,而夫人端来的一碗则是加了少许桃仁,两者苦味相近,若非细辨,断断分不出来。”   端康夫人撂开碗盏,端然肃穆道:“皇上惯常吃杏仁茶都不能分辨,若非医者,如何能辨?”她一指吉祥盘中的杏仁茶,问谢守一道:“若有产妇不知,每日所食的杏仁茶都是加了少许桃仁粉,便会如何?”   谢守一大惊失色,忙跪下道:“若真产妇天长日久服食少量桃仁,孩子纵然在腹中长大,也会胎死腹中,生下的死胎会身带青紫斑痕。”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所有人像是寒冬腊月被冻在了结了厚厚冰凌的湖水里,只觉寒意从骨缝间无声无息渗入。玄凌额上青筋暴涨,原本清癯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只唇角衔着一抹冰冷如利剑的笑,叫人不寒而栗。   胡蕴蓉似想起一事,问道:“若是偶尔还用芭蕉叶蒸煮食物呢?”   谢守一冷汗涔涔,忍不住举袖去擦,“若与桃仁双管齐下,胎儿必不能保。但若此间常有让孕妇惊悸忧思之事发生,那么极难察觉是桃仁与芭蕉之效。”   青铜麒麟熏炉卧在地上,熏炉孔内散着龙涎香的袅袅淡烟,那若有若无的青烟弥漫在空气里,似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兜头兜脸将人蒙住。玄凌的眼神飘忽不定,静默无语站了片刻,“甘氏与苗氏屡屡生事,纯元因愧疚致使苗氏小产之事,常常惊悸夜不能寐,又要对两位废妃言行百般隐忍,其实非常辛苦。”   胡蕴蓉轻轻傍在玄凌身边,声线绵绵如寒针深刺,“表哥,那些只是外因,真正原因乃是这些桃仁和芭蕉,寒性日积月累,才害死了纯元皇后和嫡皇子。”   玄凌半边面孔被光线遮住,唯听见远处永巷传来阵阵更鼓声,大殿深处铜漏水滴的声音越发清晰可闻,一滴,又一滴,似是要在心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他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只静静问:“月宾,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   “皇后静心养息,可是皇后殿中用度所费银资不减,与内务府呈报之数有出入,臣妾忝居夫人之首,协理六宫,皇上命臣妾查处,臣妾不敢不用心,因而夜审皇后身边绘春、绣夏二人,不曾想审出银钱数目不对之外,严刑之下绘春为求活命,吐出当日有人指使她以桃仁代替苦杏仁,谋害纯元皇后。”她停一停,似要平息胸臆激荡的气息,“臣妾为防有失,再审江福海与绣夏,这两人也已吐露实情。”   时间像是被寒气所凝,过得格外的缓慢。玄凌一字一字吐出,“是谁?”   烛火燃得久了,殿中有些暗,只有长窗里透进一缕琉璃瓦上的雪光,笼在端康夫人沉静似水的面庞上,如聚雪凝霜一般,“纯元皇后亲妹,当今皇后朱宜修。”   大殿内恍若沉溺海底般寂寂无声,侧耳,几乎能听到沉香屑在香炉中迸裂的声音,端康夫人侧目看陵容,“被朱宜修所害之人,琼贵人不是第一个,也未必会是最后一个。” 两人眼里有着惊人的默契。   声音若能噬人,大约也如玄凌此刻一般,“朕记得,为保纯元饮食周全,一应细节皆是宜修经手照顾。朕以为,姐妹情深。”   玄凌目眦欲裂,胸口起伏如海浪潮汐,胡蕴蓉眉梢眼角皆是雪亮如刀刃的恨意,“纯元皇后如何登上后位皇上心知肚明,朱宜修焉能不恨?焉能不报仇夺位?别看她素日恭谨,其实心肠阴毒,连亲姐姐亦忍心杀害!”   玄凌一把推开她,大步流星出去,一壁吩咐小厦子,“随朕去慎刑司!”   殿中复又寂静下来,唯余陵容与齐月宾和胡蕴蓉。胡蕴蓉按一按鬓上串珠花翠,懒洋洋坐下,轻笑道:“贵妃,你猜皇上亲审的结果会是怎样?”   陵容立在窗下,向她会心一笑,“敏妃会心想事成,不费今日这番功夫。”   她睨陵容一眼,“贵妃倒是坐享其成,让我与夫人费尽口舌。”   “我与皇后不睦已久,皇上心知肚明,若我开口,反而不妙。”她缓缓走至胡蕴蓉身边,宛若一条蛇般吐出阴森妩媚的笑语,“更何况你应该很恨皇后令你不孕吧。”   胡蕴蓉笑吟吟,眸里闪过一瞬间的狠辣,“朱氏带给我的痛苦,我定然会千百倍奉还。”胡蕴蓉拍着手道:“不过也多亏了贵妃的心思筹谋,借口月例用度之数不足才顺藤摸瓜抓得出这些事。”   “举手之劳而已。”陵容淡淡道,“放眼宫里,哪怕是你我三人也好,谁宫里没有些个银钱上的亏空,不过借个由头而已。若非皇后被责令‘修养’,咱们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只是……”胡蕴蓉按着心口,似是受了惊吓了一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还是很怕呢。”   端康夫人半晌无言,顷刻,静静道:“事涉纯元皇后,如同在皇上心上插了一把刀一般,皇上断不能忍。”她瞥陵容一眼,“咱们一起去通明殿祈福吧。皇后欠下的债,还得了你的,还得了我的,也还得了蕴蓉的,唯独还不了纯元皇后的。咱们走吧。”   陵容应声起身,缓步出去。胡蕴蓉清凌凌的声音直逼上陵容的耳后,“不动声色间便能在幕后设计一切,贵妃的心思计量,臣妾甘拜下风。不过臣妾相信,即使少了一个朱宜修后宫也照样有够分量和娘娘一争高下之人。”   陵容微微转首,话虽轻,却落地有声,“那本宫就拭目以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了丰厚的压岁钱开心O(∩_∩)O~~ ☆、宜休   琼贵人的失踪就这样虎头蛇尾的了结了,因为在那个帝王心中后宫的一切都没有挚爱纯元皇后的死重要。   玄凌在慎刑司整整一日一夜才出来,陵容与齐月宾长跪于通明殿内亦足足一日一夜,齐月宾日夜祝祷,每隔三个时辰便要拨起泠泠琵琶,寄托无限哀思,直到唇色发紫亦不愿离去。陵容不知道她是在祭悼亲手传授她琵琶的纯元皇后,还是未曾能到她腹中的孩子,她深沉如海的忧思,并非陵容所能感同身受。最后,是温仪帝姬前来陪伴长跪,她才肯回宫歇息。   长夜寂寂,星冷无光,云俏轻声道:“娘娘,皇上召您前往仪元殿。”   陵容揉揉眉心问道:“几更了?”   “戌时三刻。”她停一停,“敏妃已奉旨前去了。”   并非是侍寝的旨意,心里隐隐冒出惊喜,陵容霍然睁开眼,吩咐道:“更衣。”   去往仪元殿的路极熟了,夜行的内监步伐又快又稳,只听得夜风细碎入鬓,轿辇直奔仪元殿去。   五月带着花香的夜,鼻尖隐隐有着醉人的香气,晚风从窗棂间无孔不入地吹了进来,皇后鬓边发丝微微浮动,不施脂粉的面庞在一对红烛的光照下细纹毕现,无处逃遁。因是待罪之身,一应首饰珠翠皆被摘去了,唯有皓腕上一对翠色沉沉的碧玉镯子安静地伏卧着。皇后的头发被绾成一个低垂的平髻,以银色丝带牢牢束住。她穿着通身镶黑色万字曲水纹织金缎边真红宫装跪在地上,精致而不张扬的花纹疏密有致地铺陈于领口,露出一抹因消瘦而毕现的锁骨。   胡蕴蓉沉静侍立于玄凌身侧,含着一抹快意的冷笑,一言不发。   玄凌双眸微阖,指着跪在皇后身后的绣夏与绘春道:“她们都已招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皇后看一眼饱受苦刑的二人,伸手握起绘春被长针刺透的指甲,沉声道:“皇上,绘春与绣夏受刑深苦,这样的供词算不算屈打成招?”   玄凌冷冷瞥一眼满身鞭痕的二人,“她指上伤痕是招供后朕所惩罚,罚她们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她们两个的供词也很清楚,若是屈打成招,招不出那么前后一致的供词。”他深重的怒气从唇角漫出一丝半缕,“你放心,若非朕亲自审问,朕也不敢相信陪朕多年贤惠有加的皇后会连自己亲姐姐也能狠心毒害。”   皇后冷淡道:“皇上既然已经相信,何必再来问臣妾?”   玄凌闭上双眸,嫌恶道:“若非等你一句亲口认罪,你以为朕还愿意见到你这张脸么?”   “臣妾年老色衰,自然惹皇上嫌恶。臣妾只是想,若姐姐还在,皇上是否依旧真心喜爱她逐渐老去的容颜?我真后悔,或许应该让皇上见到姐姐如今与我一样衰败的容貌,或许皇上就不会这样恨臣妾。”   “心慈则貌美,宛宛再如何老迈,也一定胜过你万千。”   皇后轻轻一笑,露出雨洗桃花的一点清淡容颜,她低首轻轻抚摩着腕上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镯,“这对玉镯,是臣妾入宫那日皇上亲手为臣妾戴上,——愿如此环,朝夕相见。可如今若非皇上以为臣妾犯错,大约不愿意再见臣妾了吧。”她停一停,语气愈加低微,“当年,皇上同样执着此环告诉臣妾,若生下皇子,后位便是臣妾的。可是当臣妾生下皇子时,您却已经娶了我的姐姐为皇后,连我的孩子也要被迫成为庶出之子,和我一样永远有摆脱不了的庶出身份。”   玄凌眉心曲折成川,“你知道朕并不在意嫡庶,其实母后也不在意,母后是庶出,朕也是庶出。”   “皇上,你可明白女子庶出的痛苦?臣妾自幼在家中受尽委屈,爹爹眼中只有嫡出的姐姐,因为臣妾是庶出,臣妾与臣妾的娘亲很少受到重视。你如何能够明白?”   “朕明白。”玄凌霍然睁眼,迫视着她,“正因为朕明白,朕才会在你入宫后厚待于你,即便朕立宛宛为唯一的皇后,你也是仅次于她的娴贵妃。可是你永不知足!”   皇后的声音如浮在水面泠泠相触的碎冰,“本该属于臣妾的后位被姐姐一朝夺去,本该属于臣妾儿子的太子之位也要另属他人。臣妾自小就生活在姐姐的光环之下,入宫后也要永远屈居于她之下,连自己夫君所有的宠爱都归属于她,臣妾很想知足,却实在难以做到。”   玄凌轻轻吁出一口气,“但你的确不如宛宛。”   “所以,臣妾就要承受失败,永远屈居人下么?”   玄凌赫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惊得青釉茶盏砰地一震,翠色茶叶和着绿润茶水泼洒出来,冒着氤氲的热气流泻下宜人茶香。玄凌的面庞微微扭曲,“宛宛是你亲姐姐!”   胡蕴蓉一把握住玄凌的手轻轻吹着,柔声道:“表哥,朱氏蛇蝎心肠,不值得您动气!您若生气,废了她就是了。”   皇后两眼明亮之极,隐隐有傲然不群之气,看向胡蕴蓉的眼神鄙夷而不屑,“胡蕴蓉,你再想多嘴也等你坐上皇后宝座之后!皇上未曾废后前本宫还是皇后,帝后说话,怎容你小小嫔妃插嘴!”   胡蕴蓉轻嗤一声,笑靥妩媚,“我是有样学样,有人都敢谋害皇后取人性命了,我不过插句嘴而已,不算十恶不赦吧!”   皇后轻轻一笑,冷然道:“你急着要本宫的后位也不必太心急。半分稳重自持也没有,给了你后位你也坐不上几天!”她眸光一转,冷笑连连,“现放着贵妃呢,你倒先眼热起来了。”   陵容欠身行礼如仪,“皇后娘娘高看臣妾了,臣妾不敢觊觎后位。”   “不敢?”她沉下脸色,轻蔑一嗤,“敢与不敢你都已经做了,还有什么可说?你敢赌咒今日本宫势微,不是你一手造成?”   “不是。”陵容坦然相望,即使是原着里朱宜修也落得一样的下场,“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窗棂开合的瞬间,有冷风肆意闯入,横冲直撞,重重云锦帷幕沉沉坠落,风终是拂面而来,不着痕迹地带了入骨清寒,摇动满室烛焰纷乱。玄凌既怒且哀,“你难道不怕报应么?午夜梦回可曾梦见宛宛与孩子向你追魂索命!”   “她若索得去便尽管来取!省得昭阳殿长夜漫漫,我总梦见我早夭的孩子向我啼哭不已。”晃动的烛光幽幽暗暗,皇后的脸在烛光里模糊不清,像沾水化了的墨迹一般,隐隐有热泪从她干涸而空洞的眼窝中缓缓流出,似烛泪一般滚烫滚烫连珠般落下,烫穿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身心,“臣妾的儿子因病夭亡时,姐姐已经有了身孕。皇上,你只顾着姐姐有孕之喜,何曾还记得你还有个长子!皇上,臣妾的孩子死得好可怜!臣妾抱着他雨中走了一整夜,想走到阎罗殿求满天神佛拿臣妾的命换孩子的命!他还不满三岁,就被高烧烧得浑身滚烫,不治而死!而姐姐却有了孩子,不是她的儿子索了我儿子的命么!我怎能容她生下皇子坐上臣妾孩子的太子之位!臣妾是他的母亲,臣妾怎能忍受!”   “你疯了!”玄凌的面孔被深深的哀痛浸透,不可自拔,“是朕执意要娶宛宛,是朕执意要立她为后,是朕与她有了孩子!”他疾步至皇后身前,一把狠狠揪住她的衣领,“你为什么不恨朕?!”   他与她的脸近在咫尺,皇后温热的呼吸拂在玄凌面孔上,她的气息渐渐变得急促而激烈,目光似贪婪一般游离在他面上,“皇上以为臣妾不想么?”她盯着玄凌,似要把他的脸他的身体嵌进自己的双眼一般,“臣妾多想恨你,如果做得到,臣妾怎会不做!”有滚烫的泪滑下她冰凉的脸颊,“皇上眼中只有姐姐,可曾知道臣妾对您的爱意不比您对姐姐少!”   “表哥!”胡蕴蓉低呼一声,娇俏的面庞被强烈的憎恶所覆盖,“不要再与她多话,恶心死人了!”   玄凌冷冷撤开抓住她衣领的手,随手扯过一幅帐帷擦了擦手,然后嫌恶地掷开。他唤陵容,“容儿,为朕起草一道废后旨意。”   冷眼旁观,只是为了这一刻。所有的争吵对质,都不如一道废后诏书了却得干净利落!昭成太后已死,废后成了定局。   陵容铺开金黄盘龙圣旨,饱蘸的朱笔如一箭朱红新荷,逶迤写下: “皇后朱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造起狱讼,朋扇朝廷,无见将之心,有可讳之恶。焉得敬承宗庙,母仪天下?可废为庶人,冷宫安置。刑于家室,有愧昔王,为国大计,盖非获已。”   陵容写完,搁笔,朗朗念与玄凌,一字一字。   皇后以冷漠的容颜相对,仿佛那一道废后诏书写的并不是她,只喃喃呼唤她早夭的儿子,“孩子,我的孩子!”   玄凌静静听完,“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_-||晚发文 今天又要出去吃饭,不想去 一去估计又是各种难受,总是会有有意无意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你表哥多么多么优秀,在什么名牌大学 听起来真的很尴尬,有时候我宁愿去陪那熊孩子玩,也不想去这种所谓的聚会 ☆、新后   次日,玄凌废后的旨意遍传六宫。朱宜修是彻底被打落至地狱。不仅如此,玄凌命人取走当年封妃、封贵妃、立皇后的圣旨与后妃宝印、宝册,吩咐内务府以最末流的更衣份例对待皇后,更晓谕六宫:“与朱宜修死生不复相见。”   恩断义绝,再无半分保留。   宫中纷纷议论,——二朱继宠,福极灾生。新后人选,人心浮动如潮。   前朝后宫呼声最高的继后人选当属令贵妃。令贵妃是众妃之首,又协理六宫多年,宫人无一不服,而且膝下有两位皇子,封后也算是顺理成章。不过以晋康翁主为首的小部分人,则力荐敏妃胡氏出身高贵,乃皇后人选。而在这两股势力中间,以清河王为首的一股小势力夹缝求存,举荐甄婉仪为皇后。   甄嬛更是有一日在皇帝临幸棠梨宫时,说:“小妹如此肖似纯元皇后也是一种缘分。或许是纯元皇后在天之灵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与皇上再续前缘。”若是玉娆成为皇后,甄家复起的可能就高了许多。   玄凌沉默看着眼前甄玉婉明媚的容颜。下诏册封甄婉仪为如贵嫔,掌棠梨宫后,就没了下文。   是夜,玄凌宿在鸳鸾殿。他睡得极熟,陵容却辗转无眠,只是一任他牵住自己的手沉沉睡去。不知不觉她在后宫已经度过了整整十二年的人生,枕边人熟睡中的面孔,亦有不少新生的细纹。   骤然,玄凌的□□声在睡梦中想起,他温柔的呢喃:“宛宛……”   陵容心里一凛,这个似乎是纯元皇后的小字。有时她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怎样出色的女子才能在故去二十余年后依旧让帝王心心念念。只是这样的念头稍纵即逝,现今对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地位是否能稳如磐石。   她看着皇帝在睡梦里痛苦的摇着头,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忍不住推醒了皇帝,轻柔替他擦拭着汗水:“四郎,您怎么了?”   玄凌惊坐起来,有瞬间的茫然,看着帐外微弱的烛光所能照及的一切,气息起伏不定。   陵容柔声问:“四郎,您是不是梦魇了?”   玄凌缓过神来,疲乏地靠在枕上,摇头道:“容儿,朕是梦见了纯元皇后。朕梦见了她临终前伏在朕的膝上。朕许过她白头相守,不离不弃。可到现在却只能天人永隔。”   陵容看着这个悲伤不能自己的男人,神色温然,“臣妾虽然没有见过先皇后可听四郎所言,纯元皇后应当是个善良的女子,只可惜皇……朱氏把她的善良当成伤人的利剑,甚至还要借以纯元皇后之名行凶。搅得先皇后在天之灵也永无宁日。”她定定的看着玄凌。   烛影摇动暗红烨烨。良久,玄凌长舒了一口气,唤进小厦子道:“传朕的旨意,凤仪宫是纯元皇后生前的寝宫,朕要保留纯元皇后居住时的所有陈设,凡是她使用过的奁具、衣物,一切按原样摆放,再将纯元皇后生前用过的吉服供奉在凤仪宫。但凡朱氏所用都给朕销毁。”他思量片刻,又道,“每年的腊月二十五和忌辰时,朕都会前往亲临凭吊。纯元皇后,朕不会再让别的后妃居住。”   小厦子答应着退了下去,陵容默默听着皇帝的种种嘱咐,神色安静如常“皇上这样做,纯元皇后地下有知,也会安慰。皇上可以安心了。”纯元皇后的威力实在太大了,她必须得防着有心人利用。   至于凤仪宫以及后位,其实她并不是非常介意,只要她会是以后的太后就可以了。   玄凌郁然长叹:“朕曾作了一篇怀念纯元皇后的《述悲赋》。过几日,朕会亲自抄录送与皇后灵前焚化。”   夜风拂动芙蓉锦帐堆雪似的轻纱,帐上的镂空银线串珠刺绣花纹晶光莹然,床头的赤金九龙帐钩在晃动中轻微作响,连那龙口中含着的明珠亦散出游曳不定的光。玄凌复又躺下,沉沉睡去。陵容亦闭上眼,安然睡去。   这一觉睡得熟,醒来时,玄凌正起身准备穿戴了前去上朝。陵容已无睡意,索性起身服侍皇帝穿上龙袍。玄凌反手握住她的手,“你即将是皇后了,无需做这些琐事。”   皇后两字她听得分明,却恍若未觉一般替他扣好盘金纽子,“臣妾只是想多看看四郎。”尔后才像是后知后觉一样,不可置信瞪大双眼,颤抖的说:“四郎方才是说……”她一副惊喜过头的样子,就是满殿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有一时的惊讶。   玄凌被她难得露出的无措茫然逗笑,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今日朕就准备宣布,册立你为皇后。你的为人处世朕看在眼里,朕很放心把后宫交给你打理,更何况你还为朕生了两位聪慧的皇子。皇后这个位子你当之无愧。”   陵容低垂下头,耳根处都泛起喜悦的羞红,玄凌挑逗的碰了碰,心满意足离去。   立后的典礼一切皆有成例,由礼部和内务府全权主持。繁文缛节自然无须陵容过问,因为凤仪宫被皇帝封宫了,所以她也不必迁居,只把关雎宫作为东西六宫之首。她安安心心等着凤冠朝服送来便是。玄凌也是用心的,一切虽然有纯元皇后和废后的册封礼可援作旧例,玄凌还是吩咐了一样一样精心制作。绫罗绸缎细细裁剪,凤冠霞帔密密铸成,看得多了,一切也都成了璀璨星河中随手一拘,不值一提。   但凡与关雎宫交好的自然是喜不自胜,端康、敬和两位夫人时常出入关雎宫中帮忙。赵昭容、史淑仪等人也在一旁监督至完工。   彼时的陵容,不过二十七岁,正是盛世芳华,更何况她还是后宫第一美人。本就绝美的容颜在华衣美服的装点下,更是美艳的让人喘不过气。   立后那天,她穿着华丽纯粹的正红色锦袍,那样纯色的红,只在双袖和领口微微缀绣金线夹着玉白色的并蒂莲花纹,袍角长长地拂在霞色云罗缀明珠的鞋面上,泛着浅浅的金银色泽,华丽如艳阳。   乾元二十四年七月初二,皇帝正式下诏,命大学士许修明为正使,大学士史彬为副使,持节赍册宝,册立令贵妃安氏陵容为皇后。   册文隆重而华辞并茂:   朕惟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必备,外治恒资于内职,家邦之化斯隆。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惇典。咨尔令贵妃安氏,秀毓名门,钟祥世德。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雍肃持身、允协母仪于中外。今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逮螽斯穋木之仁恩,永绥后福。覃茧馆鞠衣之德教,敬绍前徽。星命有光。鸿庥滋至钦哉。   内监依次手捧节、册、宝由中门入宫,将节陈放于中案,册文和宝文陈放于东案,再由引礼女官引陵容在拜位北面立,以册文奉送,陵容行六肃三跪三拜礼。至此,册立皇后礼成。   陵容激动的握住那一纸立后诏书,漫天阳光像是为她铺洒出一条璀璨通道,要她通往那个权力最高峰。   皇帝在王公和文武大臣的陪同之下,到太庙行礼。礼毕,御太和殿。请王、文武百官各上表行庆贺礼。而陵容也要到太庙行礼,礼毕再至皇帝前行礼。之后,端康、敬和两夫人携妃嫔众人及公主、王妃与内外命妇至关雎宫内行礼。   陵容立在皇帝身侧,只见万人趴伏在自己脚下,看着欢呼如山,敬贺之声排山倒海。   玄凌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朕在这里。”   陵容温柔颔首,脸上是端庄稳重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空流霜投出的地雷,时间:2017-01-30 13:15:57   雨瞳冰-筑梦之所,时间2017-01-30 13:15:57 ☆、娴静似弱柳扶风   时光如绸缓缓展开,陵容戴上凤冠后权势声望在前朝后宫达到最显赫,安氏一门也取代朱氏成为后族,满门荣华如烈火烹油。   元宵之夜,紫奥城内一片热闹欢腾,飞檐卷翘,宝瓦琉璃,深宫重苑,金环玉铛,无数明灯闪耀如星子璀璨,重重宫苑灯火通明,似银河倒挂,灼灼生辉,再加上触目皆是的红缎锦绸,连空气里都漂浮着氤氲温热的喜庆之气。   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为求吉祥圆满,宫中后妃上至皇后,下至更衣宫人,无不精心打扮,花团锦簇,锦绣绫罗堆积如云霞虹彩,金玉珠翠光芒辉闪,盛世浮华,倾人欲醉。歌舞升平,喜乐如海,整个重华殿被繁华浸染得淋漓尽致。   殿内奉养着数盆凌波水仙与宝珠山茶,白似春雪,红若艳阳,被暖气一熏,欣欣向荣的花朵愈加香气扑鼻,沁人心脾。殿中开得最盛的一盆宝珠山茶之下,正坐着清河王夫妇。尤静娴与甄玉隐一左一右分坐在玄清两侧,远远望去,恰如一花两枝,无比丰娆。彼时尤静娴已近临产之期,肚腹隆然,一袭茜素红牡丹晓月宫装衬得肤白胜雪的她略见丰腴,而一边着寒烟紫蝴蝶穿花锦绣长衣的甄玉隐则不免显得有些清瘦寥落。每每有侍女奉上佳肴美酒,在两妃之间都先恭敬地奉与有孕的尤静娴。     甄嬛不由暗暗心惊,甄玉隐与尤静娴在清河王府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以甄玉隐的心性,日子必定过得不好。   她正凝神,怀中的予涵已经悄悄在她耳边道:“静娴婶母更漂亮了呢。”   得意与失意,连孩子都能分辨,何况宫中惯会跟红顶白之人呢。甄嬛轻轻抚摸着予涵脸颊,道:“二姨母今日也很漂亮。”予涵“咯”地一笑,满是稚气道:“婶母笑得好看,姨母很少笑呢。”他倏地一下从甄嬛膝上滑下,笑着跑到尤静娴身边,拉着她的手笑个不停,又伸手好奇地去摸尤静娴的肚子。   玄凌看得有趣,笑着附在陵容耳边悄悄道:“予涵还小就这样喜欢尤氏的孩子,怕是有缘呢。”陵容诧异看了他一眼,不知晓他是真心感觉如此还是仍旧介怀甄嬛与清河王。不过陵容无意帮甄嬛说话,淡淡笑道:“是啊,的确是有缘。”   语音未落,只听“铮铮”箜篌之声乱响,寻声望去,却见予涵好奇地拨弄着乐师手中一把箜篌,自得其乐。“小心伤了手。”玄清抱过予涵在怀中,仔细去察看他细嫩的手指,但见无恙,方微笑道:“你若喜欢箜篌,可让乐师弹给你听。”   陵容轻声道:“清河王很喜欢予涵呢。”她微笑注视着玄凌,没有错过他微变的表情。   尤静娴含着恬静的笑容,伸手把予涵小小的手合在自己柔软温暖的掌心,“涵儿若喜欢,婶母奏箜篌与你听好不好?”予涵孩子心性,更兼喜欢尤静娴,连连拍手称好。   尤静娴翩然起身,茜素红长裙被身形带动,轻扬如彤云翩翩,映着她如十五明月一般圆润皎洁的面庞,别有一种明澈澄净之美。   她左手托着二十五弦黑漆镂金花箜篌,手指轻拢慢捻,她舒广袖,低眉擘弦,弦歌初起,只觉清绵绵一派皓月当空柔辉千里的静谧景象。一弦低低,宛若夜风下徐徐开出一枝玉兰,花萼轻张,夜露微凉,独秀于明净月色之下。时而众弦齐拨,仿佛春风暖洋洋拂面,一夜东风急,催开无数姹紫嫣红满园□□,似还能听见鸟鸣啾啾,莺歌燕舞。奏了良久,声韵渐沉,疾疾有肃杀之意,冷雨潇潇,寒凉刺骨,百花杀尽,春残颜色老。如此低回数次,连听者之心亦无限寥落。待到众弦次第响起之时,春日的暖阳再度清冽起来,那一枝玉兰独秀阳光之下,风姿嫣然。一席之人如深嗅香炉中淡淡逸出的甜净百合香,皆心驰神醉,不意春残后还有此花开不败之景。一缕宝珠山茶的暖香幽幽荡进心扉间,呼吸时只觉甘甜宁静,箜篌声何时停顿竟无知无觉,唯听得回声柔靡,方知一曲已毕,而心神犹自飘浮在云端。   尤静娴费力欠身,花烛光焰被歌女翻飞的衣风带得忽明忽暗,唯见如水光艳下她神态安宁而满足,双眸盈盈望向玄清,容颜柔美,胜于往昔所见。   玄清轻轻颔首,“比之从前又精进了少许,我已叮嘱过你,平时多养胎,勿要只惦记着箜篌技艺。”尤静娴双颊微红,“妾身知道王爷喜欢听,练习几曲不算费力。”她低头抚一抚高高隆起的腹部,婉约而笑,“孩子似乎也喜欢听呢。”   玄清目光柔和看着她的腹部,温和道:“你也累了,先坐下歇息吧。”   尤静娴温柔一笑,看着一旁的甄玉隐道:“妹妹让一让吧。”   甄玉隐一直握着白璧酒杯发怔,蓦然惊觉自己的位子挡住了静娴的路,只得起身相让,“王妃小心。”甄玉隐的声音低而无力,旋即被歌舞乐声湮没,丝毫不闻。   陵容看着这一幕不觉轻笑,这个尤静娴果然有手段,压制得甄玉隐死死翻不了身。   酒食果腹,宫人们一一奉上甜点,皆是妃嫔素日各自所爱。   尤静娴眉心一蹙,似是极痛楚的样子。   予涵吓得面无人色,一把抓住她的手愣愣大哭,“婶母!婶母!你怎么了?”   尤静娴说不出话来,一手捂着肚子,面孔苍白而僵直,身子软软地向玄清怀中倒去,手中的白玉盏倏然滑落。玄清尚不知发生何事,急得面色铁青,一把抱住尤静娴,喝问道:“太医!太医呢?”   甄玉隐急忙起身,足下倏地一滑,险险滑倒,侍女急忙扶住她,一眼向地上看去,不觉惊呼道:“不好了,王妃见红了!”   太医院诸位原是守在殿外的,听得动静飞身便赶进来。玄清来不及将静娴送往安静些的地方,只好暂时安置在重华殿后殿。事出突然,一应嫔妃宫人都被陵容要求留在重华殿中不许乱动,以免惊扰到尤静娴。   玄凌面色冷静坐在御座之上,嫔妃们面面相觑,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只祈祷清河王妃能顺利生产,不然大过年的发生一尸两命就太晦气了。原本歌舞繁华的大殿中瞬时鸦雀无声。   太医转身出来,面色忧惧,回禀道:“回禀皇上,王妃应该是要早产了。”   宝鼎香烟,轻缓吐出百合香乳白的烟雾,随着扑入室的几缕寒风,袅娜如絮弥漫在华殿之中。人的性命,何尝不是如这轻烟一般,说散,便散了。   玄凌扶住陵容肩膀的手微微一紧,转首道:“可是生了?”   产婆手上尚有未曾洗净的血腥,抱出襁褓中一个孩儿来,欢天喜地道:“恭喜王爷,是位小王子呢。”甄嬛抬头,正对上爱人初为人父的欢喜笑容,满心酸涩,连舌底也麻木了。麻木之余,不觉也有一缕碎裂般的欢喜,甄嬛撑出得体的笑容,静静道:“恭喜王爷!”   他欣慰的笑意里漫出一丝苦涩与怅然,注视甄嬛道:“多谢甄容华。”他抱着孩子的姿势小心翼翼的,带着些手足无措。甄嬛忽然想起,予涵和灵犀在襁褓中时,竟没有福气得他抱一抱。   玄清转首问道:“王妃还好么?”产婆满面堆笑,“还好,只是累得慌,人都脱力了。”产婆笑呵呵道:“王爷以后可要好好疼王妃,王妃生得很辛苦呢。”   玄清微微颔首,“我知道。”   孩子初到人间,只是一味啼哭,哭得低低的,像幽幽抵上心间的一脉细针,叫人心疼而慌乱。玉隐一手扶在玄清臂弯旁边,贪婪地看着孩子的相貌,不由自主地露出艳羡之色,格外凄楚。   玄清低头哄孩子,神情专注。甄玉隐一个失神,手中一滑,碗盏已经落在地上砸得粉碎。玄凌似是觉得不祥,不悦地“嗯”了一声,接盏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即刻跪下哀求道:“隐妃饶命,皇上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好容易殿中才有喜庆之气,小厦子何等机警,笑容满面道:“碎碎平安,岁岁平安!这么一摔,小王子定会福泽绵延,岁岁平安如意呢。”   玄清素来温和,亦不以为意,只含笑接纳了小厦子的祝福。小厦子见玄凌也未过问,忙使了个眼色,那宫人赶紧将残渣扫走。甄玉隐微微松了口气,面色恢复红润,行至玄清身边,熟稔地抱起孩子,笑吟吟道:“王爷抱得不妥当,所以孩子一直哭呢,应当将他的头稍稍抬起才是。”   产婆笑着奉承道:“隐妃尚未生下贵子,可是很有做母亲的样子了呢。”   甄嬛摘下护甲,小心翼翼伸手抚摩新生儿柔软的胎发,道:“玉隐,孩子在你怀中便不哭了呢。”   玄清亦赞,“你帮甄容华抚育过孩子,静娴以后带着孩子,也要你多照拂才是。”   甄玉隐微微一怔,很快笑道:“那是自然的。”    ☆、公主归   因着是新春佳节,加之皇室中又新添丁。无论是玄凌还是陵容都有意大封六宫,活络宫里欢喜的气氛。   于是在乾元二十五年二月初十,后宫来了一次晋封。   册端康夫人齐月宾为端贵妃,敬和夫人冯若昭为德妃,敏妃胡蕴蓉为庄敏夫人,昭容赵仙蕙为韵妃,淑仪史移芸为康妃,庆贵嫔周佩为昭仪,贵嫔吕盈风为修仪,荣嫔荣赤芍为荣贵嫔,祺嫔管文鸳为容华,睦嫔汪轩媖为芬仪,滟嫔叶澜依为容华,穆贵人穆景秋为良媛,才人严致秀为璘贵人,美人姜华为贵人。   是年仲春,远嫁凉州的真宁长公主归宁而来,带着年方十六的承懿翁主。   真宁长公主的驸马陈舜为大周远戍吉州,保定一方安宁。真宁长公主自生育承懿翁主后便落下了病根,不宜长途劳碌,又连着数年边地不靖,如此已有十数年未曾入京了。   德妃牵着胧月逗着檐下一只鹦哥儿,笑吟吟道:“此番长公主回宫归宁,自然是要与陛下一聚。只是承懿翁主到该下降的年纪了,凉州偏远之地,如何能挑得出一位好郡马来。”   陵容给金架子上的鹦鹉添了些清水,不觉含笑,“皇上只有这么一位嫡亲姐妹,若非为了边地安宁,如何肯叫她远嫁。姐弟连心,一拍即合,自然要好好为翁主挑一位乘龙快婿了。”   三四月的上林苑,春光繁盛漫天匝地,牡丹含娇,海棠如锦,碧竹盈盈,梧桐风媚。太液池上有三三两两的宫眷迎风荡舟,举目处鬓鬟旖旎,裙裾翩翩。更兼天气晴雨不定,湖上景色淡妆浓抹总相宜。若到烟霭蒙蒙的日子,更添潋滟情味。   庄敏夫人好听曲,照例择了一班善歌的宫女在湖边迎风而唱,陪在她身边的是玄凌新宠的一位玥贵人,便是从前的李才人。李氏一门素来与晋康翁主家有些渊源,又有些余势在朝中,迎入宫便赐了才人之位。李氏初入宫时并不得宠,——她当年不过是玄凌随手一指才被选入宫。时至今日,与她一同入宫的风光无限的琼贵人早已香销玉殒,这些日子来,倒是李氏随侍玄凌的日子多了起来。胡蕴蓉亦曾为此事笑言,“像玥贵人这般的才叫后福,琼贵人这般张扬入宫,还不是连一天的福气都没有享上?”   玥贵人彼时亦在旁,恭恭敬敬道:“若论福气,夫人才是后福无限。”   “真宁长公主已到,咱们也该去拜会了。”陵容整理妆容去迎真宁长公主   宫中尚安静,大约宫中妃嫔还未得到真宁长公主归宁的消息,一时尚未来拜见。陵容打了帘子进去,一位盛装的中年女子满脸怀念的站在颐宁宫中,而她旁边则是一位俏丽少女。   有宫人通报了皇后到,陵容笑吟吟抬起头来,“都是一家人,早该见一见了。恭喜长公主归来。”   这是我陵容一次见到真宁长公主,玄凌唯一的同胞姐姐。真宁长公主身量修长挺拔,一袭深红翟纹素色曳地深衣,温婉中有清刚气。仔细望去,倒很能看出几分太后年轻时的姿容。   “这位便是弟妹罢。”真宁凝眸于陵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片刻,启唇轻声笑道:“弟妹果然是美人胚子,望之不俗。”   陵容满脸笑容,“长公主过誉了。”   有一把清亮动人的声音俏生生在耳边响起,“母亲,你方才怎么看舅母看了这样久?”她如水明眸在陵容面上清亮亮流过,“舅母的确很美,原来母亲也贪恋美色的。”   长公主牵过那少女,笑着抚她的肩膀,“慧生,见过皇后吧。”   眼前的少女明艳若向阳春花,还带着未脱的天真稚气与自小养尊处优的娇气,眉眼之间承继了她母亲与太后的刚毅之色,这便是被封做“承懿翁主”的陈慧生。她与陵容见过礼,衔着好奇的笑意打量着陵容,“即便远在凉州,我也听闻舅母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能在舅父身边承宠多年的必不会是寻常颜色,难怪有人背后称舅母为‘国色’。”   陵容不觉失笑,“有翁主这话,我以后也好说嘴了。还要多谢翁主呢。”   长公主极是疼惜这个女儿,一壁薄责般看她一眼,一壁向陵容笑道:“慧生自小被孤宠坏了,弟妹不要见笑才好。”   “母亲就会这样说,我何尝不知道母亲心疼我才宠我呢。”陈慧生穿着一袭郁金香色真珠旋裙,一笑起来真似一朵郁金香临风轻摆,十分可人。   陵容忍不住笑道:“翁主果真娇俏伶俐,叫人爱得很。翁主若愿意,可以去我宫里看看几位帝姬。”   陈慧生拍着手笑道:“极好。”说罢又看长公主,“终究要母亲允许才算。”   长公主笑靥如花,“你喜欢便去吧,别吵着皇后才好。”   陵容才起身,陈慧生也已经如小鸟儿一般飞出去了。   真宁长公主自此便在颐宁宫中住下,陈慧和几位帝姬性子相投,在宫中十分得趣。   真宁长公主归宁除了是要帮承懿翁主选择一门好亲事外,还有就是与朝政有关。   暮春时,赫赫的摩格大汗趁着万木复苏,水草肥美之时,自恃粮草充足,率二十万铁蹄自都城藏京直逼距上京只有八十里的“雁鸣关”。   落铁山是赫赫与大周北疆临界之地,而雁鸣关恰如一道铁锁屏障,一旦被赫赫冲破,旧都上京便如铁齿被断,连如今的京都中京亦会暴露在赫赫铁蹄骁勇之下。   如今赫赫摩格可汗乃英格之子,一向野心勃勃。这些年来厉兵秣马,不断吞并赫赫周遭的一些弱小部落,壮大自身。而玄凌这些年一直把精力放在西南战事上,力图收复疆土,后又为平定汝南王费了不少精力,难免对赫赫有所放松。因而赫赫大军狼烟南下之时,雁鸣关将士不由乱了手脚抵抗不及。好容易勉强守住了雁鸣关,玄凌一怒之下派大周十五万大军远攻赫赫京都藏京,然而大周将士生长于富庶锦绣之地,不惯沙漠苦热,加之今年天气炎热难当,士兵中暑昏厥之人不少,尚未开战便已节节败退。   玄凌气急交加,不由大叹,“军中无可用之人,若是齐不迟尚在有多好!”   可惜齐不迟只有一个!大周多年来崇文薄武,朝中将才凋零,已是无可挽回之事。   案头奏折堆积如山,玄凌坐在蟠龙雕花大椅上,北窗下凉风带着树叶草木的清新自他面上拂过,那种郁结之气便如山雨欲来时的重重乌云凝在了他眉心,久久不肯散去。他的声音有无限疲倦与疏懒,连眼皮亦懒得抬,随口道:“你来了。”   陵容款款温言道:“炖了些凉茶,与皇上静心平气的。”   他轻轻“嗯”一声,道:“搁在那里吧。”   向午时分,一缕艳阳从长窗里透进。夏日的暑气如温泉热汤,蓬蓬勃勃洒落下来,更教人觉得紧闭的殿内窒闷异常。陵容索性打开长窗,顿觉视野开阔,所见之处,风动长林,满眼疏朗青碧,顿觉心胸畅然。   玄凌蹙一蹙眉,“关上窗,朕不喜欢听那风声。”   陵容清淡一笑,伸手在错金小盒子里蘸了些薄荷油为他轻轻揉搓太阳穴,“雁鸣关虽已风声鹤唳,但皇上天纵英明,自可呼风唤雨。”陵容柔声询问,“将帅的人选,皇上可还要更改么?”   他神色苦恼,“除了朕的姐夫驸马陈舜和抚远将军李成楠,再无他选。” 他抛出一卷奏折到陵容手中,闷声道:“你看看这个。”陵容取过展开一看,不觉失色,“摩格要上京拜会皇上?”   玄凌“哼”了一声道:“他敢这样肆无忌惮,还不是因为现在粮草充足之故。赫赫南下每每败于粮草不足,此次摩格早有准备,他厉兵秣马多年,蓄有不少粮草,又在雁鸣关外大肆收掠,才敢放出这等狼子野心。”   陵容心底一沉,急忙问:“他既粮草充足,此刻入京又意在何为?”   “名为拜见,实为向朕夺取幽、云二州,又要朕每年封赏,以金银各三百万两,绸缎百万匹赏赐,而他只以劣马三十匹作为他每年贡礼,岂非可恶之极!”   陵容愤然道:“摩格这何尝是纳贡求赏,分明是要扫皇上颜面!他所要的赏赐乃是大周每年税供的三分其一,长久下去,大周根基自会动摇,皇上不可轻易答应。”   玄凌目色阴沉,闪烁着幽暗的火苗,“他是狮子大开口!只是封赏也罢了,但幽、云二州向来易守难攻,是何等兵家要地,朕怎会拱手相让!他现在攻至雁鸣关外,如此苛求一是为探大周虚实,二是借此出兵夺地,也好师出有名。胡虏蛮夷,难为他这样心思!”   陵容满心忧虑,试探着问:“皇上,他既敢如此前来,恐怕已有防范吧。”   “在城外驻守两万精兵,说是扈从。朕原想不许,但京师已报有不少细作混进,一动不如一静,先静观其变。”玄凌冷笑一声。   陵容不语,只是撩起袖子为他细细研着砚中墨汁,“摩格觊觎大周已久,如今粮草丰茂喂养着他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咱们实在不能坐以待毙。”   玄凌长长叹了一口气,“朕何尝不知道,与赫赫铁骑相比,大周兵力并非不及。即便兵士中暑体弱,如有良将也非难事。只是眼下良将难求,戍边大将不过是苦撑局面,而兵士病倒之人又一日多于一日,难道真的是天不佑大周么?”   火药于前朝就被发明了,只是其应用生产未得到推广,若是大周有能人研究出□□应该以此称霸冷兵器时代。陵容侧首含着如烟笑意,“怎会?皇上是天子,上天不庇佑您还能庇佑谁?臣妾记得火药若是用的不好会产生大范围爆炸,因此大周命令禁止此物在市场流通。可若是将此物用在战场上,或许回事一大助力。”   他只静静听着,手指比在案几上浅浅地一划又一划,似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解连环   玄凌让人在演练场上试了下火药的威力,果然让人惊艳无比,玄凌当即成立火器营专门研究调配火药用于战场,陵容也借此把弟弟安承瑞安□□火器营。   □□的诞生足以改变人类千百年来的战争方式,一弹足以枪杀数十人的武器,可比一刀一箭要快许多。   《续资治通鉴·周宪宗二十五年》:“时有大礮,名震天雷,以铁罐盛药,以火点之,礮起火发,其声如雷,闻百里外,所爇围半亩已上。”   摩格入京是在七月二十,中京最酷热的日子。玄凌不欲在京师与他相见,便借“避暑”之名,在西京太平行宫召见摩格。   天气一日日热起来,心中也一日烦胜一日。因着摩格入西京之事,宫中更多了几重压抑,即便在日色喷薄如金的日子,也隐隐含着山雨欲来的沉重与阴骘。德妃来看陵容时悄悄问陵容,“听说摩格入住行馆十来日了呢,皇上好吃好喝招待着,事无巨细周全得不得了,却一直推脱着不肯见,可是怎么回事?”   她目光中颇有探询之意,陵容连连摆手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知道这些?别问我!”   德妃含着忧虑道:“你也不知道,我还能问谁呢?”   陵容笑一笑,“天意难测,谁知道呢。”   德妃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道:“皇上也不知怎么个意思,这几天躲在水绿南薰殿不肯出来。嫔妃们去探望也不肯见。”   正欲说话,却听里头玄凌朗声笑道:“好!果真得了赢了,那是天大的好消息!”   后来陵容才知晓,玄凌担心火器制造时间过长,赫赫就已经发兵所以就听从甄嬛谏言,使赫赫士兵感染上时疫,赫赫士兵自然节节败退,毫无还击之力。   终于三日后晌午,玄凌设宴于太平行宫,招待远道而来的摩格。   小厦子在侧轻声道:“皇上,摩格可汗已在殿外候着了……”   玄凌正色道:“宣他进来吧.”   小厦子忙行至殿门前,扬声道:“宣摩格可汗鄞见——”   话音未落,已听得皮靴匝地声“隆隆”有力不断近前,玄凌微有不快之色,胡蕴蓉蹙眉道:“无人教他面圣之时行礼举止吗?如此大声也不怕惊了圣驾?”   陵容到不觉奇怪,赫赫与大周是敌对关系而非盟友,岂会尊敬大周的皇帝。她微扫了身后站着的几位身强体健的妇人,露出一丝微笑。这些人有驯兽高手,把她们带来也是为了以防不测。   只见一个身量魁梧的男子已昂首迈进.他着一身枣红色金线密丝赫赫王服,虬髯掩映下的面庞极富棱角,剑眉横张飞逸,一双黑沉沉眸子深邃如不见底,整个人浑如一把利剑,寒光迫人。   甄嬛轻轻深吸一口凉汽,只觉凉气如寒冰利锥一般生生破开五脏六腑,切破心肺,那样惊骇。她至死也不敢忘记,即便多了几许虬髯,摩格的这张脸,正与当年辉山上那名男子一模一样,断无二致。   甄嬛内心震惊到无以复加,急忙掩饰好神色。   摩格阔步入殿,双目直视宝座之上的玄凌,不屑旁顾,更无任何谦卑之色。他身旁一位赫赫使者躬身道:“我可汗入周,特来拜会大周皇帝。”   摩格微微一笑,既不行礼,亦不屈膝,只双手抱拳一拱,算是行礼。   纵然玄凌有心忍耐,见摩格如此,亦不由作色。胡蕴蓉素来心高气傲,怎容得摩格在殿上对玄凌如此无礼,不觉勃然大怒,登时起身道:“赫赫既来觐见,怎不按大周规矩行礼面见圣上,更不出言请安,实在大胆!”   胡蕴蓉一裘深红色翟凤出云礼服,虽则动怒,但满身金饰摇曳,更见明艳华贵。摩格毫不动气,只含了戏谑的笑意,以赫赫语朗声向胡蕴蓉说了一句。   在座妃嫔并无人懂得赫赫语,不由面面相觑。胡蕴蓉亦不知摩格说了什么话,只见他满脸戏谑,知道不是好话,窘迫之下,更是勃然大怒。   赫赫使者不怀好意地一笑,拱手以汉语道:“娘娘无需动怒。方才娘娘责怪我可汗不以中原礼数相见,更无问候之语。其实是我可汗深虑大周皇帝不懂赫赫之语,所以只以行动抱拳相见。”他停一停,嘴角略含讥讽之色,“闻大周后宫,皇后最尊贵,怎么是这位娘娘出口?”   虽然恼怒胡蕴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身为大周皇后陵容怎么也得帮她打圆场,“方才可汗见我皇上之时一言不发只抱拳为礼,又以赫赫之语与我等终日只处于后宫的小女子交谈,难怪惹来庄敏夫人不快。可汗不必过责,大周与赫赫来往不过是互市交易,多日来又兵戎相见,本是兄弟之邦却多见杀戮,难免彼此不熟,若今日因可汗到来,使赫赫与大周能够彼此和睦相处,两邦情厚,不分彼此,自然日后少误会而多亲厚,黎民也会因此得福了。”   他朝陵容微一颔首,举杯向摩格道:“皇后所言正是朕心所想,请可汗满饮此杯,以尽今日相见之欢。”   摩格满饮一杯,再以汉语相敬,“祝大周皇帝万福永寿。”停一停又道“福履绥之,寿考绵鸿。”   陵容暗暗心惊,摩格所祝祷之言乃是《诗经》之句,可见其深通汉地文化,如此深心,恐怕不止仰慕汉学而已,狼子野心,竟可怖至此。陵容不自禁地望向玄凌,他神色不动,只笑赞道:“可汗似乎很喜欢诗经,朕的六弟清河王最通诗书风雅之事,可汗有空可与他多多切磋。”   摩格浓眉一轩,向玄清笑道:“故人许久不见。”   玄清淡然而笑,“可汗风采依旧。”   摩格扬一扬眉,击掌三下,唤道:“来人!”   有侍从一锦盒奉上一串九连玉环,那九只玉环环环相连,玉色温润光泽,的确是连成之物,连见惯美玉的宫中嫔妃,亦莫不连连称赞!   摩格语气和顺,“赫赫本不产玉,本汗多年前曾得一九连玉环,听闻乃西域采玉工匠费劲千辛万苦才得这一美玉,其间折损无数工匠性命,又费劲无数心思才琢成此环,环环相扣,巧夺天工。但本汗又听闻此环可解,问说中原多智者,能否请大周皇帝位本汗解开这九连玉环。”   玄凌一笑置之,甚好,可拿到堂下请诸臣遍观,谁可解开,朕自由重赏。   小厦子躬身接过出殿,玄凌唤上歌舞,一时宾主觥筹往来,一副生平景象。之后,问道:“无人可解么?”   小厦子低头答道:“诸臣皆言此环天生如此,无法可解。”   玄凌凝神细看,道:“给诸王瞧瞧。”   小厦子复又行至诸王身前,岐山王细观良久,“啪”得一声拍了下大腿,向小厦子挥手道:“去去,本王看的眼都花了,给六王瞧瞧去。”   玄清接过来看了片刻,眸中一动,只向玄凌笑道:“臣弟不知。”玄汾亦拱手道:“臣弟向来不喜金玉之物,不懂这些。”   席间一阵寂静,人人屏息凝神,除却摩格含笑轻蔑之色,殿中唯觉胶凝沉闷,赫赫使者得意笑道:“原来大周多智者之说只是误传罢了,倒教咱们信以为真了。”   这时一个英俊少年朗声道:“此等物件在大周不过是小小顽童的游戏而已,若是解开此者便能为智者,那我朝上至耄耋老人下至总角小儿就都是智者了。方才诸位大人谦让不过是能者自谦。”少年正是予浩,他望向玄凌道:“父皇,还请儿臣一试,或许可解。”   玄凌略一思忖,道:“也好。”   众目睽睽下,予浩接过九连环,少年人修长白皙的手指灵活拨弄九连环。九连环共需要二百五十六步,只要上或下一个环,就算一步。按照上俩下一个,再动后一个;上一个下俩,再动后一个的口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复杂难解的九连环就被予浩成功解开。   他微笑把解开的九连环放置于锦盒中,“可汗,孤可是解开了。而且这用最不会损伤九连环的解法。”   见儿子轻轻松松破了别国使臣的刁难,玄凌心情很好,“那浩儿还会其他解法。”   予浩自信一笑,“《战国策·齐策六》载:秦始皇尝使使者遗君王后玉连环,曰:‘齐多知,而解此环不?’君王后以示群臣,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椎椎破之,谢秦使曰:‘谨以解矣。’”   在摩格听来此少年之话,仿佛是在嘲笑他们以为的瑰宝不过是大周国民玩剩下的玩具,不由恼怒。   摩格啜一口杯中美酒,凝视予浩须臾,问道:“这是……”   玄凌眼中尽是疼爱之色,骄傲道:“这是朕的次子也是朕的嫡子。”   摩格似是向玄凌赞许,“果然有虎父无犬子,本汗倒是极欣赏这位皇子的聪慧。”他说着招一招手,一名侍从递上一枚雕镂海东青的玉扳指,十分别致夺目,他笑,“一点心意,向皇子聊表寸心。”   予浩英气勃发立于玄凌身边,也不多看一眼,甚是矜持。玄凌含笑向他颌首,极是满意,与摩格又连连饮了几杯,摩格道:“皇帝的皇子真是出色,本汗的儿子都比不上。”玄凌正欲谦虚几句,摩格目光向旁一扫,“这几位都是皇上的儿子吧?只有五位?”   宫中皇子不多,除皇长子已成年之外,其余四位皆还是年少,赫赫使者掩口笑道:“我可汗有十一位王子,个个骁勇善战,日后有机会想与贵国皇子多多切磋。”   他言下禺意是讽刺玄凌子嗣不多,玄凌不恼不怒,只是缓缓笑道:“等朕的皇子长成,恐怕可汗之子已过壮年,朕岂非胜之不武,可汗客气了。”   摩格呵呵一笑,抱拳道:“皇帝不笑本汗以多胜少就是了”   这话未免露骨,陵容浑然不觉,盈然笑道:“可汗说笑了,天下子民皆是皇上之子,可汗不笑咱们以多胜少就是了。”   摩格唇角的笑纹渐次深下去,“依皇后所言,以十万蝼蚁挡一猛兽,皇帝以为如何?”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威风凛凛的大象也会畏惧老鼠。小动物也有小动物的生存之道,更何况是蝼蚁还是杀人蜂都是未知之数,何必如此武断。”陵容摇着团扇,微笑道。   玄凌眸中精光一轮,露出几分鹰……般厉色,面上却依旧是那样闲闲适意的样子:“猛兽有猛兽治理,蝼蚁有蝼蚁之慧,可汗以为一定能定输赢吗?”玄凌对于跟赫赫的战役也有几分输赢把握。据探子回报已有不少赫赫士兵感染上了时疫,而且又有红夷大炮在战场上显威,大周的赢面最少占六成。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回事禁词啊? ☆、挡熊   看过歌舞表演后,摩格向玄凌笑道:“大周的歌舞忒得软绵绵,化得人的骨头也要醉了。不似赫赫旋舞刚柔并济,女儿家和男儿一样。”   玄凌鼓掌笑道:“好好好!正想一观赫赫之舞,可汗提议甚好。”   摩格大手一挥,朗然道:“歌舞看多了会腻,本汗今日有一礼物赠与大周皇帝,但请笑纳。”   玄凌道:“听闻是一只熊?”   摩格微眯了双眼,淡淡笑道:“乃赫赫山中的寻常兽类,皇帝留着玩就是。”   他击掌三声,只闻得周围一片寂静,唯有小铁轮轱辘之声,沉沉地接近。   目光所及之处,一架铁笼中困着一只棕白相间的猛兽,不甚起眼的样子。待渐渐近了,才看清那猛兽极类宫中兽苑所豢养的黑熊,只是姿态与五官有些像人,遍体毛色黄白,脖子更长,四只体躯也更壮大,目光凶残之色,甚是可怖。   予沛年幼,才会说话,不免有些害怕,牵着恭妃的裙角连连道:“熊!熊!“予涵却只是好奇,探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温仪依在德妃怀中,灵犀却不在意,只专注地捏着一颗理智慢慢剥着吃。   摩格微微一笑,指着那熊道:“这熊性子凶狠残忍,力大无穷,一人粗细的大树说拔起来就拔起来,遇到人便如人一样立起穷追猛扑,因它姿态五官像人,性猛力强,可以掠去牛马而食,所以也叫做“人熊”。曾有猎户在山中遇见人熊渡河,便潜伏窥视,过河的是一只巨大的母人熊,带着两只小人熊,母人熊先把一只崽子顶在头上赴水渡河,游上岸后她怕小人熊乱跑,就用大石头把崽子压住,然后掉回头接另外一只熊崽子,潜伏着的猎户趁此机会把被石头压住的小人熊捉走了,母人熊暴怒如雷,在河对岸把另一只小熊崽子拉住两条腿一撕两半,其生性之既猛又蠢,由此可见一斑。”摩格说到此,恰闻那人熊低吼一声,如闷雷一般,仿佛为他的话做了应证.。摩格闲闲靠在软椅上,见玄凌身后妃嫔侍从大多流露出畏惧神色,悠悠笑道:“皇帝陛下不必惊慌。”   玄凌神色未变,只是饶有兴味地问道:“如可汗所言,果然算是异兽,十分难得。既然人熊如此凶猛,不知可汗如何猎获?”   摩格笑道:“等闲的猎人轻易不敢招惹人熊,更别打主意去猎人熊了,但人熊并非捉不得,只是要冒的风险极大,一个不慎出了岔子就会把命搭上,因为人熊膘肥体壮,皮糙肉厚,即使刀枪过胸穿腹,血流肠出,他尚且能够掘出泥土松脂塞住伤口,继而奋力伤人致命,所以绝难以力取之。汉化说“逢强智取,遇弱活擒”,猎杀人熊只能以智取胜。人熊喜欢以千年大树的树峒为岤,空树峒里汽热熏蒸,冰雪消融,人熊吃饱了就坐在其中,猎人们找到熊峒,就从树峒处投入木块,人熊性蠢,见有木块落下,就会伸手接住,垫坐在屁股下,随着木块越投越多,人熊便随捡随垫,越做越高,待到人熊的坐的位置与树峒口平行的时候,猎人们瞅准几回,以开山大斧猛斩其头,或从古树的缝隙中以矛刺毙之。”他微微一笑,目光中有繁复意味,“人熊在赫赫山中颇多,赫赫子民对此猛兽从来智取而非力夺。子民有勇有谋,本汗也甚欣慰。”   玄凌淡淡一笑,只是不接这个话煞,道:“上次朕赐予赫赫的珍兽麋鹿如何?”   摩格抬头道:“太温顺了,一点子烈性也没有,也绍不了赫赫的风沙,现下瘦的皮包骨头,好歹还活着。”   玄凌笑道:“此物温和祥瑞,被可汗养的皮包骨头,难免损失了祥瑞有伤人和了。”   摩格搁在案头上的手缓缓攥成一个拳头,脸上还是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本汗只相信事在人为,人和还是祥瑞,只要本汗要,就一定可以自己抓到。”   玄凌一笑置之,漫不经心道:“但愿如此。”他招手示意小厦子上前,“给那熊喂些肉去。”   小厦子得了令,又畏畏缩缩地不敢十分靠近,便用竹竿挑了野猪肉送到熊跟前,那熊见了新鲜肉,哪有不爱的,伸掌变去抓,小厦子猛地一缩手,熊便扑了个空,急得抓着腮团团转个不停。众妃见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做出这等举止,不免觉得可爱又好笑,小厦子见如此,更加要引得大家发笑,便百般引诱、躲闪,引得熊只能看不能吃,抓耳挠腮,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以掌击地。摩格欲言又止,笑了一笑终不理会了。   恭妃素来宁和稳重,便搂着予沛道:“罢了,罢了!等下惹怒了那熊,逗弄过了便算了。”   却听一把声音和着如铃的笑清冷冷入耳,“恭妃真实太胆小了!难怪四殿下也是一副畏首畏尾,不知所谓的样子。”陵容皱眉,转首去看,正是庄敏夫人抱着和睦进来。和睦换了一身红艳艳的石榴团福绫子衣衫,在几位帝姬中更显得明艳可爱。庄敏夫人福了一福,向玄凌道:“方才珍漓顽皮,酒水洒了一身,我带她换衣裳去了。”   玄凌嗯了一声,“换衣裳便换衣裳吧,又指者恭妃和沛儿说什么话!”   和睦好奇地盯着熊懊恼的样子,欢喜得笑逐言开,连连道:“母妃,母妃,我要去看看那熊熊!”庄敏夫人只是笑了笑,问:“珍漓怕不怕?”   和睦拼命摇头,从庄敏夫人怀里探了个身子出去,“我要去喂肉肉。”   小厦子听得动静,忙讨好地将一块肉悬在竹竿上送了过去,和睦看也不看,伸手一抓,由着庄敏夫人抱到离兽笼十余步之遥,奋力将肉仍了出去。小孩子的力气虽然不大,那肉却不偏不倚正扔到那人熊的眼睛上,那人熊吃痛之下猛然一惊,四下一转,将那肉拣起来轻而易举地撕碎,一口吞了下去。   庄敏夫人有意无意地嘌着恭妃,傲然笑道:“皇上,咱们的孩子可勇敢多了,不失金枝玉叶的身份。”   和睦“咯咯”地笑得清脆,使劲拍着手,众人也附和着笑,不住价低夸着和睦帝姬。玄凌笑道:“差不多就回来吧,女孩子家和野兽玩得这样起劲。”和睦笑嘻嘻的,只是向人熊扮鬼脸玩。   那人熊想是吃痛,两眼渐渐发红,证见和睦一袭红衣朝它扮鬼脸,愈加恼怒,双掌“噼噼啪啪”敲在地上,发出阵阵巨响。众人见爪牙纷沓,也不以为意,猛地听见“嘎——”一声巨响,那铁笼被愤怒的人熊豁然扯开一个大口子,那人熊拖着笨重的身子怒吼连连,向和睦奔去。   和睦身前有铁槛拦住,人熊把前两爪攀住栏上,意欲纵身翻入。和睦一时吓得呆住了,瞪着双眼连哭也哭不来,庄敏夫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也不晓得退开,只愣愣地紧紧搂着和睦,吓得花容失色。小厦子本跟在身边,一时间张口结舌,两股战战,拼了好大的劲才伸手拉住庄敏夫人,拼了全身之力大吼一声,“娘娘快跑!”晓得逃命要紧,厉声叫了一声,借着人熊翻铁槛的时候,飞动金莲,乱曳翠裾,半倾半跌地抱了和睦奋力跑向玄凌的御座。宫中的羽林军从未见过如此情景,只闻得那人熊吼声震天,都不知如何是好。玄凌御座两旁的妃嫔媵嫱见人熊一步一步震得成图飞扬走来,无不吓得魂破飞散,争先恐后向后面窜逃。   予浩、予瀚往后退去传御林军,陵容同时让会驯兽术的妇人看准时机降服人熊。   人多纷杂,予涵年幼步子小。纷乱间顿时摔倒在地,放声大哭不已。甄嬛大惊失色,疾步上前要抱予涵走,又见人熊逼近只剩十步之遥。顿时把心一横,牢牢把他护在身下,死死闭着眼睛,只等待无可逃避的死亡。在这样绝望的时刻,玄清把牢牢的按住,自己覆在她身上。   玄清的体温牢牢覆盖着甄嬛,这样思绪翩飞的时刻,大约连对死亡的畏惧也忽略了一些。   不过现在谁也没有心情关系这些。羽林卫纷纷举起兵器长□□向那人熊。惟知那人熊刚猛至极,兵器虽多,却被它一掌挥开不少,剩下的那些也只伤到它的皮肉而已。人熊受伤之余愈加勃然大怒,一眼瞥见一身红杉的和睦,大吼一声,即刻红了眼睛张开蒲扇似的手掌直奔前去。   庄敏夫人无计可施,更无处可退,整个人抵在壁上,带着和睦帝姬往玄凌身后躲。她早顾不得仪容风姿,口中连连哭叫道:“表哥救我。”那人熊紧盯着和睦帝姬,一刻也不放松,步步紧逼,眼见离御座越来越近。御座之后唯有锦幕重重,在无处可退,妃嫔们哧的跑开了,玄凌急的满头大汗,连连叫道:“护驾护驾。”   四下里尖叫声,奔跑声,杯盘碎裂声声不绝,一片混乱,玄凌的喊声被隔得支离破碎。恭妃本已退得远了,低头看一眼怀中吓的啼哭的予沛,猛一转身,将予沛塞到乳母怀中,牵起裙角直奔到玄凌身边,张开双手挡在御座之前。玄凌不绝大惊,正要呼她奔避,眼见人熊发狂似的逼近,竟生生把那劝阻之言吞了下去。羽林军在予浩带领下迅速逼近,各持兵器,把人熊牢牢格住。   加之又有善驯兽的妇人拿出香包让人熊渐渐安稳下来。   本来她想好一切救驾流程,可是当危险真正将临时她脑海里想的不是如何趁机以身救驾刷玄凌好感,而是躲在玄凌身后,只想着要让自己活下去。毕竟救驾的机会没了就没了,若是因此赔上自己就不值了。   予浩微一探身,伸手抓住一把很长的抢,深吸一口气,展臂掷了出去。   只听得一声惊彻云霄的猛吼,耳中嗡嗡的天旋地转,胀到隐隐的生出痛意来。予浩一臂掷出的□□尖直贯过那人熊的喉咙,那力道不偏不倚,抢尖正出喉管寸把长,银两一点上缓缓滴下点点殷红血珠。   那是一种艳丽而残忍的色彩重合,摩格的眼眯成狭小一条细缝,透出几分锐色,他鼓掌,那赞赏声冷冷的,丝毫没有温度,“好枪法!”   因着他的赞许,更显得大殿内那样静,空荡荡的安静,似不在人间一般。   甄嬛深深吸一口气,惊魂未定道:“玉隐,幸好有你家王爷。”甄嬛勉力起身,敛衣深深欠了一礼,“多谢王爷之恩,本宫就此谢过。”   甄玉隐的眼底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她忙伸手握住甄嬛的手臂,亲切道:“王爷是长姐的妹夫,怎么会见长姐和涵儿有险却袖手不理,岂非伤了我们夫妻情分!”   甄嬛起身行至玄凌身前,跪拜如仪,“皇上万安。”说罢拉起恭妃的手,亲切道:“多谢恭妃舍身救护皇上。”   玄凌也不看她,只伸手扶了恭妃起来,柔声道:“燕宜,你还好吧。”   恭妃只注视着玄凌,“皇上无恙就好了。臣妾就放心了。”   玄凌微微点头,环视四周,忽然升了寥落的感叹,“燕宜,唯有你真心对朕。”   陵容讪讪不敢言,当时情况危急,只有徐燕宜一人敢只身挡在玄凌面前。无论她们这些后妃是否真心爱着玄凌,光是勇气这一点就足以令她们羞愧。因此不敢说话,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恭妃不觉红了眼眶,哽咽道:“皇上别这样说,燕宜受不起。”   玄凌的目光淡淡从甄嬛面上刮过,“是吗?朕到今天才明白,算不算太晚?”   恭妃感动的落下泪来,“臣妾知道,皇上一直都明白的。”   “是朕没有珍惜你,”他轻轻唏嘘,“小厦子,你扶恭妃起来。”他想一想,制止了小厦子,“朕自己来,”他展臂一把横抱起恭妃,“朕陪你回宫休息。”他颔首想摩格示意,“爱妃受累了,朕先失陪了。”   摩格道:“皇帝请自便”他停一停,略略带了含糊不清的笑意,“等下本汗还有一句极要紧的话要亲自告诉皇帝。”他言罢,淡淡瞟甄嬛一眼,笑意愈甚。   胡蕴容眼见玄凌不闻不问便要走,微微发急,忙笑道:“表哥,和睦吓的哭了呢。”   恭妃满面通红,神色如醉,闻言牵一牵玄凌衣袖,示意他关切和睦。玄凌只是头也不回,只抱着恭妃徐步往前走,“请太医来看吧,小孩子害怕哪有不哭的。”   “表哥,”胡蕴容上前两步,急道:“小孩子哭自然不是咬紧事,何况和睦只是个帝姬。倒是表哥多谢谢六表哥呢,方才他奋不顾身救了甄容华与五殿下,连自己的侧妃与幼子都抛之不理呢。”   她这话大有挑拨之意,甄嬛如何不知。只见众人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甄嬛一时不知从何辩解,只得束手立在当地。玄清本已携着着甄玉隐走到殿侧,闻言不觉回首,淡淡的笑道:“臣弟之子方才出于安全之地,又有玉隐照拂。皇兄既要护着庄敏夫人与和睦帝姬,又要指挥羽林军挟住人熊,心中十分牵挂甄容华安危。皇兄乃万金之体不易冒险,臣弟与皇兄兄弟连心,为皇兄分忧乃是理所应当。”   玄凌微微一笑,注视着他,“清河王很会说话。”他始终不回头看甄嬛,“容华方才受了点惊吓,先去仪元殿等朕,朕等下叫太医来瞧你。”   这话说的有些古怪,甄嬛压住心头过快的跳动,婉声说道:“是。” ☆、花落人亡两茫茫   乾元二十四年七月,摩格可汗觐见,上幸设宴,后宫皆坐。熊佚出圈,攀槛欲上殿。左右贵人等皆惊走,妃直前当熊而立,不惧死。上问:“人情惊惧,何故前当熊?”对曰:“猛兽得人而止,妾恐熊至御座,故以身当之。”宪宗嗟叹,遂封夫人,赐号恭一,后妃等皆惭。   乾元二十四年八月,甄容华为熊罴所惊,去世。荣贵嫔荣氏向帝揭发甄容华早年逼死顺成贵嫔之事,帝大怒,废甄氏一切位份,挫骨扬灰。如贵嫔求情未果,只得收养甄氏遗留一双子女。同月,清河王暴毙府中,侧妃甄氏殉葬。清河王唯一子嗣予澈册封清河王世子。也不知拼着名誉受损也要嫁给不爱自己的男人,现在又年纪轻轻守寡的清河王妃是否会后悔。   乾元二十四年九月,宫女阿姚遴选为和亲公主,远嫁赫赫为西帐阙氏。   甄嬛传的故事随着男女主角双方的离世而划上一个休止符。陵容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又扯到了甄嬛与清河王的私情。虽然无明显证据表明二人犯了私通罪,可玄凌本就过甚的疑心在看到自己弟弟不顾妻儿反而去保护自己哥哥小妾时,猛然爆发。   抱着‘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狠辣,干脆利落让甄嬛,清河王到阴曹地府去再续前缘,让他们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   棠梨宫   入了宫后自己的人生便再也没有春天了不是么,那又何必再种春花。   望着宫中改种的梅花树,甄玉婉想起入宫后种种情形,心神坚定,若她告知自己的方法正确的话那么自己重新获宠指日可待。   玄凌难得到棠梨宫一次,还未发出声响,就隐隐听得有悠扬轻淡的丝竹之声徐徐奏起,   红梅丛中有一女子着柔嫩的鹅黄色轻绢衣裙翩然而出,衣裙上笼着粉色攒银丝线绣的重重莲瓣玉绫罩纱,如烟雾一般。金光烁烁的曳地织飞鸟描花长裙,裙摆缀有无数流光溢彩的细碎晶石,光辉璀璨。与她华丽夺目的衣衫相映的是满头参差不齐的水晶流苏挽起的青丝,逶迤夜空里如明月一般夺目飘逸。每一次舞动间,枝上的梅瓣与轻雪纷纷扬扬拂过她的云鬓青丝,落上她的衣袖与裙,又随着奏乐旋律飞扬而起,漫成芳香的云,仿佛红花与白雪都是出自她的呵气如云。寒夜里,更显轻薄罗衣下纤纤娇躯散发出的浓郁芳香冲淡了梅花的清馨,中人欲醉。   她身姿轻盈飘逸,婉如游龙,翩若惊鸿,柔美自如的舞姿宛若凌波微步一般。比之当年见过的飞扬轻曼,她更偏于以纤柔的身姿舞出如醉的妩媚之态。   玄凌目光被吸引,不禁如痴如醉。   一曲舞毕后,那女子如荷瓣一般娇小的面庞上桃花玉面,耀如春华。她的体香芬芳馥郁,玄凌鼻翼微微一动,已然沉醉,不知不觉走上前抬起她的脸细看。   甄玉婉盈盈行礼,“皇上万福金安,臣妾许久不见皇上,皇上体健如前,臣妾就心安了。”   玄凌搀起她道:“你每日都在等着朕?”   甄玉婉清眸一扬,迎风道:“臣妾把皇上当夫君,自然希望能与皇上岁岁常相见。只是臣妾也知晓自己人卑言微,只好以舞想梅花祈祷,愿皇上万事安泰。”   玄凌怜惜的握住她在寒风中被冻得冰冷的手,叹道:“你也是有心了。”   一夜抵足缠绵,如贵嫔重获荣宠,风光一度胜于往昔。   除了皇后固有的十五天侍寝外,玄凌夜夜宿在莹心殿中,甄玉婉顿时炙手可热,一跃成为紫奥城中最令人瞩目的妃子。   闻得众妃嫔颇有微词,陵容只笑应道:“甄氏是甄氏,如贵嫔是如贵嫔,岂可混为一谈。而且有了甄氏的教训,她也不敢了。”若玄凌还是按照原着一样死于乾元三十年,那么予浩也有十九岁了登基亲政都没有问题。   只是玄凌现在在没有傅如吟等人用五石散亏空身体,也暂没经历叶澜依的刺杀,很难说寿数会是多少。若是跟清朝的乾隆一样长寿,那么她们母子就会渐渐处于不利地位,所以陵容选择了放纵甄玉婉的行事,甚至在有些时候还会给予方便之门。   玄凌一日一日沉溺在如贵嫔编织的温柔乡中,对朝政松懈了不少。不过也不打紧前朝有予漓、予浩、予瀚如朝学习,后宫有陵容坐镇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倒是燕禧殿那边,庄敏夫人得知自己无法生育后,一直想方设法抱养一个男孩在膝下,因此在与自己父族有渊源的玥贵人进宫后大力提携。然而后宫里有皇后、如贵嫔等人称霸后宫,玥贵人一直无出头之日。一番心血却落得这样的田地,庄敏夫人愤怒不已,尤其是在知晓皇帝欲晋封如贵嫔那个罪臣之女做九嫔之首的昭仪时,更是怒不可遏,连太妃赏的嵌玉琉璃屏也砸了。   她究竟那点不如旁人?为何总是一而再再而三败在那些小门小户,罪臣之女手上。   立冬时节,天降暴雨,连绵数十日不歇,京师如浸在大水中一般,百姓寒苦无依。   一日间数度见雪亮闪电横刺暗沉天空,雷声如鼓如潮。天象之变,人心莫不惶惶。民间相士夜观天象之变,皆云是祸。民间卜乱纷纷,最终的矛头竟指向紫奥城——东方多雨,钩弋女祸。   彼时,已是钦天监司仪的季维生垂手恭立于仪元殿内,不假思索的加以肯定,“民间相士之言并未有误,帝都位于东方,连日多雨雷暴,主女阴之祸,至于钩弋女祸之言,微臣所知,钩弋夫人,乃汉武帝宠妃,恕微臣大胆,应指皇上身边的地位极尊贵宠妃,又与玉有关……此女蒙蔽上苍,故而天象大变加以怒遣。”   玄凌正为天灾人祸烦不已,不觉挥手道:“蒙蔽上苍?朕乃天子,蒙蔽上苍便是蒙蔽朕,试问朕的后宫,会有谁敢蒙蔽朕呢?胡言而已。”   然而古时的人民大多相信异象。等到注意到的时候,流言已经传遍了后宫的每个角落。   皇帝身边地位尊贵的宠妃,且与玉字有关的,无非怀玉而生的庄敏夫人,名字中有玉字的如贵嫔。   皇帝在无法判断的情况下,只好和皇后一同商议谁才是女祸。   陵容思忖一会儿后,面露难色,“钩弋夫人又称为拳夫人,只因她天生握拳不能伸展。后来汉武帝过河间,“望气者言此有奇女”,于是召见钩弋夫人并将其手展开,展开后掌中握有一玉钩。似乎与庄敏夫人情况很相似,或许钩弋女祸指的就是庄敏夫人呢。”她说完后,果不其然看见玄凌冷凝的面色。   翌日,庄敏夫人再度去往仪元殿,却被告知如贵嫔在里头伺候,她不便进去。庄敏夫人愤然离去,在回宫的路上,恰好遇见了灵犀帝姬。灵犀因为小姨被牵连此事的原因在仪元殿前与庄敏夫人起了争执,一时失手碰碎了庄敏夫人的玉璧。庄敏夫人向来视此物为吉物,纵然之前被陵容说成是孽鸟,但还是挂在胸前,不肯轻示与人,一时被灵犀打碎,如何不大怒,连玄凌亦动了气,斥责之余命灵犀一定要修补完整,否则一定重重责罚她。   灵犀也是从小没受过委屈的,一怒之下找了宫里巧匠,皆说只可以金镶玉之法修补,否则无计可施。灵犀只得找人出宫去寻能工巧匠,宫人无奈之下找到宫外年资最久的巧手师傅,递上玉璧之后那师傅竟踌躇不决,宫人起疑后百般追问,才知这师傅十数年前曾做过一块一模一样的。宫人深知蹊跷,马上带回自己府邸,并在当夜带他入宫面圣。   帝后知晓庄敏夫人竟然大胆的敢欺君犯上,当即勃然大怒。   玄凌更因她伪造玉璧一事下令搜查燕禧殿,谁知竟在她宫中花木下挖出数枚木偶,那些木偶显然埋下有些年月,皆以生出苔藓,上面刻着朱宜修和现皇后的姓名,还插着银针数根。宫中最忌厌胜之术,她为求后位,竟狠毒至此。玄凌那还能容她。   :“原来季惟生所言是指她,什么东方发明,一会又成了凤凰临位,又与玉有关,无事生非,兴风作浪皆是她,还以玉璧之事蒙蔽朕多年,难怪天怒人怨。”他面色阴沉如晦,“朕以废去她夫人位份,降为才人,另居别宫,无招不得外出。”   陵容默然片刻,迟疑道:“但是,和睦帝姬还年幼,皇上不得迁怒帝姬。”   玄凌微微收敛怒色,颔首道:“朕已把和睦交给燕宜抚养。燕宜性情贞静,比她更适合养育孩子。”   陵容面色微变,自从上次挡熊一事后,玄凌对徐燕宜好感呈直线上升,若玄凌早早去了倒还好。年幼的予沛无论如何也争不过予浩、予瀚,可若是再让玄凌活上个十年二十年,予沛有足够时间长大成材,那么徐氏母子就会是她们最大的阻碍。   看来,她的计划要提前进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上章挡熊,有很多小天使遗憾陵容没有作为刷好感 而在这里我想说的是,在生死存亡之间,陵容对玄凌的好感还不足以让她爆发出惊人勇气去帮玄凌挡熊 或者说这件事背后的利益也不足以她拿生命去一搏 所以陵容决定让皇帝领便当 ☆、送我上青云   晋康翁主得知女儿被皇帝废弃后,多次求见皇后,希望皇后帮忙说情。只是陵容讨厌胡氏母女还来不及,没更遑论帮她们?   而且巫蛊,欺君都是大罪,晋康翁主自己本身也很难落得什么好。   玄凌下旨,以巫蛊之,欺君等重罪为名,褫夺晋康翁主的爵位封号,收回现在所居住的宅邸,只留她一命。   可是一个享尽大半生荣华的女人,临到老时失去一切,甚至连个安身立命之所也没有,这比死更可怕。   陵容凝神想到,胡蕴蓉如今只是被废为才人迁居永巷,而不是直接被赐死。只要一天没有斩草除根,就难保她不会反扑。   做事就是要干脆利落,‘唰’的一声从根茎上剪掉一朵娇艳的芙蓉花,陵容召来小喜子,附在他耳边道:“甄氏去世前几日,胡才人拿着一叠小纸条到仪元殿。你想办法把这件事透露给如贵嫔知道。顺便也告诉她,胡才人患有哮喘可见不得柳絮。”到了春天上林苑风光正美,想必柳絮也别样好看。   小喜子恭敬应道:“是,奴才知晓该怎么做了。”   上林苑□□新绽,到处都是深红浅绿,又被数日前春雨的湿润一染,便带了蒙蒙水色,愈加柔美鲜艳。   自永巷阴暗破旧宫室中疾奔而来的才人胡蕴蓉面有惊慌悲戚之色,大约是闻讯后匆忙赶来,她之着一身颜色略显黯淡的杏色宫锦,满头青丝也未梳理成髻,只是以一枝镂花金簪松松挽住。   如贵嫔含着一缕冷笑看她奔进,方自丛丛盛开的花树后缓缓步出,如贵嫔的骤然出现使她在仓促中停下,在一怔之后,她看清是如贵嫔,不由勃然大怒,“贱人,你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樱紫色宫装在湛蓝天光下有流云般轻浅的姿态,如贵嫔悠然望着树梢敷云凝霞道:“为何不可?说来本宫还未向才人你哀悼晋康翁主病逝呢。”她轻拍了下自己的樱唇笑道:“本宫说错了,早就没有什么晋康翁主了,应该是庶人胡朱氏病死了。”   胡蕴蓉被怒火烧得满脸赤红,狠狠盯着甄玉婉道:“我从未用厌胜之术诅咒皇后,也从未埋下那些木偶,是你?!是你和皇后污蔑与我。”   甄玉婉泰然注视着她,不觉失笑,“当时我也在你怂恿之下被险险被废,怎还会有时间心力来设你圈套,才人未免多心了!”   胡蕴蓉怒目向甄玉婉,连连冷笑,“你为了与我争夺宠爱,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那些木偶一定是你早早指使人埋在我宫中,时机一到便可诬陷我,你的心思好毒!”   甄玉婉慢条斯理拨弄正手腕上鲜艳夺目的手钏,笑吟吟道:“那可要怪你了,自己的燕禧殿中被我弄进木偶去也许久不知。”   她怒不可遏,两眼喷射出冷厉光芒,直欲弑人,“你终于承认了么!”她一把抓住甄玉婉的手腕便往前拖,“你跟我去见表哥,我要表哥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胡蕴蓉力气极大,长长十指指甲狠狠扣进甄玉婉手腕肉里,然而身体的痛永远比不过心上的。   想起悲惨死去的长姐,宫外生活艰难的父母,宫里举步维艰的外甥外甥女,甄玉婉用力一把推开她。喝道:“你冤枉?你若冤枉,就不会多年前就费尽苦心伪造玉璧!你若冤枉,也不会处心积虑拉拢季惟生以天象之说陷害我!你若冤枉,我姐姐亦不会枉死!”   她微微一怔,旋即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指着甄玉婉长久说不出话来。她的笑声太凄厉,如鬼魅一般凄微而振奋,真震得枝头繁花簌簌掉落,如下着一场缤纷花雨,轻扬在我与她之间。   良久,她止了笑,指着甄玉婉厉声道:“终于承认了,玉璧之事时你设计,季惟生也是被你利用安排到我身边,你给尽心机陷害我,不止是为了宠爱,你是为了那对私通的奸夫□□!”她冷笑不止,傲然道:“玄清与你姐姐有私是事实!我只是拿着书信劝告皇上,你姐姐若与他无私,他怎在每封甄玉隐带入宫的书信上写容华安。”她骤然拍手,“你终于承认了,你为了这对奸夫□□诬陷我,我一定要去告诉表哥,要他杀了你!”   甄玉婉好整以暇地整理被她扯乱的衣衫,从容道:“你以为,皇上会见一个蒙蔽欺骗他多年的女子吗?”   她惊怒交加,仿佛不可置信一般“你做了什么?”   甄玉婉浅淡一笑,“本宫想与你同赏杨花柳絮,你瞧,春天到了呢。一别上林苑数月,你也不想好好细赏春光么。”   她直直盯着甄玉婉,姣好而高傲的面庞上逐渐露出惊恐的神色,“你说什么?”   宽广的衣袖被春风柔软拂起如张开的硕大蝶翼,翩翩舞动,“听说哮喘这种病,最忌疾奔、大怒、情绪反复,你已犯下三种忌讳,要自己保重才是。”甄玉婉伸出素白双手,轻笑道:“你瞧这春日柳絮,像不像冬日新雪。”   她面孔变得雪白,惊惶之下去摸带在身边的薄荷香囊。因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她双手发颤,一抖之下香囊竟从手中掉落。   她迫不及待弯腰去拾,甄玉婉足上的锦绣双色芙蓉鞋轻轻点在香囊上,轻巧将香囊踢入近旁太液池中。只听极轻微的“扑通”一声,香囊落入水中,被涌起的太爷波涛越卷越远。浪涛轻卷,将绝望之色覆盖上胡蕴蓉娇媚的容颜。   甄玉婉转身,再不看她。晶莹的泪珠从甄玉婉雪白的脸上滑下,长姐我终于为你报仇了!她快意的听着胡蕴蓉最后的挣扎不休。   胡蕴蓉双目含有血丝暴出,瞳孔散大,嘴唇青紫微张,手指蜷曲向天,似在申诉自己满心不甘与忿恨,嘴角鼻端,犹有几缕粉白柳絮驻留,风吹不去。   或许人死时意识会格外清明吧。胡蕴蓉突然想起了许多以前未曾在意的细枝末节,甄氏女儿在后宫的根基在就在甄嬛死时被玄凌铲除干净了,甄嬛的死因也在被下令封口。那么甄玉婉到底是如何知晓甄嬛是因为自己的告密而死的?   忽然眼前闪过一张美若天仙的脸庞,胡蕴蓉青筋暴起,是她?!   在她宫殿摆放压胜人偶的是她!告诉甄玉婉秘密的人也是她!只有她才有这个能力掌握后宫。   可笑自己接连被她推出来的朱宜修、甄嬛、如贵嫔等人迷花了眼,竟然忽视了她。   呼吸越来越急促,胡蕴蓉却说不出一句话,漫天柳絮下美人横尸。   胡蕴蓉的惨死未引得后宫有一丝动荡,所有人都说胡才人是因为听闻母亲病死所以才心存死志。鉴于胡才人是因罪被废,所以陵容只是让人草草办了胡才人的身后事,就不在多管。 ☆、立储   时光如一匹上好的绸缎,染着紫奥城幽深的光影与艳丽的姿容。交错出纷繁夺目的光泽,日复一日徐徐展开,在对如贵嫔日复一日的盛宠中,他的眼,他的心,他的精力也逐渐衰退下来。一应政事奏折,皆有陵容先过目,再挑出要紧的读与他听。朝政之事陵容已烂熟于心,却仍事无巨细问他意思,直到他自己也觉得厌烦,只叫陵容自己相宜处置。更甚者,在他御体不适的日子,立于御座垂帘之后,替他细听朝臣奏谏,再在适当时转述与他听。   同时朝中立太子的呼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   此时紫奥城中,唯有陵容身份最尊,因而借“子凭母贵”之说请立秦王予浩之声最高,此外,亦有不少老臣以为“主少国疑”,提议立长,以皇长子为太子。朝中,顿时分为两派,争执不休。主张立贵者以为“齐王平庸,且齐王妃出身不高,不可母仪天下”;立长者则认为“主少而母壮,皇后一旦借此成为太后,必然把持朝政,牝鸡司晨。”   立太子之事纷争连续年余,玄凌亦不堪烦扰。然而他身体日衰,国本之事必须尽快有定夺,才能安稳国中人心。   这一日,他依旧命陵容立于御座珠帘之后,沉默倾听。   国本所争,不过是在立长还是立嫡。予沛本就默默无闻,予涵因其生母而受非议,都不具备立储的资格。   最终还是予浩嫡皇子的身份占优势,压倒反对者的声音。在前朝有皇帝和亲弟的支持,后宫有皇后母亲的援助,而且他在赫赫来使时的表现也让朝中多位大臣满意。   乾元二十五年的芒种,在玄凌昭告天下立二皇子为太子后,他就更加肆无忌惮宠幸备受争议的如贵嫔,哦,不对是甄昭仪。   二皇子被册立没多久后,她也被册封为九嫔之首的昭仪,终日与玄凌寻欢作乐。直到有一日,玄凌在她宫中吐血,病重。陵容‘大惊失色’立即召了六宫妃嫔去侍疾,下令禁闭整个棠梨宫直到玄凌醒来。   后宫的顶梁柱倒下,让所有依靠玄凌的妃嫔焚香祷告,恭一夫人更是通宵达旦给皇帝祈福。   陵容在玄凌昏迷不醒后不眠不休随侍在侧,当然明面上是这样。   终于在昏迷五天后的早上,玄凌终于醒了过来,他一醒就是传几位高位后妃入仪元殿,审问甄玉婉。   玄凌赤红着双目指着小厦子手心一颗米珠大小的粉色香饵,失望看着底下跪着的甄玉婉,“原先朕还以为你只是一时糊涂,为了留住朕才在帐闺中用这种使男女动情的香料。可没想到你还动用禁药五石散,败坏朕的身体。”说着他又喘了两口,陵容忙轻拍他的后背,待他喘过起来,又问道:“朕自问待你不薄……”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甄玉婉打断,“拆散我与九郎的缘分,让我成为纯元皇后的替身,这便是皇上的不薄?我的家族为皇上扳倒汝南王,斗倒慕容家,可皇上却能轻易听信他人谗言,害我甄氏满门。哥哥一心想为国效力,却那样轻易死在岭南。”她一双美眸中满是仇恨,怒斥玄凌:“昏君根本不配尊为九五之尊!”   玄凌脸上青红交替,最后被愤怒与震惊取代。除了妃嫔私通的事情外,陵容从未见过皇帝如此震怒的神情,仿佛有无数雷电在他的情绪中爆发。皇帝厉声唤过小厦子,“给朕狠狠掌这个贱妇的嘴!”   所谓的“掌嘴”并非打耳光,而是用木尺击打甄玉婉的嘴唇与下颌部分。木尺击打在皮肤上有“噼啪”的脆响,耳错听见会以为是鞭炮喜悦的昂扬。很快,甄玉婉鼻子以下的部分高高肿起,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直到她痛楚地吐出两颗牙齿。   玄凌伸手示意停止,厌恶地望着她,眸中厉色毕露,轻轻吐出两字,“赐死。”   “呵呵。”甄玉婉喘着粗气笑了,她似乎早已料到自己会有今日,只可惜有灵犀、予涵在,她不能直接弑君。   窗外那一束一束澎湃轻盈的凤凰花燃起漫天凄美的红色火焰,如一叶残花的甄玉婉,便被拖拽着消失于这片红色之中。   轻柔为玄凌捶打因愤怒而牵动的咳嗽,陵容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抹浅笑。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牵连,整件事情从发生到结束,她起到的不过是诱导作用。她就是明白甄玉婉对玄凌日益剧增的恨意,才会安排她成为整场戏最华丽的暗杀棋子。   被逼急了的女人可是一把温柔刀,刀刀致命。就算甄玉婉这把被折断,她还藏着另一把更大胆野性的。   甄氏姐妹的死成了这个后宫不可提起的禁忌,而有着甄氏血脉的予涵、灵犀也成了烫手山芋。若是平时,无论是皇子还是皇女,宫里多的是妃嫔愿意抚养,可这对龙凤胎却因为他们的母亲,小姨而令众人避之唯恐不及。   玄凌下旨把予涵过继给平阳王为嗣,而灵犀则交由太妃抚养,若将来有他国求取和亲公主,灵犀就会是最好的人选。    ☆、伤亡   因为五石散致使身体亏空,玄凌不得不停下追美逐艳的脚步,静下心来调养一二。   乾元二十五年六月初六,是陵容二十八周岁的千秋节,宫中皇帝生辰称天长节,太后生辰为圣寿节,皇后生辰称千秋节。而今玄凌有意一扫宫中近年颓唐,陵容的千秋节是极改奢靡之能事。   六月初六,帝后宴百官司于前朝紫宸宫下,大陈歌乐,倾城纵观,天下诸州都令宴乐休假三日,在欢庆之宴上,奏庆生大曲千秋乐,丞相领群臣上殿,捧祝皇后千岁,玄凌喜赐四口以上官司员金镜珠,五品以下官束帛,并喜题八韵诗以示群臣,   后宫的饮宴设在明苑,自紫奥城至明苑一路彩坊接连不断,连缀着彩头,彩朗,演剧采台,歌台,灯坊龙棚,灯棚无数,一路上,用彩绸结成的万寿无缰,青春永驻,等大字赫然出现在彩墙上,京城内外,金碧相辉,锦绮相错,华灯实烛,弥漫周匝,紫奥城及明苑,绣帷相连,笙歌互起,金石相辉,坛霞万色,开始,乐人先效百鸟鸣,内外静然,只闻半空和鸣,若蛮凤羞集,自皇贵妃至最末的更衣,所有妃嫔坐于观景殿内,有品级的命妇则坐于殿侧两廊,教坊乐等,两边对列杖鼓二百面,乐人强琶琵,方向,跳三台舞之扣,小儿舞队二百余人进场,红紫银绿,色彩斑澜,年纪不过十二,三,正是最轻灵的时候,装束得宛若仙女,执花而舞,且舞且唱,最后,宫中歌姬舞伎唱踏歌,奏慢曲子,做百戏,跳贺帮舞。   人人都说帝后和睦,恩爱无比。   歌舞弥漫至黄昏时分,众人已由最初欢欣渐渐变得疲备,连玄凌也不觉呵欠连连,叶澜依以泥金合欢扇掩面,轻俏一笑:“皇上若是乏了,不如想个新鲜玩意儿,玄凌伸一伸手臂,笑道:艳嫔有何妙想”,她妩然一笑:“臣妾蒙得皇上宠爱,皇后照拂。虽起自微末,却也享尽荣华,今日来到明苑,臣妾想起从前在狮虎苑驯兽旧事,皇后千秋不老,臣妾想以旧日技艺博上皇上,皇后一笑。”   没想到清河王和甄嬛的死使这么多事提前,陵容眯起眼,思忖片刻道:“不好,虎兽凶猛,万一伤了你?”   滟嫔摇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玄凌,“臣妾自幼与虎豹为伍,还是以为臣妾享于安乐,不复往日矫健了。”她忽地一笑:“臣妾所有,不过是取自于皇上、皇后,今日只是想为皇后娘娘一尽心意,娘娘不肯成全吗?”   陵容终于松了口应允她,陵容巧笑看着玄凌道:“听闻滟嫔驯兽时最为美艳,才使皇上怦然心动,臣妾无福,一直无缘看见,今天滟嫔自己肯,不如就成全这这一次吧。”   玄凌见陵容也无异议,也不觉起了兴致,便笑道:“好,你去吧。”    叶澜依眸光深沉如静潭,翩然起身去更衣,她再入场时已换了一身明丽的青碧色花裙,那色是隐隐有些透明,依稀可见是镂空的银线花纹,修成一朵朵盛放到极致的合欢花,衬着明灿阳光,她满头青丝约披散着如瀑布一般,只用新鲜的粉红花朵和着碎碎的雪色小珠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她赤着足,足上束着一串赤金足环,行动时微有玲玲声,与手腕上十数只金环遥相呼应,一双雪白晶莹的脚步,远远望去与她发上雪白珠花并无相异。十个肚脚趾的趾甲都描作玟瑰红色,像十朵小小蔷微绽放在雪白足上。   众妃见她穿得如此单薄,冶艳,都十分好奇,接着是一只金钱豹,头圆,耳短,胸脯宽阔结实,四肢强健有力,全身毛色棕黄鲜亮,油光水滑,浑身均匀,在阳光下泛起油润光泽,一双暗绿色的眼睛宛如在墨玉里的琉璃珠让人不寒而粟。那一刻全场禁声,虽然相巨很远,可观景殿上仍有不小胆的嫔妃吓得花容月色,直往后躲。   叶澜依孤意在眉,深情在睫,烟视媚行,极天然妩媚。她见众人害怕,不觉轻蔑一笑,说话时,有两名内监端着肉来,上好的牛肉盛在铜盘中,叶澜依接过铜盘,随手取了两条扔在豹子面前,温柔抚摸着豹首,低低呢喃着什么,那豹子似乎知道没人跟它抢,极悠闲地走过去,慢条斯理地撕咬,雪白微吡的牙和粉红的舌头相互碰触,一堆肉便消失在唇间,她见叶澜依不再喂,便懒懒地的在原地睡着,一动不动,很是乖驯,好似一双温顺的大猫一样。   见猛兽在叶澜依安抚下如此温驯,玄凌不觉喝了一声彩。一时间观景殿内掌声如雷,人人赞服,德妃在一避笑一壁向陵容说:“从来美人见得不少,但这样的真未见过,一直以为滟嫔冷傲,不曾想有这样动人之处,我若是皇上,当日也会把她带入宫中。”   陵容微笑道:“后宫妃嫔大多静若处子,唯独滟嫔动若脱兔,也不怪皇上如此喜欢她。”   叶澜依在铜盆中取出一条鲜红牛肉在半空含笑晃了两晃,那豹子便前肢发力,仅靠后肢站了起来去舔舔,完全模仿人一般站立。叶澜依含笑连连含首,一步步向后退着,豹子便步步跟进。   众人连连惊呼,叶澜依安抚好豹子伏下,忽地旋身步出铁橱,招手唤过侍女,奉上件钱豹所制裘衣,轻软厚密,十分温暖,她柔媚地半跪在殿外,恰恰挡住豹子的视线,她声线宛转清亮:“这件裘衣是用金钱豹整张皮所制,而且裁剪轻薄,夏天穿亦不热。这是臣妾亲手制成,还望皇上,皇后笑纳。”她眉眼盈盈,玄凌十分喜悦,即刻披在身上,果然有不怒而威之气,神采焕然。   叶澜依微仰着头,薄薄的双唇有清冷的弧度,含着一缕安宁微笑,神色恬静如湖水,她转身的一刻,陵容迅速捕后捉到她一抹决绝之色,心中一震,尔后是喜。   看着她随手掩上铁栅大门,疾步上金钱豹的背,玄凌看着她驱使着金钱豹越走越远,只是没有动静,不觉有些着急,披衣向观景殿外走去。   恭一夫人温婉劝道:“皇上不宜出去,太接近猛兽实在危险。”   玄凌草草点头,回首笑道:“无妨,那畜牲跑不出栅,且有滟嫔好驯术。”   众人兴致勃勃,见玄凌步出,亦大了胆随,期待叶澜依带来更让人兴奋的表演。吕修仪前去凑热闹。   一声响亮的呼喝声突起,只是一瞬间,那豹子猛然回头,一见身着豹皮裘衣的玄凌。眼中陡然冒出两条金线,赫然描出吊睛铜目,满口森利着,正是一双猛兽的情状,只听得那豹子狂叫一声,冲破铁门,直向观景殿扑来。   谁也没有发现原来叶澜依入铁栅时只是虚掩铁门,并未锁上,那金钱豹极基凶猛,轻而易举便扑出,只闻得有腥风阵阵扑面,那狂怒的豹子转瞬即至。   恭一夫人凌厉呼了一声,正要往外奔去,她的裙裾却不知何时已被宴桌压住,一挣扎反而跌在地上。   陵容眼神暗了暗,假装是一副不防变故突生,手足无力的模样,又见叶澜依稳稳伏在豹子身上,面前侍卫根本拦她不住,举了箭也不知该往哪里射。   几乎就在那豹子的腥气可以扑到玄凌身前的一瞬,玄凌反应过来,随手横拖住近旁的吕修仪往前一挡,吕修仪惊呼一声,立时吓得晕了,那豹子毫不犹豫,伸出利爪一撕几乎把吕修仪整个人撕成两半。   浓烈的血腥气在观景殿前迅速弥漫开来,有些胆小的妃嫔吓得连声惊呼,晕了过去,观景殿前原本不大,因着有节庆之物繁多,更加狭小,几乎无处可逃,御苑圈养的兽类本少伤人,那豹子陡然闻得人血气,也不觉征了一怔,低头舔去已然死去的吕修仪身上的鲜血,叶澜依见豹子贪恋舔那人血气,怒喝一声,一把揪住豹子头中皮毛,那豹子吃痛,越发生了兽性,怒吼一声,张牙舞爪地向前扑来。   玄凌本想扯过玥贵人挡在身前,只是他忘了自己被五石散侵蚀的身体是何等气虚体弱,还来不及抓住玥贵人,豹子在电光火石间已经扑面而来。   伸出一抓在他肩头,将他整条臂膀扯落下,又是一爪重重落在玄凌身上。玄凌仿佛是被糊成了血人一样,倒在地上。   见皇帝遇袭,众人都吓得魂飞魄散,近身的侍卫军也已顾不得豹子前上的滟嫔,齐齐持箭对准那豹子,无数利箭同时发出,好似一阵乱雨,密麻直射向那金钱豹身上,箭无虚发,豹子被身得像双刺胃一般,狂吼数声,终于渐渐无力。气绝身死。   叶澜依身负数箭,银白箭头锐利洞穿她的身躯,使她奄奄一息,死者的迫近使她面容平静而深沉,她眉眼展露笑意,声音清楚而断续:“我终究是成功了。”她神色带着解脱,口中吐出鲜血恨道:“六王我终于为你报了仇。”   “放肆!你竟敢谋逆行刺皇上!”确定场面得到控制后,陵容怒斥道。   叶澜依难掩眸中神色:“不妨告诉你,在皇帝身边每一刻,与他每一次接触,都让我无比恶心,厌恶难当。”有婉约的笑意在她清醒的面庞浮起,她幽幽一笑,仿佛一朵合欢花摧残:“这世上唯有六王真心对我好,他一死,我再无可恋。”   陵容命人满身是血,不知人事的皇帝赶忙抬近最近的长春宫,紧急召太医院所有太医为皇帝救治。又命人抬走吕修仪尸首。    ☆、帝王终   皇后的千秋节因此皇帝遇袭而仓促停止,因着玄凌的重伤未醒,合宫惊慌,妃嫔愁眉相对,唯有垂泣不止,宫中愁云惨雾,持续十数日不绝。   陵容现在既要稳定前朝,又要安慰后宫妃嫔,还要处理谋刺后事,着实忙的分身乏术。不过好在前朝上有予浩、予瀚两兄弟相互扶持,下有她的姻亲岐山王坐镇,倒也不是那么困难。   叶澜依虽然当场就伏诛,但仍旧被盛怒中的皇室宗亲,后宫妃嫔联名上奏,要求鞭尸。陵容只好下旨,将叶澜依尸身碎尸万段,弃尸荒野之中。而被玄凌拉来挡在身前的吕修仪则因所谓的“护驾有功”而被追赠为悼愍夫人,并封赏她子女父兄。   时至两日后,所有太医都跪下请罪。玄凌伤势过重,活不了了。   其实这些都在预料之中,陵容掩面流泪,叫他们退下。   殿外挤挤挨挨跪满了各宫的妃嫔宫人,乌压压的叫人心慌意乱。几个年轻得宠的妃嫔大概明白皇帝的驾崩只是时间问题已经呜咽着哭出声来。   陵容守在玄凌床边,洁白的手指轻轻临摹他惨白的面容。入宫十三年载,在无数个日夜她也是这样看着这个男人的。只是以往心里总是有野心,算计在,所以注意到的更多是明黄色的绣龙服。现在多年夙愿终于达成,她也可以好好看他了。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往下落。   她不后悔,可她依然会难过。多年来,即使相处带八分算计,可也有两分真心。看着枕边人就这样死去,她是真的难过。   伸手泯去眼角不断漫出的泪水,端然起身。   陵容缓缓行至殿门前,霍然打开殿门,月光清冷,遍被深宫华林。她的悲泣响彻九霄:“皇上驾崩……”   乾元二十五年六月十二日,玄凌驾崩,年三十八,谥曰圣神章武孝皇帝,庙号宪宗。   皇太子予浩于灵前继位,登基大典便安排在太极殿举行,登基大典的当日亦是册封太后的盛典。为避兄弟名讳,浩儿更名为纾浩,陵容为纾浩生母,又是皇后,顺理成章地成为大周朝第一位既是嫡母也是生母的双料太后,入住颐宁宫。浩儿是孝顺孩子,册封礼极为隆重,甚至超过了皇帝大婚的规格,普天之下,万民同庆,大周附属和邻近诸国皆派使臣前来纳贡相贺,贺纾浩君临天下,贺陵容母仪垂范,同时为陵容上徽号“淑睿”,时称“淑睿皇太后”。新帝年幼,需太后垂帘听政。   陵容欣然接受,她终于可一览这天下了。   嘉兴元年,太后垂帘听政,封乾元朝端贵妃为端贵太妃,恭一夫人为贤太妃,德妃为德太妃,韵妃为韵太妃,康妃为康太妃,庆贵嫔为庆太妃,荣贵嫔为荣贵太嫔,恬贵嫔为恬贵太嫔,杨嫔为静贵太嫔,慎贵嫔为慎贵太嫔,福贵嫔为福贵太嫔,汪芬仪封汪太容华,管容华为管太容华……   管太容华上书揭发废后朱氏种种恶行,太后于冷宫赐死朱氏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章本来是在2013年的时候就开始写了,当时的文章名是【甄嬛传之完美皇后】只是之后因为是初中要忙着读书考试,加上文笔也不成熟经常被人说写的很玛丽苏,所以就坑了。   也是直到16年6月才开始重新拾起,历经九个月正式完结。   很感谢各位小天使作为我写作的动力源泉,一直支持着我,不离不弃。   而在结束了陵容的故事后,我将陆续更新自己的作品。   接下来要更新的文章是月神三卷之【火影月色朦胧】10号早上9点发文。   希望接下来我的文笔会越来越好,各位小天使也能越看越过瘾。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